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玉霞 唐运兰
(南昌航空大学外国语学院,江西 南昌 330063)
按照弗洛伊德的理论,每个新生婴儿开成长开始并没有性别意识,但在成长过程中就会渐渐意识到两性的差别,男孩渐渐以父亲为初始认同对象,而女孩则以母亲为初始认同对象,因为父亲与母亲分别代表社会对男性及女性的价值要求[1]。在男权社会中,社会从来不管女性“真正是什么样的”,而总只是规定她们“应该是什么样的”,二十世纪法国最有影响的文学家西蒙娜?德?波伏娃认为,女性在各类社会行为中所具有这样或者那样的特性,以及做出这样或者那样的举动,与其在成长过程中所受到的各种影响和压力密切相关,没有一种是由女性大脑中的先天结构或雌性荷尔蒙导致的,而恰恰是由她们的处境塑造出来的。
伍尔夫自身就具有雌雄同体的性格,且伍尔夫的雌雄同体性格、雌雄同体观点与当时的历史社会环境密切相关,并非凭空而来的孤立产物,在19 世纪末至20 世纪初的英国,广大女性的自我意识逐渐觉醒,从而各类女性解放运动风起云涌,受妇女解放运动的影响,涌现出了一大批反叛维多利亚时代培养起来的“家庭天使”形象的各类“新女性”。“新女性”与伍尔夫小说中那些具有雌雄同体性格的女主角极为相似,“新女性”是当时的一个时髦用词,频繁出现在当时的各种文字记载中。
通过考察其全部作品后可发现,自伍尔夫第一部长篇小说《远航》开始,至后来的长篇小说《奥兰多》,伍尔夫就一直在不断塑造具有雌雄同体性格的人物角色,我们选择《达罗维夫人》及《到灯塔去》这两部小说来对伍尔夫小说中的雌雄同体观点进行透视。
伍尔夫认为,女性作家在写作过程中必须了忘却自己的性别,并试图进入一种雌雄同体的精神状态,只有这样,她才能真正进入了真正的个人主体状态。
在其小说《达罗维夫人》中,伍尔夫不仅从自己的角度提出了一种救世方案,而且她还对社会中的战争及父权制进行了强有力地批判。伍尔夫认为,妇女天生即具有抚慰平和的性格特质,可以大大缓解男性的狂妄、凶残与攻击性格特质,若社会增加女性参与各类社会政治活动的机会,则可以使人类避免自我毁灭的命运[2]。达罗维夫人是一个融合了许多矛盾的集合体,她虽然是一位养尊处优的中产阶级家庭主妇,跻身贵族,富裕而又高雅,但却过着一种沉闷和空虚的生活;她虽然热爱生活却又常感叹年华流逝;她待人宽和又不乏庸俗势利;她感情细腻浪漫却又理智谨慎。达罗维夫人年轻时有追求且颇具个性,却又深受到父亲与姑妈的影响,且所处时代的道德规范却限制了她的自由,最终,达罗维夫人不得不放弃了自己的个性与爱情,选择了英国国会议员理查德·达罗维,放弃懂得爱情与生活的彼得?沃尔什。达罗维夫人的文化水平很低,她虽然不会思考,不会写作,也不了解历史,不会弹琴,但这又恰恰符合父权社会认可的女性标准,然而由于深谙社交规范,美丽聪明且又娇弱的达罗维夫人总能够在宴会中左右逢源,在社交界游刃有余,但在达罗维夫人内心却存在一个隐秘的自我怀疑空间,她感觉生命被无聊的闲谈磨损湮没了,每天都总是虚度在腐败、谎言与闲聊中。
达罗维夫人在对老太太和赛普蒂默斯这两个异己人物的审美中,完成了自己的精神蜕变。达罗维夫人在观察老太太的行动时,不觉将自我融入到老太太的形象中,她觉得老太太的动作庄严,受人尊敬。在达罗维夫人受到阴郁的家庭教师基尔曼小姐的精神压迫时,她心中的自我本真却未泯灭,而且以它独有的生命力冲破了爱和宗教的束缚。达罗维夫人在对老太太的审视中,一步一步肯定了自己内心深处的自我本真,逐步找回了她失去的生命活力,并完成了她的精神蜕变,我们从小说中描写的达罗维夫人蜕变过程可以看出,阴柔的女性体内却具有了勇敢顽强的男性化气质。
伍尔夫认为,近现代西方社会中的那一套理性原则几乎完全否定了感情和人性,任性粗暴地扯下人类文明的温情面纱,并对人类礼仪进行了及其可怕的蹂躏,近现代西方社会中的理性论把理性和情感、男性与女性、人类与自然强行分裂开的目的是使自然、情感、女性成为男性和理性可以利用的工具手段。《到灯塔去》中拉姆齐先生的思维是理性的、线型和抽象的,他把世界理解为完全清晰的、有序的领域,永恒地按照规律运转。与拉姆齐先生不同,《到灯塔去》中的拉姆齐夫人既具女性的阴柔同情之美,又具有男性的勇敢果断阳刚之美,阴柔与阳刚两种气质在她身上都达到了近乎完美的结合,是伍尔夫小说中雌雄同体思想的代表人物。
