播州土司军事力量强盛情况探析

闵廷均

（遵义师范学院 历史文化与旅游管理学院，贵州 遵义 563002）

“思播田杨，两广岑黄”言西南土司之壮大与强盛也。播州土司杨应龙打着“擒亡剿叛”的旗号起兵反叛朝廷，兵出綦江，迫使明王朝调集四川、贵州、两湖、两广、云南、陕西、甘肃、浙江等8省军兵20余万人马，分8路进剿，耗 费军资 300余万两才将其平定，说明播州杨氏土司军事力量非常强大，训练有素。目前学界对播州土司军事力量情况的研究少见于报端，笔者从播州土司所采取的内外政策来探析播州军事强大情况，以求教于方家。

一 播州土司军事力量强盛的表现

（一）军队数量多、武器装备齐全

明朝万历平播战争时期杨氏土司有多少军队，史书没有确切记载。李化龙在《平播全书·报播酋屯兵疏》中认为有6万之众[1]，《贵州通史》则认为杨应龙的军队不下十四五万[2]，张祥光认为有“步兵六万，马兵三万”[3]，洪历伟则认为有14万[4]。除李化龙是平播战争主帅外，其它都是后世之人的揣测，皆有夸大之嫌。从宋元明中央王朝对播州土司的征调看，播州土司动辑出兵数千可以推断，播州军队如5000土兵随土司出征，还要留守播州核心地域，也要对周边通知区域进行镇守，没有数万乃至十万是不可能的，说明播州土军数量众多，不可小觑。

播军的武器装备，有刀、矛、剑、斧、弓、弩、毒箭、戟、槊、钩、藤牌等，非常齐全。“淳祐十二年，北兵（蒙古兵）围汉嘉。（杨）文使总管田万率兵五千，间道赴之，夜济嘉江，屯万山、必胜二堡。田万以劲弩射之，敌不能支，遂却。”[5]说明播州土司武器在当时是比较先进的。杨粲墓内外壁上皆有宋代武士全副武装的军戎雕像，是宋代播州将领的真实写照，也说明了播州土司军备完善。

（二）参战次数多、作战能力强

参战次数多。杨端入播，就是响应唐王朝的号召，自己募兵到西南平乱进入播州的。此后，积极内附中原王朝，服从中原王朝征调，抗击外族势力侵略、镇压人民反抗。史载从宋理宗端平时期（1234年）开始到宋端宗景炎时期（1278年），杨价、杨文多次率兵为国抗元。《宋·兵志》记载从淳祐三年（1243）至城淳元年（1265）20余年中，播州先后六次遣兵援蜀，派精锐步骑、健卒，北伐汉中，战松潘、碉门，擒蒙酋于大渡河，在宜宾、屏山战场上屡建奇功。如端平二年，杨价请兵自效“帅家世自赡之兵五千戍蜀口”，[6]力战以解青原围。元朝至元十九年（1282），元世祖忽必烈，“诏令亦溪不薛（水西）及播、思、叙三州军征缅国。”至元三十年（1293）“遣使督思播二州及镇远、黄平，发宋旧军八千人从征云南。”[7]元大德五年（1301）“罗鬼女子蛇节反，乌撒、乌蒙、东川、芒部诸蛮从之，皆叛，险贵州。诏国杰将诸翼兵合四川、云南、思、播兵以讨之。”[7]明代，朝廷先后征调播州军镇压少数民族反抗。万历十四年（1586）朝廷征调播兵镇压四川“松潘诸番”；次年，征调播兵“入讨邛部属夷”；十八年（1590），“复调杨应龙领兵征叠茂”[8]。由于不断听从中央调遣，一方面得到了中央王朝的信任支持，同时又锻炼了播州土兵的作战能力，增强了播州土司的实力。

播州土兵作战能力强，对于稳定西南边境有不可忽视的作用。蒙古大军南侵，宋军连连败退，不得已征调播州土兵抵抗元军侵略。“淳祐八年（1248年），西帅俞兴西征，（杨文）发病五千人与俱，大战者三，皆捷，前左卫大将军。余玠北伐，文命将赵寅会兵渝上，三次战又捷……宝祐二年，蒙兵由乌蒙渡马湖入，宣化宣抚使李曾伯来征师，文遣弟大声统兵行，大小九战，又捷。”[5]宋元明时期，播州军队随着征战和平叛，军事实力大增。在历代征战中，杨氏训练出一支强大的土司军队，组织严密，惯于山地战、丛林战、夜战和长途奔袭战，远征陕南、大渡河，东巡长江、威镇巴东。“至宋灭亡之时，蒙古军未侵入播州一堡一寨，这在当时是一个叹为观止的奇迹。”[9]

