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破茧，车祸后轮椅女画家美丽依然

李强

她从小喜欢画画，梦想做名女画家；32岁前，她的人生一帆风顺，14岁考入美院附中，然后又考上美院油画专业，毕业时应聘于成都一所高校任教。这个山城女孩的人生正一步步沿着她的梦想前行。

然而，32岁这年梦想戛然而止，突如其来的车祸让她胸部以下的身体失去知觉，大小便失禁，双手连画笔也拿不起，新婚丈夫也在车祸后提出了离婚！为此，她整天哭泣。可谁也没想到，1年多后这个叫郑驰的女画家，竟坐在轮椅上重返课堂，并于2012年11月在成都举办了她的个人画展，还应邀前往南京参加了全国第三届新星星艺术节——

顽皮女孩考入了美院

郑驰生于1978年5月，爸爸郑精朋和妈妈罗云是重庆永川一家国有企业职工。

小时候，郑驰好动、顽皮，看见邻居家有电子琴，她就会跑去弹上几下；听见收音机里传来了好听的歌曲，她也会跟着大声哼唱……

一天，罗云傍晚去幼儿园把女儿接回家。1个多小时后，罗云做好饭菜，却不见了女儿。

“你回来时没看见驰驰吗？”罗云问丈夫，郑精朋摇摇头。

这下，夫妇俩着急了，他们四处找女儿，不停呼喊着郑驰的名字，终于听见了女儿的回答：“我在看哥哥画画。”

邻居家有个上小学的男孩，每天都要练习画画，郑精朋夫妇哪会想到，闲不下来的女儿竟会跑去看男孩画画？

男孩的妈妈对罗云说：“我看驰驰也是个学画画的好苗子，她看我儿子画画一个多小时安静极了，还叫我儿子教她画。”罗云一脸苦笑，她问郑驰：“你真想学画画吗？”郑驰点点头：“妈妈，给我买支画笔吧……”罗云答应了。

1993年，郑驰考入了四川美术学院附中，3年后高考时取得了专业考试全国第一名，获得了四川美术学院文化免考资格。从此后，重庆朝天门、解放碑等处常会出现她画画的身影。

2001年，郑驰大学毕业，应聘到成都西南民族大学任教，她还攻读了硕士学位，成为了年轻的讲师。每天不管教学工作有多重，郑驰晚上依然会在灯下支起画板，拿起画笔……郑驰画的画越来越多，她在成都蓝顶画家村拥有了自己的工作室。

工作上一帆风顺，事业也蒸蒸日上。可2010年初，郑驰遭遇了惨烈车祸。

1月3日晚，郑驰从双流驾车去成都，刚驶上机场高架路在一个转弯处，看见前方有辆货车开来，她便猛打方向盘，汽车冲下高架路，郑驰随着汽车一起跌落到了高架路下！郑驰在华西医院重症监护室躺了整整18天，先后接受了胸椎手术和手部手术，医生断言她的一生将只能在床上和轮椅上度过！

相伴有父爱母爱

一天早上，郑驰醒来后几乎用尽全身力气还是不能让身体动弹，她于是哭泣着恳求新婚一月的丈夫白大勇（化名）：“对我说实话吧，我的伤……”白大勇将医生的诊断书扔到了郑驰面前：“我怎么会这样倒霉，摊上了你这个女人。”

郑驰把眼光移到诊断书上，头脑顿时一片空白，因为她看见诊断书上写道：脑挫裂伤，两侧多发肋骨骨折，造成血胸、气胸，双侧创伤性湿肺，全身多处软组织挫裂伤，右侧桡骨远端粉碎性骨折；右手第一掌底部粉碎性骨折；胸4-5椎骨折错位，造成胸以下瘫痪！“胸以下瘫痪？我不是一辈子……”白大勇冷冷看着她：“你哭有什么用？你要一辈子瘫痪，我不是要一辈子伺候你吗？”

白大勇说完走出病房。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2010年2月3日，郑驰车祸一个月这天，她收到了白大勇的离婚协议书！

