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定锅庄的历史变迁

2013-04-29 19:57穆静然
北方文学·下旬 2013年8期

摘 要:康定锅庄是今川西地区社群,在藏汉边界的生态人文环境及经济环境中创造,享用及传承的物质文化事象,尤其是在藏汉贸易时期锅庄起到了不可取代的中介作用。笔者通过对文史史料分析以及在康定地区的田野走访,试图厘清康定锅庄的变迁的过程。

关键词:康定锅庄 明正土司 茶马互市

一、锅庄之名的考证

(一)锅庄舞蹈

一般藏文化传统视野中的“锅庄”,是藏民族三大民间舞蹈之一,是一种民间娱乐活动,是从原始宗教祈祷演进而来。

(二)打箭炉锅庄

本文所述的打箭炉[1]锅庄是原始社群及元、明时代土司政治制度的结构,而后在清至民国时代中凸显的经济意义更为后来学者所强调。在地方视野体系中康定锅庄包含着丰富的社会文化信息。 “锅庄”在康定大致有四种藏语称呼。

1、阿加卡巴 康定的藏族人民大多将锅庄主称呼为“阿加”,锅庄称之为“阿加卡巴”,此语来自拉萨地方方言。 “阿加”意为女性,而“卡巴”指能说会道的人。当时康定锅庄的女主人在经营管理锅庄事物中崭露头角,由此赢得“阿加卡巴”这等赞誉。这种对锅庄主人能力强的表达在锅庄贸易发展中演变为对锅庄这一制度的描述。

2、谷章 藏语“贵族”、“贵人”之意,是指锅庄曾经都是明正土司属下的贵族居住的地方,后锅庄从政治机构向经济机构转体,但其长期以来与明正土司有着很强的依附关系,并拥有深厚且坚固的社会政治文化影响,由此“谷章”及其谐音“锅庄”被沿用下来;

3、果撒 藏语“果撒”是院坝的意思,表示每家锅庄各据一座院坝。“果撒”是藏汉贸易发展鼎盛的产物,其外在形态表现为亦藏亦汉的四合大院。

从汉语语境出发考证也有一种说法:“锅桩”。早期藏民在熬茶烹饪的时候,常常是用三个石头架起一口锅进行,有三个锅桩为一家人的说法。不难看出,以上对锅庄之名的考证,包含着锅庄起源及其特有属性的信息。

二、本地贵族政治形态:土司制中的锅庄

元、明两朝,康定地区的土司,有皇家册封的领地和官制,既是长河西、宁远、鱼通三方土官,又是此方地域民间总领。入清朝,明正土司的祖先木雅甲波入驻打箭炉,建立 “甲拉国”。其政治结构包括锅庄,家庙金刚寺,以及土千户和土百户。锅庄依附于土司制度产生。名噪一时的打箭炉四十八家锅庄与明正土司有着明确的臣属关系,及专属的名称,承担相应的职能,其间的地位悬殊及分工极其分明。在下表[2]可以清晰的展现出来,以下为康定县四十八家锅庄(部分)一览表。(如下页表)

由上表锅庄的名称含义及其所属职能可以看出,锅庄属于本土原始氏族体制,地域色彩浓厚,就其政治属性而言,锅庄作为土司的权力附属,其存亡与明正土司有着直接的关系。明正土司在打箭炉的权力表现为制度内部的细致分化,在文明的等级结构中,四十八家锅庄并没有发展成为土司权力的对立力量,而是从存在以来一直坚持遵循与明正土司明确的臣属关系。

四十八家锅庄之间有明确的分工,代表不同的权力与地位,从上表中可得“四大管家”:瓦斯碉、甲入色、效白妥玛、贡觉娃,前两者为明正土司左右大臣;这四大管家再加上色根各又称为“五大亲信”,其余还有“四小管家”、“普通管家”以及负责其他事务管理的锅庄。前“四大管家”属于明正土司官衙四大锅庄,主持皇差公务,而后“四小管家”及色根各、甲宜等另外五家锅庄组成土司私衙,主持明正土司内务及乡情民事,这官衙四大锅庄及私衙九大锅庄依附于明正土司木雅甲波在打箭炉一方形成了特有的古典贵族政治形态,并长期处于稳定的状态,产生了深厚的社会影响。一度,康定街上流行着这样的谚语:“人是甲拉家的,事是瓦斯碉的,心是金刚寺的,命就这么交代了。”

