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 巨 龄,马 金 宝
(1.《光明日报》社,北京 100062;2.宁夏社会科学院《回族研究》编辑部,宁夏 银川 750021)
编者按:丁宝臣(1876—1913),清末民初著名社会评论家、爱国报人。回族,祖籍浙江绍兴,出生在北京。名国珍,字宝臣,经名萨利赫,以字行。1906年11月16日,在王子贞、杨曼青等支持下,丁宝臣在北京创办《正宗爱国报》,该报以唤起人们“合四万万人为一心”,“让黄脸面、黑头发”的中国各族人民“痛痒相关,爱国如命,保卫中华......万万年”为宗旨,是迄今为止我们所能见到的近代最早由回族人主持的报纸,它出版近7年2363期,发行最多至4万份,是当时继《京华日报》停刊后,影响最大、所办时间最长的报章之一。1913年7月28日,该报因揭露时弊、抨击袁世凯政权的腐朽和不得人心而被责令停刊。8月1日,丁宝臣被捕,8月19日被杀害。2013年是丁宝臣遇害100年,为纪念这位近代史上杰出的回族爱国报人,本刊主编围绕丁宝臣的生平、事迹及对今天的启示采访了著名学者、研究丁宝臣多年的张巨龄先生。为行文方便,以一问一答方式将采访实录刊出,以飨读者。问方为本刊主编马金宝编审,答方为张巨龄先生。
问:张先生,色兰!
答:回色兰!
问:2013年8月19日是我国著名回族报人丁宝臣遇害百年的日子。将近30年前,您在谈到北京马甸清真寺所办的“经儒学校”的时候,就提到了丁宝臣和他所创办的《正宗爱国报》。这是我们所见到的,新中国成立以来关于回族的议论中,最早提到这位报人名字的文字①。他的名字,大家早已知道,但他的身世到底是怎样的,却不是大家都非常了解,您能做一些介绍吗?
答:是的,那短文的发表,到现在,已经有29年了。但,是不是你所说的新中国成立后的回族研究文字的“最早”,我是不敢贸然认可的。不过,对现在的回族研究界来说,“丁宝臣”这个名字,已经不陌生了,这倒是事实。
丁宝臣,名国珍,宝臣是他的字。1876年,他出生在北京德胜门外的西村,1913年8月19日被袁世凯政府杀害,时年仅37岁。丁氏祖籍是浙江的绍兴。到他这一代,居住西村“已历七世”——这是他的四弟丁国琛(即丁子瑜,清末和民国时期的著名回族教育家、社会评论家)先生文章里的话②。就是说,如果这里所说的“历”字,是算上了他自己这一代的话,那么,丁氏到宝臣先生这一辈,客籍北京就已是第7代了。西村,在今天北京德胜门外马甸的西边(前数年被阖村拆除,早已不复存在),隶属于同一地区。但历史上,又是相对独立而各自称谓的两个村落,方圆小于马甸,也是回族聚居的地方,虽然还有极少数汉族住户,但是,由于世世代代与回族居住在一地,他们不仅熟悉回族人的风俗禁忌,而且代代相传,始终尊重,并同样恪守回族的生活习惯,说起话来的日常用语,甚至在有些词汇的选择方面,也像回族同胞一样讲究。所以,西村的回、汉族村民世代相传,一直戚友亲朋似的,和睦相处,从没有发生过任何的民族矛盾与纠葛。
这样的生活氛围,使丁宝臣从幼小时起,就沐浴在回、汉两族的亲情和温暖之中,深深体味了中华民族和睦一家的氛围。所以,他爱着这块回、汉等民族共居的土地,为之兴而喜,为之衰而忧。这在他后来的许多文论中,都有所反映。而这,也为其最终的成就奠定了很好的生活基础。
问:不过,在这个村子里,生活的不只他一家,更不只他一人,为什么丁宝臣能与众不同,脱颖而出呢?
