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我的解放与消融

2013-04-29 15:31廉菲
北方文学·下旬 2013年8期
关键词:解放觉醒肖邦

摘 要:本文旨在从尼采的日神,酒神角度出发,对凯特·肖邦名作《觉醒》进行再解读,分析其觉醒过程中的梦与醉,从而联系得出她对现实世界的反抗以及最后的被压迫,打击。并最后得出结论,即主人公埃德娜投身大海的行为便是日神,酒神精神的统一。但同时也表明了她对于颠覆男权社会的失败与绝望。因此,进一步分析出投海行为的双重意味即解放与消融

关键词:酒神日神 觉醒 肖邦 解放 消融

1.凯特·肖邦与《觉醒》

凯特·肖邦原名凯萨琳·欧福拉赫蒂于1851年生于美国密苏里州圣路易斯市的一个富商家庭。由于父亲在她四岁时便过世之故,凯特自四岁起便一直生活在一个全是女人的家庭里。她的母亲,祖母和曾祖母都是法裔克利奥尔人,也因此与当时的大多数传统的柔弱女性有所不同,她们不仅独立聪慧,且坚强开朗。凯特·肖邦在这种家庭环境熏陶下,自小便对文学产生了极大的兴趣,儿时便经常阅读英国作家沃特·司各特、爱德蒙·斯宾塞等人的作品,不仅说得一口流利的法语,在音乐方面也有些许造诣。17岁时,她从圣路易斯的一所教会学校毕业,两年后便嫁给了富有的棉花经纪人奥斯卡·肖邦。婚后肖邦的生活可谓是富足幸福,但是好景不长,丈夫的去世和产业的破产使她犹如跌入了谷底。但是,也正是这一生活带来的巨变,才使得她得以有机会在文学上崭露头角。

肖邦一生共发表过两部短篇小说集和两部长篇小说。以描写美国本土的人情世故,女性的细腻情感等而著名,且带有浓厚的乡土气息。其中,她更是以《觉醒》这部饱含争议的作品而闻名于世,“标志着肖邦思想意识和艺术风格的完全成熟。”[2]有些评论家甚至认为肖邦在文学思想上的深度已经超越了福楼拜,并且领先于劳伦斯。 这部作品可以说“抨击了十九世纪夫权统治下美国社会的道德规范。”[3]《觉醒》故事发生于19世纪末的格兰德岛,女主人公埃德娜·庞德烈随同富有的丈夫来此度假,并在此邂逅了她心仪且深爱的青年罗伯特。由于丈夫自身带有的男权社会意识和对于埃德娜并不尊重的态度,致使埃德娜最终选择离开丈夫,追寻自身的幸福。但是,在当时还很封闭守旧的社会习俗下,埃德娜与罗伯特两人注定不能结合在一起。当埃德娜察觉出罗伯特实际也仍带有男权社会不可磨灭的思想时,她决定走向大海,以自杀来宣告自己的解放与自由。这部发表于1899年的小说,“标志着肖邦思想意识和艺术风格的完全成熟。”[2]更是为在美国还未开始的轰轰烈烈的女权运动奠定了基础。在这部小说最初发表时,便引来争议不断。第一篇该小说的评论所用的标题便可看出当时文学评论界对于这部作品的敌意“Kate Chopin's New Book Is the Story of a Lady Most Foolish”(《肖邦新书就是关于一个愚蠢之极女人的故事》)。不仅如此,文中也不无恶意的宣称埃德娜只是一个生活富裕,衣食无忧的阔太太,只是考虑到自己,而毫不顾忌丈夫与孩子的感受;传记作家艾米丽·托斯就曾写过“1899年大多数的评论认为《觉醒》中的埃德娜是一个自私的妻子,母亲。她不但不尊重自己的丈夫,更为过分的是还寻来一两个情人以此作为报复。她根本不值得同情;她真是即邪恶又愚蠢。”[1]也因此,凯特·肖邦在之后的几年中只发表了5篇小说,其中还有两篇是写给儿童的。最终,作者于1904年在这种默默无闻和社会谴责中离世。直至20世纪50年代后,评论界才开始又一次重新审视《觉醒》这部作品。但仍不乏像肯尼斯·埃博在1956年时,在自己小说“A Forgotten Novel”中所说的“简单来说,这本书就只是关于性而已。”但是,不可否认的是,肖邦为之后的女性主义作品提供了基础,虽然肖邦本人并不承认自己是一个女权主义者,可她敢于反抗男权社会,勇于提出属于妇女自身应有的权利,为美国文学开辟了新的领域。《觉醒》一书中,埃德娜投海这一意象,和大海与女性的关系,也为之后的女性主义文学和评论提供了新的分析来源与灵感。而本文则着重之前鲜有人研究的尼采酒神,日神这一哲学理论方向入手,对于埃德娜投海这一意象进行分析。

