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版图=福建三明诗群·大田部落

2013-04-29 03:43:21
诗歌月刊 2013年8期
关键词:农具阳光

卢辉的诗(5首)

大巴山,一位提马灯走在路的农人

马灯是不是赶马的灯

在这个连马蹄都踩不到的地方

一位穿蓑衣戴斗笠的农人

提着马灯赶夜路,他

算是一匹

好马了

灯,还是加点煤油的灯

罩子,还是挡风的玻璃罩子

所有的温度

除了草鞋

火苗十分安祥

马灯由农人提着

山路由农人走着

夜深由农人护着

人静的时侯

一盏马灯

照看天命

一柱香火

谁都认得出,用得了:一柱香

瘦弱的一折就断

一旦烧起来可不得了

今生前世

阴人阳鬼,个个都听它的话

闻它的香

香,它的兄弟姐妹很多

天天排成长队

入死出生

袅袅的烟也不流泪,擅长喃喃自语,这些

菩萨都看在眼里

记在心里

一柱香、二柱香……

是绕道而行,还是绕圈子为佳

是多多益善,还是

适者生存

关于这个答案,不少人把香火

举过头顶

路。被鲁迅走到书本里去

路,本来是挑担子的事情

却被鲁迅走到书本里去

走着走着

走的人越来越多,随便翻开一页

都是密密麻麻的

脚印

这还不算什么,后来

很多赶路的人

都爱把鲁迅和西西弗的圆石都往山顶推

这条线路

据说是中西合璧的路

这些年,鲁迅书本里的路

绕到咸亨酒店还能走得通走得顺畅

至于百草园里的草

养大的

都不是鲁迅书本里的那一批奶牛

那么多的枝条就站立一只鸟

那么多的枝条就站立一只鸟,实在太可

惜了

鸟的孤单不说

丰满的羽毛不说

一整个冬天站下来,芽尖

都吐出春天的舌头

一只鸟吉祥,一群鸟安康

这都是春天的嘴

枝条有的是牙

一只鸟的叫唤

我抬头看了看,枝条那么多

春天就一个

一只鸟

还躲在我草草的

心窝

海水像宇宙给的一块蓝布

海水挂在地球上,像宇宙给的一块蓝布

不用染不用漂洗

用来做岛屿的外衣

一年四季

都不怕伤风感冒

海水是剩出来的,蓝天是捞出来的

每到黄昏

我很快摁下

太阳

好像自己就是一座岛屿

上面停靠着

許许多多的白鹭

连占斗的诗(5首)

