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太奇句式在动画镜头叙事表意中的运用*

程雯慧 CHENG Wenhui

武汉理工大学，武汉430070（Wuhan University of Technology，430070 Wuhan）

普多夫金曾说：“蒙太奇是电影导演的语言”。[1]蒙太奇作为电影艺术的主要叙述手段和表现手段之一，是“通过镜头的组合与连接、构成电影的一种独特的表现语言形式”[2]。中国电影出版社出版的《电影艺术词典》给“蒙太奇句子”下达的定义是：“一组镜头经有机组合构成逻辑连贯、富于节奏、含义相对完整的电影片断。一个蒙太奇句子表现一个单位的任务或一个完整的戏剧动作、一个事件的局部，能说明一个具体的问题。”[3]作为电影艺术的手段之一，动画叙事也显示了蒙太奇的重要作用。动画片是通过一幅幅画面逐格拍摄的方式完成的。画面运动的设计，首先是由若干画面构成了镜头的内容，再把一个个镜头按照一定的时序或者逻辑顺序组织起来就成了蒙太奇思维的重要任务。

动画从文字变成影像的过程，就是分析、探讨、研究、打散与综合的过程，所谓的综合的过程就是指对影像的最小单位镜头进行剪辑与合成。不同景别、不同拍摄方法获得的镜头如果按不同的句子连接，其表现力就大不相同了。前苏联导演M·罗姆说：“蒙太奇的基本单位是镜头，用各种镜头组成蒙太奇句子，蒙太奇句子再组成各场戏”①。导演在叙事中要讲述某个事物或表达某一思想，就得选择符合这种叙事和表现方式的句子。

蒙太奇句子叙事和表现方式有如下几种。

一、前进式句子

好莱坞传统的主镜头模式是由定位镜头——全景镜头——中景镜头——近景或特写镜头构成的，这是一个典型的前进式蒙太奇句子。通常是在一个故事或在某一个叙事段落的开头，用远景或大全景交代环境，用全景交待事件和人物关系，用中景展示剧情，用近景和特写刻画人物。这种前进式句子一般是五段式，即远景、全景、中景、近景和特写。这也是动画导演最常使用的一种入戏方式。

在动画的一个叙事段落中，远景和近景通常交叉使用——大远景镜头交待环境，或者渲染气氛，而近景镜头则用来交待角色行动的过程。如《龙猫》开篇的镜头中，就运用了从远景、全景到中景，再到特写的组合，比较清楚地交代了故事的主人公姐妹俩搬到乡间居住的动作过程。小档差的景别变换展现了环境、人物关系和相应的细节，让观众得到了准确的感性认识，因此也推动了叙事的向前发展。

镜头1：远景，表现田园风光的空镜头；

镜头2：大全景，货车驶过田野；

镜头3：全景，货车行驶在田野；

镜头4：近景，姐妹俩在车上吃糖果；

镜头5：近景，姐姐和父亲说话；

镜头6：空镜头，路边景色（姐妹俩的主观镜头）；

镜头7：特写，姐妹俩趴在车上朝外看。

开门见山，干脆简练，这是前进式句子的重要特点。

二、后退式句子

后退式句子和前进式句子正好相反，拍摄是由局部到全局进行的。后退式句子的结构形式一般是特写、近景、中景、全景、远景，一直到大远景。如《汽车总动员》中主人公闪电小子麦奎恩第一次出场时，先用一系列特写镜头表现麦奎恩身体各个部位的细节之美。这些特写镜头的累积为麦奎恩整体形象的塑造做足了悬念，创造了条件。随后推出了麦奎恩的全景画面，麦奎恩一出场，便牢牢吸引住了观众的眼光。

镜头1-6：特写，麦奎恩座车的车身细节介绍；

镜头7：近景，麦奎恩座车的车头；

镜头8：全景，麦奎恩闪亮登场；

镜头9：远景，摇镜头展示其比赛场地。

这里用了一个后退式蒙太奇句子，镜头画面从特写开始，强调并突出了重点，这也比较符合人们好奇的心理要求。随后的画面组合便很好地烘托了麦奎恩的出场。

三、循环式句子

循环式句子是从远景、全景、中景、近景至特写，再从特写返回到远景，也可以是从特写到远景，再从远景到特写的方式。动画叙事中为避免节奏冗长经常运用简化的循环句式，如全景——特写——全景，或特写——全景——特写。在处理双人会话的场景时，许多动画导演会使用这种循环式句子，其中正反打镜头的交替出现，就丰富了镜头的语言。如《虫虫总动员》中，当菲力的稻谷收割机没有得到大家的认可而失落地走向稻田边时，小不点追上了他，俩人的对话，就使用了常规的正反打镜头。

