就让此生荒废掉（外三篇）

阿毛

看来，此生就要荒废了。要荒废了。没有被人死去活来地爱过，也没有死去活来地爱过一个人。或者说，没有被人轰轰烈烈地爱过，也没有轰轰烈烈地爱过一个人。或者说，曾经轰轰烈烈过，但终究止于平淡了，近于消失了！

我是多么遗憾啊！遗憾到孤独、伤心！

尤其在千古永远的梁祝面前，我总是流泪不止，伤心不已！

我多想有一个梁山伯，而我是那个梁山伯的祝英台。我是说，他是我的第一个和最后一个，我也是他的第一个和最后一个。千生万世，永远不变。

但是，我的现实、现世是，没有这样一个纯朴痴情的梁山伯，也没有这样一个生死不渝的祝英台！

我一直就这么孤独地渴望着一份梁祝的爱情。即便不是亲身经历，也要亲眼看到现实、现世里的一份这样的爱情。其实，我想说的并不是一定要看到人们为爱情殉情，而是要看到爱的永恒、不变。但是永恒不变的爱情，这世上真是稀少了！人们都想爱得更多，更丰富多彩，却不是爱得惟一、执著、不变。或者我们想惟一、执著、不变，但我们爱的人却不想惟一、执著、不变。所以，我们这些爱人的或被爱的只能在眼花缭乱、变化复杂的情爱世界里，边爱边怀疑，随波逐流、挣扎沉浮，感叹沧海桑田。沧海桑田啊！即便沧海桑田，还是不见故人，或不见故人的爱！

如何能成就一分现世（现实）里的梁祝呢？如何能？

我曾经饱含深情地写下了不少爱的诗句，可实际上是没有那一个深情的梁山伯，那一份深情的爱！因此，我常常流着泪写字，从孤独丛生地写到被孤独淹没——

满怀前生今世的爱，却没有一个受爱者，

或者说，没有一个与之匹配的爱人。

写有万千情书，却没有一个收信者，

或者说，没有第一个或最后一个读它的人。

而爱与写作却永无终止……

而我是多么爱啊，像前几年在《多么爱》的诗里写到的那样——

我多么爱啊，

所以用尽世间所有的词。

以前，我用得最多的是形容词，

其次是动词。

那时候，我拥有星星

那样多的形容词和动词。

现在，我用得最多的是名词，

也只剩下名词。

昔日丰满的血肉之躯，

只剩下一张带血的皮，和一把嶙峋的骨头。

白天我写诗，是替不能再爱之人，

还原夜晚的盛宴，

是用骨中之磷，点燃星星和露珠；

晚上我写诗，是用滴血之皮，

替不能倒流的时光，

还原青春的天空和大地。

我多么爱啊，

所以用尽了剩下的名词，

也用尽了这血肉之躯。

可是多么爱又如何呢？不过是一曲我自己吟唱的挽歌！我的文字所吟唱所挽留的爱，其实是已逝之爱，是我极力还原的爱，和奢望在文字里永远的爱。是我对前世的一份回想，或对后世的一份念想！

我常常回想，回想我的前世。我想我的前世一定有一个梁山伯。他和我草桥结拜、同窗三载。他为我相思而终，我为他殉情而来。我们生死不渝，化蝶双飞……因为，惟其如此，才能安慰我平淡的现世中满怀的孤独之爱！

我也常常念想，念想我的后世。我想我的后世要有一个梁山伯。我敬他如兄，他爱我如妹，我们相亲相爱，永不分开！惟其如此，我才能忍受这个平庸的现世，忍受这个现世里不完美的爱情。

就因为这样满怀对前世与后世的回望与念想，所以，我情愿我的现世荒废掉，情愿我的现世是一只毫不起眼的毛毛虫，在树荫或文字里发呆或荡秋千，只为前世是双双飞舞的蝶，后世再将化成双双飞舞的蝶！

谁说不是呢？今生我姓毛，自视“毛毛虫”。而毛毛虫的前生是蝴蝶，后世也是蝴蝶！

而蝴蝶不但在我的回忆与展望中是梁祝，在我的眼里也是！

梁兄啊，我的前世与后世的梁兄啊，你等着我，等着我们一起化蛹为蝶！

至于此生，我们的此世，就让它荒废掉吧！

如此这般孤独地用文字、用文字的丝线作茧，只为来生再爱、再化蝶！

把世界当成自己的故乡

我想这句话是我说的。

可事实上，这句话在2300多年前就被一个人说过了。一个伟大的人说的，一个伟大得近乎于神的人说的。

在2300多年后某段时间，我在埃及旅行，在美丽的亚历山大城，我跟所有旅行者一样，把这座城市与“亚历山大（大帝）”这个词当然地联系了起来。其实，我年轻时学世界古代史时，对“亚历山大”这个词和它所涉及到的内容，是有了解的，可后来我就没再想它了。但是现在，尤其是我从埃及回来后，脑中尽是美丽的亚历山大港——

