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人类的四分之一:马尔萨斯的神话与中国的现实1700—2000》

2013-04-29 13:24刘秋雅
关键词:马尔萨斯抑制控制

刘秋雅

摘 要:李中清和王丰的近著《人类的四分之一:马尔萨斯的神话与中国的现实》在拥有大量的人口资料和研究文献的基础上,对所谓的“马尔萨斯神话”,特别是他关于中国人口的论述提出了挑战。这本书从历史的角度来探索中国人口发展变化的规律性,并就此对马尔萨斯的经典提出挑战,给我们以启发,它也将引起更多学者对这一方面的更深入、细致的研究。

关键词:马尔萨斯;人口;抑制;控制

中图分类号:C924.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3-2596(2013)09-0181-02

马尔萨斯是英国十九世纪著名的人口学家和政治经济家,他于1798年出版的《人口原理》一书对世界人口学的发展产生了重大影响,其现实性抑制和预防性抑制模型一直在人口学领域保持着主导地位。他不仅为后来众多的人口学研究创造了一个包罗万象的标准,也对中国学者产生了深刻的影响,何炳棣认为中国到19世纪初开始落入马尔萨斯的陷阱。许多学者认为:在中国,无论长期还是短期,现实性抑制(即死亡率)是唯一调节人口与资源的因素。那么,中国的实际情况真如马尔萨斯和中国的普遍学者所言么?李中清和王丰的近著《人类的四分之一:马尔萨斯的神话与中国的现实》(以下简称《神话》)在拥有大量的人口资料和研究文献的基础上,对所谓的“马尔萨斯神话”,特别是他关于中国人口的论述提出了挑战。

在马尔萨斯的有关人口的著名论著里,他区分了两种类型的抑制:一种存在于现代西方世界,即通过限制婚姻来控制人口增长,马尔萨斯称之为预防性抑制;另一种存在与非现代西方世界和非西方世界,即人口无节制增长,直到不断增长的贫困导致死亡率上升,马尔萨斯称之为现实性抑制。在西方,个人理性的选择创造了一种繁荣的社会经济的人口体系,婚姻与经济状况有很大联系,工资增长导致婚姻增多,而生育率上升又导致工资下降,个人根据经济前景理性地改变婚姻行为,这种预防性抑制避免了人口过剩,使生活保持了高水平。而中国呢?在马尔萨斯眼中,中国是当时世界上最富饶同时也是最贫穷的社会。虽然农业优越,但是普遍结婚和早婚使得多数人的生活维持在生存水平。人口无情迫使中国滑向贫穷和更加贫穷。他的结论是:中国人口过程由现实性抑制而非预防性抑制所主宰。他曾把饥荒看作是“对中国人口来说所有现实性抑制中最强有力的。”

然而,李中清、王丰的《神话》一书从生存、死亡、婚姻和生育四方面进行大量的事实研究与分析,提出了与马尔萨斯不同的看法。

按马尔萨斯的标准,18世纪的中国可能是记载最充分的人口过剩与贫穷模式,中国的人均能源与实物消费是主要人口大国中最低的。但《神话》从人均粮食产量、人均粮食消费水平和平均预期寿命三项标准戳穿了马尔萨斯关于中国贫穷与饥荒的神话。中国的人均粮食产量在过去300年里没有出现下降。而生产率的提高至20世纪中期已成全国性趋势。据李伯重估计,同一时期整个长江下游地区,每亩地平均产量增长了47%,每个劳动力年净增长了52%。有证据表明,在中国的某些地区,早在20世纪之前营养状况就开始改善。肯·波梅兰茨最近估计,中国和欧洲18世纪人均布匹、家具甚至能源的消费都相差无几。因此,通常人口增长导致的贫困甚至饥荒说,似乎并不适合中国。最近300年里,也没有证据表明像马尔萨斯预言的死亡率上升或死亡危机频率、强度上升。《神话》分析中国之所以逃避了人口过剩主要是因为两种人口经济过程,一是社会层次上的因果过程,即人口增长促进技术革新和随后的经济增长;二是在个体家庭层次上的反馈圈,即经济条件的变化促使人们调节生育率,以及在较小程度上调节死亡率。

对马尔萨斯来说,被他称作现实性抑制的死亡是人口增长最原始的抑制力。饥荒可能是首要的现实性抑制,此外还有溺婴和疾病。但是《神话》表明,在中国,死亡对人口的特殊影响不是通过饥荒或流行病而是通过个人的积极干预实现的。一方面受过教育或富有的中国家庭了解预防性技术和手段,可以运用这些知识,通过特别关注个人卫生和饮食来延长所偏爱的成员的寿命,另一方面,中国人可以通过溺婴,尤其是溺杀女婴来结束生命。现在所使用的“卫生”一词,在古代的本意便是保持健康的个人措施,包括饮食养生、气功和锻炼。婴幼儿保健文化的发展和消灭天花等技术为儿童死亡率的下降做出了重要贡献。溺婴行为既存在于穷人,也存在与富人,既存在于女婴,也存在于男婴,但是明显对女婴的溺杀更为普遍,因为中国的父母对于孩子有着终身的责任,父母必须计算生儿育女的风险在经济上是否明智,女儿在结婚后可能离开他们,儿子则与父母住在一起,儿子更能承担起赡养父母的责任,这样中国的死亡模式就具有很大的性别差异。溺杀女婴在全国范围内使初婚人数减少了10%或更多,这样在两个世纪里至少避免了几亿人口的出生。

