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话叶永青:艺术触动我们的内心,帮助我们活在当下

2013-04-29 00:44
投资客 2013年7期
关键词:业余敬畏当代艺术

叶= 叶永青 投 =《投资客》杂志

投:您曾经说“我只是一个‘点火人”,“点火人”需要勇气、胆识,点对火则需要智慧,您的几次点火可以说处处点到位了,可以说说为什么想当一个“点火人”吗?

叶:为什么不呢?你能够找到火种,同时你也知道遍地的干柴和荒草,点火的人其实就是个发现者,能够发现火种在哪里,干柴在哪里,更乐见于干柴烈火一点即着。

投:您1991年做过一个装置艺术的重现《寂寞的风》:一台放倒在一个枕头上的电风扇,不断地摇头吹拂上面绷住四角的一张蓝色纱布,灯光打在背景幕布上,像是蓝色海洋上寂寞起落的波浪。如今回过头去看它,您想起了什么?谈谈您内心的想法吧

叶:那是一件20多年前的作品,当时的题目叫“寂寞如此美丽”。我是希望通过一些形成品的组织,来讨论女性生命在时间中的一种状态。

投:您说过:“我觉得艺术家是今天惟一可以逞匹夫之勇的角色了。”您觉得艺术家在如今的生活环境里、这个社会、世界、宇宙中是个什么角色?匹夫之勇?为什么?您认为怎样才是一个最和谐的关系?

叶:艺术家恐怕是现今社会中仅存的匹夫勇者,有理由安静地置身野地,通过独立思考与创见回归未知的状态,在对事物保持好奇的兴趣和冒险的探寻中,成为人生的解说者,评论家。观察人生,并且深切的关心事物的魅力和特性,随时想要把它呈现在最明净,最柔和的阳光和色调之下,好使人们更加热爱人生,并对未来的无穷变化在思想上有所准备。

投:“画画不是要让别人明白,而是要面对自己的内心。”去年在成都当代美术馆看过您的画,也采访了一些前来看展览的人,跟预料的差不多,基本分成两类:特别喜欢您的作品;一点也不喜欢您的作品。我跟第一类是一伙儿的,喜欢您的特别,大多数的画家是从简单到复杂,从草稿到具象,从铅笔到油画笔,而你的画是从复杂到简单,从具象到所谓的草稿,中国式的涂鸦!给我们谈谈您对此的心路历程吧,随便说。

叶:这些争论其实非常有意思。在我们过去的关于艺术的讨论和交流中,艺术只是发生在一个小众的范围内,这个范围通常就是我们说的艺术圈,包括一些美术馆、画廊、学校或艺术媒体,局限于非常有限的内部空间里。这次由这件作品引发的大的争论,实际上已经演变成了对当代艺术的争议和大讨论。这里面涉及的其实是关于知识和权利的问题、对当代艺术的种种困惑和质疑更引申到对于艺术的公共教育的问题……这首先是因为钱引发的争议,钱在今天我觉得差不多就是我们的时代精神,我们的时代精神就是唯利是图,钱像春药一样引动所有人的关注;在没有美术馆、没有画廊、没有公共艺术教育的这样一个系统里,今天,人们因为钱来关心当代艺术,这是第一;第二,传播这个事件的又是网络,是一个更开放、更透明、更立体、更没有拘束的一个空间;最后一个因素可能和我个人的艺术方式有关,因为这样的作品本身就具有嘲讽和挑衅人们对于艺术一些基本看法的出发点,我当时选择的这些图像都是天真和稚拙的,有时候更接近儿童的绘画,是一种打开内心的东西,我认为成人世界需要回过头去学习那些返朴归真的稚拙,并且造成错觉,来启发和颠覆对世故的看法。也许正是这种错觉,却反倒给人感觉艺术有一个很低的门槛,于是千千万万的人们破门而入,来到了这个他们过去以为很神圣的殿堂,发表真实的感受,这个也是有意思的部分。

投:为什么会选择“鸟”?跟您的生活有关吗?