2.尼采的酒神,日神与悲剧的诞生

在西方哲学中,尼采可以说是继黑格尔之后对悲剧进行深入的阐发并产生深远影响的又一位美学家。他对于悲剧的阐发集中体现在了其发表的第一部巨著《悲剧的诞生》中。当时的尼采与音乐家瓦格纳交情很深,因此一些评论家也指出该书实则很好地阐明了瓦格纳与希腊悲剧之间的内在联系。而瓦格纳对于尼采悲剧哲学的影响之深,从尼采都来称《悲剧的诞生》应为《从音乐精神中诞生的悲剧》这一点上,便可窥见一斑。对于此书,勃兰兑斯曾指出“作为一个思想家,尼采是以叔本华的理论为出发点的。就其最初的著作而言,他实际上不过是叔本华的门徒。”[5] 诚然,他在此书中深入探讨了悲剧的起源,并提出了著名的日神——酒神说。实际上也的确是关于叔本华的表象和意志的另一种解说。而这一学说,不仅用来解释悲剧的起源,更能够借以阐释人类内心的两种本能冲动(stimuli)。尼采认为日神——酒神本能共同存在于人的内心,根植于人的至深本能,“前者是个体的人借外观的幻觉自我肯定的冲动,后者是个体的人自我否定而复归世界本体的冲动。”[5]在这一层意义上,两者的关系与弗洛伊德的生之本能,死之本能也可以说有着很大意义上的相似之处。而对于两者之间的关系,尼采则认为二者虽共同存在,却处于不断抗争的状态,只有达到一种平衡的状态才是人存在的极致。

这其中,日神阿波罗代表着强大,光明。他是秩序的整顿者,代表着美的外观。但在尼采看来这仅仅是“我们用日神的名字统称美的外观的无数幻想。”[5]日神实际上也并非理性的代表,而是梦境的使者。外界世界之于尼采是变动无常,瞬息万变的,而正是这样的一个世界,也并不是理想中的世界,而是充斥着虚伪,残酷,尔虞我诈和毫无意义。他相信人们唯在梦中才可以感受到真正的美。日神精神正是这样一种梦的状态,在梦的世界里,人们体味人生百态,感受世界外观所带来的直接的美的冲击。这一切在尼采看来正是。“我们最内在的本质,我们所有人共同的深层基础,带着深刻的喜悦和愉快的必要性,亲自经验着梦。”《觉醒》中埃德娜与罗伯特相遇后所经历的超凡脱俗,幻美的梦境,实则正是她身为一个个体感受外观世界之美,表达个人意志的一种表象。但仅仅如此,对于要达到最终个人意志的极致却是远远不够的。日神如梦,但总会有梦醒时分之时。美好的梦境不能掩盖生活本质的悲剧,唯有揭开一切,体验个人意志,才有可能达到人生的平衡。所以,便产生了与梦境必不可分的醉的状态。醉态的代表是酒神狄奥尼索斯,他头戴葡萄蔓叶,如头顶王冠,每逢对酒神的祭典活动,人们便畅饮一番,忘记所有的规则和秩序,纵情放欲,载歌载舞直到烂醉如泥。在醉的状态下,人们不禁产生一种居高临下,飘飘然的错觉,感觉自然万物已与自身浑然一体,这是一种醉境,尼采指出“‘醉境是人生的最高肯定状态,是对人生的祝福。在“醉境”中,万物浑然一体,个体的东西融化到了万物之中,我不是单纯的个体,而是与万物为一,逃脱了无常的纷扰,忘记了死亡和时间给个体造成的焦虑。感到有一种永远创造、永远富有春意的狂意和慰藉,尼采称之为‘形而上的慰藉。”这一状态也整体现在埃德娜离开家,展开绘画事业之后,以及与花花公子的一系列纵情的过程。然而,人若想要展现个人的意志,单单拥有梦或醉是不可能的,二者的结合才最终完成美的极致和个人意志的展现。而埃德娜则通过最终的投海自尽,完成了这一过程。

