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汉语被动句的研究主要集中在有标记被动句“被”字句上,对无标记被动句的专门研究相当少,本文梳理了与汉语无标记被动句密切相关的研究成果,以期找到无标记被动句研究的新突破。
关键词:无标记被动句 “被”字句
一、引言
被动句一直是语言学家讨论的课题和研究的对象,对其进行研究的成果相当多,且主要集中在有标记被动句“被”字句上,对无标记被动句的专门研究相当少。笔者在教学中发现,学生的偏误普遍表现在将无标记被动句误用为“被”字句,而目前的研究尚未能很好地解决这一问题。本文梳理了与汉语无标记被动句密切相关的研究成果,以期为汉语无标记被动句的研究找到新的突破。由于文献中涉及到无标记被动句的分析大多都和“被”字句密切相关,所以,虽然本文要分析的是无标记被动句的研究情况,但是文中还是会出现不少和“被”字句的研究密切相关的内容。
二、关于无标记被动句的本体研究
吕文华(1987)、王静(1996)探讨了汉语有“被”句与无“被”句的同义转换条件。王灿龙(1998)提到:“动词作为无标记被动句的结构核心,制约和决定着进入该句子的其他成分的语义和语序。但另一方面,为了能使这种制约关系正确运用,它自身得具备相应的语义特征(semantic features),也就是说无标记被动句对动词有严格的语义选择限制(selectional restriction of semantics)。”他将及物动词分为表生命体(animate)动作的动词和表非生命体(inanimate)动作的动词两类,分析了这两类进入无标记被动句的及物动词的语义特征。他认为表生命体动作的动词能进入无标记被动句的语义特征是[+可控,+强性动作,+可致果],表非生命体动作的动词中最典型最常见的就是某种自然力造成的动作的词,因其具有[+强性动作,+可致果]的语义特征,所以也能进入无标记被动句。有些动词既表生命体动作又表非生命体动作,他认为造成这种情况的原因是动词的义项,而动词的基本义项和表义具体明确的义项更容易进入无标记被动句。在分析的基础上,他还列出了现代汉语中可以进入无标记被动句的词表(包括单音节及物动词词表和双音节及物动词词表)。
关于无标记被动句的主语,杜荣(1993)认为它是有定的。李珊(1994)指出现代汉语没有形式标记的被动句的特点集中表现在主语上:这个主语是受事、是有定的、多半是无生命的。在汉语的认知体系中若无特别的标记,我们一般将具有生命的主语视为施事者,所以王振来(2004)认为无标记被动句的主语一般是无生命的。
既然无标记被动句的主语多半或一般是无生命的,那就是说存在特殊的情况,比如“病人医生治好了”中的“病人”和“小偷警察抓住了”中的“小偷”都是有生命的,这种情况应该怎么解释呢?王静认为这类句子有“语义强势”,她的研究为谓语动词前有两个名词的无标记被动句现象的解释提供了依据。
通过上述内容可以看到目前分析和研究无标记被动句虽然主要是针对汉语本体的研究,但是如果将其分析方法和研究成果应用到对外汉语教学上,将是非常有价值的。
三、关于无标记被动句的应用研究
(一)关于无标记被动句对比分析的研究
“对比分析(Contrastive Analysis)是将两种语言的系统进行共时比较,以揭示其相同点和不同点的一种语言分析方法”(刘珣,2000)。语言对比不仅对发展语言学、丰富语言学理论具有重要的理论价值,对语言教学也有很重要的实用价值。从语言对比的角度研究被动句的专著及文章也有不少,由于内容太多且比较的内容基本类似,所以本文只就汉英、汉韩(朝)语言中的被动句对比研究进行综述。
关于汉英被动句比较的文章较多,主要有王还(1983),她重点研究了汉语中可能译成英语被动句式的句子,涉及到无标志被动句和“受、挨、遭”等动词构成的句子。熊学亮、王志军(2001)对英语和汉语中典型和特殊的被动句式进行了对比分析,认为英汉语在被动句原型和特殊形式方面的相似又相异是认知予以结构底层的表层变体,还对这种变体的动因作了解释。类似研究还有王志军(2002),倪巍、邵志洪(2004),冯芳(2009)等。
关于汉韩被动句对比的研究则不多,较典型的只有金钟太(1985)的两篇和柳英绿(2000)的一篇。虽然后来陆续也有此类文章,如:金莲花(2007)、张艳菊(2009)、元莲仙(2010)、姜丹(2012),然而基本上是按照二者的研究方法进行,未能超出二者的研究范围。
