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新脾胃病论治学术思想探究

黄文强，颜 新（指导）

（1.重庆市江北区中医院内二科，重庆 400020；2.同济大学中医研究所，上海200092）

证治集粹

颜新脾胃病论治学术思想探究

黄文强1，颜 新（指导）2

（1.重庆市江北区中医院内二科，重庆 400020；2.同济大学中医研究所，上海200092）

阐述颜新教授对脾胃学说的认识及临床治疗脾胃相关疾病的特色，如脾统四脏、以滋化源、法从孟河、顾护脾胃、以“通”为补、强调运化等特点，在继承历代医家对脾胃认识及治疗经验的同时，结合实际在临证上独辟蹊径、匠心独具。

颜新；脾胃；孟河学派；学术思想

颜新（1956-），主任中医师、教授、博士生导师，同济大学中医研究所副所长，中医药管理局名中医传承模式重点研究室主任。在学术上推崇脾胃学说，强调辨证论治。现将其对脾胃学说的认识及临床经验介绍如下。

1 脾统四脏，以滋化源

脾胃为水谷之海，气血生化之源，人体脏腑功能活动皆依赖脾胃。沈金鳌关于“脾统四脏，脾有病，必波及之，四脏有病，亦必有待养脾，故脾气充，四脏皆赖煦育，脾气绝，四脏安能不病……凡治四脏者，安可不养脾哉”［1］的论述，总结了脾与其他脏腑之间在生理、病理上的密切关系，突出了调治脾胃的重要意义。

1.1 益气升阳，养心止悸

心主血脉，脉为血之府，脾胃为气血生化之源，乃多气多血之脏。心中血脉之气血盈亏，实由脾胃之盛衰来决定。正如东垣所讲“真气又名元气，乃先身生之精气也，非胃气不能滋之”［2］。颜师认为导致心悸的基本病机在于心气虚则脉道虚，脉道虚则神不守舍。正是因为心气不足，脉行不畅则神失所养，而出现心悸的表现。临床上用补中益气汤合并生脉饮治疗心悸获效良好。

病例：许某，女，74岁，2011年3月29日初诊。心律失常，半年来心悸不适，他院查holter室上性早搏6000余次/24h。心悸，眩晕，舌微红偏胖苔薄，脉滑。辨证为脾虚气陷，心失所养。治以益气升阳，养心止悸。方用补中益气汤加减。黄连1.8g，黄芪30g，白芍9g，白术9g，陈皮6g，升麻9g，柴胡9g，党参15g，麦冬9g，五味子9g，丹皮9g，丹参9g，炙甘草6g，炒当归6g，红景天9g，三七9g，小麦30g，葛根9g，甘松6g，桑寄生9g，茶树根30g。7剂，每日1剂，水煎，早晚分服。服药7剂后心悸、眩晕情况有所缓解，上方加减续服2个月诸症消失，其后间断服用，半年前复查holter恢复正常。

1.2 培土生金，健脾定喘

脾胃与肺，系母子相生，脾胃土为母，肺为其子。脾气虚弱，土不生金，则母病及子。颜师认为人体的津液由脾上输于肺，再通过肺的宣发和肃降而布散至周身及下输膀胱，脾胃中的水湿才能正常输布，不致停留。痰之所生，既是脾失健运，津液聚所致，也与肺气不宣有关。因此在肺系疾病中应充分重视运脾健脾，尤其是久咳久喘之病患，脾气旺，肺气健，正气增强，则抗病能力明显提高，能够减少肺脏的反复感邪。临床取平胃散、二陈汤之法治疗咳喘。

病例：计某，男，75岁，2011年6月17日初诊。既往有肺气肿、老慢支病史，近1年来咳喘时有发作、动辄更甚，痰量偏多难咯、色淡黄，舌紫苔腻，脉弦滑而数。辨证为脾失健运，痰湿阻肺。治以运脾化湿，涤痰止咳。方用平胃散合二陈汤加减。苍术9g，白术9g，厚朴6g，陈皮6g，黄连3g，干姜6g，半夏9g，茯苓15g，生草3g，煨草果3g，石菖蒲9g，地龙9g，白果6g，郁金9g，瓜蒌壳9g，葶苈子9g，生蒲黄15g，夏枯草9g，丹参15g。7剂，每日1剂，水煎，早晚分服。二诊（6月24日）咳痰情况明显缓解，喘息，口中异味，舌紫苔薄白，脉弦滑，前方去陈皮、生甘草，加降香3g、脐带1条、泽兰6g、红景天9g、三七9g。每日1剂，水煎，早晚分服。三诊无明显咳痰不适，喘息明显改善，上方加减服用3个月余，2011年平稳过冬，未发病。

