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美国作为一个只有200多年历史的年轻国家,其大学能在短时间内崛起成为美国经济发展的引擎,成为世界上其它国家大学办学效仿的模式与各国留学生首选的理想之地,并在全球占据领先地位,其原因值得探讨。在全球化时代与全球经济危机的严峻形势下,美国大学正面临着严重的财政危机与一系列挑战。美国大学应对挑战的战略是,加紧推动大学国际化,向全世界特别是亚洲国家开放美国大学市场,以维持美国大学在全球的领先地位。
关键词:美国大学;国际教育;亚洲大学;危机;挑战
中图分类号:G649.71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3-854X(2013)08-0138-07
大学教育是美国人最自豪的一个服务产业,也是美国软实力的主要象征之一。当美国人谈论他们的大学时,不吝啬使用许多美好的语言来形容。例如,他们称美国大学是美国“强大的国家资产”,是美国经济发展的“真正引擎”,是美国科技创新的“坚实脊梁骨”,是美国“经济繁荣的孵化器”,是“美国的国宝”,等等。但随着美国遭受空前的金融危机导致对高等教育预算大规模削减,随着亚洲一些国家的大学因其经济迅猛发展而蓬勃兴起,美国大学的全球领先地位开始动摇。越来越多的美国教育工作者与政策制订者开始担心,面临预算赤字与节节攀升的大学学费,面对亚洲大学的崛起与挑战,美国大学有可能丧失其全球领先与主导地位。
一、美国大学的兴起与全球领先地位的奠立
近代大学源起并成型于欧洲。从17世纪至19世纪,欧洲大学在科技创新与新思想诞生方面,一直在全球保持领先地位。美国大学从诞生之日起,就遵循、追随与模仿英国大学的模式——主要是剑桥与牛津大学的模式。从哈佛大学、哥伦比亚大学到普林斯顿大学,莫不如此。哥伦比亚大学前教务长乔纳森·科乐指出:“早期的新英格兰大学,如哈佛、耶鲁都采取了牛津与剑桥的组织模式。”美国威廉学院的历史学家鲁道夫认为:“许多年来,几乎毫无例外,美国大学的形成与发展受英国大学影响甚深。”
因受英国大学影响,早期的美国大学主要以培养教师与牧师等神学人员为主要使命。而到19世纪中叶,英国的剑桥与牛津大学仍在英国教会的控制和影响之下。美国的大学在1876年以前,基本没有高级研究学位项目,也没有研究生院来培养和训练科学家、工程师、社会科学家、人文学者以及其它专业人士。美国当时基本上没有世界一流的知名大学。19世纪末20世纪初,欧洲国家的大学,特别是德法等国家的大学被认为是世界一流大学,这些大学主导了世界高等教育。这个时期诺贝尔科学奖项的得主基本上是德国人与法国人。
19世纪,美国大学开始学习模仿注重科学精神的德国大学,特别是德国研究型大学。德国统一之后,更加重视高等教育改革,投入大量资源发展大学,将教学与科研相结合,一些研究型大学迅速崛起,成为德国统一后重建的关键依靠力量。美国学者乔治·马斯顿在其著作《美国大学的精神》中指出,“19世纪,德国大学在欧洲大陆处于领先地位。特别是在1810年普鲁士建立柏林大学后,德国大学已领先全世界。”从1815年到1914年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的近100年间,有9000到10000名美国人到德国留学。美国学者对德国大学充满敬畏之情,纷纷以德为师。德国大学当时被认为是美国的研究生院。马斯顿认为,这个时期,几乎很难发现一个美国大学校长或重要学者没有到德国大学学习过一段时间的。德国的科学精神与哲学思想。深深影响了这个时期的美国学者与教育管理者。19世纪末,美国一些主要大学的校长,特别是新建的私立大学的校长,更是纷纷前往德国大学取经,学习德国大学重视科学研究与科技发明的模式与研究生培养的经验,要将他们的大学建成像柏林大学与哥廷根大学那样的世界一流的研究型大学。新成立的斯坦福大学(1891)与芝加哥大学(1892)从成立之日起,就重视科学研究与研究生培养,以建设新型的研究型大学为目标。哈佛大学与哥伦比亚大学也在这个时期成立研究生院,开始为学生提供高级研究生学位,为社会培养高级人才。到1900年,能授予博士学位的美国研究型大学达到14所。当年,有300名博士生从这14所大学毕业。
