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乾任
最近十多年,台湾的出版界越来越重视封面设计,除了不少知名设计师外,业界也出了不少专书谈封面设计、排版与装订。
笔者前不久读了日本知名设计师菊地信义的文章后,才深感封面设计的博大精深。
好比说,菊地信义在设计文学书的封面时,不但会从书籍的内容来捕捉封面设计的意象,还会从产品营销周期的角度切入思考,找出此作者属于产品营销周期的哪一期(商品导入期、成长期、成熟期与换购期),找出最适合向市场推荐作者的做法。
菊地信义认为,刚获得文学奖的新人作家,和已经拥有稳定销售数量的畅销作家,在封面设计上侧重方向就不一样。
新人作家,市场和书店都不熟悉,不比畅销或知名老作家已经有知名度,必须使用不同的方式凸显作者与作品的重点,才能赢得市场的青睐。
因此,新人作家的封面绝对不能使用复杂抽象难懂的封面设计,越是浅显易懂容易为大众接受越好。
反之,成熟期作家的作品也许已经有定论,读者也已经很固定,如何透过封面设计活化作者的形象,吸引更多新的读者加入,就是封面设计者的任务。
菊地信义的设计理念,在于使用封面设计这个工具,创造出一个令人想要翻开书来阅读的“谜”。某种程度上可以这样说,整个封面设计就是一道吸引读者翻开书籍的谜题,只要读者愿意翻书阅读,最后就能解开初次遇见封面时内心所产生的谜团。
不得不佩服菊地信义大师对于作者与作品的体贴,完全不会因为自己是大师,就任性地认为封面设计应该由自己说了算,绝对不可以改,反而更体贴出版社与作者,处处从如何让封面成为作品的增值工具的角度入手,进行设计。
商业设计之所以与艺术创作不同,主要区别在于为产品与产品的使用者的使用舒适度服务。让设计为作品服务,让作品能够通过设计增彩而推广出去,增加销量与好评,形成正向循环。
近年来风生水起的电子书,之所以不被看好的其中一个理由,也是来自于对封面设计的轻忽。拥有五百年工艺传统的纸本书,所承载的其实远不止书籍中的文字思想概念,更有开本、纸张、排版、字体、版型、装订与封面设计,而纸本书这个容器的整体构成大多由封面设计者来决定,数百年的经验传承,已经是人类社会里不可撼动的文化象征。
书所以不只是书,更成为许多藏书家追购典藏的精品,甚至只买只藏不读,相当程度靠的就是书籍设计者在书籍上所展现的工艺技巧的累积。书籍从来不只是传递知识与思想的载体(附属品而已),它本身早有自己的生命史。
纸本书的一夫一妻制(一个纸本书的载体盛载一本书的内容)的象征性,更是一夫多妻制的电子书所不能取代的。
更重要的是,电子书还没有发展出自己的工艺传统,非但如此,还试图透过数字系统格式将文字思想与其载体虚拟化,一口气取消人类五百年来累积在纸本书上的爱与智慧的结晶,难怪会引起诸多反弹。
当然,电子书的革命或许势不可挡,但我相信就因为如此,纸本书更加不会消失,它也许会转型或缩小,不再超大量生产,但永远不会从人类世界中消失。就好比机械表并没有因为电子表乃至手机的问世而消失,反而上升为一门精致工艺,成为一个难以撼动的精致艺术市场。
后现代社会讲究多元并存,电子书有电子书的便利,纸本书也有纸本书的精彩,双方应该是合则两利的结盟共生关系,而不是非此即彼,有你就没有我的斗争关系。
不可否认,书籍整体的设计美学,电子书远远不及纸本书。出版人在纸本书上灌注的爱与温暖,更是强调效率与便利的电子书所缺乏的。
电子书生产商如果不了解纸本书的意涵与价值,我建议应该多花点时间学习与了解五百年来人类在纸本书上所累积的工艺智能结晶,或许他们可以从中找到新的启发也说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