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尼·莫里森诗化现实主义小说的发展

2013-04-29 13:24吴胜利
关键词:托尼莫里森现实主义

摘 要:本文从现实主义视角重新审视托尼·莫里森九部小说的发展特点:她继承并发展图默的诗化现实主义传统。以《宠儿》为顶点,早期小说主体呈现浓厚的抒情性。后期主体则注重现实主义描写,演绎黑人社区及人性的复杂,再现美国社会生活的一个重要方面。

关键词:现实主义;批判现实主义;诗化现实主义;托尼·莫里森

中图分类号:I207.4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3-2596(2013)09-0152-03

美国黑人文学评论家伯纳德·贝尔认为当代非裔美国小说中主要的新现实主义手法有:与社会现实相关的批判现实主义和以诗性的方法处理现实问题的诗化现实主义。诗化现实主义关注现实和语言,同时坚持认为人的意识塑造现实,而不是现实塑造人的意识[1]。用诗性的抒情的方式来表现地方的种族叙事。像图默一样,当代黑人诗化现实主义者更多追求感觉和环境的真实,而不是事实的真相。他们集中通过超自然方式把现实与过去联系在一起。他们的作品通过神秘的非自然的世界,从心理的社会的视角透视人物的伦理行为。非裔美国诗化现实主义者用哥特式视角展示环境、事件、人物的神秘和恐怖。他们运用现实主义常用的技巧。如大胆的素描,对体验的过滤,反复出现怪诞的中心意象。人物的环境和特点,对作者来说比摄像式外在描写通常更富有意义。经常在叙事中出现大段抒情性片段,歌颂在魔幻神秘恐怖中展现的真、善、美。他们的内容和风格逐步“超越现代主义和后现代主义的创作手法,既擅长运用现代主义和后现代主义的创作手法,又贴近当代社会”[2]。莫里森用性别的差异来继续图默的诗化现实主义传统。

一、前期小说抒情性的不断增强

真实是现实主义文学的生命,无独有偶作者的这些小说都取材于一些真实的故事,具有客观真实性。逼真、客观、传神地叙事是现实主义小说真实性的最高要求。从19世纪末兴起了一股新的现实主义,认为只有人的精神世界才是真实的永恒的。因此现实主义的真应该从外部的客观生活转向创作主体,追求主观真实。因而,作家将叙事的焦点落在创作主体的精神世界。他们注重对人物的非理性、潜意识世界的发掘。其实,小说的生命力就在于其真实性。它是基于作者的经验世界的一定艺术升华和艺术再现。这真实性是来自于对事物外在形态和结构的逼真模仿。它也来自于对制约事物内在结构的形象阐释和作者对自己主观经验世界的真切表达。

《最蓝的眼睛》(1970)采用多人称叙事,以第一人称叙事为主。克罗蒂亚和佩克拉的少女叙述,拷问了美国的种族主义社会。小说分为四篇,分别以“秋、冬、春、夏”命名,借以象征佩克拉悲剧的不可避免。她的弱小的生命,在克罗蒂亚和《迪克-简》课文中的中产阶级白人小女孩的对比下,显得愈加悲剧性。波兰的歌声吸引了佩科拉;麦克蒂尔夫人的歌声感染了克罗蒂亚;艾薇的歌声打动了波林(这些歌声在作者后期作品中渐渐消失)。人物的夭折与金盏菊的枯萎相伴生,使叙事散发出浓厚的抒情性。作者的处女作就具有诗性的结构,揭示了种族主义和性别歧视内化为无意识对黑人的颠覆性破坏。

《秀拉》(1974)是一曲黑人女性解放的预言,它的抒情性就体现在秀拉的诗性人生。由于人物所表现出的争议性,读者在阅读时是被迫在颇具争议的现代社会里表明自己的立场。读者在欣赏其美学价值的同时,也欣赏小说创作涉及的政治动机。作者关注现实中的男女生活真实情况。她充分利用语言的想象力和抒情性,创造感觉和环境的真实。作品富有音乐的节奏感和诗意的倾泻。读者可以字里行间感受理性的思想与诚挚情感的混合流动。作者注重从民间传说和神话中追寻民族之根,突出现实和黑人文化自身的优越性。秀拉的形象冲击着黑人社区。一方面,秀拉代表自由、独立的黑人女性。她天真、率直、任性、自豪。她不受传统道德观念的束缚。另一方面,她代表黑人社区所惧怕的邪恶。由于秀拉一人的叛逆所作出的牺牲,使得社区更团结友爱。从某种意义上讲秀拉实际上充当了被钉在十字架上的耶稣,使众人得救[2][188]。秀拉敢爱敢恨,干事特立独行。更准确地说,秀拉是黑人女性解放的先驱。