绿色的海浪滔天，和湛蓝的天空缠绵

倒掉的灯塔、废墟上的城堡

以倾斜的玻璃面作顶的图书馆

吸纳天光、海色和朝圣的人群

热情的阿拉伯兄弟姐妹

深情的海边情侣

和飞翔的海鸥、停泊的轮船一起

成为亚历山大港至美之景

旅行者身体的门窗，飞出灵魂

鸟和惊呼

——仿佛回到前世遗落的梦境

和家园

一片绵延的金色、绿色、蓝色的

光线与波浪

扩大它的眷念——

悬浮的白云眷念开阔的海面

而此诗写的不过是我对亚历山大港的喜爱。但我最爱的还是“亚历山大”、“亚历山大大帝”。我因此查阅了所有与“亚历山大”名词有关的资料，我发现我的狂热是有道理的。因为，追根溯源，亚历山大城是一座向亚历山大大帝（公元前356-前323年）致敬的城市。据载，亚历山大大帝的帝国版图上先后兴建了七十多座名为“亚历山大”城市。这位大帝，有着一颗探险家的灵魂。自幼聪慧过人，十岁时驯服了一匹无人能驯服的烈马，得到了马其顿国王、他的父亲菲力普极大的鼓舞——“我的儿子，去找一个与你相称的王国吧！马其顿对你来说太小了。”从此，他跟随菲力普征战希腊各城邦。20岁他父亲被谋杀后，他继位马其顿国王，开始了13年的东征西讨，他以他的足智多谋与雄才伟略，聚集起无穷的远征的魅力。

亚历山大大帝占领并征服了当时的已知世界。他的移动帝国修路、搭桥、筑城、与异族通婚，实行了希腊与东方的大融合。他每征服一个地方，收编投降的波斯士兵，并安扎他的一小部分军队，或者把被征服地奖给臣服的波斯将领或酋长。他不仅自己鼓励马其顿军人与波斯女子通婚，还亲自娶波斯女子为妻，身体力行地实行了希腊与波斯的联姻。并对联姻的子女给予公平的、正规的教育或军事训练。后世不少评论评价说：“他向来入乡随俗，礼貌周全。”他尊重被征服地的文化、传统，他并不把波斯、印度视为蛮族——不像小时他的老师亚里士多德及许许多多的希腊人所认为的那样视希腊之外的世界为蛮族世界。

亚历山大征服了希腊神话中的神迹才能到过的已知世界，甚至更远。如果不是公元前323年意外死亡（他的死因是个谜团，有中毒说或激光照射说或流感说等多种），他一定还要继续他的探险，找到更大的未知世界。建立更多的亚历山大城，找到更多的家。他把他征服的世界，看作自己的故乡。是的，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把世界当做自己的故乡。

有此梦想、目光与胸怀，并身体力行的人，自古以来，恐怕只有亚历山大一人。仅此，我们就可以认为亚历山大是最伟大的梦想家、探险家和实践者（而不仅仅是世界古代史上著名的军事家和政治家），而且，他伟大于航海家发现新大陆的地方，不仅在于他足智多谋与雄才伟略，不仅仅在于英勇无畏身先士卒，把士兵视作知己，与士兵生死与共而被人深深爱戴，更在于他对后世的启发，那就是，世界可以统一，可以由一个王来统治，可以东西方融合。整个世界的人，可以像一个家里的人那样相亲相爱。

当然，这是亚历山大的梦想，伟大梦想。因为，他死后，他的帝国被瓜分。因为这个世界上的人，大都想自己当王，谁还服一个王！

因而，亚历山大是一个神，是一个永恒的神。

因为只有神力的人，才可以这样梦想，这样实践——把世界当成自己的故乡！

我一再品味“把世界当成自己的故乡”这句话，我想现在最人性、最诗人的解释应该是，把全世界当作自己的故乡一样来寻找，来热爱！

所以，我有必要补上我的诗歌《亚历山大港》初稿中的开头和结尾。

在此，绝对适合把亚历山大大帝的/“把世界当成自己的故乡”/翻译成“把自己当成世界的故乡”。

我们眷恋的/不仅仅是自然美景、先人的足迹/还有天使般的人群

还有亚历山大是喜欢诗的，尤其是荷马史诗。他的移动帝国里，有不少他热爱的艺术家与诗人。他自己也经常吟颂荷马的诗。

所以，亚历山大应该还是一位诗人，一位不写诗的，却用行动实践伟大梦想的诗人！

杰奎琳的眼泪

“我能演奏时，人人都爱我。我不能演奏了，人家不理不睬！”

