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的沉疴
——南北内战与罗伯特·潘·沃伦的文学创作

2013-04-07 13:58吴瑾瑾
关键词:沃伦内战南北

吴瑾瑾



历史的沉疴
——南北内战与罗伯特·潘·沃伦的文学创作

吴瑾瑾

南北内战作为美国历史进程中的一个重大事件,对美国的现代化进程、民族身份的确立产生了深远影响,尤其是给南方社会和经济制度造成了巨大震荡,极大地改变了南方人的命运和生活方式。作为一位土生土长的南方作家,罗伯特·潘·沃伦的创作思想和文学作品亦深受内战影响。这种影响可以追溯到其早年人生经历,他将对内战的深刻反思写入他的政论作品《内战的遗产》,他的多部小说和诗歌都是关于南北内战历史,南北冲突亦成为沃伦作品中历久弥新的一个核心主题。对内战的反思使沃伦形成了深刻独特的历史观,使他背负历史的沉疴前行,并赋予他的作品一种厚重的历史感。

罗伯特·潘·沃伦; 南北内战; 《内战的遗产》; 历史观

作为美国国会任命的第一届“桂冠诗人”和美国文学史上惟一一位荣膺三次普利策小说和诗歌奖的作家,罗伯特·潘·沃伦(Robert Penn Warren)在诗歌、小说和文学评论等领域都做出了巨大贡献,被誉为继福克纳之后美国南方文坛最为著名的作家。沃伦巨大的文学成就使得美国的沃伦研究早在20世纪前半期就已全面展开,并不断地翅羽丰满,以致形成了一项颇具规模、蔚为壮观的“沃伦产业”(Warren Industry)。尤其在1989年沃伦去世后,美国掀起新一轮的沃伦研究热潮,大量的评论文章、研究专著及硕、博论文纷纷问世。在我国,尤其是进入新千年,沃伦非凡的文学成就也开始引起研究者的注意,对沃伦小说和诗歌的译介作品和评论文章开始陆续出现。虽然如此,无论在国外还是国内的文学评论界,对南北内战与沃伦文学创作的关系这一问题,尚缺乏深入系统的专门研究。本文拟从这一视角出发,对沃伦创作思想和文学作品作一全面梳理研究。

国家和民族未来的重大事件。对内战展开深入反思,对包括南方人在内所有美国人的现在和未来具有多层面、多方位的启迪意义。与他同时代的艾伦·泰特(Allen Tate)、约翰·兰色姆(John Crown Ransom)等南方作家一样,面对一战后在北方工业文明冲击下南方群体身份的失落和南方人的生存困惑,沃伦始终坚持直面和接受内战历史,背负历史的沉疴前行,以重建南方群体身份,走出生存困惑。

一、南北内战与沃伦的成长经历

南北内战对沃伦的深刻影响是与他的人生经历分不开的,这主要可以分为三个阶段:一是他儿时在祖父农场的成长经历;二是他在范比尔德大学读书时参与“逃亡者”诗学团体、“重农派”文学运动的经历;三是他在1925年离开故土南方,到欧洲和美国北方求学、工作的经历。

老人:我已经老了,对任何人都没用了。

对话极为简短,含义却隽永深长。诗人通过对话旨在告诉读者:作为历史化身的长辈们是儿孙取之不竭的一座历史宝藏,后人从长辈那里获得的不仅是生命的延续,还有关于世界的知识以及更为重要的历史经验和人生智慧。沃伦从外祖父那里则承袭了对待历史的一种双重观念:一是南方现在与内战历史的密切联系,二是对历史解读的一种悲剧意识。在沃伦看来,外祖父身上代表着南方自然中各种神秘莫测、不可思议的力量集合体,外祖父的内战经历本身就是一部现实与神话结合的传奇。老人对南方持有的复杂情感使沃伦第一次意识到南方生活内在的分裂性,一方面外祖父作为一位笃信正义与自由的美国人,强烈反对奴隶制对人性的羁绊;一方面作为一位南方人,老人又对南部邦联忠心耿耿,声称他与他的人民始终站在一起。老人身上这种难以调和的理想与现实的矛盾反映了南方社会各种价值观的冲突,也是造成南方人自我分裂和群体身份失落的一个主导因素。这些都令沃伦从幼时起就接触到南方的各种社会问题,并引发他通过南北内战来思考人生和社会的深层问题。

