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的泡沫

白冉冉

两千多年以前，孔夫子站在河边感叹了一句：这河水呀，日夜不停地流呀……随行的人赶紧从包里掏出随身带着的竹板，字迹工整敬若神明地写下：“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然后，子旁边的小河泛起了些浪花，将子给泼了个浑身湿透。于是子没来得及看那人记了些什么，只是打了个喷嚏，然后叹一句人老了。

果然是时光如飞刀，一刀一刀直插后脑勺。

这是我早读时面对眼前的书脑补出来的画面。浑身湿乎乎的孔子仰着一张脸，对着当时还没有被污染的小河叹了半天气，然后我要背诵的东西又多了一条——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毕竟东流去，一去不复返。

在我还会为棉布裙、帆布鞋和一个人的旅行着迷的年代，这句话一下子插到了我的膝盖上。又躺枪了……我默默地看着我千疮百孔的膝盖，觉得心底隱隐作痛。我喜欢过很多句子，从浩瀚书海中寻觅得片字片句，然后视如珍宝每日必默念三遍以求作文高分。但是从来没有一个句子，让我的心感受过如此强大的罪恶感。

时间没日没夜地跑，但是你在做什么呢亲？

时间就是一条河。

在我还在留恋着跳房子和打沙包的时代，这条河已经带着我走过石滩沙咀。不管我想或者不想，我都不能抗拒。或许孔夫子看到的真是那条流了几千年的河呢？也许溅在他脸上的水珠就是我扑腾出的水花呢？

孔夫子傲然站在岸上，仰望着星空与遥远的大海，他或许说道：“我们的征途是星辰大海！”然后我就被这河水带着奔向了大海，挺顺时世的是吧？然而，和挣扎在时间河流中的千万人相比，你又有什么不同呢？面目混沌，表情麻木，和千万人一样，顺着时间走过这人生，而后长眠。孔夫子看着我们笑而不语。

我要上岸！我要上岸！

然而我却逃不脱。你我都没有本领去跳出时间，只能随着那条河悄然老去。河水哗啦哗啦流，我们默默老去。不是不想挣扎抗拒，而是没有办法。然而我亦不愿匆匆老去，让青丝变白发，任双眼蒙阴翳。即使不能上岸，我也要掀起些水花来！

我还年轻，年轻，就是无限的可能。当我摆好了pose说完这句话，这才发现，原来和我一起的人都已经游到了我的前面。每个人都如我一般不甘心如此老去。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趁着年轻，我总要多扑腾出点水花来。哪怕最终化为泡沫，我总要留点什么下来。当然，这不是指我要多吃一点好增加体位优势让时间的河流涨起水来——这个计划在大家都变胖很多的时候或许可能实现。

于是当年的我犹如醍醐灌，迅速地收了桌上的语文书开始做数学作业。逝者如斯夫，再不抄作业课代表就要收作业了！然而在下一刻我就被黛眉轻敛的班主任给盯上了，早读时间做数学作业真是浪费时间呢。然后我就又翻开语文书，对着那句逝者如斯再一次发出了感慨。

我可以轻易地感觉到时间在一刻不停地往前走，这种感觉在某些时候会显得尤为明显，比如说是假期，明明只是上了上网，时间就嗖的一下没了，又开学了。当然，也有相反的时候，比如我不断看着表盼望数学课快点结束，但是，手表的指针走得确乎是毫无私心，一副刚正不阿的样子。

时间在往前走，我们在老去，但是我们还没有开始行动。现在的我可以冷艳高贵地望着以前趴在桌子上抄着数学作业的我了——亲爱的，你一直在抬腿，可是你往前走了吗？

世界潮流，浩浩荡荡，顺之者昌，逆之者亡。孙中山写这句话的时候，应该想不到会在百十年之后有人用这句话做了座右铭。或许他想到了，并为此得意自喜。但是，我用这句话似乎和他说话的初衷不同呢。

世界潮流，浩浩荡荡，逝者如斯，不舍昼夜。我想了半晌之后，觉得唯一可以在比一万次春运还拥挤的环境中留存下来只有两个办法。

第一，抹黑所有的伟人，这样，我才能在历史的河流当中看起来显得顺眼一点闪亮一点——不是用白森森的牙齿来反射光芒。然而，工作量略大。我翻遍了历史书，有名有姓的人那么多，我该怎样一一抹黑他们呢？我考虑了一会儿，觉得当我达成这个目标的时候，我第二个计划也早就达成了。

第二，让自己变成伟人——是伟大不是猥琐，猥琐已经差不多了，伟大还差得远呢。让他人变弱不如让自己变强！于是，我就需要开始去思考，如何让自己变得伟大。这个命题就如同上清华还是上北大一样让我异常纠结。等到我托着下巴想了一会儿之后，数学课下了。

于是索性不想。所谓有了方向之后人生才有意义，咳咳，其实我也有方向，学好数学难道还算不得方向吗？！学不好数学，你以为清华和北大会要你吗？！不要太天真了少年！

咳咳，跑题。回到题目上来，青春的泡沫。当你的人生目的就是在时间长河里扑腾几下溅起点小浪花的时候，这是谁也阻止不了你为了点泡沫而死磕的。当然，如果你打算沉在时间的河流里时像一块不声不响的石头般沉下去的话，那么，到了最后，也不过是有旋转着的水纹为你祭奠罢了。

所以，想清楚，你要干什么——记得在语文课上想。

然后，上吧少年！没有什么能够阻拦住你的！记住，我们的征程是星辰大海！

编辑/梁宇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