20世纪初,随着学术自由与科学探索精神在美国大学中日益盛行,宗教神学色彩在一些研究型大学中日益淡化。一些研究型大学越来越重视思想与学术自由,并强调教学与科学研究以及实践相结合。这为美国大学在20世纪中叶崛起,建成世界一流大学奠定了基础。
20世纪中叶,随着德意日在二战中战败与欧洲大部分国家被战火摧毁,以及大英帝国走向衰落,作为二战主要战胜国的美国,迅即跨进世界舞台中心,成为世界上头号强国。美国许多顶尖的研究型大学也开始取代欧洲大学成为世界上最优秀的一流大学,并从此成为全球科技创新的中心与新知识新思潮新文化的发源地。
美国大学科技创新的能力与培养世界一流人才的能力,以及其高等教育在世界上的领先与主导地位,是美国经济与综合国力能够在20世纪下半叶和21世纪初领先世界各国并具有全球竞争力的关键因素。美国大学在全球的领先与主导地位得到世界其它国家的承认与尊重。美国大学在全球领先与主导地位的一个重要指标是,全世界所发表并被收入科学文献索引的1/3的科学与工程方面的文章是南美国大学的教授与研究人员撰写的。美国所获得的各种诺贝尔科学奖项也是世界上最多的。自20世纪30年代以来,近60%的诺贝尔奖由美国科学家获得。2006年、2007年与2008年,美国科学家与研究人员囊括了过半数的诺贝尔奖。64%的诺贝尔科学奖与经济学奖被美国人拿走。
事实上,自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以来,全球重要的科技创新与科学发明以及新知识诞生儿乎都缘起或发生在美国大学。许多新药品的研发与生产基因工程与生命科学的创立,激光的发明,人工智能的诞生,以及计算机、国际互联网与全球定位系统等,都产生于美国顶尖的研究型大学,如哈佛大学、麻省理工学院、斯坦福大学等。美国大学的科技创新与科学发明,不仅为美国在战后新发展起来的80%的工业的诞生奠定了基础,成为美国经济繁荣与社会进步的引擎,还改变了战后世界与人类生活的方式。
美国大学在全球领先的另一个标志是,在过去10年的全球100名最好大学的排名中,排名靠前的大多数是美国顶尖的研究型大学。例如,上海交通大学在2008年进行的世界500名最强大学的排名中。前20名中有17名是美国大学,而前100名巾有54名是美国大学。在2011年英国泰晤士报高等教育副刊的世界大学学术声誉排行榜的世界100名最优秀大学的排名中,美国大学占据排名榜前50名的大多数。在2012年公布的该排名榜中,美国大学共占据45席,哈佛大学又蝉联世界100名最优秀大学的第一名。
由于美国高等教育的优异教学质量与美国大学在全球的领先地位,世界各国留学生都将美国作为出国留学的首选之地。2006年,美国大学吸引录取了全球留学生人数的20%。2007年,美国的国际学生人数达到623000余人。2010年,美国的国际学生人数达到创记录的684807人。其中大多数学生来自中国、印度、韩国等亚洲国家与地区。在美国的这些留学生中,44%是研究生。从2005至2008年间,国际学生在美国读研究生的人数从259904人增加到276842人。
美国大学对全球高等教育的影响是显而易见的。许多发展中国家,特别是亚洲国家都以美国高等教育体制为样板,根据美国大学的学术标准、办学模式与经验来改善自己的高等教育,建设世界一流大学。亚洲许多国家的政府领导人、企业高管、大学校长、教授与研究人员,以及工程师、音乐家与艺术家等,都曾在美国大学留学或进修过。韩国的大学教授中,1/4的人拥有美国大学的高级学位。世界银行高等教育协调员加米尔·萨尔米指出:美国大学由于它们超强的学生培养能力,被认为是世界上最优秀的大学。它们教育培养的高质量毕业生,受到劳力市场的追捧。它们所进行的突破性科学研究的成果,发表在顶尖的世界科学杂志上。那些以科研为主的研究型大学,其科技创新都变成知识产权。它们所产生的伟大思想,对我们的社会与全人类都有助益。