1921年,16岁的沃伦进入当时被誉为南方文化中心纳什维尔的范比尔德大学学习,开始了他人生旅程的第二个重要阶段。这一时期正逢一战之后,北方工业文明迅速崛起并南驱直下,彻底瓦解了南方传统的农耕生活方式和价值观,是南方的又一次重大社会变革时期。有学者指出:“在此剧烈的社会转型期,各种思想的交融碰撞一方面为文学艺术的繁荣提供了肥沃的土壤,一方面也使尚未走出战败阴影的南方人再次陷入身份危机和生存困惑之中。一群聚集在田纳西州纳什维尔的南方知识分子从文学艺术的角度对南方的社会、历史、宗教、文化传统以及道德观念进行了全方位的审视和批判。”*参见吴瑾瑾:《永远的重农主义》,《山东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0年第6期。这群南方才子文人努力为危机中的南方寻求一种新的信仰体系和群体身份,他们的文学和社会活动先后催生了20年代的“逃亡者”文学团体、30年代的“重农派”文学运动*参见吴瑾瑾:《永远的重农主义》,《山东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0年第6期。以及40年代兴起的“新批评”文学理论流派。

1925年,沃伦离开故土南方,到北方伯克里大学去读书,开始了他早期人生经历中的第三个重要阶段。1928年,沃伦作为路德学者到英国牛津大学深造,后应路易斯安那州立大学校长的邀请,与克林斯·布鲁克斯共同创办了《南方评论》这本著名杂志。然而在1942年《南方评论》停刊后,沃伦被迫执教于北方大学,并在北方定居。此后,沃伦就成为一位真正意义上的南方流放者,他的再回故乡也只是一位匆匆的过客了。其实,从离开南方的那一刻起,故乡就化为一份记忆进入沃伦的个人历史,同时南方的过去与现在之间的巨大反差也加深了沃伦对南方历史的理解和洞察,使他在文学作品中不断探索自我经历与南方历史之间的交互作用。他深情回忆说:“一旦当我离开田纳西那个世界,前往加利福尼亚,后又去耶鲁和牛津,我就开始重新思考这个我曾生活于其中却从未真正审视过的世界的意义。”*Marshall Walker. “Robert Penn Warren: An Interview.” Robert Penn Warren: A Vision Earned. New York: Barnes and Noble, 1979, p.243.这种远离故土的生活经历赋予沃伦一个崭新视角,使他能够远距离地审视南方独特的历史文化传统,深入分析导致南方贫穷、保守、落后的根源,批判地看待残留在南方社会体制中的毒瘤——奴隶制,并将他的思考融入文学创作之中。

二、《内战的遗产》——对内战的深刻反思

沃伦对内战的深刻思考使他撰写出大量的政论作品,其中最著名的就是他在纪念南北内战100周年之际发表的《内战的遗产》(1961)。该论著是作家经过30多年时间对内战历史进行深刻反思的心血,是沃伦在对南北内战进行的深入剖析和客观冷静的哲性思考。沃伦论述了内战对南北双方带来的灾难后果和深远影响,揭示了内战后处于十字路口、前途未卜的美国人尤其是南方人在战后百年中摸索前行、重建群体身份和生存家园的精神历程。沃伦直截了当地指出了南北方人对待内战历史的不同态度以及各自的偏颇失误之处,认为南北双方只有认识到各自的错误立场,理性客观地看待内战历史,才能从历史中汲取教训,避免在前行中再次陷入历史灾难。

沃伦强调内战使美国人意识到拥有这份历史所付出的代价,他用620,000美国人民阵亡的事实指出,历史是由人民的鲜血书写而成,而不仅仅是一出娱人眼目的戏剧;内战对双方来说都是一个巨大悲剧,“它是一桩令许多无辜人们跌入的丧失人性的滔天罪行”(103)。沃伦强调人们应正视战争的悲剧性后果,但他并未简单地将战争悲剧后果归因于任何一方,而是客观指出交战双方由于无法与历史或他们自身达成妥协,都采取了一种自卫态度,竭力为自己寻找一个正当理由,美化各自在战争中的角色,掩饰战争的罪恶。