在《到灯塔去》这部小说中,女画家莉丽为了寻求与男性的平等地位,竭力摆脱女性卑微的地位,对女性关心的家庭婚姻等话题毫无兴趣,却热衷属于男性特权的绘画艺术,由于她在创作过程中竭力追求男性化,以致使她自己误入歧途,她这样既压抑了女性的想象力,把她作为一个女性所有的感觉都压抑下去,又缺乏男性的自信,到了四十多岁仍未创作出有价值的作品,也没有幸福,这种人与自然的分离状态一开始便注定是要失败。伍尔夫通过借助莉丽来诠释自己内心雌雄同体思想的变化发展,在《到灯塔去》这部小说中,伍尔夫为我们展现了一个“新女性”莉丽:莉丽对拉姆齐夫人的态度是变化的,先后经历赞美崇拜,困惑质疑,最后视理解认可,这个经历变化非常曲折,可以这么说,莉丽的变化代表了伍尔夫自己的心路历程,也是她女性主义的蜕变经历,从对莉丽的描述中可以看出,伍尔夫认为这种蜕变是勇敢的、成功的,能够带来全新的社会意义。
在《到灯塔去》这部小说中,伍尔夫通过深入挖掘位于各种社会表象下的内在实质,暗示了现代人的生存状态应该在社会性和个人的内在自我的矛盾冲突中达到统一,并试图探索出一条通过艺术来重建女性自我的途径,我们可以看到,在这部小说中,《达罗维夫人》中的描绘那种焦虑与恐惧的异化感已被淡化,代之是灯塔世界的宁静祥和的氛围。伍尔夫似乎通过小说在向我们暗示:人们若能不断消除与外部世界的隔阂,并克服了自身的狭隘,便有可能步入崇高的精神境界,人们只有通过互谅、互爱,放弃自私与冷漠的行动才能使自己心灵得到净化,并使精神得到升华,以摆脱痛苦从而摆脱时间的束缚和死亡的威胁。
从伍尔夫的小说作品中可以看出,伍尔夫提出并折射于多部作品中的雌雄性别所指为社会学性别而非生物学性别,雌雄同体思想更多是指作家在创作过程中的某种精神状态,伍尔夫希望通过统一男性与女性在既定社会意义中的内在冲突,并不为了强化单一的阳刚特性或者阴柔特性的张力,而是以找到某种新的结合体。虽然伍尔夫本人也认同男女两性的性别差异,但她却毫不认同社会强加于男女两性的性别角色内涵。雌雄同体能超越男性气质和女性气质二元对立的限制,它引入了一个不可还原于单一的男性或者女性但又能超出二者的“第三性”。
雌雄同体概念既包含了男女性别的合作,同时又保存了其二者各自的差异,并将性别差异共存于大脑中。虽然男性与女性的特点存在差异,但这两者若能够得到统一,即男性特征与女性特征融为一体,便会产生一种新的性别形态,形成一种新的社会关系。雌雄同体是指雌雄两性在大脑中的统一与融合,不能被分开成两股对立的力量,它也不是一种简单的一元状态,而是由异质构成的一种特定的精神状态,伍尔夫的理想实际上是获得性别的双重性,通过将男性特质和女性特质进行结合有助于获得内心最大的满足。
雌雄同体观点可以把人们从对社会生活事实和既定生理特征的依附中解放出来,从而达到个性的综合即阳刚与阴柔因素达到完美平衡,这是每个人的最高目标,只要每个人都学会了主动培养大脑的阳刚与阴柔的两个方面,他/她就会越来越实现整体性。伍尔夫认为,要实现雌雄同体,男性及女性就必须在心灵中必须要保持某种程度的合作,这是一个需要综合主体和客体使其合而为一的过程。雌雄同体观点已构成了伍尔夫文学创造的基础,伍尔夫提出的雌雄同体观点,已远远超越了男女性别低层次结合,而上升为一种高层次的精神融合。同时,雌雄同体观点构成了伍尔夫独特的表现手段,她凭借雌雄同体这种表现手段既不仅获得了自我意识的再现,又阐述了她自身内心的蜕变经历。
在西方女性主义运动历史中,弗吉尼亚·伍尔夫是一个在非常具有影响的代表性人物,创造性地运用了雌雄同体的的思想,综合伍尔夫这两部作品中透射出的雌雄同体观点,可以看出,伍尔夫所提出的雌雄同体思想就是一种不排斥忽视、也不抹杀男女任一性的思想,而且尽可能结合两性中最美好的部分,以创造完满和谐的人类世界文化。
[1]王苹.《到灯塔去》的生态女性主义解读[J].天津外国语学院学报,2007,14(1):69~74.
[2]潘建,沈少萍. 弗吉尼亚·伍尔夫的雌雄同体观及文学创作[J].湖南大学学报, 2008,22 (2) :96~1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