诗化现实主义作家常用比喻和隐喻来象征和指代现实生活中的人和事。《柏油娃》(1981)具有这样鲜明的诗性结构。它的中心意象是一则十九世纪在美国黑人中间广泛流传的民间故事。农夫和兔子的较量反映的正是现实中种族、阶级、性别斗争的关系,在小说中得到全方位的展示。这些主要人物都体现出农夫和兔子的控制关系,一层一层的较量重叠在一起,都映出了一个共同的民间故事结构。小说中人物的争斗突出了现实主义色彩。骑士岛上的小姑雾正是抒情性的弥漫。

二、《所罗门之歌》(下文简称《所》)(1977)、《宠儿》(1987)的抒情性走向巅峰

对诗性的追求,是每一位作家所追求的的最高境界。一部有诗性的作品,才能产生强烈的震撼,化腐朽为神奇。因为包括在作品中的情感和力量能够引发人的无限联想和深思。作品在解放读者想象力的同时,给予他们心灵深处以莫名的审美冲击。《所》就具有这鲜明的诗性特征。它的诗性特征来源于作品本身的诗性结构,以及作品中诗歌独特的审美特质。作者的情感、意志和感悟都汇入到诗歌之中,使作品情感饱满、思想丰厚。这种诗性打破一般作品的直白和平淡,以充沛的诗意打动读者的心灵,给读者一种意境美。诗歌所洋溢的神奇,也给读者一种强烈的好奇心。读者获得审美感受,因此作品具有强烈的诗性。

《所》的抒情性从头至尾,集中回响着一首美国南方古老而又神秘的布鲁士歌谣。它似古老的传说,具有魔幻的超现实主义色彩。歌词反复,曲调忧伤。它深情地揭开一个四代黑人家族的颠沛流离,并引导黑人后裔对黑人民族传统的追寻。在众多的黑人文化遗产中,“黑人飞天”为主题的歌谣,反映的是黑人在奴隶制下以自杀寻求解放的悲壮历史。深情的歌唱是这部小说真正打动读者的地方。浓厚的民族抒情性叙述,像一首感人泪下的现实主义史诗。它道出黑人在新大陆的一段抗争史。不同版本歌谣中超自然的飞翔,也是奴隶叙事对现实的直接塑造和影响。曾祖父为逃避奴隶制飞天;祖父被白人奴隶主用枪打飞,也是“飞天”;父辈的罗伯特·史密斯作为七日社的成员不抗压力选择“飞天”;姑姑派拉特被吉他误杀,一只鸟叼起她的意义非凡的耳坠飞走,真正实现了“无需离开地面,她就能飞翔”[3];面对吉他的枪口,奶娃最后以“飞天”来回赠姑姑、拯救吉他等黑人极端主义者(奶娃的牺牲一定能唤醒吉他等七日社的成员放弃种族屠杀);奶娃所看到的黑人孩子们仍然在玩着黑人飞天的游戏。歌谣所累积的情感不断增加,昭示一代又一代的黑人要复活黑人崇敬的飞天传统。作品浓厚的抒情性鲜明地表现了黑人民族自身的美和随之而来的自豪感。

《宠儿》中“甜蜜之家”是奴隶制的缩影。每个人都在内心发出痛苦的呻吟。宠儿是奴隶制六千万受害者的代表,是奴隶制受害者集体痛苦情感的抒发。她似目睹像她外婆那样采花的小姑娘,曾经生活在非洲大陆,被偷运船掠夺到美洲。她直接让人想到是遭到割喉的女儿。她来到人间报复让自己遭受不幸的亲人,索要属于自己的母爱。当宠儿把塞丝引向死亡的时候,丹芙走出了家门去社区寻找帮助。黑人社区行动起来,相互关爱又恢复了。在集体的歌声中,他们驱逐了宠儿,拯救了这对陷入困境的母女。作品中的魔幻人物,增加了作品的诗性因素。读者也被引向对造成这种悲剧原因的历史、文化与心理上的思考。人物所暴露的野蛮和杀戮也将读者带入幽暗的人性之思。魔幻的意象在文本中承担诗化的功能,闪烁着朦胧、神秘而又凄切的悲怆诗意美。这些取自现实的魔幻,弥漫着浓重的历史气息,具有极强的现实性。读者可以透视到黑人的苦难历史和现实悲剧的根源。作者用小说的艺术方式复活、再现那段历史。字里行间体现作者非凡的想象力,使小说摆脱了历史叙事的呆板陈旧模式。历史不是已经终结的东西,它也存在于现在。它反映在集体的创伤意识里。宠儿似的幽灵漫游人间,透露的则是:死亡却是一种幸运,现实比死亡更残忍暴戾。作者的成功还在于抒发黑人之美,黑人如美国的大地一样美,特别是黑人女性之美。这种浓烈的抒情性魔幻叙事让读者感到更切实、具体和深刻。