镜头1：全景，用总角度镜头表现了菲力和小不点的空间关系；

镜头2：中景，外反拍镜头表现菲力的疑惑；

镜头3：全景，反打镜头，小不点玩弄水滴望远镜，表示对菲力的发明很感兴趣；

镜头4：特写，内反拍镜头，菲力；

镜头5：近景，反打镜头，小不点；

镜头6：中景，与镜头2同，还是上一镜头的反打镜头；

镜头7：全景，小不点；

镜头8：全景，回到总角度镜头。

循环式句子能对相关内容给予不断强调，从而提醒观众注意。

四、积累式句子

积累式句子是将一系列在内容上性质相同或相近的镜头组接在一起，以镜头的积累表现角色或者场景。《怪物公司》的开头以相似的镜头展现怪物社区的面貌，通过几种怪物怪异的生活状态的介绍为影片增添了幽默、风趣感。在一个片断或一场戏中，可以通过不同的镜头景别、角度、运动形态连续表现同一个对象，镜头画面并列组接产生视觉的积累和情绪的叠加，形成紧张的气氛及节奏，达到以致突出叙事意图的目的。韩国动画《晴空战士》的片尾，多个镜头的累积就表现出终日处于阴霾中的难民再次见到蓝天、阳光时，无比地喜悦与激动。镜头组接的递进关系让影片情绪或气氛的渲染更为强烈。

镜头1-7：全景，荒野中乌云正在缓慢退去，蓝天白云重现；

镜头8：全景，黑暗的病床上躺着的男孩，窗外逐渐发亮；

镜头9：全景，阳光洒满病床，散去了阴霾；

镜头10：全景，难民区的天空透出了蓝天白云；

镜头11：全景，街头的难民仰望蓝天；

镜头12：近景，表现难民们的惊讶和喜悦。

积累式句子的作用还在于强调，其与循环式句子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五、两极式句子

动画在表现惊险刺激、令人激动的场景，或者导演特别需要希望观众注意的地方通常会时用两极镜头，将展现同一主体的两个景别即跨度比较大的镜头组接在一起，以获得震撼人心的效果，它是前进式句子的变体。

如《晴空战士》中，当主人公华进入有机城市被敌人发现之后，情势特别危急。为躲避追捕，剧中有些景别连接为大全景——近景——大全景——特写——全景——中景。这其中就有从大全景跳过全景、中景而直接与近景相连的衔接，还有大全景跳过全景、中景、近景而直接连接特写的极端连接方式，再由特写直接到全景。这种两极式镜头的大档差错位给观众以强烈的视觉刺激，表现出华所处情势的高度紧张、非常危险。

镜头1：大全景，华出现在通道的一端；

镜头2：近景，华看手上的罗盘；

镜头3：大全景，华转身隐匿；

镜头4：特写，华探听虚实的面部；

镜头5：全景，表现华所在的位置；

镜头6：中景，敌人过来，华转身逃走。

在美国动画片《狮子王Ⅲ》中，辛巴与丁满比赛吃蜗牛时，全景与大特写镜头的直接连接，就形成了景别上的两极镜头，具有强烈的视觉节奏感，因此充满了趣味性和欣赏性。

镜头1：大全景，辛巴和丁满面对成堆的蜗牛；

镜头2：特写，丁满挑战的表情；

镜头3：特写，辛巴不服输的表情；

镜头4：特写，辛巴伸出的爪子；

镜头5：特写，丁满伸出的爪子；

镜头6：近景，观战的朋朋；

镜头7：特写，辛巴抓蜗牛的爪子；

镜头8：全景，辛巴吃蜗牛的动作。

这就是所谓的两极式句子。

动画叙事通过“蒙太奇”手法，对不同时间、不同地点中的镜头进行组接，不同的组接能够使相同的素材产生迥然不同的叙事效果。

蒙太奇作为连接镜头并赋予镜头新含义的艺术手法，也是连接场景构成动画叙事的重要手段，同时也是构成动画片段落、掌控动画片总体结构的思维形式。动画片讲述的故事类型以及叙事意图指向与其选择的蒙太奇结构方式密切相关。而动画影片是否富于激情、是否具有独特个性，尤其是能否激动人心或启人思考，很大程度上也取决于蒙太奇结构是否富于创造力。

注释

① M·罗姆.简论蒙太奇[M].电影艺术译丛，l962.

[1]多林斯基.普多夫金论文选集[M].罗慧生,何力,黄定语，译.北京:中国电影出版社,1985:76.

[2]韩小磊.电影导演艺术教程[M].北京：中国电影出版社，2003：392.

[3]许南明，富澜，崔君衍.电影艺术词典[K].北京：中国电影出版社，2005：17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