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现实主义影响下田汉“夜”内涵的变化

2013-04-29 11:36黄婷婷
西江月·中旬 2013年8期
关键词:田汉现实主义

黄婷婷

【摘 要】在田汉早期的戏剧创作中,以“夜”为主题的戏剧占了大部分,这些戏剧中充满了浪漫主义的气息,但在“五四”这一大的历史背景之下,田汉逐步受到了现实主义的影响,创作视角开始转向了社会,本文通过解读《咖啡店之一夜》、《获虎之夜》、《苏州夜话》三部作品,探究在现实主义影响下“夜”的文化内涵的变化。

【关键词】田汉;现实主义;《咖啡店之一夜》;《获虎之夜》;《苏州夜话》

一、“夜”现实内涵的逐步增强

《咖啡店之一夜》创作于1922年,在咖啡店这样一个饶有情趣的地方,展现了两个青年的恋爱悲剧。咖啡店女侍者白秋英为了追随自己的未婚夫,从家中逃了出来,希望未婚夫有朝一日可以来接她,逃离这个无情的“沙漠”,但她等到的是未婚夫李乾卿与一位富家小姐双双出现在咖啡店里,并且李乾卿告诉他,他的父亲是不可能让他娶一个咖啡店的侍者的。而大学生林泽奇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去,他正在苦于家里为他安排的一桩婚事上,这桩婚姻他不想答应却不得不答应,于是他不止一次地发出了向“灵”还是向“肉”的疑问。两个人以不同的方式经受了“悲哀的洗礼”,相约一起走向“人生的渊底”。这一时期田汉正受到“灵”与“肉”的冲突所带来的烦扰,所以《咖啡店之一夜》中的“夜”表现的是自我内心诉求与社会的压力两者的冲击而产生的痛苦,也暗含了要打破桎梏,寻求个人解放。

《获虎之夜》同样也是一出爱情悲剧,流浪乞儿黄大傻与表妹魏莲姑深深相爱,但是父母双亡,家境中落,沦为乞儿。莲姑的父亲魏福生嫌贫爱富,欲将莲姑嫁给大户陈家,但是莲姑抵死不从,欲与黄大傻私奔,捍卫自己的爱情。如果看到这里这样的爱情故事自古至今不知已上演过多少遍,但是田汉并没有就此辍笔,而是续写了一个震撼心灵的爱情故事,魏福生为了给莲姑多置办一些嫁妆,决定晚上再打一只虎,这只虎被莲姑视为催命的虎,只要这只虎打成功,莲姑就不得不出嫁,这就使得她十分惧怕。但是山中抬枪一响,抬进来的不是老虎,而是奄奄一息的黄大傻。这位爱情的痴儿,感情的殉道者,为了看自己所爱的姑娘最后一眼,在穿过树林时不幸被抬枪打中,几乎送了性命。《获虎之夜》田汉依然是向内寻求个人的解放,但是他触及到了婚姻及阶级的问题,要求摆脱封建束缚,现实性更加明显。

而在《苏州夜话》中,田汉向现实主义迈出了更加坚定的一步。剧中老画家刘叔康因战乱与妻儿失散,自己苦心经营的画室及创作了五年的巨画也在战乱中毁于一旦。于是他开始厌恶战争,再一次投入艺术的怀抱,现实使他真实地感受到了幻灭的悲哀,无家的寂寞,但当他带学生到苏州写生时,老画师意外地遇到了自己的女儿,女儿告诉她,他“贤美的妻”已经穷愁而故,自己也成了孤苦的卖花女。女儿有感于自己凄苦的身世,道出了:“我的仇人一个是战争,一个是贫穷。”但老画师告诉女儿:“你还有一个仇人在这里!……我不该看中了我的艺术,丢弃了你们。”[1] (据《苏州夜话》第一个发表本)在《苏州夜话》里提出了“非战”主题,他将这一主题同艺术家的命运结合起来,将创作的视角投向了现实,使这一部剧的现实性进一步加强。

在田汉的笔下,夜已不再是一个时间概念,更是他心境的一种体现,是他个人苦闷的象征,虽然这三部剧中都表现了这种苦闷,但是他的苦闷开始慢慢的转变,由个人的苦闷转向了社会的苦闷,由浪漫转向了现实。