3.日神之幻:逃避现实之梦

书中一开始的描写并未着重刻画埃德娜的外貌。吵闹的鸟叫和彭德列先生反而在一开始颇有些喧宾夺主之意。肖邦巧妙地借用彭德列先生之眼,在一种男性凝视之下,介绍了刚一出场的埃德娜。这时,不论是象征着被困女性的无助鸟儿,还是一开始对于读者来说外貌描写皆无,身份模糊的埃德娜,读者都已感受到了一种现实咄咄逼人之感。小说的第二节才正式介绍了身为主人公的埃德娜,“她那比头发略黑的浓密的眉毛,像地平线一样舒展笔直,使她的眼睛显得更加深邃。与其说她漂亮,倒不如说她俊美。”很明显,肖邦笔下的女主人翁并非脂粉气严重,矫揉造作的贵妇人,而是从一开始就透露出反抗气息的女性。只是在此时,埃德娜还未开始体现出自身的权力意志。在尼采看来,人的本质就是一种生命意志,“生命意志既深植于个体生命的原始根基中,又具有超个人、超主体的本性,它是万物之原,是世界的唯一根基,它充实而宏大,汪洋浩淼而奔腾不息。”[5]他坚信只有人们将自身的原始生命力释放出来,获得一种形而上的“醉”,才是人本身意志极致的表现。而初一登场的埃德娜,就如同笼中之鸟一般,完全只是丈夫的贵重物品,莫须提意志,就连自己基本的权利也寥寥无几。如果说,人的质变同样需要催化剂的作用。那么促使埃德娜觉醒的一大要素之一便是她与罗伯特的相遇。其二便是艺术。在埃德娜的人生轨迹中,罗伯特扮演了类似于阿波罗之神一样的角色。他脸庞干净,“在他坦诚的面孔上没有一丝忧郁哀愁的影子。”正是这样的拥有如太阳般热情的人,使埃德娜开始了追寻自我意志之路。在第一次游泳归来后,埃德娜与丈夫的争吵便意味着她反抗之路的开始,同时也象征着她从浑浑噩噩的生活中惊醒,亲眼看到了男权世界的压迫与冷酷。在丈夫责备她对孩子照顾不周时,她虽明知这仅是丈夫的胡搅蛮缠,却还是不得不去按其所说的去做。躺在床上,埃德娜的脑子“这时候已经完全清醒了。”[4]她的清醒不单单只是肉体上的,更是精神上的。这种清醒折磨着她的每一根神经,“似乎有一种无法说出来的压抑感,从她意识中的不能抓挠之处滋生出来,使她的整个身心充满了一种莫名的伤感。这种压抑之感就像个影子,像一团迷蒙的雾,掠过她焦虑的灵魂。这种感情是奇怪而陌生的。这是一种难以排遣的心境。”[4]而这一清醒使埃德娜开始了自我意志探寻的漫漫长路。