秋天的阳光

秋天的阳光还是有些辣

照在街上穿透了许多物体

我路过时也穿透了我的皮肤

穿透过我的许多遥远的回声

我看见街上繁忙的人流

被阳光触摸着涌向不同的方向

他们到达的地点或广阔或阴暗

我无法估算阳光给了他们多少力量

也无法估算阳光是不是全部涌入他们的

心底

但秋天的阳光一定到达了野处

到达过那些等待收获的庄稼

夏天的阳光让它们成长而成熟

而秋天的阳光让它们知道了果实的内涵

明白了事物的一切的流向

如果秋天的阳光还让不少人不知其义

那我真想与秋天的风速一样

到达他们的家或者停留的地点

帮助他们脱掉衣服或卸掉身的重负

看看秋天的阳光是多么健康而明朗

城市像一口锅

我发现,许多物质那么坚硬

穿透的办法甚少

有时一生的力量也找不到缝隙

有时一朵玫瑰就能让它打开脑门

我有时想到了钢铁,有时想到了石头和

水泥

有时把肉体置身其内,有时大脑也牵了

进来

城市像一口锅

把所有的品质都拿来蒸煮

而煮烂的更少,那些无法变软的东西

就埋藏了,土地或者河水

或者光芒的仓库里

但你不能取出任何的一件东西

火候正旺,但我们默认的燃料

常常不给予配合,以至熄灭的恐慌

把城楼震荡,我们人人也必须是一口锅

把自己煮烂,然后才得以溶入大地

时间的声音比石头结实

中秋节一年一次,比列车准时

甚至还更快速,不约而同的乘客

兵荒马乱地迈进门槛

有的还是只到门外

听见比石头更结实的声音把自己砸伤

大器晚成,与日俱增,这些养殖起来的

词汇

不比晚霞逊色,它们还能下一场大雨

把月光掩遮,让时光的声音往往停留于

天庭

而让更多修饰之词折损

天色已然,天狗赶来

它盯住你的胸部和臀部,还有就是那座山

它们的背景学会了隐蔽和谦让

月饼的诱惑只是加快了速度

大好山河,青春无限

时间的声音一定不停地描绘和祷告

约束比朦胧的宣誓来得完整无缺

它让时间更像一辆车

道路是延伸的,轨道是铺设的

只有粗壮的声音可以让它肆无忌惮

雨水流下的脉络

这些日子雨水很是充沛

我一直想,雨水流下的脉络虽然短暂

但比梦幻留下的脉络清晰而美丽

梦幻的脉络之美是自己的绝作

人体的曲线是谁留下的呢

不可能是父亲与母亲在床上留下的吧

岩石的脉络是谁留下的呢

不可能是平平淡淡的时光留下的吧

山川的脉络是谁留下的呢

不可能是天地交合时留下的吧

我有时糊涂得无比

有时固执得无比

雨水给了我许多思路,但我久思不得其解

那些脉络有时让我丰满,有时让我消瘦

我告诉自己,无论如何

我得喜欢它们,珍惜它们

无论如何,我们真的要感谢梦幻,感谢

雨水

感谢父母,感谢山川,感谢时光,感谢

天和地

羞愧

一袋花生十分的纯香

我一颗颗地剥个不停

往嘴里送的都很饱满

什么也没有多想

送花生的女孩一定也没有多想

我年轻力壮,什么壳子都打开

把她的外衣一层层剥开

露出的肉很鲜艳

我也照样往嘴里送

当我醒悟时,花生滑落到地上

她哭泣的样子很可怜

我懊悔记住的是花生

而且用力过猛

甚至不该吞入肚里

张钦钟的诗(5首)

寻遇另一块石头

我该寻找一片荒地

遇见那块打坐的石头

它如此黝黑,如一张陌生的脸

青黄不接,落满风尘

人,真有一种际遇

不曾走远,却已听不见吟唱

执子之手数天星

临末越数越伤心

添了柴火,夜晚能否就此温暖

为何我渴望遇见另一块石头

你知道

我把叹息丢给纸篓

渐渐填满的只是一种空白

对着镜子,学会拉抻唇线

看见的鱼尾纹不多不少,细如丝发

暮春的星星

河流在天上,闪烁的鱼在河里

游泳。我采撷松枝上的露珠

在你的窗口挂上风铃

不再说话

怎让风尘遮蔽你的眼睛

星星会唱歌

只是,面对寓言中渴望光明的瞎子

我只能说:

“爱的露珠己赠送完毕,原谅我只能给

一句祝福。”

清明·日历

我经过的午后

有狭窄的路途,果园里青黄不接

但这与我无关。我要抵达夜晚

风里芬芳,黄昏依旧诱惑你我

有草籽被裤管带走,散发处女气息的房间

粉红色的乳头跟小番茄一样优美

这条路上,注定遇见更多

草木翠绿,在蝉鸣中转换金黄

飘落的雪花有如当年的誓言

如梦似幻啊,路旁的歌手充满悲情

清明和谷雨是否一样的

翻开的日历种满庄稼

我看了一眼

腕表上的分针和秒针

配合那般默契

赶路

我们会停下来的

回首,抬头或扼守秘密

拒绝来自心底的昏暗

像窗外之树,叶片始终向上

对于跟随光明的影子我们从不排挤

沉静的路途,发亮的星朵

我们行方思圆

我们默默倒数,来日方长

面对疑惑我不会告诉你

人生适合一切作物生长

午后

我们将渐渐满足于这样一个午后

和心底的影子对话

阳光里,树叶在歌唱

鱼把一些阳光锁进小小的气泡

那些随波逐流的故事

终会被远方的岸原路推回

浪花的绽放,总是短暂的

我们不会忘记这样的事实

午后,即将傍晚

而于事不惑的我们

用背影就能掩埋走过的足迹

杨朝楼的诗(5首)

过年

过年其实就是一只老虎

开始吃肉

并不能饱餐,三两斤肉

就像一挂鞭炮

拆开了,一只只放着听响

每一响都有快感

一挂鞭炮,总在一两天放完

三两斤肉的量更足

从初一吃到十五

慰藉了一年的守望

布鞋

布做的鞋脆弱如纸

一张纸让我的脚与地面隔开

保持温暖

纸在下雨天容易潮湿腐烂

冰雪天气,纸躲在书包里

只有阳光灿烂的时候

纸和我一起出来晒晒太阳

母亲做成一张结实的纸

需要三十个夜晚

普通的纸因此身价百倍

煤油灯

难道是煤和油的提纯?

