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针线活儿

2013-04-12 07:16康永君
读者(乡土人文版) 2013年10期
关键词:缝制一针银杏叶

文/周 莹 图/康永君

父亲的针线活儿

文/周 莹 图/康永君

父亲年轻的时候,脾气不太好,总是和母亲闹别扭,不懂得关心爱护母亲。后来,父亲和母亲因为感情不和,离婚了。

那年,我12岁,弟弟10岁。

离婚后,父亲不让母亲带走我们其中的任何一个。母亲只好去外地打工,父亲留在家里照顾我和弟弟。自从母亲走后,我就对父亲有了很深的成见。

父亲作为男人,最擅长的不是抽烟喝酒,也不是打牌赌博,而是女人做的针线活儿。

我一直怪父亲心狠,让我们像飞离鸟巢的幼雀,失去了母爱的庇护。

母亲走后的那些凄风苦雨的岁月中,父亲既当爹,又当妈,像一位慈爱的母亲照顾着我们。大多数时候,为了惩罚父亲,我和弟弟商量好了在外疯狂地玩耍,故意隔三岔五地把衣服和裤子的线缝扯脱。我和弟弟都变成了调皮捣蛋的主儿,父亲虽然脾气很大,却从不打骂我们。那个时候,他忽然之间就学会了做针线活儿。

最初,父亲那些蹩脚的针线活儿,并没有引起我们的注意。

16岁那年的一个冬夜,我半夜醒来,发现父亲的屋子里还亮着灯。我蹑手蹑脚地走近门边,透过缝隙,看见了令我终生难忘的情景。父亲坐在椅子上,正穿针走线为我缝补衣袖。傍晚时分,我和弟弟比赛爬树,结果我把衣袖弄破了。晚饭时,我藏着掖着,生怕父亲知道后骂我。睡觉前,我把衣服藏在枕头下。半夜起来,我找不到外衣了,只好穿着棉袄起来,却看见外衣在父亲的手中。

如豆的灯光下,父亲的头微微地低着,目不转睛地盯着袖口,不紧不慢地穿一针,拉一下,再穿一针,再拉一下,一针又一针,反反复复,来来回回。他全神贯注的样子,让我心生愧疚。

父亲在门里,我在门外。隔着一扇虚掩着的门,我清楚地看见他缝补时笨拙的动作,极像在拐角耕地的老黄牛,慢腾腾的。再抬头看一眼,在那忽闪忽闪的灯光中,父亲脸上的皱纹一道一道的格外显眼。

寒冷的冬夜,屋外冷风呼啸,“哗啦啦”地刮过屋顶,贴在窗户上的那层塑料纸“呼啦啦”响。父亲缝补一会儿,手指冻僵了。他捧着手,哈一口气,再继续缝补。

我站在门外,感到一股冷飕飕的风袭来,浑身冷得直打寒战的我,心里却倍感温暖。

那晚,我心里充满了感动和心酸。感动的是从父亲那笨拙的缝补动作中折射出来的细心和爱心;心酸的是母亲不在身边的岁月,父亲的心思慢慢变得细腻了。可惜的是,以前小小年纪并不理解父亲的苦楚,也不懂得父亲的疼爱,甚至看不出来父亲为了我们所做的改变。

为了不让父亲尴尬,我悄悄地退回到里屋,躺在床上时,泪水还是忍不住溢了出来。

从此,我变了,弟弟也变了。我变得乖巧懂事了,弟弟变得不再调皮捣蛋了。

大学毕业那年,因为工作上的事情不尽如人意,我得了失眠症。

父亲为我找了一些医生,我也吃了一些药,均不见效。

那年秋天,父亲到很远的山上摘回来很多金黄灿烂的银杏叶,一片片洗净,摊在门外的竹架上晒干,收藏。然后,他到镇上的商店买回来很多橘子,把橘子一瓣瓣掰出来,用白糖腌制在瓦罐内,封存。

弟弟好奇,就问他腌制那么多橘瓤干啥。

父亲慢言慢语地说:“我要用橘子皮,那些橘瓤也不能糟蹋吧。腌制后啥时间想吃都可以。”弟弟再问父亲:“你要橘子皮有什么用?”父亲一边忙碌着将晒干的橘子皮用手细心地掰碎,一边回答说:“我要缝银杏橘子皮枕头。”

弟弟疑惑地看着父亲。

父亲用掰碎的橘子皮和银杏叶一起缝制了一个枕头。当我抱着那个散发着浓烈清香味的枕头时,百感交集。我枕着父亲缝制的“银杏橘子皮枕头”,一如枕着一腔爱的暖流,安然入睡。

没过多久,我的失眠症就痊愈了。

后来搬家多次,我都没有舍得丢弃父亲缝制的枕头。

枕头上那些细细密密的针脚,就像一束束明媚的阳光,照耀着我没有母爱的天空,滋润着我忧伤的心灵。

(权平贵摘自新浪网周莹的博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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