这是不能再演奏大提琴的杰奎琳在重病中的一句感叹。

多锋利的一把刀啊！一下子剖开了人间的世态炎凉、冷漠与背叛！

而我们，竟然用《杰奎琳的眼泪》这悲伤的河流，这华丽的丝绸，濯洗肮脏的世俗与抚摸渺小的自我！

如同此刻头痛的我，任由忧伤的音符汇成的河流，濯洗我的疼痛和孤独……虽然满含热泪，却终是心安地畅饮。仿佛上帝给过她惊世的才华原本是给我们的。上帝只是借用了杰奎琳·杜普蕾这个肉身，现在他把它们夺回来还给了我们！我们感激涕零！又嫉羡丛生！

难道没有人同杰奎琳的姐弟一样嫉羡她吗？嫉羡上帝给予她的才华吗？

不要以为我们给予杰奎琳的仅仅是爱，却不是嫉妒！

哦，必定是的。像任何一个不被羡慕的平凡的人一样！不才，善嫉，冷漠，绝情。不理会我们天才的姐妹的寂寞与孤独！不理会她小孩般的任性！不肯陪伴她到弥留！

一个非分的索求又怎样？答应她吧！——她用大提琴给予这个世上太多的惊喜与感动，给她的家人带来太多的荣耀。她受伤时，只需一小段田园时光，像小时候同姐姐互享勤奋激励、荣耀与梦想……一样，分享姐姐的爱情与家庭的温馨。她需要姐姐向她证明有人疼她！——所以，姐姐“不介意”借出自己的丈夫“同她上床，来疼她”！

一场游戏般的演奏会又如何？为她操办吧！——她需要丈夫的陪伴，她需要音乐，需要有人注目！所以，她敲一下电子鼓，都赢得如雷的掌声。

温馨的回忆可慰人啊！给她一段美好的回忆吧！她需要童年的回忆，需要海滩上萦绕的梦景她已经像捧沙子一样把黄金般的美丽展现给了世人。

……能给的都给她吧，只因她拥有的美好均被上帝残忍地夺过来给我们了！

她已经向舞台谢幕了！十年的大提琴演奏生涯浓缩在她那些美妙绝伦的音乐唱片里！

她已经向人生谢幕了！四十二年韵华带着华丽的孤独、遗世的绝唱逝去了！

而她把琴声——她那“凝结的泪珠”——留给了我们！

任我们这些忘恩负义之人，自由地倾听。

因为杰奎琳是用她的生命在拉琴。我们倾听她，就是索取她的生命！

因为我们的掌声，我们的鲜花，我们的含泪倾听，更像十二万分的索取！

我一直在听的这首《Jacqueline's tear》“杰奎琳的眼泪”，是十九世纪法国作曲家奥芬巴赫写的大提琴曲。这首曲子在辗转近百年后，碰上了天才的杰奎琳·杜普蕾！杰奎琳·杜普蕾的演奏阐释了它，给了它鲜活的生命，使它声名远播。而杰奎琳·杜普蕾天才的、短暂的一生，又令这首曲子成为了杜普蕾的人生写照——令人惊羡、又令人扼腕的悲剧，漫溢在催人泪下的琴声中……抚慰着这世上千千万万的人们！

我们要以多少次掌声，多少公里的鲜花长队来悼念她的离世呢！她离世时世人的泪水比全世界的雨水还多！

而我们是多么贫穷啊！只有轻薄的掌声和鲜花！只有无奈的叹息与眼泪！

而我们又是多么富有！这天才的琴音从没停止过抚慰我们的伤痛！

可我们终究是无能的，只能让逝者的琴音淹没生者的眼泪……

你是华丽和疯狂的

不同的、有层次的个体声音随着渐强的旋律，从深眠的夜空升起来……

“历史是过往尘埃，是帝王将相的史诗，而那些被遗忘的，却徘徊于曾经的黑暗梦想，昭示着要回来。”

这串画外音正是个体内心黑暗梦想的独白！

“我想成为流行偶像！”王尔德的梦想，从幽暗的时空中传出来！

原来我们发现王尔德从来就没有死去。在《天鹅绒金矿》里，他是一颗神秘的祖母绿和一百年后遗传了他雌雄同体基因的追随者，以及他们烂熟于心的唯美主义理论和格言。

“……直到那神秘的一天，Jack才意识到某个地方的一些人和他很相像，由于天赋异禀而被孤立。但是总有一天，这个污浊发臭的世界，将会属于他们！”

这个叫Jack的男孩，用自己的血涂抹嘴唇，然后闪亮地走进了他想要的舞台！一大批追随者拥围的舞台！Brian slade在成名前，也是他的追随者，一个爱的追随者，把他（Jack Fairy）的祖母绿别成飘逸围巾上的别针！

“曾经有一块未知的土地，长满奇异的花朵，弥漫着隐约的芳香，那里有着追梦的愉悦，万物都是完美的，且有毒的！”