三、茶马互市之中介:汉藏贸易中的锅庄

(一)汉藏贸易的兴起

历史上将内地的茶与藏区马的交换称之为茶马互市,原始集市向更高层次的发展促成了交通运输业的兴起。起于唐宋时期的汉藏贸易中,从运送茶叶等物资的骑驮起,茶马古道随之诞生。打箭炉汉藏贸易曾一度受到中央政权的压制,明正土司于永乐13年向皇帝上书请求:“西方无他土产,惟以马市茶为业,今年禁约之后,生理其艰,其乃许开中,庶民有所养”。皇帝允许。康熙时,川边重镇西移,打箭炉的政治、军事、经济地位发生了质的变化。五世达赖于康熙32年奏请“打箭炉交市之事”,朝廷于35年正式批准。

(二)锅庄的中介作用

这一时期土司受到满清皇帝的庇护,在打箭炉的独立管理地位得到了扩大,因此,驻炉贸易之藏商接待成为土司属下锅庄的首要任务,可估计由此锅庄参与到了汉藏贸易中。木雅民谚:锅庄家手上无小事,锅庄家心头无私事。锅庄从接待到事无巨细的经营洽商,在藏商汉商大量涌入汉藏贸易日趋逐繁盛中逐渐发展成为锅庄业。

从关外来的僧商或者是头人被安排在规模比较大的锅庄,并享用免费的食宿。规模小的锅庄,则接待打箭炉附近木雅地区的藏族商贩,以及出售土特产与粮食、酥油、木炭以换取盐、茶等生活用品的农牧民,加上从事驮运业务的“驮脚娃”,只收取低廉的食宿费用,稍窘迫的牧民交付一碗糌粑也可作数。并且藏商进城之前,各个锅庄主人亲自前往城南门或者北门迎接,无丝毫怠慢。各个锅庄所接待的对象一旦确定就不轻易变更,锅庄主人不更换商客,商客更是不易其主。

锅庄的中介作用不仅表现在其对住宿藏商的盛情接待,最为主要的是在沟通汉藏商两方贸易上的作为。康熙四十一年,清政府派员驻康定设关监督藏汉征税及贸易以来,各地汉商赴康者日增。西藏康区藏族商人到打箭炉贸易,锅庄主人为贸易双方提供交易资料,达成买卖。通常汉藏商不直接见面,而是由锅庄主人代为完成其交易过程,或者在撮合,调解过程中充当翻译;汉藏商人一般存在着赊账以及远期交收货物的现象,锅庄主人则理所当然成为双方债务和信用的担保人。最后,锅庄主人达成双方贸易,由康熙皇帝所规定的原则,所得收入均来源于汉商。并有“吃退头”之说,关外牧民食宿锅庄是免费的,因此为表示感谢,他们杀牛之后,将牛头献给锅庄主人,称“退头”。

在打箭炉中锅庄中大部分由女主人主持业务。这些阿佳们并且能说会道,在圆成藏汉商贸易上的作为可称完美。买主,卖主,藏汉商大多信任“阿佳”。

民国政府在1928年发布的《全国商会条例》中,将康定的商会与上海、武汉二个商会一起定为“总商会”一级。康定成为当时的商业城市,与茶马互市,藏汉贸易是分不开的,而实际上茶马互市的场所和藏汉贸易的中介是遍布康定城内的锅庄。

从上文对康定锅庄的功能变迁的分析中,可见锅庄一直处于中介的状态中,处于的早期的土司与民众,和后期的藏与汉中间位置,充当了界线又沟通了彼此,而锅庄又在这两对关系中产生并丰富了意义。“炉城四十八家锅庄,故事而今半渺茫”。随着新中国的诞生,三大改造的完成,社会主义的发展,川藏交通改善下锅庄结束了促进民族贸易作用的历史使命。康定锅庄,作为茶马古道的一个历史缩影,汉藏分界之地,帝国理想实现之所,包含了丰富而深刻的意义。

注释:

[1]打箭炉,是个古地名,从康定的藏语称呼“达折渚”雅译而来,即今四川甘孜藏族自治州首府康定县。

[2]此表根据《康定县志》及杨国浦《康定锅庄与民族商业》中相关资料制作

参考文献:

[1]钟敬文.民俗学概论[M].上海文艺出版社,1998年

[2]四川省康定县志编纂委员会.康定县志[M].四川辞书出版社,1995年

[3]郑少雄.康定土司政治过程[D].北京大学,2011

[4]曾文琼,杨嘉铭.打箭炉锅庄考略[J].西藏研究,1989(4).

[5]张 央.康定春秋[M].新疆人民出版社,2005年

[6]格绒追美.掀起康巴之帘[M].西苑出版社,2004

作者简介:穆静然(1989.8-),女,藏族,四川甘孜人,四川大学文新学院研究生在读,研究方向:媒体人类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