二、美国大学全球领先地位形成的原因
美国作为一个只有200多年历史的年轻国家,其大学能在短时间内崛起并在全球占据主导地位,成为世界上其它国家大学办学效仿的模式与各国留学生首选的理想之地,其原因是多方面的。首先,美国联邦政府与州政府对美国高等教育长期直接与间接的支持与投入,是美国大学兴起与全球领先地位形成的主要原因之一。
理论上,美国宪法给予州政府发展教育的主导权。但实际上,从美利坚合众国诞生之日起,美国联邦政府就对美国大学的兴起与发展发挥了关键作用。建国初期,美国大部分人口集中于东部的新英格兰地区。当时的美国大学主要效法欧洲大学的模式,侧重于向上层人士子女传授经典学术科目和宗教课程,普遍轻视科学与实用农业技术教育,造成农业技术与工程人才严重短缺。在向西部扩张的西进运动中,美国联邦政府开始提出扶持教育发展的政策。根据1785年的土地法令,西部地区建立的每个州都可为兴办一所公共学院获得一片土地。于是州立大学先后在南部和西部各州建立。1862年,美国国会又通过《莫里尔法》,该法案规定,联邦政府依照每州参加国会的议员人数每人拨给3万英亩土地,并将这些赠地所得的收益在每州至少资助开办一所农工学院(又称“赠地学院”),主要讲授有关农业和工程机械技艺方面的知识,为工农业的现代化发展培养专门人才。当时依阿华州农学院就是接受这种土地赠予建立起来的。著名的伊利诺大学、康奈尔大学也都是在这一时期建立起来的。1887年,国会又通过《哈奇法》,规定每年拨给各州1.5万美元,为农业试验和科学研究提供新的联邦基金。1907年又将这项经费扩大了一倍,以加强农业科学研究与推广。据统计,1882年由联邦政府资助的赠地学院在校生仅为2432人,到1885年已增加到25000人,1916年则达到约130000人。在美国内战结束后的数十年间里,美国大学为美国的国家重建与现代化发展培养了大批人才,为美国从一个农业社会转型成为工业化国家作出了重大贡献。
19世纪末20世纪初,美国完成工业化后,一些富有的美国企业家与银行家开始投资办学或捐款资助一些私立大学。1876年,巴尔的摩银行家兼地产投资家约翰·霍普金斯以个人名义投资700万美元建立了以研究为主要目的的约翰·霍普金斯大学,这是美国历史上第一所研究型大学。为了鼓励更多的银行家与企业家捐助美国私立大学成为研究型大学,美国联邦政府于1917年通过一项减税法案,一方面对捐款人的慈善捐款进行税收减免,一方面将接受捐赠的大学列为慈善机构,对接受的捐款予以免税。这一法案通过后,美国一些知名的私立大学不断接收到大量的捐赠,开始有条件购买先进的教学设备与仪器,并有钱雇请美国与其它国家顶尖的教授与研究人员,招收最优秀的学生,建设世界一流大学。与欧洲大学竞争。美国一些拔尖的私立研究型大学开始脱颖而出,崛起于世界高等教育前沿。
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美国联邦政府通过给大学拨款进行与国防和军事有关的研究来资助支持大学的发展。1944年,在赢得二战胜利的前夕,罗斯福总统签署CI法案,为千百万即将复员的美国军人提供大学教育与培训的机会,使他们复员后能成为建设强大国家的有用人才。战后,总共有1600万美国退伍军人受惠于这项法案,接受到不同程度的大学教育。这批人成为美国在战后建设成为世界最强大国家的重要人力资本,同时成为战后美国兴起的庞大中产阶级的中坚力量。