尼采坚信日神精神的一大特征便是梦境,即从梦境中体验世界外观之美。而在如同阿波罗化身的罗伯特之影响下,埃德娜的梦境对于其准寻自我起到了基础的作用。第一次的梦境起于她与罗伯特在海滨散步时,灯塔之光的影响,忽闪忽暗的灯光“使她感到迷惘,引她进入迷幻的梦境,使她深思,产生她在酣梦惊醒时所感到的那种难遣胸中忧烦的痛苦,这种时候她情不自禁地潸然泪下。”[4]可以说,恍如在梦境中的埃德娜更加明了的认识了自身的苦闷以及能够更加投入自己的心力去品尝人生的酸甜苦辣。而随着与罗伯特交往的加深,她进一步渴望灵魂与肉体的解放。这在她第一次学会游泳后得以释放。在此处,大海的意象就如同梦境,具有无法抵抗的诱惑力,仿佛是在召唤孤独的灵魂在沉沦中寻求陶醉,让它在内心冥想的迷津中消融掉。就连埃德娜本人在上岸后不禁感慨“我今晚仿佛是在梦中,周围好像弥漫着神秘的、半人似的动物,四周一定有精灵在活动。”[4]除了本身所包含的超验主义思想,这一处也暗含着那些动物与精灵实则是人在梦中所给予的一种美的幻觉,是逃避现实的一种手段。“梦境使人摆脱痛苦。”埃德娜在海中如同梦游一般的经历使其精神更加向往自由,以及上岸后再一次被束缚的痛苦也同时席卷而来。这使得埃德娜渴望做梦,文中自此出现了三次以上的梦境,也表明埃德娜的灵魂在逐步觉醒,但同时她又惧怕着现实,厌恶从梦中醒来的感觉,每当从绚丽奇特的梦中醒来后,“现实又开始压迫着她的灵魂,无法抗拒的困倦感袭击着她,就连曾一度控制了她并使她沉醉其中的幻景也失去了作用,她只能屈服于现实。”[4]不甘于此,她只能再一次重返梦境寻求安慰。而这一过程所达到的极致便是她与罗伯特前往教堂时所作的梦。这是她睡过的最香甜的一个梦,仿佛睡了一个世纪一样。也正是经历这场漫长甜美的梦后,埃德娜开始意识到并且正视自己对于罗伯特的感情,最终决定直面自己的意志。

但是,人生总有梦醒时分之时,日神的外表再光鲜亮丽也只是如梦如幻的面纱,不可能遮住生活的苦难,人也不能一直沉浸在梦境中。罗伯特的突然离开打破了之前埃德娜理想的梦境,将其击了个粉碎。埃德娜不得不重新开始面对苦闷,压抑的现实,不可忍受的男权社会。这一切在之前的她看来是稀松平常的,但现在却显得难以容忍。正如尼采所说,酒神比日神更为重要,醉的状态才最终使权力意志得以实现。埃德娜此时从梦中的惊醒也同时意味着此后她陷于醉态以及最后觉醒的结果。

4.酒神之醉:期盼灵魂的释放

罗伯特的离开使埃德娜一时似乎像是陷入了阿波罗的深渊,她仿佛经历了人世间所有的苦难一般,终日显得无精打采,甚至有时心烦意乱。她“经常在这半明半暗的神秘的夜色中探寻自我,体味自我。她的心与夜晚交相辉映。现在,她发现从夜空和星际间隐约传来的声音并不能使她感到安慰。”可见,随着罗伯特的消失,埃德娜的觉醒之路也受到了一定程度的阻碍。现在的埃德娜所处的状态,正如酒神的导师西勒诺斯所说,“人的一生就是一场苦难之旅(torture of life)从一出生开始便是带着痛苦降生,一生中又必须面对困难,失去与失望,最后在痛苦中死亡。”[6]埃德娜似乎也意识到了这种犹如临近深渊的绝望感。因而为了抹掉这种绝望。而选择了反抗权威,放纵自己的欲望。让自己沉浸在酒神的沉醉与狂欢中,以求忘记痛苦。而她投身与欲望中的表现集中表现在了两个方面。其一便是她搬出家,住进“鸽子屋”开始自己的绘画事业。在尼采看来,“艺术是生命的最高使命和生命本来的形而上活动”[5]正是这种从自身意志本源所迸发出的激情,使得绘画成为了埃德娜重拾自我的重要工具。虽说她深知自己并不会成为画家,但却依然继续着。其原因便在于之于埃德娜,绘画已不单单只是一份职业或是养家糊口,而更多的是宣泄自我,释放灵魂的窗口。

