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 岸/贾鑫鑫 童晶晶
采访者:屠岸老师,您以前在谈卞之琳先生《雕虫纪历》的文章中,谈到“一部作品可以说是作者、评论和读者共同完成的。”诗歌翻译是不是也体现了这三种身份的集合?
屠 岸:一部作品对于作者而言,他写完了,那么他的事也就完成了。当然还有发表,发表之后就传到社会上去了。比如英国的诗人写好诗之后,就印出来了。(不单是印,如戏剧诗就是演出。)那么被印出来之后,在英国的范围之内就有很多读者看。可印出来之后,作品还没有完成,英国的读者懂英文的,或者不是英国的,别的国家的能够懂原文的,他看了,欣赏了,感动了,这个作品才完成了,读者也参与了创作。
屠岸近照
那么如果英语要变成另外一种语言,被翻译成另外一种语言,法文、德文或者中文,译者参与了创作,原文就还没有完成,要等译者参与创作、发表之后的进一步完成,这不是最后完成,最后完成是读者看了,感动了才是最后的完成。可这个“最后的完成”又是永无止境的。我是读者,对我来讲,我看了感动了算是基本上完成了,但也不一定完成,过了一年可能又有新的发现了,这是永无止境的。对于另一个人呢,他有他的感动,和我的不一样,他有他的完成。如果有千百万的读者就有千百万的完成。千百万个完成也没有完,他要再读还会有新的完成,这一代人读了,下一代人再读又会有新的感受。莎士比亚是四百多年以前的,今后还有新的完成。有的作家生命不是很长,畅销书的生命力是一锤子买卖,过了之后就没人问津了,而有些古典作家比如说莎士比亚就远远没有完成,又完成了又没有完成,永远继续下去。本·琼森说莎士比亚“不属于一个时代,而属于所有世纪”。莎士比亚永远不会过时,他的作品永远是新鲜的,你加以体会会发现还有新的含义在里面的。
采访者:那您在翻译莎士比亚作品的时候,是不是因为他作品的这种特质激起您不断地去翻译,不断地去发现新意的?
屠 岸:这个理论我在最初不是很明确的。我看了莎士比亚的十四行诗受到感动,我觉得可以试试用中文来表现,翻译莎士比亚的诗也为了特别纪念我的一位同窗好友,我和他在上海交通大学同学一年,接着他就去了重庆,我们就分开了。抗战胜利之后他就从重庆回来,回来以后第二年就病故了,他是我在大学里最好的一个同学,感情的交流非常默契。他去世之后我想写一首悼念他的诗,但因为功力不够写不出来。
英国诗歌史上有好多悼念好友的诗歌,比如英国17世纪大诗人弥尔顿在他的好友去世之后就写了一首诗歌叫《黎锡达斯》(Lycidas),黎锡达斯是希腊神话中的一个人物,用黎锡达斯来代替同窗好友;英国19世纪后半期维多利亚时代有个大诗人叫丁尼生(Alfred Tennyson),他也有一个同窗好友叫哈拉姆,哈拉姆很年轻就去世了,丁尼生就写一首很长的组诗《悼念集》来纪念他的好友;英国19世纪浪漫主义诗人济慈(John Keats)死了之后,也是他的一个诗友雪莱(Percy Bysshe Shelley)也写了一首很长的诗悼念济慈的,叫《阿多尼》(Adonais)。我想我要学他们,我的本事不够,没有他们的才华,我就翻译莎士比亚的诗。他的诗倒也不是悼念他去世的朋友,他的朋友还在世,他的十四行诗送给他的两个朋友,一个是骚桑普顿伯爵(也可称为南安普顿伯爵),另一个是黑肤女郎,那个女孩子皮肤比较黑一些,是褐色的,但不是黑种人。写给黑肤女郎的诗是《莎士比亚十四行诗》的后面一部分,前面大部分诗歌都是献给那个年轻的贵族,就是南安普顿伯爵,也是莎士比亚的庇护人,是他的很好的朋友。这个朋友比莎士比亚年纪还要小一些。我就借用莎士比亚的诗来纪念我去世的好朋友,我翻译的《莎士比亚十四行诗》的第一版在扉页上面有“献词”:“译献金鹿火同志”。金鹿火是我的好朋友,他的名字叫张志镳,“金、鹿、火"三个字就是由“镳”字拆开来的。当时我翻译《十四行诗》就为了纪念他。刚开始翻译有些地方不准确,不满意的,所以每一次重新再版就不断修改,翻译的完成也是无止境的。一直到现在还可以不断地改进。
采访者:屠岸老师,您第一次发表作品是在1941年。您当时译的是美国诗人爱伦坡的一首著名的悼亡诗《安娜贝尔·莉》,1948年11月您出版了第一本惠特曼的诗集翻译《鼓声》,您已有很多翻译作品问世了,您对自己翻译的哪个诗人或者作品比较满意?