三、后期作品人物的纷争和喧嚣,作者突出揭示复杂的人性

《爵士乐》(1992)第一人称叙述者抒发对生活的感受和自我情感,带有浓厚的抒情性[4]。乔·特雷斯渴望自己的母亲能从丛林中走出。他在真正认识维奥莱特之前经历七次改变,这七次都是体现乔对母爱的渴望和对种族压迫的逃避。他第一眼就爱上多卡丝。这样一对畸形的老少恋,既是乔渴望母爱,也是渴望同是天涯沦落人的交流。一对爱情的悲剧牵出多少哀婉动人的家庭故事。他们都失落在一个情字。他们都源于感情的饥渴。失去母爱或情爱后他们都如爵士乐般疯狂失去理性。他们生活在现在,但他们的眼睛都盯在过去。他们陷入过去不能自拔,爵士乐把他们的过去揭开,让他们疯狂地渴望。《爵士乐》的抒情性展现了黑人理性的坍塌,此后作者笔下的人物的抒情性渐渐消失。

在作者的所有小说中,《天堂》(1997)有着最多的人物(有名姓且具体描述的人物210多个),作者转向展示最复杂的矛盾斗争和揭示人性。在读者面前作者呈现了一个完整的社区结构。作为新世界的缩影,它突出批判的主题。作为对民权运动和黑人民族运动历史的回应,作者期待重新思考未来的方向,为所有美国人带来真正的平等和自由。她既从种族主义和男性霸权主义视角,又从人性的角度,对美国历史进行了猛烈批判。

鲁比镇不是铁板一块,各种矛盾迫使居民离开。部分居民也到修道院避难或寻求救助。鲁比镇解决不了斯维蒂这样生活陷入困境的黑人家庭。鲁比镇以肤色深浅来判定居民的亲疏制造人性的悲剧。鲁比镇阶级差别让情感服从家族利益也制造阿涅特这样年轻人的悲剧。即便鲁比镇的统治者摩根家族也曾受惠于修道院。摩根家族治理鲁比镇的种族主义方式已经陷入绝境。摩根兄弟没有子嗣,唯一的外甥K.D本可以担负家族的接力棒。但是他为非作歹,声色犬马,没有任何希望了。这在客观上宣告了鲁比镇建立纯粹黑人天堂的破产。

修道院五位女子都是些心碎的、惊吓的、孱弱的落难女子,都有着小女孩式的梦想。她们的父母亲都不同程度地缺失或误导孩子。她们的爱情生活无一是健康的。因为都找不到一个可以安全栖身的家庭,她们都有一种被遗弃感。此前在各地游荡,她们已经没有传统的家庭和社会的理想。修道院成了这些妇女的避难所。修道院是远离世俗之地,本应是个与世无争的天堂。但是时过境迁,加入的女子无法摆脱人性的羁绊和世俗的诱惑。她们逃离城市文明,进入西部荒野,并不能躲避种族主义和男权霸权主义等罪恶和偏见。在鲁比的统治者看来,这些女人既不够纯粹也不圣洁。她们在修道院自由活泼、抵制男性霸权的叛逆生活,招致鲁比男性的嫉恨。另一个深层原因就是摩根家族想要收购修道院的地产。而这些自愿聚集在一起的女人又不愿离开。这些都触动了鲁比镇统治者的利益,最终招致灭顶之灾。这群八层石头家族的历史就是在模仿白人的种族主义。它内部实现资本主义和男权主义经营方式,同样是罪恶的。作者深刻全面地揭示了人性的丰富性和复杂性。不论白人或黑人,人们内心的邪恶同样会导致种族主义一类东西的出现。

《天堂》和《爱》(2003)都展示美国种族社会危机,作者尝试从人性和历史根源上追寻危机起因和解决办法。作者观察到现实世界的复杂,关注现实社会重大问题和矛盾焦点。她综合多种方法和技巧,表现主题和传达自己的看法。作品着重反映现实生活和历史发展。作者的创作实践丰富了现实主义的内涵。伟大的小说都是对人的内涵或人性的理性主义层次的揭示。同类相残,亲情已经逐步被贪婪、邪欲和相互利用所毁灭。其背后潜伏的是人性的阴暗。作者描绘了现实生活中脆弱的人性何以扭曲的过程。人不过是由大量充满敌意的事实所包围的脆弱的生命。这些事实威胁到人们的幸福和安全。在各种压力下,黑人人性扭曲。家庭、团体内部四分五裂,甚至走向极端。