1.3 法从甘润，健脾止泻

受盛、化物和泌别清浊是小肠的主要生理功能，在水谷生化精微的过程中起着是十分重要的作用，也是脾胃升清降浊功能的具体表现。如脾胃之气不足则会导致小肠的功能失调，从而出现便溏、泄泻等。颜师在临床实践中对缪希雍所言“世人徒知香燥温补为治脾虚之法，而不知甘寒滋润益阴之有益于脾也”［3］之说深有感悟，善用资生丸治疗慢性泄泻。

病例：赵某，女，27岁，2011年3月18日初诊。飧泄2周余，面色不华，神怠，气促，寐纳平，舌胖苔薄腻，脉细弦。辨证为脾虚失运，湿热内阻。治以甘淡健脾，清热化湿。方用资生丸加减。黄连3g，苍术9g，白术9g，芡实9g，党参15g，茯苓15g，生草3g，白扁豆9g，砂仁3g，山药15g，莲子肉9g，桔梗6g，生薏苡仁15g，炒薏苡仁15g，藿香9g，荷叶3g，广木香6g，补骨脂9g。7剂，每日1剂，水煎，早晚分服。服药7剂后腹泻明显缓解，上方再两周后腹泻止。

1.4 益气补脾，清心止淋

淋证中气淋之虚证及脾劳均与中气不足、气虚下陷有关，而小便的排泄与膀胱的贮尿和排尿功能全赖于肾的气化。肾中精气有赖于水谷精微的培育和充养，才能不断充盈和成熟。李东垣有“元气之充足，皆由脾气之气无所伤，而后能滋养元气”［2］之言。临床中对于脾气不足之淋证颜师擅取清心莲子饮治疗。虽然在《局方》中清心莲子饮的本意是益气养阴，运用时颜师用黄芪30g，党参15g，并在原方的基础上酌情加用萹蓄、瞿麦、败酱草、石韦、滑石、竹叶等清热化湿。

病例：向某，女，35岁，2012年2月7日初诊。近半年频发尿感，治愈后仍间断发作，仍有尿频尿急不适，月事正常，大便涩滞，舌苔薄黄，脉滑。辨证为脾虚湿阻，心火上炎。治以益气补脾，清心止淋。方用清心莲子饮加减。黄芪30g，党参15g，车前子9g，莲子心6g，升麻9g，柴胡9g，黄柏9g，全瓜蒌15g，败酱草12g，生薏苡仁15g，苍术9g，白术9g，川牛膝9g，怀牛膝9g，青皮6g，滑石9g，当归9g，石韦9g，益智仁9g，藿香9g。7剂，每日1剂，水煎，早晚分服。服药7剂后尿频、尿急有所缓解，服药2周后无明显尿频、尿急不适，服药1个月后查小便常规（-），之后间断服药，随访半年未再发作。

2 法从孟河，顾护脾胃

《景岳全书》曰：“凡欲察病者，必须先察胃气，凡欲治病者，必须常顾胃气。胃气无损，诸可无虑。”颜师继承孟河医学特色，药用轻清，方求和缓，如理气重调升降，谨防香燥伤阴，选用葛根、荷叶、升麻等升发脾胃而达脾升胃降之功。用理气药遵叶氏“忌刚用柔”之旨，喜用生麦芽、玫瑰花、绿萼梅、乌药等理气而不伤阴之品。补脾贵在健运，益气以健脾为先，常用党参、白术、薏苡仁、山药、白扁豆等甘平微温之品以健运中气。活血通络兼以养血和血，慎用破气逐瘀之品，常用当归、丹参、桃仁、红花、蒲黄。清热须防苦寒败胃，化湿慎勿温燥助热，常用苍术、白术、厚朴花、石菖蒲、藿香、佩兰、薏苡仁、茯苓、煨草果等辛香芳化之品。益胃贵在柔润，养阴而不腻，强调用药宜柔宜润宜凉，常用南沙参、北沙参、石斛、百合、麦冬、玉竹、甘草、乌梅、白芍等酸味之品，酸甘合化。治疗各种慢性病主张循序渐进，注重调摄，缓以图功，反对峻补猛攻。处方药味多、剂量小、药力缓，一般剂量3～10g，多数处方药味在15味以上。

