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狮爸虎妈离婚记

2013-04-29 00:44候鸟
伴侣 2013年9期

候鸟

1.狮子老虎

按说路菁是金窝出来的宝贝疙瘩:独生女儿,家境良好,父母全是有头脸有知识的高干。可她却成了野跑不想回家的小鸟。怪只怪家里关着一只母老虎和一只公狮子,没事就要嘶咬几口。路菁躲出来,是为了保护耳朵,也为了保护她依然憧憬美好爱情的小心灵。

自小路菁就是这样生活的,只是父母亲退休后,有大把的闲暇,不用来吵架真是没事做。

这不,为了穿什么衣服见未来女婿,他们又起了争执。

“怎么穿绿的?土死了,换件颜色艳的。”

路妈虎起了脸:“第一回见女婿,你要我打扮成烧鸡吗?看你那衣服的四个口袋,就那点品味?”本来可以是打情骂俏的话,配上路妈的虎脸和尖酸腔调,立刻变得刺耳。

“我品味不好,怎么我能管上千号人,你就只是个小科长?”路爸飞快接上。

“你要真有本事,也不至于早早退居二线。”

路菁一跺脚:“小军第一次来,你们就这样,让人家怎么想?”

路爸脸黑黑的:“让他看到还不如看不到,我去娱乐室,就说我出差。”

“你以为你还是局长?出什么差!”路妈净往人家伤口上捅。

路爸一副“虎落平阳被犬欺”的落迫,气鼓鼓摔门而去。

跟往常一样,路妈眼泪滚了下来,统统滚给了路菁,这么多年,她那套“祥林嫂”式的倾述,路菁早就麻木了。她一边清理垃圾筒,一边灌进母亲的声音垃圾。

路妈的哭诉无非三方面:一是路爸脾气粗暴,在机关是官,在家还是官,退休了依然是官,路妈没有尊严地位;二是好吃懒做,不会关心人,路妈感觉不到温情;第三就是在路菁十岁那年,路爸跟女职员的风流韵事,伤得路妈很重,虽然没离婚,但自此好日子就到头了。

面无表情地看着母亲的眼睛如漏了的油壶,路菁一拍腿:“妈,干脆离了算了,这个家还有什么意思?”

路妈一愣,讷讷地说:“还不是为了你呗!”

“我都这么大了,你有工作有知识,还将就这破碎的婚姻干什么?单身的老头多得是,就算你不嫁,我也会一辈子陪着你。”

刚才还喋喋不休的路妈打了哑炮,不吭气了。

路菁火气上头,打手机过去:“小军,你别来了,我爸妈在商量离婚的事。”

2.终于离婚

“我是不怕离,我没准儿能找年轻二十岁的呢!”路爸口气坚决。

路妈也不示弱:“那就离,菁菁归我,房子归我,你爱去哪儿去哪儿。”

主意已定,开始一本正经起草离婚协议,文字功底不弱的路爸直摇头:“还要写协议吗?我拿存折、你妈拿房子就行了呗,我写的公文不少,离婚协议不懂。”

路妈说:“我来吧,我写过。”

路妈龙飞凤舞地写完离婚协议,路爸大概扫两眼就签了字。

父母闹了十几年,现在终于要离婚了,路菁感伤之余,却隐隐有种解放。

这个夜晚分外宁静,没有争吵,也没有摔打,狮子和老虎像打了镇定剂,沉默不语。

路爸慢腾腾地收拾衣物,准备明天搬出去,路妈则守在电脑边,不知在看什么。

路菁移到父亲身边:“爸,你去哪儿住?要不暂时住家里吧?”

路爸垂头丧气,没了往日的嚣张:“去你叔叔家吧?去单位宿舍让人笑话,都五十多岁了还离婚。不能住在这,要腾地方给你妈创造新生活。”

原来路爸还想着给路妈创造新生活,毕竟二十多年的夫妻了,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婚之将离,其情也怀。

第二天早上,路妈脸上挂着霜做了一顿丰盛的早餐,一家人吃得沉默无语。吃完饭,路爸在屋内转了个圈,提起皮箱就往外走。

路菁冷冷地说:“爸,离婚证没办呢,赶早办了吧。”

可是这关口,结婚证死活找不到了,要离婚得有结婚证,路爸路妈齐唰唰投向女儿“怎么办”的眼神,路菁手一挥:“总有办法的,大不了单位开证明。爸先搬出去吧,证后面再补。”

临出门前,路爸给了母女俩一个复杂的眼神。

“咚”,一道门把三个人隔成了两个家。

3.各奔幸福

“你为什么一定要让我和你爸离婚?”路妈问女儿。

“这种婚姻有意思吗?当初你就该死心离婚的,也许现在早找到好男人了。妈,打起十二分精神来,没有婚姻一样能过得很好。”路菁给母亲打气。

没有父亲的日子,家里气氛特别和谐,母亲再也不对人红眉毛绿眼睛了,路菁把她拉到附近的老年拉丁舞班,专门介绍哪几个老头是单身的。

路妈进入状态的速度比路菁想象的要快,不到十天,她就跟一个老头打得火热,买来件时尚玫红长裙,把头发染成棕黄色,看上去起码年轻了十岁。

这回倒是路菁不高兴了:“妈,您也太心急了吧?那个叔叔我了解过,月工资才1800,跟前妻因家庭暴力离婚的,儿子是无业游民,他真适合你吗?就算适合你,那适合我吗?”

