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爱我马

孙君飞

“妈妈，如果我变老了，变丑了，还常生病，你还爱我吗？”小月牙问妈妈。

“爱。当然爱！”妈妈不知道小月牙为什么突然问这样的问题，“这个问题应该先由妈妈问你才对吧？”

小月牙突然张大嘴巴，露出牙齿，凶狠地说：“我是豹子，现在我要吃掉你！”

妈妈一愣：乖乖女小月牙可从来没有这样不淑女过，她肯定在做一个游戏。于是她镇定地站立起来，从她模拟的动作看，手里应该握有一支猎枪；为使游戏更加逼真，她闭上左眼，用右眼瞄准面前的豹子，更加凶狠地说：“我是猎人，现在我要开枪打你！你害怕的话，请投降！”

小月牙立刻不高兴了，软软地放下扑人的爪子，合上锋利的牙齿，好像受了打击，苦闷地坐到椅子上，一言不发。

“这只是一个游戏，你不是豹子，我也不是猎人，”妈妈急忙安慰小月牙，“你看我的这双手，只会给你做饭洗衣——当然，它们最喜欢拥抱你，是从来不会拿枪打人的！”

“妈妈，你骗人，你根本不爱我！”小月牙不依不饶。

“妈妈说过，刚才妈妈做的只是一个游戏，游戏的确是假的，但是妈妈真的爱你，永远爱你！”

“我是说我变成豹子，你也要爱我！”小月牙跺着脚说，又张大嘴巴，露出凶狠的乳牙。

妈妈笑了，又马上变得很严肃，认真地回答：“是，是，你变成豹子，妈妈也要爱你，不应该拿枪指着你，而应该变成母豹子。”

小月牙柔软下来，缩小着身子，想蜷成一团。她表情无辜又万分可怜地说：“你刚才把我打伤了，这里，这里，还有这里，都好疼，我想我活不过明天了，这都是你不爱我造成的！你甚至把刚才的豹子打没了，我现在是一只受伤的猫咪，不过在受伤的时候，我不会‘喵喵地叫，这你也知道。”

小月牙有时候就是这样的猫咪，真受伤的时候，她确实不喜欢叫来叫去。

这次妈妈学乖了，她转到小月牙身边，让嘴角的东西既像妈妈的笑，又像母猫的笑，声音有些发颤地说：“来，让猫妈妈抱抱可怜的小猫咪——你的疼好重啊，猫妈妈的疼也好重啊，不过我会让这两样都变轻的。来，让猫妈妈吻吻这里，这里，还有这里——吻是最好的药啦，感觉一下吧，你的疼是不是变轻了？”

小月牙狡黠而满足地笑起来，但是她不想让妈妈知道自己笑的时间会比过去要长，就扭过脸，埋在妈妈的臂弯里，看起来像是刚刚被云彩遮住的月亮。

妈妈轻轻地拍着怀抱里的小猫咪，那种节奏只有被爱着的小猫咪才会懂：“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妈妈认为小月牙一定玩累了，需要小睡一会儿，手里拍打的动作显得更加轻柔一

拍打着拍打着，妈妈的眼睛也闭上了突然从怀里传来一阵“吱吱”的尖叫声，她慌忙睁开眼睛，眼前的一幕让她吃了一惊：小月牙不知道跳到了哪里，在她的怀里居然躺着一只紧张蠕动着的小白鼠！这难道是小月牙做的恶作剧？这个孩子，今天到底怎么了？幸亏她不是很害怕老鼠，只是觉得人和老鼠不应该接近，不需要彼此关注。

她正要甩开小白鼠，让它从哪里来就回哪里去，没想到它紧紧地抓着她的手，僵硬地摆动着身子，尖声尖气地说：“妈妈，是我，是我，是你的小月牙！这下你满意了吧？我终于变成你讨厌的老鼠，虽然是白色的、干净的老鼠，你也不会欢迎它住下来。你太优雅了，你不会再爱我的！是不是，妈妈？”

妈妈大吃一惊，困惑不安地捧着小白鼠，在房间里到处找，哪里也没有小月牙的身影，这么说，手心里的小白鼠就是小月牙了！她突然想哭，感到身体是悬浮在房间里，心里又那么燥热和焦虑。她终于看清楚了小白鼠的眼睛：是的，是的，小月牙即便变成老鼠，那双眼睛，当妈妈的也能够准确无误地辨认出来，她真的哭了起来，眼泪滴落到小白鼠身上，这让它感到一阵极其幸福的“打击”

“妈妈，你还爱我吗？”小白鼠盯住妈妈的眼睛问

她没有马上回答，眼泪流得更加厉害，这一切都是真的吗？荒诞到令人心疼，一切都失去了重量，说出一个迷迷糊糊的回答也没有多大意义吧。只有眼泪是真实的，只有做噩梦的人是真实的

小白鼠咬了咬牙齿，笑容古怪地说：“妈妈，这次你不爱也得爱，因为……因为……你也变成了老鼠，还是只美丽可爱的大白鼠呢！”

妈妈猛地哆嗦一下，慌忙去观察自己：小月牙的话没错，自己真的也变成了一只老鼠！不过她并没有惊慌失措，小月牙依然牢牢地捧在她的手里，是她最爱的掌上明殊。她含着眼泪优雅地笑起来，她暂时还不想发出那种熟悉又陌生的“吱吱”笑声，她感到不再悬浮了，而是稳稳地站立在房间的地板上，只想结结实实地再给小白鼠——小月牙几个吻，让彼此都放松，在清醒的状态下接受这个不可思议又没有伤害到谁的变化后的现实。

正在这时，小月牙的爸爸走上楼梯，开始开门

妈妈抱起小月牙，慌忙去躲，沮丧地说：“哦，我们的变化恐怕会伤害到你的爸爸！”

勇敢机灵的小月牙狠狠地吻了妈妈一下，鼓励她说：“妈妈，别担心！我们要看爸爸在我们变成老鼠后还会不会爱我们

”

“会，当然会，永远会！”妈妈莫名其妙地又哭起来。

责编/冉振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