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素珍a,钱耕森b
张申府与“一·二九”运动
沈素珍,钱耕森
(安徽大学 a.社会与政治学院,b.哲学系,安徽 合肥 230039)
1935年,日本帝国主义阴谋策动华北事变,企图将华北五省变成他的殖民地,民族危亡进一步加深。在中国共产党领导下,抗日爱国运动在全国迅速地展开。此时,张申府正在清华大学哲学系任教,他竟然以著名的大教授身份勇敢地投身于轰轰烈烈的“一二·九”运动,并担任了“总指挥”的重要工作,为抗日爱国救亡运动做出了突出的贡献。
张申府;“一二·九”运动;总指挥;清华大学;抗日爱国救亡运动
张申府(崧年)(1893-1986年)是中国当代文化名人、公众人物、思想家、政治家、哲学家、逻辑学家。他于1930年9月-1936年7月在清华大学哲学系教书,前后约7年,这是他一生中多次教书生涯中最长的一次,也是最不平凡的一次,竟然以著名的大教授身份勇敢地投身于轰轰烈烈的“一二·九”运动,并担任了“总指挥”的重要工作。
张申府在清华教书7年,从1930年暑假后至1931年暑假,为讲师。从1931年暑假后至1936年暑假,越过副教授直接晋升为教授。
张申府在清华讲授“逻辑与西方哲学史”。同时他又在北大讲授“数理逻辑”,在北师大讲授“现代哲学”,“都受到学生们欢迎”。当时,马克思主义哲学“虽深受青年知识分子的欢迎,但在大学讲坛上宣讲尚属罕见”。而张申府“在大学讲坛上鼓吹辩证唯物论,这是难能可贵的”。加上“英文翻译”,共6门课。他教书的同时,又写文章,又译书,还当主编。可见,张申府在清华教书可谓得心应手,深孚众望,前程似锦。
所以,1933年8月起,校长聘“张申府(崧年)代理哲学系主任”。他成了一系之主了。
1932年初,著名的天津《大公报》总编辑张字鸾等邀请张申府在他们的报上主编《世界思潮》副刊。他从1932年9月初至1934年底,共出了88期。他的编辑宗旨很明确,针对现实问题,大力介绍世界新思潮,特别是马克思主义。“登载介绍当代西方哲学和讨论哲学问题的文章,用很大篇幅宣扬辩证唯物论”。因此,“这期间报馆曾受到南京国民党严厉谴责,诋为一意宣传马克思主义,危害国民政府,最后才不得不停刊!”
张申府在清华教书期间,也是“在学术界名望最高的时期”。发表的哲学代表作主要有《客观与唯物》《现代哲学的主潮》《解析的解析》等论文和《所思》专著,引起哲学界的广泛关注。因此,《所思》初版于1931年由神州国光出版社出版,很快就由大江书铺再版。于是,张申府又写了《续所思》,发表于1933-1934年的《大公报·世界思潮》。张申府既提倡形式逻辑,又高度宣扬辩证法,把形式逻辑与形而上学思维方式区别开来。他又认为,“在理想上,将来的世界哲学实应是一种解析的辩证唯物论”。他还企图把“唯物辩证法”与“逻辑分析法”和“孔子的仁学”“相提并论”“兼综起来”。张岱年说:“吾兄申府多次提出‘列宁、罗素与孔子,三流合一’。即将列宁的唯物辩法与罗素的逻辑解析法和孔子的仁学统一起来。我颇同意。”可以说张申府最早提出了“中、西、马三种哲学相结合”的问题,显然具有先驱的尝试意义与对后学的启迪作用。所以,郭湛波在《中国近三十年思想史》一书中认为“张申府是唯物论的主要代表之一”。孙道昇在《现代中国哲学界的解剖》一文中,也认为“张申府、张季同(即张岱年—引者注)为解析唯物论的代表”。
虽然张申府在教书和著书立说以及办刊物方面,硕果累累,发展空间很大,但是他并非仅限于此而已。他仍然以天下为己任,密切关注国家与民族的命运,积极投身于救亡运动,为革命发展做出重大贡献。所以,他在党的领导下,不惜以名教授的身份直接参与发动并领导了轰轰烈烈的”一二·九”运动,勇敢地坐镇临时指挥部,担当起集体指挥,在其中起着主导作用,实是“第一”总指挥,做出了巨大的牺牲!