答:呵,这是个很有水平的问题!应当说,西村、马甸的回族也还是出了一些人才的,例如,大家熟悉的著名回族学者薛文波先生,也是西村人士。他是刚才我说到的宝臣先生的四弟丁国琛,也就是丁子瑜先生的学生。后来,也成为了著名教育人士,曾任“国立成达师范学校”后期的校长,对“成达”这所民族学校步入国民教育的体系,以及其后身——今天的北京市回民学校的定型和发展,都是有作为的。但丁宝臣与众不同,是那里的最为突出者,也是个事实。这可以从以下几个方面看:
首先,丁宝臣的与众不同,在于他出身在一个既重经典,又通汉学的家庭。他的父亲丁善恩,是马甸礼拜寺的世袭首事掌教之一,念经习文,兼通医术,是一位思想很开明的人士。宣统元年,也就是1909年,我的父亲张子文阿洪到该寺任职,是丁宝臣亲自到怹(tān)任职的北京西单牛肉湾礼拜寺递书相聘和迎接的,而聘书的内容,就是由丁善恩和当时的另外两位首事掌教丁成亮、王德臣共同拟写和署名的。聘书明确提出,希望阿洪莅任,能在教门传承的同时,关注“振兴教育、研究实业、格致理化”,以使该处的回族群众“觉路宏开、人文继起,教规整饬、圣道昌明”③。
用《正宗爱国报》上的评语来说,那时,马甸地区的回族社会还是“人多开通”的。但是,像丁氏这样文化水平的村户,总还是凤毛麟角。应当说,在封建专制的制度之下,尤其是在当时整个回族社会还贫困交加、乞丐拥门,除了“教门”之外,不那么重视实业,甚至有的人还拒绝汉文,处于相对闭关保守的状况下,以丁氏为典型的马甸地区的回族,就能在阿洪的选聘、邀请中,提出“人文继起”和“格致理化”的要求,确实很了不起。从某种角度上讲,这是具有超时代的意义的!
因为,我们通常说的民主与科学的思想,也就是所谓“德先生”(Democracy)、“赛先生”(Science)这两面旗帜,是公认为的“五四”运动时期所张扬起来的。但是,令我们感到欣慰,也可以说是对于丁宝臣先生非常幸运的是,早在“五四”运动发生前的那么多年,在我们回族社会,在马甸地区,在丁宝臣的这个家庭,就有了这样一种民主主义意识的萌芽和渴望,是很不简单的,是值得我们回回民族引为自豪的。
此外,丁宝臣从5岁起,就过继给他的二伯丁德恩(即丁庆三)为子。丁德恩,是我国著名回族中医赵炳南、哈锐川的老师,也是我国中医学界享有盛名的皮外科的巨擘。他所创办的诊所——“德善医室”,就是以其本人和他的兄长丁善恩两人名字中的“德”与“善”合称而命名的。丁宝臣在父、叔两人的耳濡目染下,不仅通于汉学,而且学会了中医,并曾亲眼目睹和领教过西医大夫为病人诊疗,甚至做大手术的过程——这在他后来的著述中是有记载的。父、叔的教育和熏陶,使丁宝臣的眼光、视野和知识领域,都是当时的西村、马甸,甚至整个回族社会其他家庭的子弟所无法获得的。因此,他,还有他的兄长丁国瑞,就是大家所熟悉的丁竹园,以及他的四弟丁国琛,都同样地、最终成长为回族历史上可圈可点的人物。从这个角度上说,他是有自身家庭环境的优势的。丁宝臣的事业辉煌,一个不可忽视的,也是先决的条件,就在于他有良好的家庭教育,在于他生活在一个与众不同的、具有人文与科学气息的家庭之中。
其次,我要说的是,他的自身素养。今天我们把丁宝臣创办的《正宗爱国报》称作是迄今为止所发现的、最早的回族报章。但实际上,它不是专对回族的新闻媒体,而是一张综合性日报。我们之所以称它是“回族报纸”,是因为:一是办报人是回族;二是它比同时期的其他综合性报纸多了一个特色,即:在一样关注整个大社会的同时,还有相当多的版面来关注回族和伊斯兰社会,经常刊登这方面的文章和报道相关信息。《正宗爱国报》办了近7年,一共出刊2363期,其间有关回族和伊斯兰教方面的稿件达1200余件,甚至还要多一些,平均不到两天就有一篇,有时还有系列报道和连载,无论是刊发的数量,还是内容、质量;无论是议论剖析的深度和广度,还是发人深省、警醒回族社会的力量等,都是当时其他报章,也包括其他回族报章不能相比的。
那么,为什么他这张报纸能够有如此多的关注回族社会的稿件,并获得强烈的受众效应呢?这就是我要说的他的与众不同的第二点,即,他是阿洪出身,是民族宗教方面的行家里手。丁宝臣不仅通汉学,而且通经典。这是他自身知识素质优势的所在。他对“经典”,对本民族、宗教的“通”,不是一般阿洪水准上的“通”,而是“精通”。对于阿拉伯文,他不仅读写自如,而且能作为语言工具掌握起来,与国际友人自由交谈。所以,直到他成为有影响的报人之后,一些读者来函,也还以“阿衡二爷”称呼他。早在1946年,有人在《民强报》上写文章,记述他在王浩然大阿洪门下学习时的事迹,就用了“绝顶聪明”“过目成诵”8个字称赞他的才智。所以,我们可以说,他的经学造诣,超过了有些主持礼拜寺教务的宗教人士。这对他采写与编辑有关本民族宗教的文论,以及得心应手辨别作者所写内容的真伪,是不是讲了外行话,甚至谬说等等,以及成功办好《正宗爱国报》是个绝好的条件。我在十多年前曾说到清末的回族社会状况,提到那时有些“会念经不识字,以及经书虽然皆通,可是固执己见,不明外边大局”的“凿老师傅和大乡老”(丁竹园概括之语)常常错误理解经文,要大家“安贫认命”。他们面对贫困者,不教育大家思振兴民族之策,以根本拯救,不讲办实业,不讲学文化,反而说什么“要是没有了要饭的,给谁拿乜帖,还怎么得回赐”等等的糊涂话。对于这些人,丁宝臣就引述“圣训”中关于“人若把一文钱捐助了学堂,比济贫的功德,要大70倍。因为,济贫是养活废人,捐助学堂,是造就豪杰”的话进行了驳斥④。试想,如果他没有读过经卷,没有精于“圣训”的内容,怎么会知道他们在错解经文?怎么能顺手拈来、对症下药,准确地、恰如其分地予以反驳,并折服广大读者,特别是回族读者呢?