3 以“通”为补，强调运化

六腑传化物而不藏，以通为用，故胃宜降则和，脾为坤土，得乾运则健。乾运者，动也。运化，输布，皆需动而恶壅塞不通，故吴昆说：“脾胃宜利而恶滞。”［4］所谓“利”，即肠胃通利而无壅滞。然脾胃之通降，既赖于津液之滋润，亦赖气血之通畅。

3.1 疏其气血，疏肝运脾

《血证论》曰:“木之性主于疏泄，食气入胃，全赖肝木之气以疏泄之，而水谷乃化。”脾胃升降运化有赖于肝气得疏，脾胃气机才能调畅，此即“土得木而达”［5］。若七情失畅，肝疏泄太过或不及，都会影响脾胃运化，出现脘腹胀痛，腹痛即泻，食入运迟等肝郁脾虚或肝胃不和的证候。叶天士云：“治脾胃必先制肝。”［6］颜师认为肝木克土仅是导致脾胃疾病的一个因素，“气血冲和，百病不生”［7］，故在治疗时以柴胡疏肝散合丹参饮心胃同治，取其“疏其血气，令其条达而致和平”之意［8］。

病例：黄某，男，60岁，2009年6月5日初诊。1年来纳呆，消瘦，慢性浅表性胃炎，返流性食管炎，Hp（+），嗳气矢气，舌淡红苔薄白，脉弦。辨证为肝气犯胃，气滞血瘀。治以疏肝理气，活血止痛。方用柴胡疏肝散合丹参饮加减。柴胡9g，甘草3g，蒲公英9g，赤芍9g，白芍9g，枳壳9g，香附9g，川芎9g，生麦芽15g，苍术9g，白术9g，佩兰9g，丹参6g，檀香3g，蔻仁3g，枸橘李9g，藕节9g，葛根9g，茯苓9g，百合9g，乌药6g。7剂，每日1剂，水煎，早晚分服。服药7剂后即无嗳气、矢气，胃口渐开。服药3周胃纳如常人，无不适，随访1年未见复发。

3.2 运脾化湿，调畅气机

《素问·至真要大论》云：“诸湿肿满，皆属于脾。”《温病条辨·湿》云：“脾主湿土之质，为受湿之区，故中焦湿证最多。”皆指脾家之病，以湿病为多。颜师认为湿为阴邪，易阻遏气机，从而出现气机升降失常，经络阻滞不畅等情况，且脾为阴土，乃运化水湿的主要脏器，性喜燥而恶湿，故湿邪外感、留滞体内，常先困脾，运化无权，水湿停聚，从而出现胃胀、纳差等。治当运脾化湿，调畅气机，祛湿则安。用药以平胃散为主方，同时考虑“气化则湿亦化”［9］之意，配以柴胡、香附、川芎、枳壳、生麦芽等调畅气机、加强运化。

病例：庆某，男，31岁，2010年6月11日初诊。胃窦炎，Hp（+），面色萎黄，脘胀，目痛，口干，得食稍安，大便流质不调，寐安神怠，咯痰、色白量多，舌边齿痕苔黄腻，脉弦细。辨证为湿热困脾，脾失健运。治以清热化湿，理气运脾。方用平胃散加减。苍术9g，白术9g，厚朴花6g，陈皮6g，甘草3g，黄连3g，半夏9g，茯苓12g，炒枳壳9g，柴胡9g，赤芍9g，白芍9g，香附9g，川芎9g，生麦芽15g，檀香3g，砂仁3g，丹参15g，枸橘李9g，桔梗6g，凤凰衣3g。7剂，每日1剂，水煎，早晚分服。二诊（6月18日）脘胀便溏，余症得缓，舌苔薄黄，脉细滑。上方去桔梗、凤凰衣、甘草，加白扁豆9g、广木香6g。7剂，每日1剂，水煎，早晚分服。三诊脘胀、便溏明显改善，上方加减服用2周，后脘胀、便溏全无，随访无所苦。

3.3 甘辛温补，以补为通

脾胃为后天之本，气血生化之源，从生理功能上看，脾升胃降，共同完成腐熟水谷、升清降浊以化生气血的过程。在病理变化上，倘若脾胃虚弱，失其健运之力，则脾胃不能升清降浊，使饮食不化，中焦阻滞，可有脘腹胀满、纳食不佳、食入运迟、呃逆反胃、嗳气早饱、大便失调等。因“胃者卫之源，脾者荣之本……健脾必甘为主，卫为阳，不足者益之必以辛；荣为阴，不足者补之必以甘。甘辛相合，脾胃健而荣卫通”［10］。遣方用药颜师重在甘辛温补，健脾胃健旺使气之升降有常，以黄芪建中汤为主方，取“甘温以补其中而升其阳”［2］。