1946年,杜鲁门总统在联邦政府设立高等教育委员会。根据该委员会的建议,联邦政府清除了在大学入学上的种族与宗教歧视,为所有种族与不同信仰的美国公民提供平等的高等教育机会。同时。美国高等教育创新发展出两年制的社区大学,不仅为低收入的美国人进一步敞开高等教育之门。还为其它国家发展高等教育提供了可借鉴的模式。杜鲁门政府还设立国家科学基金,直接给大学拨款。以增强美国大学的科技创新能力。
1957年苏联成功发射世界上第一颗人造地球卫星之后,美国朝野震惊。为了与苏联在太空与科学领域竞争,加强国防与军事建设,美国国会于1958年通过国防预算法案,将发展科学研究与培养人才作为关乎国防与国家安全的大事。该法案指出:“国家安全需要开发美国年轻男女的精神资源与技术技能”。“我们必须努力识别和教育更多人才。这要求一些项目来保证没有学生因财政原因而被拒接接受高等教育。”美国联邦政府在美国历史上开始首次直接补贴高等教育,投资大学,发展科学研究。美国不少研究型大学在战后迅速发展,离不开联邦政府科研经费的资助。哈佛大学教授路易斯,曼兰德认为,冷战期间为与苏联争夺世界霸权,美国政府大规模投资高等教育与科学研究,这是美国大学在战后迅速崛起的重要原因之一。
20世纪60年代,为了支持与改善美国的高等教育,使更多低收入家庭的美国孩子能上大学。约翰逊总统签署高等教育法案,在美国历史上首次建立联邦政府对美国学生上大学的资助项目。1972年,尼克松总统批准PeH Grant法案,进一步扩大对低收入家庭学生上大学的经济资助,支持并帮助这些学生完成大学学业。在联邦政府的直接参与和支持下,美国大学生规模在战后的数十年间迅速膨胀。1950年,美国大学在校人数是260万人;到1970年,在校大学生人数已高达800万人。1950年,仅有50%的美国人能上公立大学;到1970年,73%的美国学生上的是公立大学。从1945年至1975年的30年间,美国大学本科生人数增加了500%,研究生人数增加了近900%。美国大学规模也在这一时期迅速扩张。这是美国高等教育与大学发展的黄金时代。到2005年,美国已有4000多所大学与学院,其中有200多所世界知名的研究型大学。美国人认为,他们拥有这些顶尖的世界一流研究型大学,是美国能培养出世界上最优秀人才,开展科技创新,实现经济繁荣与社会进步的关键因素,也是美国成为世界头号教育大国与强国的重要标志。
美国一些研究型大学能够办成世界一流大学,领先世界高等教育的另一个重要原因是其独特而且创新的管理模式——一种非中央集中管理而是市场导向的结构。根据这种结构,美国大学,特别是那些研究型大学,都是自己独立自主管理的,拥有免于外界干扰,自主开展教学研究与招生的权利及获取经济资助的渠道。每所大学可以根据自己的特色与意愿,以及社会和市场的需要来决定办成什么样的大学,雇请什么样的教授,讲授什么样的课程等。这种多元化的、独立自主的、以市场为导向的办学模式,促使各个大学互相竞争来雇请最好的教授,发展最新最好的课程,建立更严格的学术标准,录取最优秀的学生,并争取获得更多的科研经费与私人捐助,以成为美国与全球顶尖的研究型大学。例如,在《美国新闻与世界报道》杂志排名全美前20名的顶尖大学中,有19所大学是由其校友组成的校董事会控制管理的。世界著名的哈佛大学、耶鲁大学与哥伦比亚大学,百分之百由校友组成的董事会管理。普林斯顿与斯坦福大学,校友占其董事会的90%。像普度大学与密歇根大学这样的公立研究型大学,其校友也占董事会的大多数。平均而言,在全美排名前100名的大学中,校董事会中校友们的比例达63%。杜克大学教授麦塔认为,大学董事会中校友的比例与大学的排名是有关的,因为“校友们有最强烈的动机为自己的母校慷慨捐助,而且会尽力有效地管理好自己的母校”。
美国许多高等教育管理者认为,非中央集中管理而是市场导向管理的办学模式,是美国大学成功的关键因素之一。前康奈尔大学校长佛兰克,罗兹指出,大多数欧洲国家所奉行的由国家控制并由政府提供资金的模式,在美国“被50个州组成的去中央化的模式所取代”。美国50个州每个州有自己独特的目标与需要,每个州有许多独立的大学,每所大学有自己的办学目标与传统。他认为,不像欧洲和其它地方计划“指令”的教育体制,美国非计划的、与时俱进的、多元化的教育体制,“已证明它的适应性、灵活性,及其令人惊叹的成功”。