路妈眼神闪烁了,老年人再婚,不能不顾忌家庭成员是否适合。

“再看看吧,单身老头多着呢!”路菁成功搅黄老妈的好事。

这些天,路菁与父亲都是用手机联系的,一向少耐性的父亲变得罗嗦了,向女儿道歉,对妻子有愧的话一箩筐,路菁长辈似的训父亲:“你早干什么去了?男人出轨了没理还不饶人,是个官就了不起吗?如果是我,早跟你离婚八回了。”

“可是你妈也太不给台阶了,你这孩子,人家都劝父母合好,你怎么劝我们离婚?”

“你们这种婚姻,就像放臭的鸡肉,比鸡肋还不如,早该各奔幸福了。”

路菁悄悄地去看过父亲,他压根儿没有住到兄弟家,路菁婶婶嘴快人闲,定会把他离婚的事宣扬出去,父亲是饿死的骆驼比马大,他丢不起这个脸。他住在一家小旅馆里,没人给他做饭,没人管他的死活,从背后看去,他身形单薄,竟有些可怜。

躲在人群里,路菁轻叹了口气。

几天后,正热舞拉丁的路妈电话召回女儿:“明天说有日报记者要采访我和你爸,我们是第一批支边青年,以前当过劳模上过报纸,被推荐成典型了,外面还不知道我们离婚呢,你说这怎么办?”

“兵来将挡,水来土淹,不过就是做秀嘛,这可是政治任务。”

路爸被急召回来,他也接到了报社记者的采访通知,为了做好采访,他西装皮鞋,又理了发,官架子也回来了,不再像前段日子的孤魂野鬼。他神采奕奕回到家,迟疑地问路妈:“明天记者一早就来,我从菁菁她叔那儿赶过来,只怕来不及……”

“那你住一晚吧!女儿说了,不过是做秀,谁叫这是政治任务。”路妈冷冷地说。

路爸喉咙响了一下,有火苗往上窜,但还是忍住了。

这晚,路妈打扮得很招摇出去玩到半夜,路爸眼睛瞪得鼓鼓的,强忍着没有发作。

“爸,你在吃醋吗?”路菁打趣地说。

“哼,都是人家吃我的醋,你爸年轻时迷人得很呢!”路爸把手上的报纸狠狠地抖了抖。

“可您现在毕竟不年轻了。”路菁毫不留情。

路爸眼睛抬了抬,有点挫败。

4.秀出真情

那个记者姓刘。他一进门,路爸路妈一个上茶,一个让烟,默契十足。采访时,两人并排而坐,一派和谐场面。

“听说您二位是一起参加支边的,还是自由恋爱,能说说当年的经历吗?”刘记者开始采访。

“嘿嘿,当年本来我们没分到一个队,是我主动要求调过来的,因为小丽在那里。”

“小丽”是路妈的小字,这样被路爸甜甜地说出来,路妈脸上溢满幸福。

“这么多年走过来,一定遇到过坎坷风雨,你们是怎么度过的?”

路妈说:“哪家夫妻不吵架?只要还有感情能过下去,就要好好过,我这人心直口快嘴巴毒,我家老头子总是让着我。”

“我以前老忙工作忽略了家庭,小丽可是付出了不少,现在退休在家,也没能回报一下,实在是惭愧啊!”

路妈动情地说:“男人忙事业也是没办法,记得有一回我生病,老头子都打算卖掉房子凑手术费,幸好经过复查没那么严重,这么多年他一直要求吃淡的,怕我内脏会受损伤,其实他是四川人口味很重的。”

“我当年去乡下蹲点,我父亲病了,是小丽守在他身边照顾直到送终,我有时候回来晚了,她一整夜都不睡……”路爸有点哽咽了。

“我们是夫妻嘛,说些高兴的,别叫刘记者笑话了。”路妈深情起来,手情不自禁握住了路爸的手。

两个小时的采访结束后,刘记者起身告辞,两个老人直把他送到过道门口。

路菁从拐弯处一把捉住刘记者:“小军,采访得怎样?”

“你爸妈挺好啊,一点也不像吵架吵了几十年的冤家。”

这个男人,就是才从广播电台调到报社工作的路菁的男友刘军,要不是路妈路爸吵架,也早见过了面,今天以这种方式见面全是路菁的安排,父母是有身份的人,都要面子,他们一定会对记者秀恩爱,有时假戏真“秀”也能秀出真情来。

路菁翻看刘军的采访本子,想不到在母亲眼里,父亲有这么多优点,在父亲心中,母亲做了那么多牺牲,怎么之前都看不到呢?如果不是这回分居,不是记者采访勾起他们的往事,可能一直都没留意过彼此付出的爱。

路菁回家时,屋内飘满了久违的菜香,路爸难得系上了围裙,路妈不动声色地说:“你爸腰痛病犯了,回家住几天。”

路菁捂嘴没敢笑,她悄悄从自己卧室床下的皮箱里摸出两个红本来,看了看又赶紧收起来,那是她藏起来的父母的结婚证,她还要继续藏下去,藏到哪天她也不知道,或许要等爸妈真正明白,其实他们谁也离不开谁,再拿出来吧!

实习编辑/侯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