1931年“九·一八”事变爆发,激起了中国人民进行伟大的抗日战争。1935年,日本帝国主义阴谋策动华北事变,妄图以“自治”的名义把华北五省变成他的殖民地。国民党政府对日本帝国主义步步退让,民族危亡到了千钧一发之际。在中国共产党的号召和领导下,抗日民主运动在全国迅速地展开。
当时,北平的抗日救亡运动,据张申府所知,是以清华园为中心的。学生中,姚克广(依林)、蒋南翔等地下党员和一些爱国教授都积极地进行抗日救亡活动。他说:“我的课名为逻辑,其实多是政治评论,吸引了不少年轻人。每次上课之前或临下课时,我都利用一点时间把当时的政治局势告诉给我的学生们,让学生们了解更多的时事。”北平的救亡运动之所以是以清华为中心,“原因之一是梅贻琦先生任校长时,号称教授治校,政治比较开明,为学生的爱国活动提供了一些便利”。
广大的进步青年,反对日本帝国主义的爱国热情日益高涨,终于爆发了”一二·九”运动。张申府说:由于“日本帝国主义的压迫,民族的耻辱越来越厉害了,简直令人喘不过气来”,我也“再不能勉强安心讲学了”。于是,“这年秋后,以清华学生为首各校学生有北平学生联合会的组织(简称学联),我也联合北大、中大、师大、法商学院有共同思想感受的同人成立了一个不公开的‘文化劳动者同盟’。到了这年12月9日,便由各校学生在北平街头举行了游行,公开喊出大快人心震动人心的‘打倒日本帝国主义’的口号。所谓‘一二·九’运动就这样开始了。在游行时是由我与孙荪荃(时任女一中校长)及姚克广(清华学生,即姚依林)任总指挥的”。可见,他在3位总指挥的集体中,其实就是“第一”总指挥。
他又回忆说:“我记得那天上午,我同清华学生姚克广(姚依林)、女一中校长孙荪荃同学生郭明秋四人同到西单亚北咖啡馆楼上饮茶,看着游行队伍的进行。姚克广和郭明秋是学联的主要负责人,这个咖啡馆实际上也就算是组成了一个游行队伍的临时指挥部。队伍游行走过西单又往东走时,就有一个清华的学生骑着自行车跟着队伍走,并随时来把游行队伍的情形告诉我们。”
北平学生为了抗议“冀察政务委员会”的成立,于一周后的12月16日举行了更大规模的示威游行。当局关闭了所有的城门以阻止城外学生进城参加游行。但城外2 000多名学生奋勇冲进了西便门。张申府坐在一辆人力车上,随着游行队伍向前走,并巧救了一名被军警追赶着的女学生。他说:“这一天,我是坐在一辆人力车上,在马路旁边随着游行队伍,从东往西走。一路上学生们情绪激昂,口号不断。我坐在人力车上,看见几个军警拼命追赶一个女学生,这个女学生已经跑进王府井并往北进了路西的一家药铺,而军警们仍然紧追不放。我目睹这一切,就从车上跳下来,对那些军警讲:‘她已经走了,还追她干什么?’他们一听我这些话,马上转过身来,对着我恶狠地喊起来:‘你是干什么的?’我便说:‘我是过路的。’他们看了我两眼,不像是参加游行的,也就没再说什么,无可奈何地转向别处去了。”
“一二·九”运动,迅速掀起了全国抗日救亡运动的新高潮。“北平学联”和“北平院校(包括东北大学)”的师生于1936年1月联合成立了“北平文化界救国会”。张申府和吴觉先(武剑西)、潘怀素、程希孟、章友江、黄松龄、严景耀、杨秀峰、许德珩等进步教授都参加了。不久,“北平文化界救国会”与“北平学联”又共同组织“华北各界救国联合会”,其中包括了河北、河南、山东、山西、陕西、绥远、察哈尔7个省,下设总务、组织、宣传、工农、妇女5个部。张申府说:“总务部由我负责……杨秀峰任顾问,他耳朵虽然不好,但是许多主意都是由他拿的,在救国会中起了指导作用。经杨秀峰的介绍,我认识了彭真同志,当时人们称他为‘高先生’,并由此认识了林铁、肖明等人。”接着,上海由著名的“七君子”等人筹划成立了“全国各界救国联合会”,由七君子之长的沈钧儒负责。南北团结联合,相互声援,壮大了抗日救亡的力量。
1936年2月29日夜晚,冯友兰回忆说:“我刚吃过晚饭要出门到梅校长家去开校务会议时,“进来了两个学生。其中的一个我认识,他叫黄诚,是清华学生会主席,另一个我不知叫什么名字。他们说:‘宋哲元的军队(两团—引者注)来了,要抓人,我们两个先在您家躲一下。’我说:‘那好吧,都进来吧。你们在客厅里坐,我要去开会。把他们安顿好后,我就去开会了。”
校务会议成员“实在想不出别的办法,只得往城里打电话,向各方面求救。打来打去,找到了秦德纯。当时他是北平市市长,也是宋哲元身边的一个重要人物。我们在电话里对秦说,现在的事态非常严重,如果军队进了体育馆,就要闯下大祸了。秦德纯听说后说他马上去见宋哲元。过了一段时间,秦德纯打来电话说:‘我和宋哲元说了,现在宋已经下命令叫军队撤回城里。’……我们仍留在梅贻琦家里等消息,一直等到校卫队打来电话说军队全走了……大家才放心……这时已是当夜两三点钟了。我回家后,黄诚他们已经走了……解放后,有一次开会,会上有一位同志走到我跟前说:‘我也是清华的学生。那年宋哲元包围清华时,我和黄诚在您家里躲过。我叫姚依林。’”
姚依林则回忆说:“这时,在学校里是南翔负责指挥,他通知我,还有黄诚,到冯友兰教授家里去避一避。我们就在冯友兰家的厨房里待着。到了晚上两点钟光景,国民党军警来见冯友兰,很客气地问及冯友兰,家里有没有人?有没有学生躲在屋子里?冯友兰回答说没有。警察未搜查即离去。第二天早上6点钟的样子,这时军警撤走了,我离开了冯友兰家。”