如果说南方人因“伟大托辞”被深困于历史之中,那么北方人则因找到了“美德宝库”(The Treasury of Virtue)而获得历史的开脱和救赎。借此托辞,北方人信奉自己是为《独立宣言》中写下的自由平等这一正义目标而战,成为战争的正义方,因此纵容了北方在“过去、现在和将来的所有罪过”(103),掩盖了北方在战争背后深层的经济利益驱动和战争给国家人民带来的深重灾难。沃伦又指出:“美德宝库”虽不如“伟大托辞”那样可笑或邪恶,但它“对国家和个人的道德完整同样具有侵蚀性”(59),正如南方聊以自慰的“伟大托辞”,“美德宝库”在以“道德自恋”的形式演变为一剂腐化剂,使北方人陶醉在崇高道义的胜利之中,失去了自我审视和自我批判能力,失败的南方也就自然成为北方的道德替罪羊。

沃伦用“伟大托辞”和“美德宝库”准确生动地总结出了南北双方进行自我辩护的理由,认为二者虽在一定程度上满足了人类本性的深层需要,并成为一种象征性神话,为美国人提供了蕴含丰厚的生活意象;但也都具有负面作用,这就是双方均以消除邪恶的名义投入战争,却没有意识到战争本身就是一种更大的邪恶:它使人们家园被毁、生活颠沛流离,并带来一系列政治、经济和社会的动荡不安。“伟大托辞”和“美德宝库”实际上只是为双方提供了一个道德避难所,使其拒绝面对战争带来的灾难性后果,逃避战争责任。

沃伦通过对内战经历深入反思来探究人的内在本质,将内战的历史意义提升到一个哲学高度,即将个体内在矛盾冲突运用到美国南北冲突中,更深一层揭示出内战所寓含的一种现实的内在冲突,诸如爱恨、善恶、理想与现实、正义和谬误等。沃伦认为,这些导致个体自我分裂的矛盾冲突“变成了一系列反映这个国家困境的镜子,而这个国家的自我分裂则成为一面能够映射个体内在深层冲突的巨大镜子……”(84)。在此意义上,南北内战成了一场真正意义上的内部战争。

沃伦强调对内战历史进行反思的重要性,他认为,内战的遗产就是使人们获得一副对待历史的正确态度,美国人应“尽力结束那种对历史的得意自满,争取获得在一定心理深度和人性宽度下对过去的思考究竟能够带给我们什么”(99)。虽然历史无法为人们提供一幅未来的宏图愿景,但它“能够帮助我们理解、甚至勾画出我们将自己交付的经历的逻辑,……它能够提供给我们对我们自身和共同人性更为充分的理解,使我们能更好的面对未来”(100)。

三、南北内战与沃伦的文学创作

在长达60多年的创作生涯中,沃伦通过内战和南北冲突来深入思考人类善恶兼具的复杂本性,努力探索人类生存的最佳状态,并形成自己深刻独特的历史观和创作思想体系。沃伦认为,历史是一个完整、持续的过程,一个在时间维度上永恒展开的系统运动,人是历史的产物,生活在时间的延展之中,任何人都无法摆脱历史,历史决定着他的现在和将来。基于这种历史延续观,沃伦认为陷于自我分裂之中的现代人只有认识到自我的历史延续性,反思过去的错误,接受人类的不完美以及善恶兼具的本性,并与历史达成妥协,勇于承担起生存责任,方能重建完整自我,拥有现在和未来。因此,沃伦在文学作品中始终强调要背负起历史的重负,批判地继承南方独特的文化传统,并对南北内战历史进行深入反思,这对当代南方群体身份的确立以及对南方个人完整自我的重建至关重要。

沃伦的历史延续观贯穿于他的小说和诗歌创作中。他的一生共有10部小说问世,这10部小说虽然内容各异,但其题材和背景却都深植于故土南方,其中多部都直接取材于南北内战或以内战为叙事背景,南北冲突亦成为沃伦作品中历久弥新的一个核心主题。沃伦1929年第一部作品就是一部历史小说——《约翰·布朗:烈士英传》(JohnBrown:TheMakingofaMatyr)。这部小说虽不被一些评论家看好,但它在沃伦的创作生涯中却有着不容忽略的重要位置。该小说不仅是第一部系统而完整地体现沃伦历史哲学观的作品,而且是沃伦第一部描写南北内战对南方人的心灵以及生活带来灾难性影响的作品,它建立起沃伦将南北冲突作为其小说中心焦点的叙事模式。在小说中,沃伦通过对北方自由之土与南方蓄奴诸州之间政治冲突和废奴主义领袖布朗生平事迹的再现,传达出他早期的重农主义立场和对抽象理想主义的质疑。沃伦认为,布朗是一位爱默生式的理想主义者,只生活在文字里而非历史现实之中。他对布朗行为动机的核心解释就是布朗在虚幻的理想主义疯狂驱逐下,在这个世界中一味偏执地寻求着生存的意义,而拒绝面对历史现实。沃伦指出,这正是布朗的悲剧结局根源所在,因为布朗“从不回头去看,过去和历史在他那里只不过是一件用来构建可怕未来的工具”*Robert Penn Warren. John Brown: The Making of a Matyr, New York: Payson and Clarke Ltd., 1929, Reprinted. Nashville: J. S. Sanders and Company, 1993, p.310.。这部小说的重要性还在于,它奠定了沃伦创作的根本主题,沃伦在以后作品中探讨的哲学主题在该部小说中都已初露端倪:对历史和过去的思考,对社区归属感的孤独寻求,个体与社会的冲突与妥协,对人类内在善恶本质、人之局限性的认识,理想与现实的冲突,爱与暴力,人的精神救赎和道德责任等。