有多少人，自生下来的那天就中毒了？从一只透明的玻璃虫，长成雌雄同体、色彩斑驳的幼兽、猛虎。我们雄心勃勃地希望把世界改造得像我们所希望的那样，然而被改造的却是我们自己——面目全非地孤独于世！

因而，所有的成长，既是战斗也是和解，既是追忆也是憧憬！所有的舞蹈与歌唱，既是纪念也是致敬，既是抚摸也是安魂！所有的爱，既是毒品、致幻器，又是眼泪与撕咬……

而你是华丽和疯狂的，正如他满身的体液，在疯狂电吉他声中的疯狂挥洒！

而他的原始感，把你的规则和神经打击得泪流满面、支离破碎。你在他身上发现你要的天使和恶魔！

所以，你和他必然要合为一体，就像天使和恶魔必然要合为一体一样！

没有性别，只有爱情，只有青春，只有摇滚！

你被吸引的是疯狂，他被吸引的是华丽。而我们被吸引的是华丽和疯狂的！

“你是华丽和疯狂的，你注意到了吗？当你在童话里漫步，所有男孩都会变得苍白和紧张。我的恒星飞船不需要我，他的世界也不需要我。我很高兴在屏幕上捕捉到了你，水手。你是华丽和疯狂的，快来向我求爱。因为这种爱，正是我所渴望的。当我的太空服温暖我，让我变得像神一样。我是重力的领袖Maxwell，任何地方都能看到你的脸。非凡的人，恒星飞船从金星飞往太阳。但这是一种犯罪是你的错，一瞬间爱被夺走了，噢爱。”

到处都是Brian slade妖冶的身影、中性的歌声。

当他以艳光四射的妆容和华丽的礼服在风中奔跑，身后必定有一群群热情洋溢和浓妆艳抹的追随者！他们在见到“Maxwell Demon（麦克斯韦）之前的最后一面镜子”前浓妆艳抹！（Maxwell Demon 是Brian slade太空时代摇滚的化身）

而你身不由己的爱慕比正午的强光还要白，还要令人头昏！

发狠的青春、绝望的鲜艳、优雅的孤独、疯狂的追随啊！

还有神经质！

这样的青春，是记不得金钱、未来与严肃人生的！就是尽情地挥洒，幸福地追随！直到偶像面目全非后清醒！直到旧影像令脑海闪出优美童话的结尾——“‘我知道我是要大出风头的！火箭喘息着说。然后它熄灭了。”（王尔德的童话《了不起的火箭》中的结尾句——和颓废诗人的诗句——“昨天我在楼梯下见到一个隐形人，今天他又不在了，我多么希望他最后离开了。”（美国诗人Hughes Mearns《Antigonish》），还有王尔德用文字对被他的主人公出卖了灵魂的安慰——“犯罪也是壮美的，作恶也是细腻的！”（王尔德《道林·格雷的画像》）

因为这些，前赴后继的人们有足够的理由优雅、华丽、疯狂！

他在强烈的重金属音乐中，走进天鹅羽绒像雪花一样飘扬的舞台！他已经知道华丽的舞台既是他的梦乡也是他的坟场！所以，是“熄灭火把！藏起月亮！藏起星星！”的时候了！（王尔德《莎乐美》结尾，希律王台词）

因为卓越的才能和超凡的美丽终会被时间销蚀！属于我的青春已逝！属于我的摇滚已死！

那华丽的、疯狂的青春啊！在旧影像和旧时间里，让祖母绿传给另一代人去发掘吧！现在他要离开万人瞩目的演唱会，回到属于他的街道、角落，和夜空一起深眠……

直到他的祖母绿找到另一个他，所以他也永远活着，受到另一些他们的追随！像一些看不见的瘟疫，个体精神也以它自己的方式顽强地传承！

“道林·格雷有时候觉得自古至今的一部历史，无非是他自己一生的记录。”（王尔德《道林·格雷的画像》）

道林·格雷死去时，他的画像恢复了永恒的青春美貌！

我们的分离保存了我们相爱时的颤栗与消魂！我们的枯萎遗留了绽放时的美丽与芬芳！

所以，祖母绿会继续传下去……

偶像唱着追随者的歌，向成为更大偶像的追随者致敬——

“喔，你的梦想使我感动，胶片电影放映出生活的画面，你的死不能抹杀我们对你的爱，就像两人的浪漫故事，在夜总会中相遇的情景，你的香烟勾勒出一座阶梯。这里有人在看着你，值得庆祝的年代。这里有人在看着你，擦去眼泪。我们在一起以来过去了很长的时间。现在我希望是永远。这里有人在看着你，难以忘怀。这里有人在看着你，至少还没有忘记。我的记忆留在了这里，它永远留下。永远不会减退，永远不会减退，永远不会减退。”

责任编辑 何冰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