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荒： 伪命题 真警戒

史晓芳

摘要：时近半年节点，我国金融市场遭遇一场影响面较广的钱荒事件，甚至因各类相关信息“铺天盖地”式的报道一度引起民众恐慌。抛开喧嚣后客观分析，这场所谓的钱荒远没有想象中的严重，只是一场发生在金融市场的暂时性、结构性的资金紧张，是对金融体系的一次严肃警戒。究其原因，除却外部经济环境的影响，金融体系内部的问题不容忽视。

关键字：Shibor；资金紧张；流动性管理

6月以来，金融市场资金出现空前紧张，缺钱传闻四起，上演了一出钱荒事件，引起各类媒体及社会各界广泛关注。而这场始发于银行系统的钱荒，可谓扑朔迷离，让人难辨真假；面对银行系统普遍的资金紧张，决策层打破常规，不予放松货币政策，坚持盘活存量货币，其中暗含深意。就此，让我们来一探究竟。

钱荒来袭：利率高企，资金告急

6月6日，市场传言两家中型银行兴业银行和光大银行出现五十亿交割违约，钱荒事件揭开序幕。当日被认为是中国基准利率的上海银行间同业拆借利率（Shibor）突然飙升，隔夜和7天shibor更是大涨231.20和152.00BP至8.2940%和6.6570%。6月8日，李克强再提盘活存量货币，Shibor隔夜利率飙升至9.581%。6月14日，9个月期记账式贴现国债再现流标，计划募集150亿元，却仅获得95.3亿元的有效认购，中标利率则高达3.7612%，较发行前一个交易日二级市场收益率高出60多个基点。6月19日，大型商业银行进场借钱，Shibor利率全线飙升，市场资金紧张态势加剧，银行间市场人民币交易系统闭市时间延迟半小时至下午5点。中银国际退出2012-2014年记账式国债承销团。6月20日，钱荒事件空前恶化，资金市场遭遇“六廿惨案”。Shibor隔夜利率攀至13.444%，银行间隔夜质押式回购成交利率高达30%，7天质押式回购利率最高成交于28%。同时，市场频频传出银行资金违约，虽然有关银行都先后予以否认，但这些反常情况足以表明，银行资金紧张的程度可见一斑。6月21日，Shibor利率开始回落，隔夜、7天品种分别下跌495.2、246.1个基点，至8.492%、8.543%。6月23日，工行系统升级故障引发储户暂时恐慌，但银行间利率仍趋于回稳。

图1 6月份上海银行间同业拆借利率走势图

图片来源：腾讯财经-图片报告

截至目前，以Shibor隔夜利率过山车式的涨落为表现的货币市场的钱荒事件，历经不到一个月的紧张形势，逐步走向平缓。当然，此次钱荒事件不仅在银行间市场引起轩然大波，也对货币基金、债券市场、股票市场、黄金市场造成一系列波动。

然而，与钱荒事件中银行间资金频频告急相矛盾的是，今年以来货币供应量屡创新高，增速高于全年13%的预期目标，社会融资总量增速也较快，银行信贷量维持在高位。截至5月末，人民币存款余额高达99.31万亿元，逼近百万亿元大关；M2余额达到104.21万亿元，同比增速15.8%；社会融资规模达9.11万亿元。市场上不少机构和个人依然大量购买各类银行理财和信托产品，房地产市场活跃，房价持续走高，社会游资仍在积极寻找投资机会，民间借贷依旧活跃。由此可见，市场总体上并不差钱，所谓的钱荒并非市场流动性紧张所致，而是金融机构暂时性、结构性的资金紧张，是个伪命题。