你知,我也知;你懂,我比你更懂。办民族报章,编辑相应的文稿,这就有大的优势了。
丁宝臣和他的《正宗爱国报》之所以在当时有那么大的影响,其涉及民族宗教的议论,读起来之所以入情、入理、入人心,使人心悦诚服,乐于接受,最终达到他预期的开启人们心智的愿望,原因之一,就在于他对本民族、本宗教的通晓。
这对于我们今天从事同样事业,搞回族学研究的人来说,应该是个启示,即:我们得明白和懂得一些回族、伊斯兰教的常识,力争成为内行。倘若精通呢,自然就更好。
当然,我不是说,一定要像丁宝臣一样精通经卷,才能办报,才能做回族报刊的编采工作、进行回族学的研究。时代不同,大的环境和个人的精力和脑力参差不齐,很难,甚至不能使大家达到丁氏的水平,这不能同等要求。但至少要明白一点,既然搞民族的报刊,搞民族的学术研究,那么,对民族宗教知识仅止于皮毛是不够的。所以,我觉得,无论如何,在这方面,民主主义战士丁宝臣先生同样堪称楷模。他的成功,是一个启示,而我们从事回族学的研究,办回族报刊,倘能像他那样,肯定是会有何乐而不为的快慰的!
第三,他的与众不同,在于他的远见卓识。我刚才说了,生活环境和家庭的熏陶,使丁宝臣的眼光、视野从小就比其他家庭子弟要开阔。但这仅仅是外在的、先天的优势,重要的还在于他后天,在于他自己的阅历与主动的追求。自幼习经学文,有了人文与科学的意识,但他没有停止于此,而是有所超越,不仅有思想的超越,还有行动的超越。在后天之中,他没有被一村、一地的生活小圈子箍住,而是在弱冠左右的年龄,在习经学文之间,不断地走出去,出西村、离马甸,走津门,去山东,到处游历;经卷之外,他又涉猎其他,饱读天文、地理、医学,以至于中外历史、地理等书籍。这一点,我们从他日后的著作和编辑的稿件中,是完全可以寻到明显的踪迹的。俗话说“秀才不出门,遍知天下事”。这话既有道理,又不全有道理。有道理,是因为他博览群书,这一点丁宝臣是做到了的;不全有道理,是因为所谓“秀才”虽是博览,但“一心只读圣贤书”,他们当中的不少人往往做不到亲历,而这一点,丁宝臣是胜过秀才的。他不但博览,而且有亲历。所以,他才有登高望远的优势,才能在后来的事业中,在办报、著述的事业中,有胸怀家国,放眼世界的作为。比如,我曾提到的那篇题为《回教人心最齐》⑤的短文吧,那是到目前为止,我所看到的他最早的署名文章。文章是从“每逢六月初一日中顶(北京的一个汉族村子——巨龄注)开庙的日期”,“上庙进香”“走会”的人路过牛街,而素有“不崇偶像,不尚鬼神”优良传统的回族群众,齐心响应王浩然阿洪的劝导,没有一人出来观看、预备茶点,或迎合其活动的事迹说起,而最终的落笔则是在抵制洋货的爱国行动上。他呵斥卖国的“官员听着”:如果大家齐心协力,能“始终不松劲儿,跟回民学一学(心齐),没有办不成的”。
著述写作,由此,而及彼;说民族,而及国家社会。这样的行云般的走笔,是一般所谓“秀才”所无法做到的,是只把眼睛放在自己生活小的区域、空间里,却一直自鸣得意的人们所永远无法比拟的。
总之,述眼前,想到未来;检阅当时社会回族的状况,想到为国家造就人才;张扬民族美德,推及整个国家社会,等等。这样的胸怀和眼界,这样的敞亮视野,是丁宝臣之所以成就辉煌,之所以到今天我们还纪念他的第三点与众不同的可贵之处。
问:您所归纳的这三点,确实对我们了解丁宝臣的身世和思想,甚至对我们今天的有些研究工作者是有很大帮助的。那么,我们今天纪念丁宝臣先生,应该向他学习什么呢?