二、现实主义对“夜”内涵变化的影响

“现实主义”作为一种文艺理论首次出现在中国文艺理论范畴的是在十九世纪末、二十世纪初,最初名为“写实主义”。早期田汉对现实主义并不像其他作家那样推崇,当时在戏剧界刮起了一阵“易卜生热”,易卜生的大量“社会问题剧”传入中国,许多戏剧大家都纷纷效仿,如胡适的《终身大事》、欧阳予倩的《泼妇》等,但田汉却反其道而行之,在提到易卜生的“社会问题剧”时,他曾这样说过:“易卜生的社会问题剧,其社会价值不谓不大吧,当人们恭维他的《玩偶之家》如何涨妇女志气,如何启示妇女自觉与解放时,他却说:‘我做那脚本,并不是那种意思,我不过作诗而已。”[2]在田汉看来,现实主义只不过是一种一厢情愿的想法,真的艺术还是需要表现个性,展现自我。

田汉在创作《咖啡店之一夜》主要是受到了新浪漫主义的影响,他所追求的是新浪漫主义的那种以直觉、暗示、象征来窥探现实背后的深一层次的“灵”的东西,并加以表现,所以在《咖啡店之一夜》所追求的是一种灵肉一致的爱情,林泽奇也不止一次地发出了到底是向“灵”好还是“肉”好的疑问,使田汉走在了一条“写自我”、“写心境”的新浪漫主义的道路上。但是尽管他急于与现实主义划清界限,追求自我艺术的表现,但他还是没有摆脱现实主义的影响,在“五四”这一大的文化背景之下,个人的解放成为时代的主题,在《咖啡店之一夜》中,白秋英在爱情面前的释然,林泽奇在困惑面前的顿悟,道出了那个时代青年一代的困惑,充满了人性解放的色彩。这个“夜”虽然充满了新浪漫主义的色彩,但是同样也闪烁着“人性解放”的现实主义光辉。

《获虎之夜》创作于南国时期,这部剧与他南国时期的哀怨、浪漫主义的情调一脉相承,可以视为他浪漫主义剧作的代表,但是田汉本人也曾说过“接触了婚姻与阶级这样社会问题”,“五四”时期社会的激烈动荡,激发了他强烈的社会责任感,他用现实主义的视角,浪漫主义的笔触揭露社会黑暗,针砭时弊,使《获虎之夜》整个呈现了一种“诗化”现实主义的色彩,剧中黄大傻对莲姑的告白,不像一个乡野乞儿所说的话,倒是更像一位浪漫的诗人在向自己所爱的姑娘吟一首哀婉动听的诗,这样看似现实实则浪漫的人物,喊出了那个时代的最强音,对封建阶级观念进行了猛烈的抨击。田汉在这部剧中有意触及婚姻与阶级的问题,但对其批判并不是严厉的、直截了当的,他还是受王尔德“悲哀的洗礼”的影响,连黄大傻对社会的控诉也是哀婉、无可奈何的,但是就连最后一个愿望也被魏福生粗鲁的打断,万念俱灰只好殉情,似乎在向人们控诉:“这样的社会连爱情的自由都没有,它还会有什么?” [3] 这种强烈的对比加强了戏剧的“诗化”现实主义色彩,更加具有感染力,使这个“夜”染上了诗的色彩。

如果说从《咖啡店之一夜》到《获虎之夜》,田汉创作的视角由个人转向了社会,那在《苏州夜话》中,他又一次的转向了民族。在五四新文学中有一个重要的题材领域与主题就是“非战文学”,所谓非战文学就是反映并且批判军阀混战,兵匪横行的社会现实的一种文学,是现实主义文学的一个重要题材,在《苏州夜话》中,老画师由沉迷于艺术到参加战争最后又重投艺术,这反反复复中,他认识到“血白流的太多”而中国也没有得救。在他的话语中充满了对战争的控诉,对于戏中所充斥的“非战”气氛。田汉也不可置否,剧中所诅咒的,也就是卖花女多痛恨的战争,也就是她要“报仇”的那种战争,“无疑是军阀战争,对于中国封建社会余毒所产生的破坏一切的军阀战争无疑的要‘复仇,而复仇的手段无疑的要诉诸‘义战,即被压迫阶级联合起来为解放自己而战。”这与当时其他作家的非战文学所表达的思想如出一辙,军阀混战、连年战争使得田汉不得不正视现实,向现实主义靠拢,《苏州夜话》这一“夜”注定是不平静的夜。

在这三部剧中,田汉所描写的“夜”由《咖啡店之一夜》中寻求个人解放的浪漫的夜,到《获虎之夜》对封建阶级思想控诉的诗化的夜,再到《苏州夜话》批判军阀混战的现实的夜,从他“夜”内涵的变化可以看出,他一步一步地向现实主义靠拢,由自己的艺术王国慢慢走向社会,为下一步的“左转”也打下了基础。

【参考文献】

[1][3]田汉.田汉文集[M].北京:中国戏剧出版社,1983.

[2]田汉.三叶集[M].上海:上海东亚出版社,19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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