屠 岸:济慈的诗,他的抒情诗、十四行诗,民歌体的诗和长篇叙事诗。当然只能说是比较满意。还有莎士比亚的十四行诗。这两位诗人的诗的翻译我比较满意。
硫化氢是矿井常见的有害气体之一[1-3],当其体积分数为(20~30)×10-6时就会出现强烈的臭鸡蛋气味,当体积分数为(100~150)×10-6时,会使人嗅觉麻痹,浓度极高时可致人死亡,《煤矿安全规程》规定井下H2S体积分数不得超过6.6×10-6[4-7]。随着我国煤矿开采范围的不断扩大,一些煤矿硫化氢涌出超限问题越发突出[8-10]。
采访者:屠岸老师,我们读了您的诗歌《深秋有如初春》特别有感觉,您在这首诗中感慨:“深秋有如初春:/这诗句摄魄勾魂……”我们刚才过来拜访您的时候也踩着落叶过来,想到您的这句诗,我们在想只有对生命有大爱的人才能写出来,那屠老您的诗作和翻译是怎样联系在一起的?您的创作和翻译是怎样的关系?
屠 岸:创作和翻译的关系是这样的:翻译对创作的作用有时候促进,有时候促退。对有的人来讲是促进,对另外一些人来讲是促退。怎么会促退呢?因为他看了那些世界级的大诗人的作品以后就吓坏了,说那么好的东西我写不出来,那叫眼高手低。那另外方面,翻译也会促进创作:一看,哦,人家写得那么好,他的眼界怎么那么开阔,这可以帮助自己拓开视野,使视野不那么狭窄,眼光更宽广。他看到高的东西,他也能够扩展自己原来的视野,不要拘着于原来的地方,他的想象也能飞驰。莎士比亚能够这样想象,那么我也来效仿他,把他作为我的老师,展开我的想象。莎士比亚在某一个问题中看出哲理来了,那我也学老师看问题时往内容里去想一想,这样的话,能够让自己的诗写得更深,面也更广。所以翻译和创作之间有互动的关系,有的人会促进有的人会促退,我们要抓住那个机遇,能够促进不要促退。
诗的创作是要凭灵感的,当然你可以去追逐灵感,灵感也是可以追的,但有的时候你不知道它来了,来了之后要赶快把它记下来。我有个习惯就是在床头放纸和笔,晚上或者早上醒来忽然想到一个东西就把它记下来。有的时候懒得动,算了,明天再说吧,然后就忘了,这个刹那的东西抓不住就消失了。翻译诗歌要凭悟性,要把原作吃透,要非常深入地理解它,译者和作者的两个灵魂要拥抱起来,然后你要从里面领悟一些东西,没有悟性你是翻不出好东西来的。翻译带有一定的技术性,它要凭悟性也需要一定的技术性。悟性和灵感有点不同,悟性是你深入作品里去,去体会它然后获得领悟;灵感往往你去追它是追不到的,它忽然又来了,灵感是生活积累的某种爆发。并不是凭空出来的东西。因为翻译有一定的技术性所以你可以定计划,如我要用一个月的功夫把这首诗翻出来,你只要努力还是可以做到的,但如果我要在一个月内写出一首诗来,不行,灵感不来你写不出来,所以不能定计划。
采访者:屠岸老师,您说过您最喜欢的三个诗人是卞之琳、冯至、艾青,您从他们三个人身上分别学到了什么东西呢,您赞赏的看重的是他们诗歌中的什么?