叶:对我来说,鸟是一种题材,和随手涂写的痕迹一样,都只是我开始工作前的一种素材。在中国的艺术里,花鸟、山水、人物这三大类题材,目的性是不一样的。每个艺术家选择他的题材,其实都有一个他的企图心。比如画花鸟,是为了明志,松竹梅兰有它不同的象征,鸟也是象征高雅和富贵,有它的寓意。画风景,是为了抒情、抒怀的,风景不是为了画那个山,那棵树,山水之妙,妙在云烟,而云烟什么都不是,云烟就是一种可游可居可感的东西。在中国画里,所有的人物都那么渺小,而山水那么壮丽雄伟——这就是中国人一些很重要也很有意思的观念,我们不是真正去再现那些对象,而是更多地去接近我们内心,去发现我们思想所产生的变化。我们今天看起来,艺术和现实、市场、新闻等一整套系统化的东西有关系,而艺术和我们最大的关系,其实是它能触动我们的内心。

投:看过您的简介,您在初恋女友家读到的那本《世界美术全集》让您幸福了很久,您第一次知道了齐白石、黄宾虹等大师的名字。您还记得当时看到这本全集的心情吗?能说说那种心情吗?

叶:当时那本世界美术全集,我记得是30册一套的西方艺术家,从古典主义一直到印象派,齐白石和黄宾虹的画册也是在那时候看到的,是这些画册点燃了我对于艺术的崇敬和渴望之情,今天虽然我们可以把这些经历视为可伶和幼稚的匮乏年代的经历,但是当年从印刷质量低劣的画册中读到的这些大师作品的印象,仍然可以像一面面的镜子,提醒我们艺术是如何直指人心,照亮生活。

投:您觉得您是一位诗人吗?为什么?

叶:我只是一个业余者,我的“微信”的签名就是“业余者的眼光”。我喜欢自己始终有一个业余和不确定的身份,比如,我可能是一个业余的旅行者、业余的老师、是一个多位一体的人,另外,可以画点画,还会做点别的事情。也可以这么说,如果我是一个开车的司机的话,那我一定是一个开了三十年车的老司机,那我可能不会和我的那些也已经成为老司机的朋友们成天讨论踩离合器、踩刹车的问题,可是我们有不同的方向,不同的思路,我们要去到哪里?这是可以交流的。其实我们平时很少谈艺术,那是一个与生俱来的东西,但是,我的兴趣是,今天我们要去吃什么东西,晚上会怎么打发这段时间,怎么样把今天的生活过得有趣一点。不要每天都坐着想,我从哪里来,明天又有什么艰难的事情等着我。我们今天每个人都有一种处境,要么活在过去,不能自拔,要么活在明天的焦虑里面,恰恰不知道怎么活在当下。那么,艺术在某种意义上是帮助你观察,帮助你理解,帮助你进入今天的一种

方式。

投:“不断重复画鸟对我有超乎寻常的意义,因为这是对我候鸟般生活的记录。”谈谈您候鸟般的生活吧。

叶:一个人总是不停被贴上各种各样的标签,大家有了这些标签,好像才会变得有一些身份和识别性。我仍喜欢像一个流浪汉一样,喜欢单枪匹马。让我最兴奋的时刻和事情就是拿一个旅行箱起身去漫游世界,去看我没有看过的东西,或者是对我来说我还不了解的事物。我的那个旅行箱因为一路旅行被贴了很多标签,可是它还是那个行李,他不会因为这些标签,有了这么多的经历而变成另外一个箱子。对我来说,重要的是不要被束缚,不被任何东西束缚。在创作上,艺术还是一个很严肃的事情,每个艺术家思想的产生一定是和时代、和文化的变迁是有关系的,尽管你可以画如此轻松的题材,你也可以去跟这个时代开玩笑。但是,画一个鸟、画一道伤口,其实是在这样一个无所不能、无所畏惧的时代,表达一种敬畏,敬畏未知、敬畏良心、敬畏常识,在内心的深处仍然隐隐作痛的是这种表达的诉求。

猜你喜欢
业余敬畏当代艺术
当代艺术看得懂
业余也疯狂
一些敬畏
敬畏一粒米
从苏绣能否成为当代艺术谈起
BIG HOUSE当代艺术中心
关于当代艺术市场的思考
敬畏先烈
我们业余,但我们很专业
敬畏 果决 笃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