美国大学能在战后迅速崛起为世界一流大学的另一个重要原因是,美国是一个自由、包容与开放的移民国家,能接纳来自世界各国的优秀移民,包括各种难民。二战前后,因逃避德国纳粹党人迫害与战乱,大批欧洲大学与科研机构的知识精英与专业人士逃难到美国,其中有许多犹太难民,包括爱因斯坦等。全被美国大学与研究机构接受。例如,从1933年到1944年,有22842名欧洲大学的教授、科学家、研究人员及专业人士逃到美国避难,其中有8300名来自科学与工程领域的专业知识分子。∞
据统计,从1933年到1944年的11年间,这批移民到美国的欧洲知识分子中共有9人获得诺贝尔科学奖,3人获得诺贝尔文学奖。这批欧洲大学与研究机构的知识精英被美国大学接纳后,立即充实和加强了美国大学的教学与研究队伍,提升了美国大学的教学与科研品质及竞争力。这些欧洲科学家中的某些人进入美国大学后,很快成为美国曼哈顿工程的骨干力量,为美国首先制造出人类历史上第一颗原子弹作出了独特的贡献。美国在打败德国后还接受了许多顶尖的德国火箭专家,这些人后来成为美国导弹与航天业发展的中坚。这些在二战前后移民到美国的欧洲知识分子与专业人士以及他们的子女,不少人都成为美国大学的著名学者与社会的政治精英。德国法兰克福派的一些学者流亡移民到美国后,成为美国哲学与社会学界的领军人物。来自德国的基辛格成为哈佛大学政治学教授,并当上尼克松政府的国家安全顾问与国务卿。来自捷克的外交官科贝尔逃亡到美国后,成为丹佛大学著名的国际关系问题学者,他的女儿富尔布赖特成为克林顿政府的国务卿。来自波兰的布热津斯基,是哥伦比亚大学著名的国际问题教授与世界知名的地缘政治战略家,并担任过卡特政府的国家安全顾问。
二战后,美国为了与苏联争夺世界霸权,加强了对教育与科技领域的投入,同时竭力吸引各国高科技优秀人才。战后,美国的大学与高科技产业一直受惠于来自外国的优秀人才。在美国大学中,约20%的科学与工程教职由来自外国的永久居民与临时签证持有者所担任。外国出生的高科技人才是美国科技创新的一个关键因素。在美国,拥有博士学位的28%的外国人参与了科学与工程领域的研究与开发工作。依靠来自全球的高科技人才的创造性劳动,美国这个时期在高科技的几乎所有领域,从计算机软件开发、互联网,到机器人制造、生物医学工程、半导体等,都处于全球领先地位。
自二战以后,随着世界经济一体化与全球化,英语成为全球通用的国际性语言。世界上顶尖的自然科学刊物以及工程与医学方面的学术杂志,使用的是英语。作为英语国家,美国大学具有语言上的优势,这是美国大学能领先世界的另一个重要原冈。在全球排名前100名的世界一流大学中,除了美国大学,其它基本上也都是来自英语国家的大学,非英语国家上榜的大学不多。非英语国家的大学,特别是亚洲国家的大学,要与这些英语国家的世界一流大学竞争排名与世界领先地位,前提是必须使用英语。这对非英语国家的大学与大学的管理人员、教授和学生都是巨大的挑战。美国人对这一点也直言不讳。波士顿学院高等教育专家非利谱·艾塔巴奇指出:“世界上大多数科学文献使用的是一种语言——英语”。甚至非英语国家的瑞典与荷兰的科学家都用英语发表科研成果。荷兰的两家主要出版社出版的所有学术著作与科学书籍以及期刊,“都用的是英语”。
三、美国大学面临的危机与挑战
今天,美国顶尖的研究型大学仍在许多方面在全球处于领先地位。不论是教育与科研经费的投入、教学品质与学术标准、科学发明与科技创新、研究生培养,还是国际留学生的人数等,世界上都无其它大学能望其项背。然而,有许多迹象表明,美国大学有丧失全球领先地位的危险。有美国学者担忧地说,美国大学与学院的一些优势已在衰退,“正在丧失它们昔日的辉煌”。