屠 岸:这个问题我倒没有思考过,你提出问题来了让我仔细想想。卞之琳和冯至他们两个有共同点,他们是学者型的,他们的诗都是中规中矩的,在形式和内容的结合上非常讲究,蕴含着某种哲理。冯至早年的《北游及其他》以及后来的其他几首长篇叙事诗,比如说《帷幔》、《蚕马》,我都是非常欣赏的。
卞之琳也是我早期非常欣赏的一位诗人,他在形式的讲究上要求非常严格,但这个形式和形式主义不一样,不是形式主义,他的形式是为了他的内容需要。你看他的《断章》一共就四句,而且没有一句是废话,非常精炼,我就非常佩服他,把那么深的意蕴放在很精练的四句话里面表达出来。卞之琳在翻译上也非常讲究,他提出一个原则我一直都是遵从的,就是“以顿代步”。“以顿代步”的发明权不是卞之琳,是孙大雨。卞之琳将其完善。我从他们那吸收经验,他们怎么做,我就向他们学习。
我和卞之琳、冯至都有过交往,他们都是我的老师,但和卞之琳的交往更多一些,卞老的家中我去过好多次。另外我翻译《莎士比亚的十四行诗》,最早第一版是1950年由上海的文化工作社出版的。到了60年代初,我又进行修改,已经改了好多次了,上海文艺出版社又要出,我把它全部改完给卞老去看。我也写了一篇很长的译后记,这个译后记不是泛泛地讲我怎么译,而是对莎士比亚的研究成果的总结。因为我借了一套英文版的集注本,是各个注家注释《莎士比亚十四行诗》的英文本原版。那么厚,两本!百分之八十都是注释。是四百多年以来各个注家的注释集锦。我通过卞老到社科院(当时还不叫社科院,叫中国科学院院哲学社会科学部,文革结束后这个哲学社会科学部就改名为社会科学院),中国科学院哲学社会科学部有一个外国研究所,卞之琳是研究所里面的研究员,那么我就通过他的关系向图书馆去借了这本书,一般人是借不到的,它是集注本,英文叫做Variorum。我看了各种注释,根据我自己的体会,写了一篇很长的文章,大概有4万多字,我请卞之琳给我审查,他也很高兴地拿去看。很快就搞文化大革命,出版社也出不了这个书了,压在仓库里面了,因为文化大革命我又被揪出来蹲到牛棚里去了,后来下干校,和卞之琳先生也隔断音信了,一直到文革结束之后1977年,这个时候卞之琳先生就给我打电话说:“你那篇译后记还在我这。”文化大革命卞之琳也遭到了抄家,有些书被抄走了,他还说你的书我给你保存下来,我问他你看过了么,他说看过了没问题。出版社又从仓库里找出了我的译稿,那个时候也没有复印机,都是手稿,丢掉了就没有了。
其实“译诗艺术的成年”我说应该是卞之琳。当然他自己不这么说,他是一位老前辈,鼓励后进,我们这三个都比他晚一辈,其实译诗的“成年”在他那里,他的成就在我们看来是一个很高的高峰。卞老的翻译不是很多,他翻译了莎士比亚的四大悲剧:《哈姆雷特》、《奥赛罗》、《马克白》和《里亚王》。“李尔王”嘛,卞老翻译成“里亚王”,为什么呢?因为英语发音“Lear”不能叫李尔,L-E-A-R嘛,美国人发音可以是李尔,而英国人标准不一样,是里亚王,不是李尔王。莎士比亚的四大悲剧的翻译是他的代表作品,卞老也不叫四大悲剧,他是非常严谨的人,他不要炫耀的张扬的东西,什么四大悲剧,他就不用“大”,而叫“悲剧四种”。另外他也翻译了一本不是很厚的诗集叫《英国诗选》,都是很精的精品。我前年出了一套两本厚的《英国历代诗歌选》,容量比卞之琳的《英国诗选》要大得多,有500多首,是卞之琳的量好多倍。我也学卞之琳,虽然量多,但每一首都要很严谨。但还是很难避免有粗糙、水平参差不齐的地方,有的诗歌花的力气大一些,有的花的力气少一些,所以现在看来,现在出版的东西都是遗憾的艺术。什么是遗憾的艺术呢?