张申府于同日上午,刚从城内大乘寺19号家中往西单清华返校班车站去的路上,突然被两个便衣逮捕了。他说:“那些抓我的人非常高兴,他们口称‘抓住了共产党的大头子’(10年前的1925年中国共产党第四次代表大会后不久,张申府已退了党——引者注)……我本是预备躲一躲的,可是还没有来得及躲就被捕了……刘清扬也被捕了。第二天早晨,他们把我和刘清扬押解到宣武门外的侦缉总队。一到那里就把我关到木笼里,后来又把我放出了木笼。总队的队长姓马,他对我说,你太太给你求情了。原来这个姓马的是回民,刘清扬也是回民,刘清扬借此向那个姓马的求情,才把我从木笼里放了出来……我们又被送到前门内的警察局第三厅,被关在一个西屋里……靠北边是政治犯,多是学生,也有教员……这些人主要是因为搞学生运动、参加‘一二·九’游行被捕的……大约三月十几号,警察局把我、刘清扬还有十几位学生,一同解到位于安定门内的陆军监狱,此地俗称炮局子。不久前,著名的抗日将领吉鸿昌在这里被杀害。到了监狱,首先是队长‘训话’,此人粗暴野蛮,他总是‘张崧年’、‘张崧年’地喊着我的名字训斥,我非常憎恨他,所以出狱后,立刻把我的名字改为申府(申府原为号)。队长‘训话’后,我被戴上脚镣,关进牢房。”
张申府说:“我被捕后,地下共产党组织积极营救,家属和朋友也设法活动。当时任女一中校长的孙荪荃到南京找到冯玉祥,请冯从中帮忙,因为当时宋哲元任平津卫戍司令,统治北平,而宋曾是冯玉祥的部下……随着形势的逐渐好转,终于在5月8日被释放恢复了自由。我在监狱中度过了整整七十天。”
张申府出狱后回到清华大学哲学系继续教书。但“不料到了暑假,有人提出我在哲学课堂上讲时事太多,学校借此把我解聘了。在此期间,学校还开除了一些参加‘一二·九’运动的学生……最终我还是被迫离开了讲坛,离开了可爱的清华园”。
1936年3月2日,冯友兰出席教授会,“会上校长梅贻琦报告上月29日军警搜捕学生二十一人、教授张崧年一人”。
1936年7月2日,冯友兰出席第一○九次评议会,“听取梅贻琦关于商洽张崧年教授休假经过情形及调查张教授在校任职状况后,根据清华教师服务及待遇规程有关规定,决定自8月1日起解除张崧年聘约(全体通过)”。归根到底,则与当局施压不无关系。
张岱年很遗憾地说:“申府因为参加爱国运动而受到了迫害。张申府被迫离开清华,不但是清华哲学系的损失,而且是中国学术界的损失。”
张申府在党领导下的“一二·九”抗日救亡的学生运动中,满怀爱国激情,奋起英勇投入运动,发挥了重要的作用,做出了突出的贡献,应载入史册,而不应被遗忘。
[1] 张岱年.张岱年全集:第8卷[M].石家庄:河北人民出版社,1996.
[2] 蔡仲德.冯友兰先生年谱初编[M].郑州:河南人民出版社,2001.
[3] 张申府.张申府文集:第3卷[M].石家庄:河北人民出版社,2005.
[4] 张申府.张申府文集:第2卷[M].石家庄:河北人民出版社,2005.
Zhang Shenfu and December 9th Movement
SHEN Su-zhen, QIAN Geng-sen
(a. College of Social and Political Sciences, b. Department of Philosophy, Anhui University, Hefei, Anhui 230039, China)
In 1935, the Japanese imperialist brewed the North China Incident, aiming to turn the Five Provinces of Northern China into its colonies, which further deepened the peril of China. Thus the anti-Japanese patriotic movement developed rapidly nationwide under the leadership of the Communist Party of China. Zhang Shenfu, who was working in the Department of Philosophy, Tsinghua University at that moment, devoted himself bravely to the movement as an influential professor. Meanwhile, he played the important role of being the commander-in-chief in the movement and made great contributions to it.
Zhang Shenfu; December 9th Movement; commander-in-chief; Tsinghua University; the anti-Japanese patriotic movement
(责任编校:耿春红 英文校对:杨 敏)
10.3969/j.issn.1673-2065.2013.05.021
K264.5
A
1673-2065(2013)05-0097-03
2013-06-18
沈素珍(1953-),女,上海人,安徽大学社会与政治学院副教授,硕士生导师; 钱耕森(1933-),男,安徽巢湖人,安徽大学哲学系资深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