乡下烧柴火,我知道煤很贵

油也很贵

那么贵重的东西,照亮夜晚

远比地主的生活奢侈

即使调到一灯如豆

亮光依然有一本书那么厚

每一粒煤和每一滴油

都步步为营,它们的牺牲

造就一路上遭遇的文字

字字珠玑

农事

样子粗朴的农人

在土壤的重围中

左冲右突八面威风

摹拟冲锋陷阵

他们从未经历的沙场战事

弓矛一样锋利的农具

在布谷鸟的口令声中

林立于乡间的额头

南方水田一垄一垄

是蓬蓬勃勃绿起来的方阵

布满玄机

插秧的手撒豆成兵

种的季节运筹帷幄决胜千里

收的季节胜利在望势如破竹

在充满硝烟的季节

每个人都是出色的将军

他们的兵法谱上歌谣

代代相传战无不胜

农具

铁的精华。纯粹的物质

在田野上大面积成熟

牛的四蹄堂堂正正

农具纷纷舞蹈

握住精神朴实的手势

深入四季每一个角落

土或者水。内容丰富

出击的农具势不可挡

溫暖着妖冶的炊烟。炊烟里

一批农具羽化,又一批农具诞生

生生息息,农具布满山村

生殖力如此旺盛

一些饱满的颗粒,顺着农具

到达山村古铜色的额头和背脊

白天早已关门,农具独自喁语

丰硕的细节深入梦乡

夜半睁半闭间

一把优秀的农具开始叩门

青黄的诗(5首)

在祟桂新村

已订下契约崇桂新村

我可以寄居你的病床

看不见但我确定

在崇桂新村病床之外

一些东西悄然离去

怀揣不能被惊扰的心事

路过香樟树下一只聒噪的蝉

突然噤声就像有谁

扼住我的喉咙

也许事实不是这样

只是我无话可说

好吧

让我带着隐隐的痛

再次出门

赞美的词汇不能说出

园丁

青草纷纷溅起,割草机

掩盖住四散奔逃的尖叫,让草坪

更像草坪

让迟到,仅仅一小步

秋天的刀子

以为来过

这个荒芜的所在

洗衣歌

把自己脱下来

你说过,要反面洗

反面晒

我照着做了

只是

怎么也拧不干

悬挂的空

水渍暗自滑落

不带走固执的盐

孕妇

一个宇宙在她腹内膨胀

在春天或是其他季节

不断挤压其他空间

那是她一生最美丽的时光

像一尾笨拙的鱼

巨大的幸福像核裂变

使她广阔无边

她来到我们中间

就像来自天上的使者

她带来的福音暂时秘而不宣

少女

两个走动的少女

就像姐妹

身后是肮脏的水沟

低矮的红砖墙黑瓦片

就像走在任何地方

阳光移动

“行止间一声不响”

自在的火焰多么明亮

属于她们的春天人类的春天

巴尔蒂斯梦幻的少女

一朵乌云在她们前面

一场小雨

她们会受孕

她们会成为母亲

她们挽在一起的胳膊就要松开

叶建穗的诗(5首)

夜色重叠

夜色重叠才有这么多的翘盼

在夜的尽头在这一刻

飞舞的花瓣

一定是春天的声音

坚守一场这样的回声

仅仅纤纤草叶

怎么破碎

由夜晚的风组成的完整

深度比黑夜还深

如果丰盈到了冰冷

开端就在天明

仲春的路上

沿途布满色彩

许多人幸福地流浪

无由的一次次任务

在初夏怎么交代车钱

昨晚几盆鲜花喧哗

安静之后

微风一言不发

四季怎么回来

仲春的沉默

遍地高举着花朵

沉默代替了开放

手里的深处怎么

就一直在一条道上黑暗

河流春暖连绵的雨

盖过了粮食

盖过了我想象的美丽

一到仲春

一到仲春

蝴蝶就在花间飞舞

是舞蹈还是相爱

是大地走散的妖娆

还是那个永远达不到的方向

一场爱就殇了千年

那么铺满阳光的小路

为谁绽放传奇

在书里寻找一点亮

在书里寻找一点亮

比大街齐刷刷的路灯艰难

涉步的文字

就像街心的萤火

与朋友交谈清贫与深度

不知哪一页的喧响

惊动今晚熟睡的大街

我睫意抬头低脸

但还没学会

和一种人交流低低的微笑

我该怎么上街

怎么小心翼翼

让街灯照亮家里的书页

潘寧光的诗(5首)