《爱》中,比尔·柯西是小说的中心人物。他的父亲曾经是黑人的告密者。他和他父亲的关系是造成他人际关系失败的根源。表面上他是一个既成功又和蔼的主人,可内心既自私又痛苦。他先猥亵然后娶了与他孙女一样大的西德做他的新娘。柯西对他的两任妻子都不忠诚,他真正所爱的是一个妓女。他立下遗嘱几乎把所有财产都留给这个妓女。这些女人在柯西生前为了得到他的恩宠,在死后为争夺他的财产,互相攻讦报复,大打出手。西德同样也不忠于柯西。她雇佣朱妮儿伪造柯西的遗嘱,最后从阁楼上掉下摔死。克里斯廷和西德之间的冲突实质是柯西播种、挑唆的,加上梅煽风点火怂恿,最后走向悲剧。小说暴露黑人社区的爱的荒漠。这从故事叙述者L的名字也可见一斑。L是Love的首字母,代表爱的缺失。同时她生活的地方没有人能记起她的全名Love,正象征着周围的人的“爱”的缺失。失去爱,人性的阴暗无以复加。作者早期作品中的抒情性已荡然无存。

作为对《爱》的回应,《恩惠》(2008)讲述善良的人性是一种恩赐。文本运用多视角循环叙述的叙事技巧,带来审美的陌生化效果。作者从悲剧的和人文主义角度入手,以现实主义方法探索未知的人性世界。种族悲剧颂扬的是人类的精神,是在力量方面探索人性。雅各布小时候是个孤儿、流浪儿,有过苦难的经历。他是生活在所谓的野蛮人中的非教徒。在去朱伯里奥庄园的路上,他下马把一只卡在树缝中的小浣熊流血的后腿给弄出来。看到有人野蛮对待家畜,雅各布很生气。雅各布是一个具有人文主义精神的商人。纵观雅各布的一生,他能人性地对待奴仆和动物。他的妻子在丈夫死前对待下人非常宽容、理解。夫妻二人在没有教会影响的日子里,农庄和谐美满,蒸蒸日上。可以说他们夫妻二人的仁慈是对奴仆的恩惠。农庄的祥和都依仗雅各布这位仁慈的恩主。这部小说暴露出在美洲殖民地时期,即便在制度性的阴暗岁月里,也有人性的光辉闪耀。人性的至高美德是恩惠。这美好的人性不是制度性的宗教可以赏赐。它是一种恩惠,可遇而不可求。丽贝卡的变化揭露教会的虚伪,也讽刺号称绝对进步的西方文明。这种文明与野蛮的悖论式并存是以牺牲所谓的劣等民族为代价。小说也宣扬人性对恩惠的依靠。作者看到了人类的希望,美好的人性是这个世界的期待。她回归雨果等现实主义大师对人性仁慈的赞美。小说描写真实,展示恩惠的力量,继续探索人性的深度。

莫里森重新审视美国历史。她以黑人为中心特别是黑人女性为中心,探寻各种矛盾产生的根源。作者把习以为常的事物与神秘离奇的魔幻融为一体。她力图打破主客观世界的界限,从而从总体上更好地把握现实。作者尝试用诗化现实主义方法来探索解决种种矛盾问题,揭示社会现实,促进文明的发展。她的每一部小说都把锋芒指向罪恶的种族制度,再现奴隶制的黑暗及其对黑人后裔的创痛。作者暴露人性的善与恶。她所设计的叙事结构容纳了整个美国黑人的社会全景。从小女孩佩克拉到成年女性秀拉,再到男性奶娃,此后人物愈趋复杂、广泛。后期则反映她对黑人生活、思想和斗争有更深刻的理解,最终走向对人性的批判。她将自己的看法用重建历史的叙事传达世人,还原历史的真相,同时探索人性,以期洞穿人类发展的普遍的命运。作者追求的是唤醒大众,寻觅正确的方向,力求获得精神上的解放。她把美国黑人文学现实主义传统推向一个新的高度。

参考文献:

〔1〕贝尔(Bell, Bernard W.). 当代非裔美国小说:其民间溯源与现代文学发展(The Contemporary African American Novel: Its Folk Roots and Modern Literary Branches)[M]. 北京: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2007.1(英美文学文库):174.

〔2〕罗小云.超越后现代:美国新现实主义小说研究[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2.1;188.

〔3〕Morrison, Toni. The Song of Solomon[M]. New York: Alfred A. Knopf, Inc., 1977: 336.

〔4〕吴胜利.影子、语言、井和剃刀—《爵士乐》叙述者的四重影像[J].重庆科技学院学报,2010(24):122.

(责任编辑 徐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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