晚婚,是马尔萨斯称之为预防性抑制、也是其更加赞赏的抑制人口增长的方式。预防性抑制主要是通过“道德约束”起作用,即在有能力养活一个家庭之前不结婚的个人决策。马尔萨斯认为它普遍存在于西方,而中国则与此不同,被认为由于对子女原始的和政治的偏好,年轻人被认为应该尽早结婚,并不考虑自身的经济状况。那么中国的现实呢?《神话》认为,过高的女婴与女童死亡率对封建社会晚期及当代中国的婚姻市场、婚姻制度及婚姻行为产生了许多根本性的影响。妇女人数不足——一夫多妻的实行及对妇女再婚的限制又加剧了这一状况——使得过去有相当一部分,甚至今天也有一些中国男性没能结婚。结果造成婚姻市场很大的性别差异。女性结婚一直较为普遍,并且较早,男性则结婚较晚,甚至根本不结婚。数据表明,20—24岁的大部分中国女性均已结婚,30—34岁中国女性几乎没有单身,而同年龄的西方女性中有30%仍单身。而中国男性虽结婚略早,但在所有社会中,都有约20%的男性在30岁仍没有结婚,即使到40—45岁,无论中国还是西方,仍有10—15%的男性是单身汉,男性婚姻模式不符合马尔萨斯提出的中国婚姻模式。

马尔萨斯认为,在多数社会里,婚内性行为基本上都是一致的,对生育控制的极少的例外情况往往是贫困导致的非意愿性的结果,在他看来,道德抑制(对婚姻进行限制,而又不用不正当的手段满足情欲的方式,如晚婚,是预防性抑制的一种)是一种可行的选择,而婚姻抑制却不是。当代人口学家也接受此观点:在生育率转变之前几乎不存在对婚内生育的主动控制。许多研究也证实,所有欧洲历史人口在转变前的生育率都是“自然的”,从而验证了马尔萨斯的模型。而《神话》中的中国现实却与此不同,中国的总体生育率并不比欧洲生育率高多少,而已婚生育率却要低的多。《神话》认为,中国的低生育率是三种人口机制的结果:晚生、早停以及生育间隔长。据关于皇室贵族的记载,1800年父亲的初婚年龄和初育年龄间隔3岁,即使在20世纪50年代,这一间隔也有34个月。尽管中国夫妇生育开始教晚,但停止生育却要比西方转变前的夫妇早的多。资料显示中国妇女最后一次生育大约在34岁,而欧洲妇女则接近40岁。欧洲母亲从生育第一个孩子到生育最后一个孩子的生育全距平均为14年,中国母亲仅为11年。婚内抑制的多种方法——传统的方法,结婚以后及两次生育间隔之间的禁欲——使得中国人能够根据社会经济条件的变化来调节其生育率。这并不是马尔萨斯所说的“自然的”。

这样看来,欧洲的人口控制是一种个人的自愿控制——婚姻,而中国则以多种控制形式为特征,这也造就了中国人口体系特征:死亡——溺弃女婴;婚姻市场的性别失衡;已婚生育率低;收养普遍于西方。

中国的人口抑制和人口制度是长期以来的社会、文化和政治传统所造成的。与马尔萨斯强调的个人限制和私有财产不同,中国人口行为是集体责任感和公共制度的结果。过去和现在的中国人口行为主要是家庭体系的产物,作为一种等级制和父权制的社会制度,中国家庭根据年龄、排行、性别和辈分清楚地规范了每一位家庭成员的责任、义务和权利。家庭的决策立足于家庭而非个人的利益,人口事件,诸如出生、婚姻、迁移和死亡吗,都对家庭生活和家庭经济有着直接决定性的影响,因此这些事件重要到不能由个人说了算,而由家长进行控制。如在可能允许其他家庭成员有完全正常的子女比例时,家长被要求有更多的儿子,由此可能导致溺杀更多的女婴。

中国政府与其他国家不同的是,其收入更多的依靠劳役而不是物质获取,这也决定了国家对人口的控制要强烈的多,中国政府的权力特别依赖其动员和组织人口的能力。中国早在公元前5世纪就有了完善的户籍制度。而20世纪70年代开始的计划生育无疑是中国政府近期最有成效和最成功的政策之一。当西方政党从党派民主发展到基于个人参与的普遍民主时,中国政府却从家庭单一的集体主义发展到以民众参与和动员为基础的社会主义社会更为普遍的集体主义。

总之,近20多年来,中国的人口科学发展到从无到有、从小到大,异常凶猛。但由于中国人口问题的紧迫性,使人们集中于对当前的人口问题的探讨,而缺乏对中国人口态势从历史的纵深的考察,李中清、王丰的《神话》一书正是力图从历史的角度来探索中国人口发展变化的规律性,并就此对马尔萨斯的经典提出挑战,给我们以启发,它也将引起更多学者对这一方面的更深入、细致的研究。

(责任编辑 徐阳)

猜你喜欢
马尔萨斯抑制控制
马克思主义视域下对马尔萨斯“人口论”的批判超越
马尔萨斯的忧虑与当代国人的困惑
新形势下的人口增长
紫杉酚纳米纤维对肿瘤生长和新陈代谢的抑制作用
开关电源的电磁干扰抑制分析
社会转型期行政权控制的路径探索
会计预算控制现状及方法
对外开放对金融发展的抑制效应
浅谈高层建筑沉降监测关键环节控制
保险公司财务风险管理及控制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