病例：张某，女，60岁。2011年3月29日初诊。慢性胃炎病史，胃痛不适1年余，脘痛得食稍安，嗳气便平，面色萎黄不华，眼睑淡白，舌小红苔薄，脉滑。辨证为脾胃虚寒，运化不及。治以温阳补中，健脾助运。方用黄芪建中汤加减。桂枝3g，黄芪30g，白芍9g，白术9g，炙甘草3g，干姜4.5g，大枣6只，怀牛膝9g，丹参15g，当归9g，吴茱萸3g，荜澄茄9g，茯苓15g，党参15g，百合9g，乌药6g。每日1剂，水煎，早晚分服。服药7剂后胃痛明显缓解，嗳气已绝，服药2周后胃痛消失，上方加减调治1个月余停药。

3.4 酸甘凉润，以补为运

叶天士曰：“纳食主胃，运化主脾。脾宜升则健，胃宜降则和，盖太阴之土，得阳始运，阳明胃土，得阴自安，以脾喜刚燥，胃喜柔润也。”［6］指出见脾阳不足，胃有寒湿者，应遵循东垣温燥升运之法，也为胃阴的理论奠定了基础。颜师十分尊崇叶氏所言“所谓胃宜降则和者，非用辛开苦降，亦非苦寒下夺，以损胃气，不过甘平，或甘凉濡润，以养胃阴，则津液来复，使之通降而已矣。”［6］胃阴不足者用北沙参、麦冬、生麦芽、玉竹、白扁豆等，佐玫瑰花、绿萼梅、佛手、橘皮、竹茹等药和胃调肝，并借以助胃运药，防止阴柔呆滞之弊。

病例，王某，女，60岁，2012年4月20日初诊。患浅表性胃炎，食入运迟，目干，泛酸，腹痛，已绝经数年，舌红而降苔少，脉弦。辨证为胃阴不足，营虚血滞。治以甘凉濡润，养阴活血。方用麦门冬汤加减。北沙参9g，麦冬9g，生麦芽15g，玉竹9g，白扁豆9g，延胡索9g，黄连3g，吴茱萸3g，丹参15g，檀香2g，砂仁3g，乌梅6g，藕节9g，煅瓦楞子15g，白术9g，白芍9g，川芎9g，枸橘李9g，当归9g，生甘草3g，茜草9g。每日1剂，水煎，早晚分服。服药7剂后食入运迟，目干，泛酸，腹痛较前有所缓解，再服药2周后已无明显胃脘不适，其后间断服用，半年后述无不适。

［1］ 沈金鳌．杂病源流犀烛［M］．北京：人民卫生出版社，2006：105．

［2］李东垣．脾胃论［M］．北京：人民卫生出版社，2005：62，4，33．

［3］缪希雍．先醒斋医学广笔记［M］．北京：人民卫生出版社，2007：101．

［4］吴昆．医方考［M］．北京：人民卫生出版社，2007：164．

［5］黄帝内经素问［M］．北京：人民卫生出版社，2005：53．

［6］ 叶天士．临证医案指南［M］．北京：人民卫生出版社，2006：304，122，123．

［7］朱震亨．丹溪心法［M］．北京：人民卫生出版社，2005：182．

［8］ 颜德馨．中国百年百名中医临床家丛书（颜德馨）［M］．北京：中国中医药出版社，2001：21．

［9］吴瑭．温病条辨［M］．北京：人民卫生出版社，2005：42．

［10］罗天益．卫生宝鉴精要［M］．贵阳：贵州科技出版社，2008：80．

This article elaborates Professor Yanxin’s understanding about the theory of spleen and stomach.It also tells us the characteristic experience of treating the spleen and stomach related disease，such as supplement the transportation function by recuperating the spleen.Her clinical experience mostly spread from the Menghe School.When she treated the diseases，she always care about the ability of spleen and stomach.Professor Yan not ony Inherited the experience from the famous doctors of past dynasties，but also combined with her clinical experience.All the experience is unique and give quite a lot inspiration to the clinical practice.

Yanxin，the spleen and stomach，the Menghe School，academic thinking

R249.7

B

1004-2814(2013)05-380-03

2013-01-04

证治集粹

上海市科委课题（10DZ1975600）；国家中医药管理局全国名老中医药专家传承工作室建设项目；海派中医流派传承研究基地颜氏内科（ZYSNXD-CC-HPGC-JD-0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