沃伦的《天使之群》(BandofAngels)在南北内战的宏观背景下向我们讲述了女主人公阿曼莎·斯达在父亲去世后突然被发现其黑人血统,由一个自由高贵、生活优越的农场主女儿一夜间被卖身为奴,其后历经人世坎坷,寻求自由和独立身份的迂曲故事。小说充分揭示了内战的摧毁性后果,故事中每位人物的精神和生活都饱受内战的暴力摧残和影响。哈米什·邦德,这位心灵受到启蒙的开明奴隶主,最后难逃被绞死的悲剧结局;劳—卢, 这位具有智慧和勇气的黑人,为保护阿曼莎·斯达身受重伤,很快就会被处以极刑;托贝斯·西亚斯, 阿曼莎·斯达以身相许的丈夫,虽原谅了阿曼莎·斯达的过去和隐瞒多年的黑人血统,但这位北方理想主义者还是被内战的残酷现实打击得理想彻底幻灭;故事的女主人公阿曼莎·斯达在内战的残酷和荒谬中失落了曾经的纯真,在对完整自我的寻求中,虽与历史达成一定妥协,原谅了她曾一度怨恨的父亲和与她命运相联的人们,但她却依旧未建立起完整独立身份,在一个已完全堕落的社会中无处安身立命。

在小说《荒野》(Wilderness)中,沃伦以南北内战为故事题材,将内战比作一个宏大喻指,放在国际大背景中,从人类生存普遍境遇的新角度来诠释南北内战的意义。故事讲述了一位巴伐利亚犹太青年亚当·罗森威格为实现父亲关于人类自由的遗愿,漂洋过海来到美国,以整个人类的名义投身美国内战的精神历程,其间亚当的理想主义因其内战经历而有了巨大改变。沃伦在小说中匠心独运,以《圣经》伊甸园中的亚当来命名主人公,将他放逐到美国这方“人间伊甸园”,令他经历了从巴伐利亚到纽约再到美国南方的身体和精神的双重游历,使他在此过程中对世界和人类本性展开深刻感知和洞察,了解到人类生存的苦难境遇。亚当从接受自身跛足这一身体缺陷开始,认识到人类生存的不完美和自己理想主义的缺陷,最终获得了用以构建完整自我的自我认知(Self-knowledge)。内战的残酷现实使亚当深刻意识到:通往自由的真正道路绝非一条浪漫的英雄主义道路。虽然沃伦用亚当的跛足这一身体缺陷来喻指亚当的精神残疾——理想主义的缺陷,但他同时也肯定了理想主义的必要性和高贵之处。小说结尾,在杀死第一个南方人之后,亚当置身荒野,躺在地上思考着生的本质和意义:“你必须知道这世界上是否有一个真理存在”*Robert Penn Warren. Wilderness, London: Eyre & Spottiswoode, 1961, p.239.。虽然亚当实现理想的手段和最终期望都被其战争经历改变,但亚当仍坚守其信仰和行动意志,他告诉自己:“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由,我本应为自由而死”*Robert Penn Warren. Wilderness, London: Eyre & Spottiswoode, 1961, p.249.。他知道自己最终会站起来,走出荒野,用一颗完全不同的心随时准备着为自由而战。寻求生命价值的理想和信念犹在,这就是沃伦在《荒野》中通过对内战的反思带给人类的希望和最终坚守,这也是作家沃伦从国际视野这一崭新角度来审视南北内战的又一次艺术尝试。