这个名称原来是演员讲的,有的演员当话剧演员,又当电影演员,电影拍了之后就放映出来了,他就说哎呀这个地方演的不好,是个败笔,但是没法改了,因为copy已经打出来了,他就说我还是愿意回到话剧舞台上演话剧,为什么呢?今天演得不满意,第二天再演的时候就改过来了。出书也有这个问题,书印出来了便没法改了,对吧?只能等再版的时候改过来,我的《莎士比亚十四行诗》从五零年的第一版到现在我也不知道出了多少版了,几乎每一版都要修改,有的时候改坏了再重新恢复过来,所以我说这是遗憾的艺术。
卞之琳先生的《英国诗选》由湖南文艺出版社出版,发现印错字,他看到错字就头疼,就非常遗憾,他就搞了一个校勘表,说这个地方有错那个地方有错,然后把校勘表附在送给朋友的书里面,书店里已经发行了的书就没有办法了。我也帮他校过一遍,发现他漏掉还没有校出来的错字,我就指出来,他说“谢谢你”,这个真要命。出版社很重要就是校对,有的时候他自己看,自己也看不出来,忘掉了或者遗漏掉了,所以我说出书是一个遗憾的艺术,有点像演员,像话剧演员还可以第二天再重新演过,书出来以后就没有办法了。
采访者:屠岸老师,在《歌德的〈浪游者的夜歌〉几种译文》中,您也谈到了冯至、郭沫若、宗白华、梁宗岱等人的翻译,并且比较他们的优缺点,那么在中国的新诗史上,您最欣赏那位诗人的翻译呢?
屠 岸:我最欣赏的是戴望舒。戴望舒不仅是一个诗人也是一个翻译家,他翻译有《恶之花掇英》。《恶之花》是波德莱尔的作品,戴望舒没有全部翻译,只是翻译了其中的一部分,所以叫做《恶之花掇英》,“英”就是花瓣的意思。他就把《恶之花》中最好的花瓣给翻译出来了。他翻译得非常高明。我在大二时学过法文,现在也差不多忘光了,但反正读过一点总比没有读过好。我觉得戴望舒翻译的《恶之花》是最高标准的,后来很多人翻译没有超过他,戴望舒运用的语言是非常自然高明的。他的诗也是第一流的,比如他的《雨巷》,多么好!已被选入高中语文课本中了。我有一个外甥,我们每周要开一个家庭诗会,就用他的名字命名“晨笛家庭诗会”,他叫沈晨笛,今年15岁了,他的高中一年级课本中有《雨巷》,我就问他你对语文有兴趣么,他说还行,挺有兴趣,我问他课本里最喜欢的是哪一篇,他说《雨巷》。
当然翻译诗歌的,卞之琳我也非常喜欢的。
采访者:那您对穆旦怎么看呢?
屠 岸:穆旦的诗是一流的,但是有一点障碍。就是你不深入到他的诗歌的意蕴里面去,是看不懂的。你不能够领会他的东西,你要领会他就要花一些工夫,要花劳动的,你不花劳动就不能领会他诗的好处。他晚年的诗歌就是到了1976、1977年的歌就比较明朗,他早期写的爱情诗《十八首》,那个你要去品味它,这和一般的爱情诗不一样,不那么热情的,他是用哲学的眼光去分析爱情里面的矛盾。爱情里面有矛盾,他用很哲学的语言表达出来,你如果像看过去的一般爱情诗,以热情啊生死不渝啊这些角度去看它,不行,你不能领会它。穆旦也有很多别的方面的诗也都达到了一定的高度的。
他的翻译作品不如他的诗歌创作。他翻译的东西也很多,但是有点地方比较匆忙,他的翻译量很多,他在抗战之后到美国去留学,在美国学的是俄国文学,所以他翻译了很多普希金的作品。他在西南联大就读时学的是英国文学,英语很好,他翻译的东西总体上讲还是不错的,应该是很有贡献的翻译家,但仔细品味呢,里面还有不到位的东西。
采访者:您曾经说过这样一句话:我赞成一首伸向外国,一手伸向祖先。前不久王家新老师也写过一篇文章,引用策兰的诗,说译诗正是“用两个杯子喝酒”,这两个杯子,一是所要翻译的原文诗歌的语言,一个是自己的母语即作为诗歌语言的汉语,您是怎么看待这个问题的?