（三）据险立寨，拥兵自重

杨氏入播以后，历代土官在雄关险渡建立的军事关隘，充分利用有利地形，设立关隘驻军。乾符中杨端驻军于高遥山，与罗闽部对峙，在山上“据险立寨，为久驻计”。高坪玉龙乡有“定军山”传为杨端屯兵之地，与之相对的海龙囤，建于南宋宝祐年间，原名龙岩囤，是杨氏先世屯兵要塞“播南险胜之地”，万历中杨应龙重修，在海龙囤周围还建有养马城，养鸡城，龙爪囤，海云囤，联成一气，互相犄角保障。这些险囤，杨氏“以为子孙万代之基，保固之根本”[10]，派重兵把守。除前述者外，其它关隘有，猫儿娅隘、乌江关、南山寨、吼滩寨、苦竹、羊崖、铜鼓三寨、楠木、三羊、简台、三铜、李汉坎、滴泪三坡、瓦窟坪、石虎诸寨、松门娅、七月二城、后水囤、玛瑙、堡子、长坎、青蛇囤、沙溪囤、水烟、天旺诸囤、穿崖囤、桑木垭、官坝、张王坝、金子坎、朗山关、清潭洞、桑木关、风坎关、九杵关、三渡关、苦竹关、老君关、黄滩关、板角关、崖门关、娄山关、白石口、冠子山、沙溪城等。[2]整个播州被众多关隘连成一个有机的整体，在冷兵器时代体现了杨氏土司的军事才能，也体现了播军的强盛。

二 播州军事强盛的原因

（一）中央王朝的支持

杨氏土官采取了一系列办法，认真处理和中央王朝的关系，积极寻求中央王朝的支持。

（1）内附。每逢中央王朝改朝换代，播州土官都赴朝献地纳土，内附称臣。《杨氏家传》载，杨端入播时是向中央朝廷称臣的，其政权得到中央王朝的承认。

北宋初，杨氏五世杨实“闻宋太祖受命，即欲遣使入员”。“大观二年，播州夷族杨光荣以地内属，诏建播州”[11]，“杨文贵献其地，建遵义军及遵义县”[11]。“至元十四年（1277）邦宪言，本族自唐至宋守此土，将五百年，今愿纳土内附。”[5]洪武五年（1372年）“播州总管何婴、宣慰使杨铿、同知罗琛、蛮夷总管郑瑚等来朝，贡方物、纳元所授金牌、银印、宣敕，诏赐铿等绮、帛、衣物，仍置播州宣慰司。铿、琛、婴等皆仍旧职。”[12]

播州土司在改朝换代时献地纳土、内附称臣，使播州避免了战争蹂躏，保存了播州的军事力量，社会经济得到了发展，同时也获得了中央王朝的信任与支持。

（2）朝贡。土官定期向朝廷进贡，已成定制。北宋神宗熙宁六年（1073），播州土官杨贵迁遣子杨光震朝贡。南宋开禧二年（1206）蜀帅吴曦叛国，播州土司讨伐，并向朝廷“贡战马三百，黄白金钜万”[13]。元朝至元十八年（1281），朝廷命播州“每年亲贡方物”，至元二十七年（1290）二月，“播州安抚使杨汉英进雨毡千”[7]。