一座让我敬畏的桥

已经那么累的桥

还愿意停留

还让那么多的轮子碾过

阳光没有让你感动

风雨没有让你开口

你究竟固守怎样的秘密

选择仰望的姿势

横陈天地之间

究竟用怎样的柔情

让你说出践踏的痛

我独坐南门街的书房

大田米烧的纯度

让古代的汉字

从我展开的稿纸上落下

那座很累的桥

让我敬畏的稿纸

保持仰望的姿势

稿子上的突围

火的边缘是水

被土注定了某种状态

眉目传情了很久

某一刻枪响了

你说那不是我

楼梯很低

扶手没有用

有人在祷告

重重的黄

在麦地异常柔软

咖啡的颜色淡了

妈妈的目光远了

脚印到了站台

就显得很干净

仅仅是某一种祝福

我想在冰骧的稿子突围

告诉所有的汉字

今夜将开始无眠

坚持

月霜刷白了榕城的红楼

数着钟表

听药水滴到天明

翻身的姿势有了坚持

黄色的灯光

洗亮阴冷的走廊

一日三餐

我们心甘情愿

饭菜的温暖

让蹲下的姿势有了依靠

因为菊花的坚持

百年的红楼

撑住绝望的目光

紧赶慢赶

只为清贫地生存

因为闽江的坚持

于山堂的毛主席

他举了几十年的手

从来都没有放下

感谢开花的树

今夜的花

选择一种方式

安慰一位父亲

他的脚步在冷风中无助

花开的声音

拌倒他的身影

膝盖只跪过先父

却在省城的医院

跪过医生

感谢开花的树

就在今夜

想起你的日子

想你的夜晚

啤酒冰心

热茶暖肚

你捧出的杯中

温热如歌

邀你的雨声

响起今夜的屋檐

当年一起夜话的师友

扶过我的双手

我会小心留住脚下的路

为了让生命再祝福一次

太多的宁静

被今夜烛光点燃

颜良重的诗(5首)

穿着草鞋的时候,心里就无鬼

稻草那么顺从,按照母亲的意愿

和麻丝过起结实的日子

一盏油灯挂壁,即使昏暗些

路在夜晚编织了出来

十双叠起来叫一排

我说它像一艘船

没有人表扬我的想像

大概是因为三餐经常搁浅

把草鞋卖了,小船渡着稻谷回家

多么麻烦的轮回。当然

父亲还买回来百雀羚

送给粗糙的手,抹一抹自己的心疼

只有一点值得书写

草鞋很贱,不怕肮脏的地方

包括鬼,粮食充满阳气

穿着草鞋的时候,心里就无鬼

换个灯泡

灯泡死了

灵魂就亮起来

那个细心的物件吊在高处

像个提着灯笼的奴婢安排我的起居

草木之心

四月从谎言开始,让一朵玫瑰

说出一辈子的真言

谁能一语道破

这花卉以外的蛊惑

春笋把清明的心事说漏

映山红在一场风雨之后,落烂

世间草木之心,顺风顺雨

堪予交付

清明

这一天,世间安静下来

茶饭不思,瘦了热闹的花

这一天,一抔黄土划了两界

冷暖分明,春光不孝,醉了几分生机

而草木淡然,嫩绿的笋芽传递家书

抵达桃李,怀上相思

一炷青烟

搀扶着一沓纸的温度

看着麻雀吃米

到城里来,到小区来,没有天敌

但是没有虫子,也没有热情的稻种

到我家的防盗网来,稍作停留

说吧,能给你什么?

仅仅是一把三餐下锅前的米

不是施舍,不用乞讨,也不必警惕

慢点,不要抢飞了米粒

没有田地,它不会发芽,掉了浪费

虽然我不懂叽喳的鸟语,但我知道

我们都做父母,我还有进城务工的兄弟

主持人语

福建的“三明诗群”是颇有影响的地方诗群,曾参加过上世纪80年代的两报大展。从时间上看,“三明诗群”薪火相传迄今,堪称八闽持续最长的一个地域文学群落。本期推出的大田部落,属于“三明诗群”的部分。网络给了三明诗人以全新的机会和挑战,其创作与交流更加深人与广泛,促使大批新人脱颖而出、佳作频出。

——阿翔

投稿信箱:a-xiang2003@16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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