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天生就不太安分。孩子读幼儿园后,我决定辞职创业。凭着十年流水线作业的经验,以及不怕苦不怕输的精神,几年打拼后,我的小工厂已初具规模。就在我大展宏图谋划未来时,暴发了席卷全球的金融危机,我辛辛苦苦经营了几年的心血,因货款无法收回,欠款无处追讨,一夜之间化为乌有。老公方琼玉劝我:“别再折腾了,咱家经济条件还行,你就安心在家吧!”那时孩子读一年级,需要人陪,我也累了,便做起了全职妈妈,每天接送孩子,洗衣做饭,方琼玉下了班和儿子玩几盘跳棋,美滋滋地说:“我渴望的婚姻生活就是这个样子,回到家有老婆孩子绕膝。”看着丈夫、儿子幸福的样子,我想,这样的日子也不错。可就在我慢慢接受了家庭主妇的角色时,有人对我伸出了橄榄枝。
之前有过多次合作的一位尚经理,逆势而行,不但躲过了劫难,还开了一家分厂。他找到我说:“你为人真诚,做事认真,一直让我钦佩,我希望你能帮我全权管理新厂,有你在我放心。”他给我开出的年薪让我向往,更重要的是,他给我提供了一个再次体现自我价值的平台。尽管方琼玉坚决反对,我还是毫不犹豫地接受了聘请。
新厂在邻市,车程一个多小时,可厂里乱七八糟的事情要处理,有时候晚了我就在办公室凑合一宿。对此方琼玉颇有微词,每次我回家他说话都阴阳怪气的:“厂里有什么吸引你的,三天两头不见你人影。”我说:“我忙得饭都没时间吃,你就别找我麻烦了。”他便会说:“你这么拼命做什么啊?”我生气地说:“拿了高薪就要做事,既然做就要做好。”他竟酸溜溜地说:“老尚真有福啊,雇了你这么一个经理。”我没有精力跟他斗嘴,不再接茬,没想到竟助长了他对我的猜疑。
从那以后,方琼玉常常没事给我打电话,而且只要在电话里听到男人的声音,就会问我对方是谁,我们在做什么。开始我还耐心解释,后来烦了,再加班的时候索性关了手机,嘱咐厂里有事用内线联系我。一天晚上,我本来说好回家的,因为临时有事耽搁了,没想到,夜里10点多的时候方琼玉突然来了。他看了看我说:“你一个人在啊?”我说:“你觉得应该几个人在呢?”那晚,我跟他回了家。当时儿子已经送到寄宿学校,每周回家一次。我们关起门来大吵了一架。吵到最后,我累得睡着了。等我清晨醒来时,方琼玉递给我一份电脑打印的文件:“你仔细看看,没有意见就签个字。”我一看,原来是一份《婚姻忠诚协议》。甲方方琼玉,乙方单霞,本着维护婚姻稳定,约束夫妻忠诚,特制定本协议。协议条款里详尽列举了甲、乙双方需要注意的事项,以及违规后应承担的责任。比如,一方出轨对方可以提出离婚,出轨方必须自愿放弃孩子抚养权和家庭财产。为了拟这份协议,方琼玉熬得双眼红肿,我突然觉得他好陌生。我签完字后,他小心翼翼地收起一份,把另一份塞给了我。把协议接在手里的那一刻,我心里突然感到一阵悲哀。
周五的晚上,按惯例我是要回家陪儿子的,可我却不想回家,一个人跑到附近一家小饭馆喝闷酒。所有的艰辛和委屈,思念孩子却有家不愿意回的痛楚,让我大醉。醒来时,我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床边是一脸担忧的尚经理。他说:“这是我的公寓,你放心,这是客房。我以为你今晚回家了,所以过来看看厂里有没有事。路过那家小饭店的时候,正好看见你蹲在人家门口吐酒,送你回厂里怕影响不好,送你回家又太远,就……你没事吧?今天很晚了,哪儿也不要去了,你先在这里休息一晚上,明早回家休息两天吧!最近一段时间厂里事儿多,我知道你辛苦。床头上有蜂蜜水,喝一杯再睡……”一种被理解、被关怀的温暖让我的脆弱完全暴露,我情不自禁地扑到他怀里失声痛哭起来。
方琼玉让我有一种窒息般的痛苦,老尚给了我被欣赏、被理解的快乐,我感情的天平很快倾斜,决定和方琼玉离婚。
摊牌的那一刻,尽管我承诺所有财产给他,我只要儿子的抚养权,方琼玉还是激动地咆哮起来:“我坚决不同意!”他说,我挣钱比他多,事业比他好,他一直有压力、自卑,对我的猜疑、逼我签“忠诚协议”,其实都是因为担心我会离开他。看着面前一直和我同甘共苦的男人,我突然十分悔恨。因为我也有责任,从没顾及过他的感受,跟他发生分歧时,从没想过去化解……
最终我打消了离婚的念头,尽管我知道我们的婚姻之路将注定不会平静。那份《婚姻忠诚协议》被方琼玉撕了,他或许终于明白了,夫妻忠诚,无法靠一纸协议来保障,只有彼此信任,及时沟通,才能化解夫妻矛盾,维护围城安宁。
一份协议,能保障一笔巨额交易的成功,却难以保证一个人始终如一地爱另一个人,因为感情很主观,不会遵从契约,只会遵从内心。也正因如此,一个女人离婚的决心,不会被一份协议阻止,却会因几句肺腑之言而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