金钟太在将中文版小说中的汉语“被”字句与朝鲜文版中的译文进行对比的基础上,分析了汉译韩被动句中的对应及不对应情况,并进而指出了其原因及规律。他认为:被字句和朝鲜语被动句对应的基点应放在其被动的语义关系上,把基点放在词汇对应上或放在结构对应上都会出问题,最后还得求助于被动的语义关系。这为后来的对韩国留学生和朝鲜族学生被动句的偏误分析奠定了基础。
柳英绿在金钟太对比分析的基础上,将其由对比分析得出的结论用于对韩国留学生被动句的偏误分析。他将出现在主语位置上的体词性成分记作NP1、出现在间接宾语位置上的记作NP2、出现在直接宾语位置上的记作NP3。他得出的结论为:韩、汉被动句的不同点是韩语被动句中的受事主语可以是不确指的且不能由处所性词语来充当,但汉语的恰恰相反;韩语可以由于结构的需要无法补出NP2,汉语却由于结构需要不能省略NP2;韩国语被动句可以只出现属于被动主语NP1的动词,不出现属于施动者NP2的动词,但汉语却不可以。韩、汉被动句的相同点是在NP2是泛指的对象,不能具体指明其所指的情况下,和在根据上下文能明确指出NP2或它是听说双方都知道的情况下,两种语言的NP2都可以省去。此外他还总结了能够以简单形式出现在汉语“被”字句中的动词的几种情况。虽然如他所说,他的对比是很不充分的。然而,他在对比的基础上对偏误原因的解释,无论对语言研究还是对对外汉语教学都是十分有用的。
(二)关于被动句偏误分析的研究
“所谓偏误分析,就是发现外语学习者发生偏误的规律的过程,这包括偏误是怎样产生的,在不同的学习阶段会发生什么样的偏误等等。偏误分析的意义在于能够使外语教学更为有效、更有针对性。”(鲁健骥,1992)
以偏误分析理论为依据,涉及到“被”字句在习得中的偏误的文献不少,其中鲁健骥(1994)的《外国人学汉语的语法偏误分析》可以说是具有开创性意义的一篇。他按偏误的性质,把偏误分为遗漏、误加、误代和错序四大类。他对“被”字句的分析是作为误加偏误的例子出现的,他认为“误加偏误的情况比较单纯,多发生在这样一些语法形式上:在这些语法形式中,通常情况下可以/必须使用某个成分,但当这些形式发生了某种变化时,又一定不能使用这个成分。这时,初学汉语的外国学生就常常由于不了解这种条件的变化仍然使用这个成分,因而出现偏误。”虽然他指出误加偏误的原因一是语法规则的过度泛化,二是把母语相近的规则套用在汉语上。然而对“被”字句的偏误他只是举了三个有偏误的例句,并指出:“被”只适用于一部分有使动意义的动词。汉语中有很多动词表被动意义时如果用“被”则反而成了误加。他对“被”字句的偏误分析不能说是详细的。
其后关于“被”字句偏误的研究,大多是研究者运用鲁健骥的分类方法来分析其得到的有关“被”字句的偏误的语料,进而给出正确的句子并简要分析原因。肖奚强(2002)指出:韩国学生由于受母语的影响,扩大地将“被”字用到无标记被动句上。王振来(2004、2005)从有标记被动句和无标记被动句两方面对日本和韩国留学生出现的偏误进行了分析,指出:留学生一般不会用无标记的被动句,每当使用被动句,他们就用有标记被动句。他认为偏误的主要原因是母语的负迁移和对“被”的使用的过度泛化。刘姝(2005)比较了汉、日两种语言在汉语动词使用方面的异同,同时还对日本学生汉语“被”字句中谓语动词使用的偏误进行了分析。张艳华(2005)考查了“把”字句、“被”字句等句式中的介词短语构建有误的原因。陈维昌(2006)运用中介语理论对韩国留学生作文中遗漏和误加两种偏误类型进行了分析,初步探讨了两种偏误中所反映出来的学习策略。此外,类似的研究还有曹春梅(2006),金晓艳、彭爽(2006),薛姗(2009),崔美淑(2011),杨晨光(2011),刘素凤(2011),何蝶灵(2012),贾晓蕾(2012)等。虽然这些研究对偏误分析理论并没什么大的发展,但是其针对不同国家、不同民族的学生的“被”字句的偏误进行分析,也确实是开辟了针对不同国别、民族的语料进行偏误分析的新领域,进一步丰富了偏误分析理论。
(三)关于无标记被动句学习难度的研究
学习难度是心理学研究的重要内容,也是第二语言习得的重要问题。一种语言可以分解成大大小小的语言项目,对语言学习者来说,有些项目比较容易掌握,但是有些却很难。研究语言项目的学习难度及产生原因,能直接促进第二语言的教与学,推动第二语言习得理论的研究。按照普拉克特(C.Practor)提出的语言“难度等级模式” 被动句处于零级到五级中的第三级,所以对被动句学习难度的研究也值得关注。
周小兵(2004)提出:跟学习难度密切相关的,不一定是偏误出现的阶段,而是偏误延续的时间。被动句(包括无标记被动句和“被”字句)的偏误从初级延续到高级,按照周的理论,被动句的学习难度较高。