钱荒缘由：内有漏洞，外有压力

在货币供应充足的背景下闹起了“钱荒”，实在令人疑惑。结合事件发生时点及背景，究其原因无外乎内外两项：银行经营管理漏洞，外部经济环境压力。

就银行经营管理漏洞也是此次钱荒的根源来看：

一是商业银行脱离实体经济，热衷于杠杆投资和期限错配套利，导致金融体系“资金空转”，流动性风险加大。近年来，借助国内外宽松的货币政策环境，商业银行恣意扩张业务，忽视风险控制及流动性管理，脱离实体经济盲目发展，大玩以钱生钱的“空手道”游戏。这就导致资金结构性错配，大量进入房地产、地方融资平台、部分产能过剩行业以及部分资金被用于早期的还本付息，资金并未进入实体经济，而只是在金融体系内部空转。由此，金融系统内部杠杆率不断放大，风险不断积聚，最终在外部经济环境压力下，遭遇钱荒事件。正如中国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金融研究所所长张承惠所言，银行业当前出现的“钱荒”现象，是过去几年商业银行随心所欲扩张自己的业务规模，达到一个极点后的集中爆发。进一步看，此次钱荒事件凸显了我国金融业的改革与监管滞后于金融业的发展，金融体系的发展及其运营管理体制已严重脱离实体经济发展需要，缺乏服务实体经济的完善机制和体制保障等问题。

二是商业银行缺乏科学的流动性管理手段，对6月将出现的一系列影响流动性的因素预估不足，应对措施不到位。6月份，商业银行面临一系列影响流动性的因素：1.5万亿元理财产品到期需要兑付；千亿元左右的外汇头寸需要补充；5000亿元存款准备金、4000亿元财税征缴和2500亿元大银行分红需要清缴。对此，商业银行缺乏有效应对措施，一些大行未发挥市场一级交易商应有的作用，导致货币市场价格大幅波动。

再看下外部经济环境压力：

一是央行流动性调控发生新改变。多年来，我国商业银行形成一种惯性：一旦资金短缺就向央行“哭穷”，等待政府出手救市并屡次“得逞”。因此，即使在资金很紧张的情况下，一些银行认为政府会在经济下行过程中出台扩张性政策，提前布局占位，仍在6月上旬进行了超规模信贷投放，导致头寸明显减少。而央行并未如预期般向市场注入流动性，这让不少金融机构始料未及，造成钱荒事件加剧。

二是美联储拟逐步退出量化宽松政策导致热钱流出的预期。目前，美国经济复苏迹象明显，美联储的量化宽松政策已见成效，逐步退出量化宽松是其必然选择。在6月份召开的美联储议息会议上，伯南克透露出美联储将缩减债券购买规模，逐渐退出量化宽松的倾向。而一旦美国实施量化宽松退出战略，全球经济与金融市场以及资产价格必会受到新一轮冲击，新兴市场国家承受的资金流出、货币贬值压力将持续。这一预期无疑会加剧流动性紧张态势，由此可以推断，此次钱荒事件与这一预期有一定关联。

此外，银监会、外管局等监管部门强化理财产品监管以及加大对跨境套利交易的监管，也导致各商业银行需要增加资金以满足合规要求。这在一定程度上也影响到了此次钱荒事件。

决策层态度：盘活存量，改进管理

此次钱荒事件中，决策层的态度与以往发生较大转变，出乎商业银行意料，令其猝不及防。在6月银行体系流动性持续紧张的背景下，国务院传出“盘活存量货币”的坚定取向，央行也一反常态，铁血纠偏市场机构放水预期，期间几乎未采取任何公开市场操作工具释放流动性，还两度发行20亿央票表明不宽松态度。