明代对土司朝贡有明确规定，土官每三年朝差人进贡一次，限本年十二月终到京。元明时期，播州宜慰便及属下的宣抚安抚，长官等亦要向朝廷朝贡。有时土司本人亲赴京城，多数时间遣子侄或使节前往。明洪武二十年（1387），明太祖朱元璋“征铿入朝，贡马十匹，帝谕以守土保身之道，赐钞五百锭。”[14]土司杨升九次亲赴京城朝贡，“贺万寿贡马”。永乐十五年十一月庚午，四川播州宣慰使杨升，贡马三百匹。“万年十四年，应龙献木，赐飞鱼服”。播州各级土官从洪武五年（1372）至万历十四年（1596）朝贡：洪武22次，永乐20次，洪熙2次，宣德24次，正统17次，景泰3次，天顺3次，成化11次，弘治11次，正德10次，嘉靖18次，隆庆2次，万历8次[15]，为同时期西南土司中期次数最多者，贡品亦较丰厚。杨氏入主播州后，由于注意和中央王朝的关系，赢得中央王朝的信任。播州土司通过历代的内附和朝贡，获得中央王朝认可。同时为军事实力的强盛得到比较宽松外部环境。

（3）中央王朝对播州的安抚政策。中央王朝历代对西南采取的方法是“以夷治夷”“汉夷参治”之法。元明时期在少数民族地区设立宣慰司都元帅府、宣慰司军民万户府、宣慰司兼管军万户府、宣抚司、安抚司、招讨司、长官司等各级机构，若地方发生叛乱，土司兵自带粮饷作战。中央王朝，实行“以夷治夷”实际是一把双刃剑，有利中央王朝对西南边陲的管理，减轻朝廷的军饷开支；同时，“以夷治夷”给播州土司军事的强大创造了重要条件，播州土司“务农寓兵”也合乎“以夷制夷”的要求，“务农寓兵”不但给播州士兵生产储存了大量粮饷，也训练了一支战斗力强的土司军队。

为了安抚西南少数民族，封建王朝给予土司很大的权力。历代中央王朝想利用西南各土司镇守西南，“至元二十九年，以杨汉英为播州等处管军万户，佩虎符”[14]。洪武“五年正月，播州宣慰使杨铿，同知罗琛，总管佑婴，蛮夷总管郑瑚等来归，朝员方物，纳元所援金牌，银印，铜章，诏数赐铿衣币，仍置播州宣慰使司，铿琛仍旧职。万历“十四年，应龙大木七十，材美，赐飞鱼服”，[14]援都指挥使衔。据《杨氏家传》载，元代播州土司杨邦宪生前历任成忠郎、雄威军副都统、通州管事、武节大夫、沿边安抚使、利州观察使、左金吾卫上将军、安抚军承宣使、牙牌节度使、龙虎卫上将军、待卫亲军都指挥使、绍庆珍州等处沿边宣慰使、播州管内安抚使、播州宣慰使等十四个军政职务，死后追封播国公，谥惠敏。从上述材料可知，历代封建王朝，为了西南边疆的稳定，给予播州土司很高荣誉和很大权力，这为播军事力量的强大提供了政治保证。

（二）播州土地广博、物产富饶，有养兵条件

播州位于中国西南边陲，贵州高原的西北部，西临四川盆地，东至乌江，处于巴蜀和湖南的缓冲地带，是历史上少数民族的聚居地。

乾符三年（876），川南土酋杨端偕八姓族人兴兵，太汪带路，自泸州，合江“迳入白锦”，占有今遵义县地，结土豪庚、蒋、黄三氏，打败罗闽和僚人，据有播土。[16]

南宋初，杨氏经历征战拓展，领地北至今桐梓夜郎坝，南至乌江，东至三渡关，西北有今习水、仁怀县地，这一区域为播州本部所在。

嘉定中，杨粲兼并洪江东杨焕所领“下州”之地，北至南“平夷僚穆永忠”和“南平闽酋伟”辟地七百里，占有今桐梓、綦江、南川县地，杨氏势力东至今沿河县，南至今都匀，贵定县、黄平成为播州的“下邑”，乌江以南和以东广大地区已纳入杨氏封疆之内，播州向西占取水西乌江之地七百里，西北部领有儒溪、沙溪、天旺、缉麻山、仁怀、石宝、瓮平等处，约当今金沙东部，仁怀、习水、四川古蔺之一部，皆为“播州世业”。咸淳末（1274年），“以珍州并所隶乐源、绥阳两县来隶播州”[17]。