答:其实,上面讲的三点与众不同,已经包括了我们纪念和学习他的内容在了。但是,如果联系到今天的现实来谈,我想应该明确强调以下几点。
第一,是学习他对本民族的深切的爱。作为一位回族先进知识分子,丁宝臣理所当然地对本民族有着不容亵渎的感情。我曾经用“误导”“盲从”和“愚尊”6个字概括清末民初回族社会所存在的弊病,指出:在“‘闭关自守’主义”的羁绊之下,先进者、开明之人“每前进一步,每发出一声向上的呼唤,都要付出艰苦的努力,都可能受到来自不同人群的干扰”⑥,说是这也不是,那也不对,等等。而丁宝臣正是在这样的羁绊下艰难挺进,甚至被污为“反教”的先进战士的杰出代表。他对自己民族的爱,可以用“痛切”二字来概括。就是说,他对我们这个在封建统治压迫和内部糊涂人的夹击下,到了贫困交加状况的民族的爱,是“沉痛”和“深切”的。所以,当有一天,他在牛街礼拜寺听到了大阿洪王浩然终于为兴实业、办学堂而大声呼唤时,竟不由得“泪珠滚下”。这个情景不仅记录在了他当时的文稿里,而且,数十年后也出现在了著名回族学者孙绳武先生这位在场者的回忆之中。
纪念丁宝臣,就要学习他对民族酷爱的情怀。我们是回族学人,是搞回族学研究的人,不但不能反对这样的感情,还要不断培养和保持这样的感情。一个对本民族没有感情,甚至是冷漠的人,不可能在他的研究中去激发民族自强的精神,不可能把民族精神、文化中积极、健康、向上的意识张扬出来,使之成为中华民族精神和文化宝库的组成部分,并让她在今天建设美丽中华、实现中国梦的伟大事业中发挥出应有的正能量!
第二,是学习他对祖国忠贞不渝的爱。在清廷腐败、国弱民穷、列强纷争的境况下,他对于祖国的前程无比忧虑,创办《正宗爱国报》,开启民智,他和他的同事开宗明义,呼唤四万万“黄脸面黑头发”的人民“痛痒相关,彼此相顾,同心协力,共谋同种的幸福,以国土为性命,人人发出一团热力爱国如命”以“保卫中华……万万年”⑦;他申明自己救国图强,早已抱定了“百折不回,死而后已”“以挽救时局为己任”的志向,表示就是“饶上几条性命,果能救中国不亡,也是一件快事”而在所不辞⑧。
如果说,他对于本民族宗教的爱,是痛切之爱,那么,他对于祖国的爱,就是一种浓烈之爱。北京有位满恒先同志,近年来热心研究丁宝臣生平、思想,很有成绩。他也曾说到丁氏的那篇《我不由得大喊三声》的文章,应当说,这是丁宝臣浓烈的爱国情感体现的重要代表作。这里,我想节录17年前我关于此文的一段相关介绍与分析:
在这篇文章中,他以当时缅甸、越南、韩国(时称“高丽”)被侵占,国王被囚,或失踪,或被废黜的触目惊心的事实,告诫国人要“打自强的主意”,“立一个百折不回,至死决不服从外国异种”,并将矛头指向封建统治阶级,他让“环球上弱国皇帝请听”,“弱国大臣请听”!他呼唤“我国民若不快快的醒来,难道真要有罪同受吗?与缅甸、越南、高丽同病相怜的国,该怎样上进,该当怎么自强啊!”⑨
值得注意的是,为了充分张扬这爱国之情,以打动读者,丁宝臣特意用大号黑体字,将此文排出,版面醒目,情感充沛,字字铿锵,力透纸背,使人读之,真的为其中所迸发出的一派赤诚浓烈的激情而震撼着!