其二则是她肉体上的解放,即喜好赛马以及与阿罗宾的相遇。肖邦在刻画埃德娜谈论赛马时是这样描写的“她的话语热烈有力,目光和举止中没有畏惧和自卑感……联想起明媚的阳光下精力充沛的美丽而健壮的动物。”[4] 不难看出,此处的埃德娜浑身散发着犹如动物一般的野性与活力,她炯炯有神的眼睛仿佛活力强健的动物,释放着作为人最本真的本能。此外在赛场上。 比赛场上的狂热使她面颊绯红,眼花缭乱,就像兴奋剂一样注入她的血液和头脑中。”[4]面部红润和眼花缭乱,这些词语在读者眼中很容易被理解为一个人喝醉酒后的状态,而这种状态被尼采称之为酒神状态。而她与阿罗宾的相遇则更进一步促使了这一状态发展。在埃德娜眼中,阿罗宾无非只是罗伯特的一个替代品而已,是一个在场的他者。罗伯特的离去使埃德娜看清了生活“无非是一个由美和残酷构成的怪物而已。在那些强烈撞击着她的各种互相冲突的感觉中,即没有耻辱,也没有悔恨,但却有一种深深的遗憾,因为这不是一个使她燃烧着爱情的美酒,也不是使她畅饮人生美酒的爱情。”[4]对于埃德娜而言,阿罗宾的言行并不重要,关键在于他是否可以贴补罗伯特离去所产生的空缺。与阿罗宾在一起时,埃德娜一次次经历着酒神的癫狂状态,正如她在自己新家时举办的晚宴上,维克特头顶葡萄藤的形象,直观地使人联想到酒神。虽然她也经历着道德的折磨,和对于罗伯特的歉意,但是这种处于原始本能的力量却一次次将她拉了回来,直至罗伯特从墨西哥归来。埃德娜才得以从醉态中清醒。罗伯特的再一次回归使埃德娜仿佛看到了希望。在他的身上,她惊喜地看到了酒神与日神的结合。与他的相遇使埃德娜得以在美好的梦境和释放自我激情的漩涡中永久生存。她又一次陷入了梦境,“陷入一种梦幻状态——一种精神恍惚的状态。”但同时,她又渴望占有罗伯特,以实现自己意志。但是她失望的发现,罗伯特本质上与她的丈夫一样,只不过是维护男权社会的产物而已。如同她评论罗伯特所说的

你简直是自私自利的化身,”艾琳娜反驳道,“你心中的秘密,虽然我不知道——但那里隐藏着不可告人的动机。你自己原谅自己,可你怎么不想想,我在想什么?或是我是怎样感受你那种冷漠和矜持的态度的?你可能认为,女人没有这种感觉,可是我已经形成了一种表达自己感情的习惯。这对我没什么关系,如果你愿意,你可以认为我没有女人的直觉。[4]

正是这次的对话,使罗伯特发现埃德娜与一般女子的不同,而深怕触犯社会条约的他最终选择了离开。并认为这是对两个人最好的选择。但是可悲的是他并不知道埃德娜的内心是怎样的。当埃德娜帮助阿黛尔生产,并在一次经历了宛如“阿波罗深渊”一般的痛苦之后,她绝望地发现罗伯特又一次离她而去,并认清了他内心的想法,即同样受限于强大的男权社会。