至元二十九年1292年，以播州宣抚使杨汉英为绍庆珍州南平等处沿边宣慰使行播州军民宣抚使，播州等处军万户，仍佩虎符，其辖境基本保持南宋杨氏实际占有的疆土。杨汉英所领版土，在乌江以北者为播州宣慰司本土，称“江内之地”，乌江以南者为南宋以来新拓之地，称“江外之地”。元代杨氏土司辖地，其地“土地旷远，跨接溪洞”地介川、湖、贵之间，杨氏之领地上齐乌江，下至重庆，左抵合江、泸州，右齐湖南……广袤2000余里。

广褒肥沃的辖境，为播州土司军事力量的发展奠定了经济基础，也为播州军事实力的强大提供了客观条件。在播州“杨氏占有最好的大水田、柳川、冉川、屯平、大足、黄鱼、永安、先锋、洪江、米田、通平、毛陂、石案、雷水、崔家、桃溪、半山、泥川、会川、朗山、干溪、海龙坝等一百四十五处肥沃田庄。”[18]正是杨氏土司拥有众多肥美土地，又重视农田水利和耕作技术的提高，积极从事商贸经济，这就为播州强大的军事发展提供了物质基础。

（三）寓兵于农，训练有素

北宋时金兵大举南下，中原论陷，朝廷迁都临安。播州土官杨选痛“靖康之耻”，立志务农训兵，以待征调，随时准备出兵抗金。杨粲统一播州军队后，继承祖上传统，精通“寓兵于农”的治军术，“且耕且战，得富国强兵之策”。杨文训练播州土兵“教以坐作进退，无事则耕，有事则战，兵民两利，乐为用之[5]。

播州军队，是各级土官和豪族大姓组织地方武装的总体，军士由家丁、家奴等土丁弟子充任，为“家世自赡之兵”，朝廷不发给军费武器，不发粮饷，战时，将青壮年农奴抽出编伍从军，平时散在田庄务农，“务农寓兵”政策，有利于播州农业的发展，也为播州军队提供了粮饷的保障，对于提高播州军事实力有重要作用。“务农寓兵”政策的实施，为播州军事的强大提供了先足条件。

三 结 语

播州土司军事力量在宋元明时期非常强盛，参加过许多重要的战事，为播州及西南地区的稳定、发展起到了保障作用。究其强盛原因，首先是播州统治者注意处理和中央王朝的关系，得到了中央王朝的支持扶助；其次积极发展播州农业生产和商贸经济，有实力支持；再次是播州土司寓兵于农，注重军事训练，在实战中不断提高军队的作战能力。正是上述措施，才使得播州土军成为了一支“雄威之师”。

[1]李化龙.平播全书·报播酋屯兵疏[M].北京:大众文艺出版社,2008:12.

[2]贵州通史编委会.贵州通史(第 2卷)[M].北京:当代中国出版社,2003:161.

[3]张祥光.万历三大战役述略示[A].平播之役 400年学术讨论会论文集[C].贵阳:贵州人民出版社,2002:127.

[4]洪历伟.平播之战对现代战争的启示[A].平播之役 400年学术讨论会论文集[C].贵阳:贵州人民出版社,2002:6.

[5]郑珍,莫友芝.遵义府志[Z].遵义市志编撰委员会,1996.

[6]宋学士文集[A].翰苑别集[C].上海:商务印书馆,1937.

[7]宋濂.元史[Z].北京:中华书局,1976.

[8]田玉隆,田泽,胡冬梅.贵州土司史(上册)[M].贵阳:贵州人民出版社,2006:342.

[9]冉妮.论播州土司的军事征调[EB/OL].http://www.doc88, com,2012-10-14.

[10]贵州府县志辑(卷 11)[A].中国地方志集成[C].成都:巴蜀书社,2006:130.

[11][元]脱脱.宋史[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6.

[12]明实录[Z].台北:中研院历史语言研究所,1962.

[13]宋濂.杨氏家传[M].明正德九年張缙刻本,上海图书馆藏.

[14]张廷玉.明史[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6.

[15]邹琳巧.略论杨应龙时期播州土司的内外关系[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6:206.

[16]遵义县志编委会.遵义县志[Z].贵阳:贵州人民出版社, 1992:1196.

[17]忆尹珍·看道真[EB/OL].新华网,2010-07-20.

[18]史晓波.浅议杨氏治播的积极影响[C].贵州文史丛刊,2002,(4):5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