突如其来的车祸让郑驰变成了生活无法自理的残疾人，新婚丈夫又在这时候绝情离去，更如同将一把锋利的尖刀插在了郑驰心上：“让我死吧，我不想做个废人！”然而，郑驰这时候就算想要自杀也不能做了，她完全像个刚出生的婴儿，整天躺在床上任人摆布。

郑驰开始绝食了。

罗云一次次用勺子将饭喂到她的嘴边，她就一次次将头移开，紧闭嘴唇！罗云明白女儿是要做什么：“驰驰，你从小懂事，你难道就真要狠心扔下我和爸爸？”罗云说着，她就要给女儿跪下。

“驰驰，看看你妈妈，她这一个多月苍老了多少……”郑精朋扶住妻子。郑驰睁开眼睛，看见妈妈满脸泪水，她也流泪了：“爸妈，女儿不孝，女儿不能再照顾你们，也不能再拖累你们呀。”“驰驰，妈妈的傻女儿，只要你活着，爸爸妈妈就算再苦再累也高兴呀。”

是呀，爸爸妈妈就只有自己一个女儿，她不能让两位老人在晚年时遭受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

“妈，你不哭，我答应你和爸爸一定好好活下去。”罗云怔怔地看着女儿，然后就冲着女儿使劲点头：“驰驰，我和你爸爸往后就做你的拐杖！”

此时，由于右手受伤严重，她连画笔也拿不起来，对一个年轻画家，这样的现实甚至比身体的任何伤害都要让她难以接受。

一次，看见大学毕业时创作画展的视频，那一张张年轻、热情而充满朝气的面孔顿时又让郑驰泪流满面：“我难道这辈子真不能再画画了吗？我不甘心呀。”

罗云明白，要让郑驰完全从生命的创伤中走出来，就一定要让她感到活着还有意义，就是要帮助女儿重新拿起画笔。从此，罗云就每天花几个小时为女儿做手指按摩，她相信这样的按摩一定会对女儿的手指恢复有所帮助。

3个多月坚持，郑驰的右手手指第一次能有意识活动了，她欣喜若狂：“妈，我的手指能动了！”

轮椅上重新拿起画笔

郑驰的手指能动了，她终于看到了重拾画笔的希望。

半年多来，郑驰的许多高中和大学同学纷纷从全国各地赶到成都安慰她，鼓励她，并用认购作品的方式给予她经济上的支持。这年夏天，成都美术界的朋友在新蓝顶建成时，还为她物色好了一间新工作室；著名艺术家何多苓也专门去家中看望郑驰，并担任策划人，召集了许多美术界的新人和郑驰一起办画展，将自己的2幅“花卉”新作拿出来参加展览，为郑驰加油、助威……

消息传来，郑驰简直像做梦一样。

终于，郑驰明白了，这位艺术家是要帮助自己重新站起来，不希望看见她从此倒下。

“驰驰，周围有那么多老师和朋友在帮你，你可一定不能让他们失望。”听见妈妈说，郑驰默默点头。

画展开幕这天，郑驰坐在轮椅车上被人推到了现场，这是郑驰受伤后第一次出现在公众场合。尽管在轮椅车上她也只能坐上很短时间，但看见很多朋友和闻讯而来的市民在欣赏自己的作品，郑驰更坚定了一个信念：我一定要继续画画……此后，郑驰每天在家里不停锻炼，从早到晚不停活动手指。

2010年10月的一天，郑驰做完手指活动的练习后，她坐在轮椅上对妈妈说：“帮我把画笔拿过来……”罗云大吃一惊：“驰驰，你要画画吗？”然后飞快将画笔和画板递给女儿。罗云太激动了——近一年了，女儿终于又有了要画画的勇气！可对郑驰，尽管过去拿起画笔是件很轻松的事，但她这时候要再次将画笔拿在手上，却十分艰难，她试了好几次，画笔都从她的手上掉了下去。

“驰驰，别着急，慢慢来。”罗云鼓励着女儿。

终于，郑驰在失败了很多次后，她将画笔艰难握在了手上，然后又在画纸上落下了第一笔……万事开头难，郑驰如同凤凰涅槃，她坐在轮椅车上艰难用颤抖的右手握住画笔并在画纸上落下第一笔，她从此就开始天天画画，从最初每天画半个小时、一个小时，到后来画两个小时、三个小时，郑驰在轮椅车上坐的时间越来越长，不久后竟又有了一个大胆想法：“我要回学校为学生们上课！”