屠 岸:鲁迅不是讲翻译,他讲整个文化说要“拿来主义”,一个是伸向外国,一个就是伸向祖先。我们处在当代,古代的东西我们也要“拿来”、传承。那么外国好的文本要拿来借鉴。翻译也是如此,什么叫“一手伸向外国”呢?就是将外国的作品用中文来翻译,这个中文离不开古代传承下来的东西,不能够抛开传统。现在有一些误区,一些新写诗的,一些先锋派诗人他要颠覆传统,其实颠覆不了,颠覆传统你不要用中文来写?你要用中文,中文就是传统的东西,汉字就是传统的东西,你颠覆不了的。“颠覆传统”这个口号是解释不通的。还有人说“颠覆英雄”、“颠覆崇高”,要“崇低”。那也不行,崇高还是要的,英雄还是要的,问题是什么是英雄,那种假大空的英雄我们是不要的,真的英雄我们是要的。所以不要走进误区,把我们新诗也边缘化了,很多人不爱看新诗了,觉得新诗乌七八糟的,但是我觉得新诗也有好的。中青年诗人里还有好的,杰出的作品还是有的。
采访者:王佐良等人曾提出“诗人译诗”这一说法,您本身既是诗人,也是翻译家,那您是怎么看待这个现象的?
屠岸在翻译中
屠 岸:你要把诗翻译好的话,你必须要跟原作者心灵沟通,要能够体会他的创作情绪,那么我用一个比喻就说,两个灵魂要拥抱,就是译者的灵魂和作者的灵魂要拥抱,这样才能把原作的形和神都能够传达出来。用另一种语言,比如说他用英文,我用中文,但是形和神都拿过来了,达到灵魂的拥抱,完全合一起来。那么你要体会作者的创作情绪的话,如果你是诗人,你就能够体会的很深刻。如果你不是诗人,就体会的比较肤浅。不过这个也不是绝对的。比如杨德豫翻译的诗,是我认为的到现在为止的译诗艺术里的最高水平,但是他不写诗,他是具有诗人气质。所以不能狭隘地说诗人译诗就一定好,具有诗人气质的人。
采访者:所以说“诗人译诗”中的“诗人”不一定是指“诗人身份”,更重要的是要具有诗人的敏感和气质?
屠 岸:对对对。能够拥抱原作者的精神,能够用另一种语言表达出来,就是一个好的诗人。诗人译诗有很多例子,比如说戴望舒,他是非常杰出的一个诗人,他翻译的诗就非常好。卞之琳作为诗人翻译的也很好。杨德豫,他不写诗,但是他有诗人气质,他能领会这些东西,所以他也非常好。
采访者:关于严复提出的”信达雅”,屠老您特别注重“信”,您能谈谈这两者之间的关系么?
屠 岸:信是根本。卞之琳是不赞成“信达雅”这个说法的。他说三者不能并列,要全面求“信”,就一个“信”就行了,他也不赞成“直译”、“意译”,他说“直译”、“意译”是把他们隔离开了,你翻译一首诗,你能不把他的意思翻出来吗?翻译出来就是意译,意思翻译出来了。你能不从词翻译,从别的方面来翻译吗?不行,所以那就是直译。所以翻译本身既有直译,又有意译,不要分成两个东西。那么我的观点呢,跟卞之琳的差不了太多,但是我觉得不要说“信、达、雅”不好,“信、达、雅”是三个方面,“信”是根本,“达”和“雅”是“信”得两个方面。“信”是基础,内涵就是“达”和“雅”。好像“真善美”一样,“真”是基础,“善”是它的内涵,“美”是它的外延,要把这个相对起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