5.结论:投身大海,解放与消融

在认识到社会的重压与自我的无力后,埃德娜最终选择投身大海,结束自己的生命。这一举动在很多读者和批评家看来都有着不同的解读。一些评论家坚持这一举动说明了埃德娜捍卫自身尊严,投身大海并最终获得新生。而另一些则持反对意见,并不赞同埃德娜已经觉醒的观点,而认定她只是逃避了现实。实际上,埃德娜的这一行为远非简单概括为觉醒或逃避这样简单。投身大海的行为在一定程度上及说明了她人生意志体现的极致,也同时体现了女性解放的不完全。

在整部小说,起着关键作用的便是大海这一意象。从一开始埃德娜除此学会游泳时,大海的形象便是神秘,且深不可测的。可以说,大海这一意象的存在及融合了日神梦境的虚幻和酒神醉态的放纵。在埃德娜初次学会游泳时,大海之于她看来其“声音具有无法抗拒的诱惑力;它周而复始,不肯停息,或是窃窃私语,如泣如诉;或是大声喧嚣,召唤孤独的灵魂在沉沦中寻求陶醉,让它在内心冥想的迷津中消融掉。”也因此,作者在下文时才会写到埃德娜将包裹着自己的束缚挣脱了一些。这些全部都源于大海的影响。若从生态主义出发,便可看出大海与女性息息相关,大海本身便如女性一般,具有包容性,自由宽广。而在超验主义看来,大海是自然的一部分,是拥有灵性的存在,而埃德娜则通过游泳在精神上获得了一定程度上的解放。但是需加注意的是,大海原本最古老的意象也包含有死亡和走向深渊之意。也就是说,大海在被赋予生命之源的同时,也是死亡和变幻莫测的代表。而这则正好可以解释埃德娜投海的行为。小说中的大海本身虽给埃德娜带来比岸上更多的自由和活力,但她同时也可以感受到死亡的威胁。埃德娜在水中所表现的如痴如醉,仿佛是达到了人生中意志表达的巅峰,仿佛在梦中,但却又有着醉酒后的酣畅淋漓,这即是日神和酒神的完美结合。但是,埃德娜的投海同样也说明了她无法面对生活的苦难,并在无意识中认同了西勒诺斯所说的观点即人生本身就是一场苦难,在无法消除这种苦难的情况下,她只能不想绝望的“阿波罗深渊”即漫漫无际的大海。此时,大海的意象便又有了一层死亡的面纱。

因此,可以说,肖邦最后的结尾并不能单纯的概括为埃德娜是否觉醒。因为投海这一过程本身就包含了自我的解放与消融这两个矛盾的含义。可以说,或许肖邦本人也无法断定埃德娜的举动是否可以称得上解放。但是不可否认的是,埃德娜敢于直面男权社会的勇气,鼓励了一代代女性主义者开辟男女平等的新世界。

注释:

[1]原文为“According to the majority of 1899 reviews, The Awakening's Edna Pontellier is a selfish wife and mother who not only does not appreciate her good husband, but she also rebels in the worst possible way - by taking a lover or two. She is not sympathetic; she is wicked, foolish, or both.”此处为作者自译。

参考文献:

[1]Bannet, Nina R. “The Novel of The Awakening in Ameican Womens Fiction,1860-1940”[J]. The City University of New York, 2002.

[2]金莉,秦亚青.“凯特·肖邦其人”[J]. 《外国文学》第4期. 1995:44-46.

[3]金莉,秦亚青.“压抑、觉醒、反叛──凯特·肖邦笔下的女性形象”[J].《外国文学》第4期. 1995:58-63.

[4]凯特·肖邦著,王茹译.《觉醒》[M]. 天津:天津科技翻译出版公司. 2003: 1-204.

[5]秦忠翼.“酒神精神:艺术和人生的理想境界——论尼采的酒神价值观”[J].《中国文学研究》第3期. 2009:9-11,20.

[6]孙秀昌.“尼采:日神酒神说探微”[J]. 《河北师范大学学报》第35卷第1期. 2012:73-79.

作者简介:廉菲,北京交通大学语言与传播学院(在读研究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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