6月8日、6月19日国务院总理李克强继5月13日后重提“盘活存量货币”。尤其是在19日召开的国务院常务会议上，指出要把稳健的货币政策坚持住、发挥好，合理保持货币总量；并明确提出要“优化金融资源配置，用好增量、盘活存量，更有力的支持经济转型升级。”这表明未来一段时间内，货币政策不会放松，同时力图通过市场调节，让资金流向最该去的地方，恢复经济结构平衡，进而推动金融改革的深化。6月17日，央行发函要求各商业银行强化流动性管理。6月18日，央行在公开市场重启央票发行，以20亿元人民币三个月期央票创下今年5月份重启以来的地量。6月20日，在银行间利率创历史最高之际，央行照常发行20亿央票。6月23日，央行在其发布的第二季度货币政策例会公报中强调：在保持宏观经济政策稳定性、连续性的同时，优化金融资源配置，用好增量、盘活存量，更有力地支持经济结构调整和转型升级，更好地服务实体经济发展，更扎实地做好金融风险防范。6月24日，央行公开表态：当前我国银行体系流动性总体处于合理水平，要求各金融机构继续认真贯彻稳健货币政策，切实提高风险防范意识，强化流动性管理。

国务院常务会议所传达的意图以及央行在公开市场的操作表明，此次宏观调控部门不会为短期流动性紧张“买单”，而是坚定地保持合理的货币总量，坚决地优化金融资源配置，迫使商业银行强力收缩表外业务、盘活货币存量、带动社会融资总规模去杠杆，挤压资金“空转”余地，确保资金进入实体经济，支持经济结构调整和转型升级。

应对策略：修炼内功，走良性发展之路

此次钱荒只是一个伪命题，但确实带来一系列市场波动及恐慌，对商业银行而言可谓一次严厉警告，对我国金融市场更是一次严肃警戒。而追根溯源就在于我国金融业改革和监管的滞后，以及金融体系发展及经营管理体制的落后上。为此，若要杜绝后患，保证我国金融市场健康持续发展，务必要从调理机体入手，整个金融体系须深化改革，修炼好内功，逐步走上良性发展之路。

第一，转变监管模式，加大监管力度。此次钱荒事件很大程度上源于商业银行流动性管理漏洞，这与监管部门监管不力不无关系。由此，金融监管部门要逐步实现由简单的数量调控转向质量和结构的优化，由以合规性监管为主逐渐过渡到合规性监管与风险性监管并重；要多元化监管手段，由行政监管向经济性、法律性监管转变，采取现场与非现场监管、外部审计、审慎监管会议、三方会议等多样化监管手段。

第二，深化金融体制改革，完善金融市场体系。首先是改革和完善金融体制，破除金融市场垄断，促进民间资本进入，建立多元化的资金供给体系。其次是推进利率市场化改革，实施差别化信贷优惠政策，保障信贷资金转向支持实体经济的一般性信贷中，促进银行之间的良性竞争，减少金融体系的期限错配、短债长投业务，降杠杆，做好资金负债管理。最后还应大力发展直接融资，加快发展多层次资本市场。将中小企业股份转让系统试点扩大至全国，鼓励创新、创业型中小企业融资发展。扩大债券发行，逐步实现债券市场互通互融。

第三，商业银行要加强流动性和资产负债管理，并提高相应管理水平。参考央行公告即：首先要加强对流动性影响因素的研判，正确估计流动性形势，沉着冷静应对流动性波动，避免非理性行为，保持日常流动性合理水平。其次要统筹兼顾流动性与盈利性等经营目标，按宏观审慎要求，合理安排资产负债总量和期限结构，合理把握一般贷款、票据融资等的配置结构和投放进度，谨慎控制信贷等资产扩张偏快可能导致的流动性风险，加强同业业务期限错配风险防范。要按照“用好增量、盘活存量”的要求，在保持信贷平稳适度增长的同时，调整优化信贷结构，加大对中小微企业、“三农”、先进制造业、战略性新兴产业等实体经济的支持力度；从严控制产能严重过剩行业贷款。最后要进一步规范市场交易行为，严肃交易纪律，维护良好市场秩序。上海银行间同业拆借利率（Shibor）报价行要严格按照报价准则理性报价，并切实履行报价成交义务。公开市场业务一级交易商和货币市场成员要自觉维护市场交易秩序，真实报价和交易，严禁虚假报价误导市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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