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方甲
“在以色列地种树”是全世界犹太人多年来没有停止的事业。据统计,以色列是全世界为数不多森林覆盖率高于100年前的地方。种树除改善生态环境,还提供了一条使人们与这片土地产生情感连接的具体途径——你可以迁居,但很难移根,远方的圣地有一个由自己亲手启动的生命,其宗教意义和情感代入都是实实在在的。
甚至有一个犹太非政府组织的唯一任务就是在这里种树。早在以色列国成立前,他们就已经开始在世界各地犹太人的资助下,一小片一小片地买土地,一棵一棵地种树,种了100多年。
不干别的,只埋头种树。当这片土地一片荒芜时,他们在种树;当战火冲突不断时,他们在种树;当人们为了各种或宗教或世俗的事情争得不可开交、你死我活的时候,他们还在种树……
建国、难民、驻军、定居点、首都……在越来越长的争端清单上,所有问题归结到最后只有一句话——“这是我的!”和一个以色列朋友聊种树的感受,他突然说:“你有没有想过,也许10年后在你树下乘凉的不是犹太人,可能是其他什么人。”
这是一种典型的犹太式不安全感。几乎所有以色列的犹太家庭历史上都曾经历被连根拔出、见路就走、见岸就上的窘迫。他们用身体在这里挤出个石头缝来,拼了命努力变得更强大,而不安全感却是整个民族灵魂上洗不掉的烙印。
一个原居欧洲的犹太老人退休后只身来到耶路撒冷,在哭墙做义工。旁人问,你这么大岁数了当义工能干啥?他说,我在集中营的时候,当我们念经念到“哦,耶路撒冷我的土地”时,守卫听到就会指着焚尸炉的烟囱说,“你的土地?那就是你们的耶路撒冷。”
“我活着出来了。將来我要死在‘我的土地上。”他说。
结束记者任期离开以色列前,我去耶路撒冷郊外种了一棵树。带我种树的守林人是一名植树志愿者,他对“树是人非”的解答是,人类不曾也不能够真正拥有一片土地,“我们只使用并获利。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