罗云用手摸摸女儿的额头：“驰驰，你这样的身体，又坐着轮椅……”郑驰回答：“我能坐在轮椅上画画，为什么就不能坐着轮椅去给学生们上课呢？”

依然美丽女画家重返讲台

2011年2月，郑驰让父亲用轮椅将她推到西南民族大学。同事纷纷说：“郑驰，你的伤还没全好，还是再回家安心休养吧。”郑驰说，一年多没给学生们上课，她感到自己就像是个废人。“校长，我的身体我知道，不会有问题。”郑驰的坚持感动了学校领导，研究后同意了她的复课要求。为了让郑驰坐在轮椅上更方便进入教室，学校特意将绘画课教室安排在了教学楼一楼。这样，郑驰去上课时就只需要父亲或母亲将她推到学校，然后就可以由自己摇着轮椅车进入教室了。

3月的一天，郑驰第一次坐在轮椅车上出现在绘画课教室，所有学生全鼓起掌来。晚上，她在日记中写道：“十多年了，我已习惯了和学生们呆在一起的感觉。可车祸后，我根本没想到还有重返讲台的这一天。”

郑驰重返讲台，但她所要忍受的痛苦却不是学生们所能了解的。

每周一和周二是郑驰的上课时间，需要连续几小时坐在轮椅上，她摇着轮椅车在学生中不停走动，不时为学生们进行指点，谁的画有了进步，谁的画还有不足。其间，郑驰不时用手按压双腿，因为长时间坐在轮椅车上，她的双腿就会又麻又痛，用手按压几下就会好受些。但郑驰所要面临的最大困难还不是双腿又麻又痛，而是大小便失禁。所以，每次上课，郑驰不仅只能吃很少的食物，而且不能喝水，她因此每次上课后就会精疲力尽，回到家倒在床上连动一动的力气也没有。

看见女儿如此辛苦，罗云心疼不已，要知道郑驰身上还有3个钢板没取出来！

“实在不行就不要硬撑……”但郑驰没有听从母亲的意见：“妈，让我和学生们呆在一起吧，和他们在一起我才会感到每天过得很充实。”

郑驰咬牙坚持了下来，她的乐观和坚强深深影响着年轻学子们，成为了这些学生眼中的“最美女教师”。

郑驰一边坚持上课，一边坚持画画，到2012年10月她已创作出了三十多幅油画新作。和受伤前喜欢创作大幅作品相比，郑驰坐在轮椅上就只能画30×40（cm）、85×55（cm）的作品了。对此，何多苓认为，郑驰的作品画如其名，曾经是很大幅、很张扬，但车祸后却变得分外安静，蜗居于隅，面对小小画布，心手绵密编织着自己的梦境。何多苓评价，看郑驰的画可以看到只属于她自己的路，曲折婉转，尽管有黑夜，但它属于梦；有乌云，但它低垂而不喧嚣……

2012年11月24日，“‘逐光者郑驰和她的师友”当代艺术展在成都蓝顶美术馆开幕。随后，12月11日郑驰又携带《晴空》、《夜照亮了夜》和《花开半夏》等作品前往南京参加全国第三届新星星艺术节，她在艺术节上获得了关注度最高的新人奖，台湾著名艺人凌峰为郑驰颁奖后，还细心从轮椅上抱起了郑驰，将她抱下了领奖台……

如今，郑驰在成都的生活一如过去，除了去学校上课，她就每天呆在工作室创作，常常一画就是三四个小时，并在积极筹备将于不久后在北京举行的画展。郑驰说，2年多前住在医院时，当母亲一次次为她做着手指按摩，她唯一的想法就是：“只要能让我再拿画笔，就算只能躺在床上我也要画画。”

上帝关上一扇门，同时也会打开一扇窗，郑驰也因此有了一双天使般的翅膀，让她如同蝴蝶破茧，尽管痛楚，但美丽依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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