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给历史的沙之书

2013-04-29 19:54宋志标
中国财富 2013年8期
关键词:影射作者群历史学家

宋志标

十年前,南方都市报的评论版一纸风行。从某种意义上,南都评论版成为内地的评论版,一大批言论作者就此聚集,做着激扬文字的美梦。直到今天,这些人都还是言论界的主要执笔者。在长期的言论写作之后,作者群显示出自我探索的紧迫感,甚至凿铁寸进。 这个作者群中就有宋石男。重要的是,他在摆脱这个标签。他使用深度历史写作超越时评写作,自主供应更远的文思纵深。这也使得他的历史之书带有强烈的现实指向,为挣扎着的现实中人辨析可观照的历史经络。

在文青的阅读口味上,黄仁宇先生发明的“大历史”写法特别容易让人着迷。宋石男所言,人人都是历史学家,可他自顾自地做了这方面实验。宏大的书写背景被放在“书外”,可落笔处无一不是细节,无一不在影射。现实与书的“合体”,成了宋氏“大历史”。

确立了历史观的虚实框架后,主要功夫是选择合适的史料。这个时候,浸淫书海许多年的宋石男显出了优势。圣人、侠客、狂士纷至沓来,锦衣卫、黑窑工、方术妖道、采生折割等腌臜气惊动人心。此等书写,实在有炫技之嫌,但以掌故魔幻主义命名,却也熨帖。

历史书的动人之处,要么以史观说服人,要么以史料吸引人。此书虽然影射,却是地道的秉直书写,在史观与史料上皆有可观之处。哪怕对现实膈膜的人,也能自得其乐。这是汇集式历史著作杂陈的优点,也是在杂陈之外另谋新意的难点,此书拿捏不滞涩不轻浮。

这就涉及到另一重史书要义,亦即史家情怀何如。得益于启蒙时期的言论写作,宋石男养成了清晰的是非感。他借谋篇布局糅合情怀与是非,以情说理,以理正情,圆满地实现了“不唐突”这一需要克制的写作技术。其回报就是,情理端庄,免于“卖直”。

时评写作与历史写作需要的“气色”很是不同,前者需要壮怀激烈,偏激往往引起击节赞叹之效;而后者看重沉稳绵柔,情怀也罢、文字也罢,讲究可持续性,断然使不得莽汉铁板。但见写酷刑之残忍、谣言之惑众,诸如此类,也多将情绪引至于不过分。

史书的情怀,于作者而言,属于得之我幸,却非全部。通过史料选择,安定历史之人的位置,白描一个已然湮灭的历史社会的面面观,犹如用这么多纸张平铺出时空复活的清明上河图卷,将此书写史的决心与野心暴露出来。原来在情怀之外,还隐伏有格局的追索。在《热爱历史的幻术师》篇中,作者想象了予取予夺的孤独之境,借由与历史媚娘的幻影爱恨缠绵,好容纳他自言自语的呐喊,也装进他“为历史”的辩护式表白。但在以“凝固的瞬间”与“无尽的循环”的组合作结后,作者想要历史钩沉的乐观与悲观都不想掩饰。

格局也非无情物,历史中人自有伤。读本书中的每一个篇章,都会激起已有的现实记忆,都要印证着看。如果说“人人都是历史学家”,既指历史过客的遗存,也暗指现实中人的索引。得益于记忆与阅读的呼应,上述“人人”前赴后继,仿佛未曾断过。这也是作为读者可能会感到不适的地方。此书要借古喻今,但在纯洁的读者眼里,这种对历史负担的不回避,会否带有相当大的阅读侵略?历史或好或坏,现实一如沉疴,交相辉映的后果就是引起对疗救的空想。窃以为,这会让许多有现实洁癖的读者感觉畏惧。

这样的观感,作为一种源自现实的无力感,活在当下,挣扎在现实中,这已经是可怕的事情。好在此书也有纯粹的闲篇,一如扬州市井中身着琵琶衿的俊美小贩,在历史笔记中腾挪出留白,卸下历史影射派的负累,造一点可亲近的人之血脉。一直对历史学家心存畏惧,但看了此书前前后后关于历史观的“劝慰”,到底还是放下半分心来。毕竟,活得明白,也就写得明白,历史终究是主观的历史。要是活得辛苦,或者活不明白,就当是以沙粒之身成全沙之书吧。你怎样,书与历史亦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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