他的这股爱国之情,同样体现在他编选的稿件中。
著名伊斯兰学者、大阿洪杨敬修(仲明)写了《韩亡论》,以当时“高丽”灭亡的事实,警示国人,认识日本帝国主义觊觎邻国、意图扩张的野心。丁宝臣予以刊登,列为头条;无名氏撰写新戏《越南亡国惨》,长达数十折,以越南覆灭而人民饱受涂炭的事例,焕发爱国情怀,丁宝臣不但开出版面,越月连载,还撰写序言,为之出了单行本。
这些作品,也同丁宝臣的著述一样,满含着反帝反封的爱国浓情。它们从另一个角度表现了他张扬爱国主义的宏伟之志!
第三,要学习丁宝臣始终把民族之情与爱国之情拴在一起的品格。我们说,中国作为一个统一的多民族国家,并不是始于共和国建立的时候,而是早经存在的。清末民初,虽然动荡不已,战乱频仍,但回族同其他民族一样,作为中华民族大家庭的不可分割成员的事实,是早形成了的。所以,丁宝臣深深懂得,民族的存亡和兴衰,总是和国家的兴盛衰亡维系在一起的。古人曾说:“皮之不存,毛将焉附,”我们也可以借过来说:国之不存,族将焉附?丁宝臣不是民族主义者,而是清末民初我国新闻史和回族历史上可歌可泣的“民主战士”。所以,我们从他的文论和编稿中,是完全可以感受到他的为民族、宗教,也为祖国呼号的、融会一体的精神的。
早在1906年3月25日他出版上、下两集的《清真启蒙》一书时,就说道:“读前集,虽未习阿喇伯文者,亦明白教规;读后集,可明白时事。”这里,所谓“教规”,其实是包括着民族风俗习惯;所谓“时事”,其实就是国家社会的情势。为此书发行所拟的广告中,他号召:“凡愿为国家及教中作有用之人才者,不可不看此书,”⑩就将族、教与国交织在一起的。
面对“海禁大开,强邻虎视中华,我国变法维新,以图存立”的国际、国内形势,他在题为《将来之阿衡》的文章中,大声呼喊和动问:“我回民”“岂可漠不关心?”
他在著名文论《尽人力就是知天命》里阐述回族人,应振奋精神,兴工艺,建实业,办学堂,图强爱国的道理,奋笔激书道:“一家不要强,一家受罪;一教不要强,一教遭殃;全国人若都不要强,还愁不当亡国奴吗?”讲民族振兴,是为国图强;讲国家强盛,是为民族造福。在他那里,民族、宗教与国家,始终相互粘连,永无间隙。
其兄丁竹园,同样是一位报人和著名社会评论家,在题为《爱国质言》的文章中,针对回族伊斯兰教广大群众,走笔张扬,畅论道:“我们的祖宗埋在中国,我们本身生在中国,吃的是中国土产,饮的是中国水泉,骨肉手足、亲戚朋友,全在中国,”深刻揭示了族与国、家与国、身与国的紧密而不可分割的关系,读之令人动情。丁宝臣倍加赞赏,在当时16开张、仅6个版面的报纸上,毅然辟出每日两个版面,连载了三天,将这洋洋洒洒5000多言的“演说”刊之头条,就是今天的我们,诵读之都依然激荡于胸啊!
总之,爱民族、爱宗教、爱国家,是丁宝臣先生终于成就了一生事业,终于以一位民族民主战士的雄姿壮烈于刑场,但至百年仍然,以至永远为人们纪念和仰望之的精神所在。
他是我国新闻工作者学习的榜样,他更是我们回族人的骄傲!
问:十分感谢张先生激昂生动的讲述,这使我们对丁宝臣先生有了进一步的了解和认识。再次感谢!
答:也感谢贵刊给了我再一次温习和阐述、学习丁宝臣先生精神的机会!
注释:
①见1984年7月18日《北京晚报》。
②见1918年10月14日《爱国白话报》。
③见1909年(宣统元年)11月17日《正宗爱国报》。
④见《回族研究》2000年第1期刊发《20世纪初回族伊斯兰研究述补及评(上)》一文和2001年6月民族出版社出版的《绿苑钩沉——张巨龄回族史论选》第38页。
⑤见1905年7月10日《京话日报》。
⑥见《回族研究》2000年第2期刊发《20世纪初回族伊斯兰研究述补及评(下)》一文和2001年6月民族出版社出版的《绿苑钩沉——张巨龄回族史论选》第56页。
⑦见1906年11月16日《正宗爱国报》创刊号中的《正宗爱国报的宗旨》一文。
⑧见1907年第487期《正宗爱国报》。
⑨见《回族研究》1997年第4期和2001年6月民族出版社出版的《绿苑钩沉——张巨龄回族史论选》第67页。
⑩见1906年4月19日《京话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