沃伦对内战进行反思的代表性诗作是他的诗歌系列《理想主义的两个研究:对美国和人类历史的简短审视》(Two Studies in Idealism: Short Survey of America, and Human, History),通过对内战中具体人物与事件的描述,沃伦深入探讨了生与死的逻辑意义,战争、道德责任以及理想主义之间微妙复杂的关系。在第二首诗《哈佛61级:战争疲惫》(II “Harvard’61: Battle Fatigue”)中,沃伦刻画了一位在内战中为捍卫人权而牺牲的哈佛1961级学生的形象,该诗以已死去的哈佛学生为第一人称展开叙事,叙述者坚信为权利而献身是人性的最有力证明,也是个人价值实现的最大回报。正是为着这一理想他投身内战并献出年轻的生命,但同时又深受人们没获得权利却仍然要死去这一事实的困扰,他认为他们不应这么逍遥漠然、毫无价值地死去,这种卑下的死亡方式是对自己死亡法则的一种羞辱。虽然叙述者努力坚持自己理想主义的正义与纯洁,但依然无法避免从内战中发现战争的荒谬与毫无意义。在战争中他与一位和自己父亲年龄相当的对手互相射杀而亡,这一残酷现实使他意识到战争是对人性的最大泯灭,会让任何崇高的理想主义变得脆弱而不堪一击。虽然内战成为理想主义的最大讽喻,但在该诗结尾,叙述者仍然表达出在生存的混乱中坚守自我存在的信心和勇气:

我也已死去,

死了,为权利而死,一如我有权

并乐意去死一样,

去超越生活中可怕的非逻辑

和人们没有获得权利却依然要死去的

这个混沌世界,

以极大的荒谬

结 语

通过对沃伦政论作品和小说诗歌创作的分析可以看出,南北内战作为美国历史上的一个重大事件,无论对沃伦历史观的形成还是文学创作都产生了深远、持久的影响。沃伦对内战历史思考和探究的背后是作家对社会道德问题和人类命运的深切关注,正如他在《内战的遗产》中发出的质问:“人究竟在何等程度上被困于因果定律、自然以及历史的宏伟构造之中?”*Robert Penn Warren. The Legacy of the Civil War: Meditations on the Centennial The Legacy of the Civil War: Meditations on the Centennial, New York: Random House, 1961, p.100.这声质问穿越时空,使作家的关注点超越了地域和时代局限,直接触及了人与历史的关系这一生存本质问题。

对沃伦而言,南北内战已成为一个宏大喻指,一个将人类自我内在冲突折射到地域冲突甚至是民族冲突的宏大喻指,它不仅使沃伦形成了自己深刻独特的历史观,而且孕育出美国南方经久强大的历史和文化神话。虽然内战已被载入史册,但面对这个依然充满战争硝烟的世界,沃伦坚持带着历史沉疴前行,他在作品中始终主张借助历史来观照现在,努力为不断遭受精神放逐的现代人提供一种道德指引和回归方向,即如何在战争的正义与非正义、善与恶、理想与现实的辩证统一中,寻求解决个人内在冲突、民族冲突的最佳途径,以更好地应对当今社会中的各种生存危机,重建人与其生存世界的和谐统一。

[责任编辑:以沫]

TheHeavyBurdenofHistory:TheCivilWarandRobertPennWarren’sLiteraryCreation

WU Jin-jin

(Foreign Languages College, Shandong University of Finance and Economics, Jinan 250014, P.R.China;College of Foreign Languages, Nankai University, Tianjin 300071, P.R.China)

As a significant event in American history, the Civil War has exerted great influence on America’s modernist progress and the establishment of the whole nation’s identity. It also caused great turmoil to the South’s social and economic system and altered the fate and life style of the Southerners. As a Southern writer deeply rooted in his native South, Robert Penn Warren’s thoughts and literary creation are also heavily influenced by the Civil War. Such influence can be traced back to his early life experience. Warren’s contemplation on the War and its aftermath is fully reflected in his political workTheLegacyoftheCivilWar. Many of his novels and poems deal with the events in the Civil War or draw material from it. The conflict between the South and the North becomes a central theme of his works. His contemplation on the war shapes his historical visions and endows his literary creation with a heavy sense of history.

Robert Penn Warren; the Civil War;TheLegacyoftheCivilWar; philosophy of History

教育部人文社科研究项目“罗伯特·潘·沃伦创作思想研究”(项目编号10YJD752001)。

吴瑾瑾,山东财经大学外国语学院教授,英美文学博士(济南250014),南开大学外国语学院博士后流动站工作人员(天津30007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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