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论王之士的学术思想

2013-04-29 00:44张波
华夏文化 2013年1期
关键词:关学乡约蓝田

张波

王之士,字欲立(一说“欲圣”),蓝田人,学者称之为“秦关先生”。生于明嘉靖七年(1528),卒于万历十八年(1590)。王之士为明代著名的关学学者,其生前敦悦诗书,行不蹄乎规范,名动乡间,被视为“蓝田吕氏复出”,与宋代“蓝田四吕”(吕大忠、吕大防、吕大钧、吕大临)相提并论。又与著名理学家许孚远(1535—1604,字孟仲)、大儒冯从吾(1556—1627,字仲好)最为莫逆。曾接受时任陕西提学副使的许孚远邀请,讲学于正学书院,关中士人争相师之;在许氏离职后,“出武关,浮江汉而下,迂道江之右”,至浙江德清,又会晤许氏,讲学弘道。“东南学者闻先生至,多从之游。”(《关学编·秦关王先生》)

王之士著述颇丰,据史料记载著有《理学绪言》、《信学私言》、《大易图象卷》、《道学考源录》、《易传》、《诗传》、《正世要言》、《正俗乡约》、《王氏族谱》、《正学筌蹄》、《阙里瞻思》、《关洛集》、《京途集》、《南游稿》等;所述著作有《先师遗训》、《先君遗训》、《皇明四大家要言》、《性理类言》、《续孟录》等。在王之士去世二十年后,其子嗣请冯从吾将其著述厘定为《秦关全书》。然而,至清末民初时王之士的著述多已佚失,蓝田学者牛兆濂曾搜辑其著述,也“仅具一文一诗,他无考也”(《蓝川文钞·秦关先生拾遗录序》)。牛氏未云诗、文为何诗何文?今疑其诗为《梁日缉为言辋川雪中之游》(见牛兆濂纂《(民国)续修蓝田县志》卷22),文为《灞水龙王庙记》(见《(光绪)蓝田县志》附录《蓝田县文征录》卷2、《(民国)续修蓝田县志》卷20),牛氏弟子陈敬修又取“儒集中有及先生者,汇为一册,名为《拾遗录》”(《蓝川文钞·秦关先生拾遗录序》),惜今未见其书。故拟根据现存史料略论其思想。

一、学宗父师,以尽性无欲为宗

冯从吾《秦关全书序》云:“蓝田王秦关先生,理学醇儒也,其学以尽性无欲为宗……顷先生冢嗣伯敬持先生著作若干种,乞余订正,会余病,不能细读,乃留伯敬数日,命门人辈稍为编次以归之,而以《文简公粹言》及《飞泉公语录》列于前,见先生学问渊源所自,其日:‘先师遗训,先君遗训云者,先生所自命也。”牛兆濂《秦关先生拾遗录序》亦云:“先生以近道之资,禀父师渊源之正,加以笃信。”可见,王之士之学自有渊源,一则其父王旌(号飞泉,任代邸教授),一则其师文简公吕楠(1479—1542,字仲木,号泾野)。就父教而言,据冯从吾记载,“先生幼承庭训,七八岁即知学,教授公授之毛诗二南辄解”。可见,王之士深受其父王旌影响无疑,立身处世恪守遗训。王旌著述现多不传,《(民国)续修蓝田县志》卷20仅载其《七盘坡》诗一首;但《关学编》云其“明理学,有语录藏于家”,而王之士年轻时又“治《大戴礼》,兼通《易》”,则可推知王旌对理学,尤其是《礼》、《易》有较深刻的理解,并撰语录加以阐发,这必然会影响到王之士。就师教而论,据牛兆濂《秦关先生拾遗录序》记载,“先生学本泾野,然泾野没,时先生年十四五岁……先生学问渊源所自,其日‘先师遗训、‘先君遗训所自命也。此时文简不别以姓氏,其为泾野无疑矣。”可见,牛氏认为王之士受学于大儒吕柟(谥号“文简”),然而《明史·儒林传》云:“潜(吕潜)里人郭郛,字维藩,由举人官马湖知府。蓝田王之士,字欲立,由举人以赵用贤荐,授国子博士。两人不及楠门,亦秦士之笃学者也。”《明史》明确提出王之士未及吕柟之门,有悖于冯从吾所载。冯氏与王之士相知,所说理应可靠。然而,冯氏所论王之士“其学以尽性无欲为宗”。“尽性”、“无欲”虽为宋明以来理学家多谈,尤其是在阳明学者那里;但是在以杂融程朱、张载思想为特色的吕柟那里,甚少谈论“尽性”、“无欲”。仅就现存《泾野先生文集》而言,也仅有两句相关语句:“圣人无入而不无欲,一静坐不可便了也”(《静修书屋记》)、“圣也者,尽性者也”(《韩生祖父母八十寿序》)。若以此推断,王之士的“尽性无欲”似乎就成贤希圣的工夫而言。