早在20世纪80年代,一些美国教育工作者就已开始对美国高等教育的前景表示担心,害怕美国大学会失去在全球的支配地位。当时最担心的是美国大学正在出现的所谓“辍学危机”。因为许多美国大学生因各种原因中途退学。不能完成大学学业。据统计,美国约有3700万人曾读过大学,但未能毕业,获得大学学位。四年制的大学,只有56%的人平均用6年时间才能毕业。两年制的社区大学,50%的人不能完成学业,只有30%的全职社区大学学生平均需要3年时间才能拿到副学士学位。30年前,美国拥有大学学士学位的人数在全球是第一,如今已落后到第10名。而且,美国博士研究生能毕业并拿到博士学位的不到50%。有美国学者认为,这是巨大的教育资源与人才浪费。
特别令美国人担心的是,在大学选修数学、科学、工程与技术的美国学生越来越少,这样发展下去会影响美国在科技领域的创新力与全球竞争力。例如,1971年,美国有24801名学生选修了数学与统计专业,占全美所有本科生的3%。到2001年,只有11171名美国学生选择了这方面的专业,仅占全美本科生人数的1%。美国中学生在国际数学与科学竞赛中,常常落在其它国家中学生的后面。2009年的一项研究发现,美国学生在全球34个国家中学生参加的数学与科学国际竞赛中,排在第25位,远远落在中国、韩国与新加坡等国家的后面。这与美国学生在大学选修数学与科学方面专业的人数越来越少有直接的关系。
令美国人对他们的高等教育难以乐观的是,美国大学生获得科学、工程与数学专业领域博士学位的人数一直在下降。从1970年至2005年间,美国学生获得博士学位的人数在物理科学领域下降了44%,在数学领域下降了50%,在工程领域下降了23%。1970年有3547名美国学生获得物理学博士学位,2005年只有1986名美国学生获得这一学位。同一时期,获得数学博士学位的美国学生人数从1088人降到541人,获得工程博士学位的美国学生人数从2957人降到2284人。随着美国学生在科学、工程与数学领域人数的减少,美国在这些领域发表的学术研究成果也在相对减少或增长不大。1995年至2005年的10年间,美国学者发表的科学与工程方面的学术论文平均每年仅增长0.6%。而亚洲国家学者发表的这方面的学术论文平均每年增长达6.6%。
特别令美国人感到忧虑的是,自20世纪80年代以来,由于连续不断的经济衰退与财政赤字,联邦政府与州政府对高等教育与科学研究的资助与拨款逐年减少。2008年爆发的金融危机不仅空前地影响了美国联邦与州政府的财政收入,更是直接威胁到美国大学的生存与发展。几乎所有美国大学的预算经费都受到削减,许多美国大学面临空前的财政危机。一些学术部门与学位项目被取消。教学职位被裁撤,大学学费急剧攀升,大学生的贷款债务在2012年突破1万亿美元。
自2008年以来,著名的公立研究型大学弗吉尼亚大学来自州政府的教育经费被砍掉22%。校长特勒莎·索利文因未能迅速应对学校经费削减而于2012年夏天去职。路易斯安那大学的教育经费被砍掉1.02亿美元,其校长迈可·马丁也因此而去职。2009年。加州公立大学系统的教育经费被砍掉20%,华盛顿州的公立大学与学院的教育经费被削减7.7亿美元。据统计,2012年,加上通货膨胀因素,全美50个州拨给大学的经费总共被削减了725亿美元。另据奥巴马政府下个10年的财政预算,联邦政府拨给高等教育的经费将减少870亿美元。美国教育界与工商界领袖警告说,削减高等教育经费“正在伤害美国研究型大学的全球竞争力”。华尔街日报引用美国国家研究委员会的一份研究报告称,美国“研究型大学正处在不仅丧失全球领袖地位,而且严重损害其品质的极度危险中”。