吴门吉、周小兵(2005)认为:留学生对意义被动句的使用有回避的倾向,而并不回避使用“被”字句,对“被”字句的掌握情况比被动句好。因此,他们认为意义被动句比“被”字句的学习难度更高,留学生对它的掌握不如“被”字句。之所以会出现这种情况,原因就在于很多学生学了“被”是被动句的标志以后,将其无限度泛化,所有被动概念都用“被”字句表达,意义被动句的使用领地被侵占了。
卢福波(2005)在大量调查数据及难度分析的基础上,得出的结论与吴门吉、周小兵的看法正好相反。她认为:表面上看“被”字句比无标记被动句容易习得,然而事实并非如此。“这是因为这两种被动句具有表层结构和语用意义及语体运用上的差异。无标记被动句除了受事主语通常为有定的需要加以注意外,其他大多可以跟一般外语中的被动句相对应”,而“被”字句“虽然表层有‘被为标记,可以跟英语的‘by相对应,然而深层却有主观感情色彩和语体运用色彩的问题。”“在语体上它主要用于书面语,口语中很少出现。口语中若需标记形式,大多使用‘叫/让,这又造成‘叫/让与‘被区分的困难。”因此她认为无标记被动句比“被/叫/让”句难度低。
我们认为两者的分析都有其合理性,为对外汉语教学语法大纲和教材中对无标记被动句和“被”字句出现的先后顺序提供了依据。
(四)关于被动句教学的相关研究
对“被”字句的教学研究较详尽、细致的是高顺全(2001)。他分析了“被”字句在语法理论和对外汉语教学实际中存在的一些问题,指出在语法理论方面尽管教师和教材都指出汉语中只有在表示被动意义时才用被动句,但由于学生不明白什么是被动意义,所以不清楚什么时候用,什么时候不用,因而有扩大使用的心理。他从句法、语义、语用三方面总结介绍了语法学界相关的可供利用的研究成果,并在此基础上提出了“被”字句教学的原则:突出语用,兼顾句法和语义。他建议教学分为3个阶段进行:1)从“被”字句的不如意色彩入手;2)介绍中性色彩的“被”字句,突出其语篇功能;3)介绍“被”字句的特殊用法。另外他还提到了“被”字句的练习方法问题,我们认为他提出的理论和提到的具体的操作办法是非常不错的。
此外,相关研究还有李晓亮(2000)提出的在对外汉语教学中采用逻辑推理的教学方法,让学生从逻辑关系上来理解汉语句子的结构关系;赵万勋(2002)和洪波(2003)提出的从主位推进的角度教授“被”字句的教学建议。但是有些无标记被动句的逻辑关系不是那么容易说清楚的,且在初级阶段就从主位推进的角度教授“被”字句是否合适以及怎样的语境才是最适合“被”字句教学的作者并未提及。
虽然以上分析都是针对“被”字句的,也都存在一定局限,但为我们从另一个角度解决无标记被动句误用为“被”字句的问题指明了方向,因为解决了“被”字句的正确使用的问题就可以说在一定程度上解决了无标记被动句的使用问题。
四、结语
前人关于无标记被动句的研究,取得了不少成果,然而也存在不足。首先,以往对无标记被动句的研究主要集中在句法和语义方面,对无标记被动句的语用方面研究较少,且主要是在本体方面,笔者搜集到的资料中,专门讨论无标记被动句的只有李珠(1989)和王灿龙(1998)的文章各一篇。前者的研究只是定性的研究,后者从本体角度讨论了无标记被动句中的动词,二者都没能很好地与对外汉语教学实际结合。所以二者在解决留学生将无标记被动句误用为“被”字句的问题时,并不是很实用。
其次,前人虽也有关于无标记被动句偏误的专门研究,但其主要的研究方法是研究者根据自己平时积累下来的有关偏误的语料进行分类,在此基础上修改病句、总结偏误类型并简要分析原因。在综合分析进入无标记被动句中的动词和名词的基础上,专门研究留学生无标记被动句偏误问题的文章却不多见。
再次,前人的研究虽然也有关于留学生汉语习得过程中出现的偏误的分析,然而他们的分析要么是关于其写作过程中出现的多种偏误的分析,要么是将无标记被动表述和“被”字句一起来分析,专门针对某一国别的留学生将无标记被动句误用为“被”字句的问题的研究还不多,研究得还不够透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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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焕改 甘肃兰州 西北师范大学国际文化交流学院 73007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