二、推行《乡约》,以礼敦俗

自张载以来,关学素有“以礼为教”、敦化风俗的传统。在蓝田推行“以礼为教”的典型,莫过蓝田吕氏的“乡约”实践。据史料记载,吕大钧作为较早向张载“执弟子礼”的门人,将张载重礼的思想付诸于实践,“居父丧,衰麻葬祭,一本于礼。后乃行于冠婚膳饮庆吊之间,节文粲然可观,关中化之”(《宋史·吕大钧传》)。在中国传统社会中,乡约在彰显儒家道德理念,教化民俗,稳定社会等方面起到了重要作用,故有“敷教同风,莫善于乡约”、“乡约行,则一乡之善恶无所逃,盗息民安,风移俗易”等褒誉。《吕氏乡约》作为中国历史上第一部《乡约》,在后世影响甚大,诸如吕楠在谪解州时即教化百姓,“行《吕氏乡约》及《文公家礼》”(《明史·吕楠传》)。在王之士的家乡蓝田,素来重视推行乡约,在明代时就有邵氏推行《柳庄寨乡约》(见牛兆濂《续修蓝田县志》卷14),直到清末民初大儒牛兆濂仍整理《吕氏乡约》,教化民众。

王之士也如其乡贤吕氏和后学牛兆濂一样十分注重《乡约》的劝善惩恶、移风易俗的作用。据史料记载,其云“居乡不能善俗,如先正和叔(吕大钧)何”,“乃立《乡约》,为十二会,赴会者百余人。设科劝纠,身先不倦。诸洒扫应对、冠婚丧祭礼久废,每率诸宗族弟子,一一敦行之。于是,蓝田美俗复兴”(《关学编·秦关王先生》)。可见,王之士效法前贤制定和推行《乡约》的目的在于“居乡善俗”,而且在实施过程中身体力行。王之士所制定的《乡约》,应为史料所载的《正俗乡约》,虽然其内容现已无从考索,但其通过宣讲乡约,使民众将儒家的道德思想内化于民众心灵,自觉遵守伦理规范,复兴蓝田淳风,成为一时美谈。

三、辟邪崇正,道法邹鲁

自张载以来,关学学者十分注重辟邪崇正,尤其是通过批评佛、道异端,维护和弘扬儒家的道德义理和治平理念。张载力批判佛、老,发掘儒家精微义理,认为佛教以心为法,以空为真,万物依照“形自形,性自性”之“无自性”的因缘而生,因而成为悬空的幻象,其生死轮回也是惑业所致,最后走向以寂灭为解脱归宿的“往而不返”的极端。又认为,老子的“有生无”之论导致“虚无穷,气有限”,以无穷之虚来对待有限之气,乃是体用殊绝,将本体与现象割离,是不知道“不有两则无一”的道理,结果导致道教重生执“有”,追求保身养生,甚至成仙不死之说,其弊在于没有看到生命的变化,走向知聚不知散的另一个极端,“徇生执有者物而不化”。其后,关学学者多批佛老,诸如冯从吾撰写《辨学录》,拒斥佛老,阐明“吾儒之正传”,认为佛教无法揭示天理,揭示人之所以为人的至善本原;虽然佛教明心见性,直指人心,但却没有像儒学般直指至善的本心。后世的李二曲也曾阅读《道藏》、《大藏经》,核其真赝,驳其荒唐,彰明儒学与佛道的不同。王弘撰则认为:“盖为佛之徒,服佛之服,行佛之行,言佛之言,是出世之异人也,如沈莲池是已。虽有谬悠之谈,其志坚行修,是难能也。士大夫而学佛,吾实恶之。”(《山志-初集》卷4)

王之士同上述关学学者一样,严辨佛道“二氏”与“吾儒”之不同。据史料记载:“即时贵或谭及二氏,辄正辞距之不少假。既而道邹、鲁,瞻阙里,遍拜先师及诸贤祠墓,低回留之不忍去,梦寐如见其人。”(《关学编·秦关王先生》)可见,王之士对于佛道的态度是严辨辞距,坚持不懈;同时,又对孔孟儒学深信不疑,以身践履,梦寐体悟。故能久之以其辟邪崇正、道法邹鲁的行实,“名动海内矣,凡缙绅莅兹、道兹者,罔不式庐愿见”(《关学编‘秦关王先生》),以致其好友冯从吾在其殁后二十年后仍赞扬说:“辟邪崇正,百世可师。”

综而论之,虽然现存史料不足以考察王之士思想的全貌,但无法否认王之士在关学史上的地位和价值,其人其学深受关中学者的推崇,屡屡被缅怀赞咏。如冯从吾访其祠时,情不自禁地感叹说:“清癯之貌,笃实之学。四吕而后,公称先觉。昔聆公训,今拜公祠。辟邪崇正,百世可师。”(《少墟集。秦关王先生像赞》)赵用贤推崇其为:“海内三逸,公居其一。”(《关学编·秦关王先生》)王以通赞云:“表帅一乡,矜式后学。”(《关学编。秦关王先生》)清初关中大儒李二曲云:“他若吾乡李介庵、王秦关,学足以明道,才足以应世,粹德卓品,朝野钦仰。此皆克自奋拔,知所从事,登科而弗囿于科,由数十年科目而进于数百年科目,光重史册,彪炳无穷者也。”(《二曲集,谂言》)其后世同乡牛兆濂过其祠,作诗云:“斜阳片石久嵯峨,到此行人唤奈何?前志有基难考信,断碑无字易传讹。秦关一去乡贤少,荆岘不来野寺多。千古辋川名胜地,从教诗画说维摩。”(《蓝川文钞》卷1)又竭力辑其著述,并作《秦关先生拾遗录序》,赞扬说:“吾邑之兴于关学者三百年来无一人焉,关学之统遂终于先生矣。”(《蓝川文钞》卷3)

说明:本文系教育部项目《清代关学重要文献与思想研究》(11XJC720005)成果。

作者:陕西省宝鸡市宝鸡文理学院横渠书院,邮编721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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