在美国大学因遭遇空前的经济危机与财政困难而困扰不堪时。亚洲一些国家与地区的大学却因经济蓬勃发展与政府大规模投资教育与科学研究而迅速崛起。亚洲大学的崛起是随着世界经济权力中心由西方向亚洲转移而发生的,而且方兴未艾。在未来10年至20年内,全球4个最大的经济体中有3个将在亚洲(它们是中国、日本与印度)。亚洲国家与地区的政府在经济发展起来后,都纷纷投资教育,特别是高等教育与科学研究。耶鲁大学校长列文曾在纽约时报发表文章,专门论述亚洲大学的崛起。他指出,亚洲的日本、韩国、新加坡与台湾在经济发展起来后,都优先投资发展高等教育与科学研究,将培养世界一流人才与推动科技创新作为经济繁荣与社会进步的必要基础。世界上人口最多的两个亚洲大国——中国与印度,在经济迅速发展起来后,也优先投资发展高等教育与科学研究,以在21世纪全球经济繁荣与科技创新竞争中占据有利地位。例如,自改革开放以来,随着经济的迅速发展与财富的急剧积累,中国不断加大对高等教育与科学研究的投入,中国大学规模在过去10多年间翻了一番,由原来的1071所扩张到2305所:大学教师的人数增加了5倍;大学学生人数从1990年的1500多万人猛增到近6400万人。科研发展经费在2008年至2009年度增长了28%。中国还规划发展“985工程”与“211工程”,大力推动高校国际化,力图建立世界一流的研究型大学,参与全球竞争。中国大力发展高等教育的目的之一,是为日益增加的中国大学生人口提供高品质的高等教育,为国家培养优秀人才,同时争取实现在2020年吸引50万国际学生来华留学的目标。
日本、韩国、新加坡、印度、马来西亚、台湾与香港这些领先的亚洲国家与地区,都订有建设世界一流大学的宏伟计划与战略目标,要与美国和欧洲国家的最优秀大学竞争。日本已有6所大学进入2012年英国泰晤士报高等教育副刊的世界大学学术声誉排行榜的世界100名最佳大学行列。日本政府不久前选择7所国立与6所私立大学为国家扶助支持的大学,推动这些大学建成为世界一流的研究型大学。日本高等教育全球化战略的一个主要目标,是要在2020年吸引招收30万国际学生到日本留学。只有200多万人口的新加坡,也大力投资高等教育,积极与欧美顶级的研究型大学合作,不遗余力地推动大学国际化,要将新加坡打造成亚洲高等教育的中心,力争在2015年吸引15万国际学生到新加坡留学。据统计,到2025年,全世界将有700多万国际留学生,其中70%将来自亚太地区。下一个10年,在全球特别是亚太地区,争取国际留学生的竞争将异常激烈。
美国教育界与工商界将亚洲大学的崛起既视为对美国大学的严峻挑战,也视为重要的战略机遇。因为他们从亚洲大学的发展看到了巨大的教育市场,开始花更大的力气推动国际化与全球化教育,与亚洲国家以及其它欧美国家竞争并抢占亚洲高等教育市场,千方百计吸引更多既有经济实力又有才华的亚洲学生到美国留学,以解决美国未来科技人才不足的问题,同时又解决美国大学当下的财政困境。与此同时,美国大学加强了与亚洲大学在科研方面的合作,以及与校方管理人员和师生员工之间的交流与合作。一些顶尖的美国研究型大学纷纷与亚洲国家的政府和大学合作办学,建立美国大学分校,直接在当地招收培养具有全球视野的国际型人才。美国大学已先后在阿联酋、卡塔尔、日本、中国、印度、泰国、马来西亚、新加坡、香港与台湾等国家和地区建立海外分校,占据了亚太地区高等教育市场的前沿战略要点。美国纽约大学近年在上海成立纽约上海大学,在当地招收培养中国学生和来自其它国家的留学生,更是一个典型的例子与未来发展趋势。
随着越来越多的美国大学瞄准亚洲教育市场,纷纷采取各种措施从亚洲招收国际留学生,随着美国大学与亚洲大学之间的合作与交流更加紧密与广泛,太平洋两岸的国家与地区正在迎来一个无国界的,大家共赢的全球化教育新时代。在21世纪的全球化教育中,美国大学凭借其雄厚的学术实力、超前的全球化视野和先进的管理水平,有可能继续在全球高等教育中保持领先地位。
作者简介:江峡,男,1953年生,湖北武汉人,美国北亚利桑那大学国际教育中心国际学生学术事务专家,美国亚利桑那弗拉格斯塔夫,86011。
(责任编辑 刘龙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