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属江淮官话n、l分混状况考察

顾劲松，叶安琪

（常熟理工学院人文学院，江苏 常熟 215500）

苏属江淮官话n、l分混状况考察

顾劲松，叶安琪

（常熟理工学院人文学院，江苏 常熟 215500）

苏属江淮官话n、l分混有n、l不混和n、l相混两类。其中n、l相混又有四种情况：n、l合为l，主要分布在南京及其周边地区；n、l合为n，主要分布在泰州及其东部县市；n、l相混多为l，主要分布在镇江、扬州等地区；n、l相混多为n，以东台市最为典型。导致苏属江淮官话n、l复杂分混状况的主要因素如下：中古泥、来等声母演变路径不同，韵母阴阳、开合类型，日常的语流惯性，音系的对称特征，强势方言辐射和推普政策等。

江苏；江淮官话；声母；n、l分混

一、引言

n、l是现代汉语音系两个重要而又容易相混的声母。它们主要分别来自于古泥、来母。依发音部位和发音方法划分，n、l分别是舌尖中浊鼻音、舌尖中浊边音。两者发音部位基本相同，但发音方法不同。n是鼻音，发音时舌尖顶住上齿龈从而形成阻塞，使气流完全从鼻腔中透出，同时声带振动；l是边音，发音时舌尖抵触上齿龈形成阻塞，气流从舌头两边通过，同时声带振动。

在普通话中，声母n、l泾渭分明，相对有规律地分别主要直承古泥、来母；但在很多现代汉语方言中，n、l呈现不同类型和程度的相混状况则比较普遍。换言之，古泥、来母今读声母有的方言分，有的方言混。即便就相混的情况而言，有的是两者全部相混，有的部分相混。n、l分混状况比较复杂，即使同混，不同方言也有不同表现。处于现代汉语南北方言的过渡地带的江淮官话，n、l分混情况相当复杂，仅就苏属江淮官话而言，从目前已有的研究资料看，n、l能完全区分的主要有南通、盐城等地，其他大部分县市则呈现不同程度的相混，另外还有一些地方完全不能区分。

本文主要借助实地调查和问卷咨询，搜集约40个市县方言中n、l的发音实况，探讨苏属江淮官话n、l分混实际表现和主要类型，透视其主要规律和特点，并挖掘其实态表现的主要动因。

结合苏属江淮官话的实际，实地调查和问卷咨询将调查目标字设为以下96字：泥你腻梨里奴努怒卢卤路女驴吕绿拿哪那拉辣呢乐捏聂裂挪诺螺罗洛虐略孬挠恼闹捞劳老涝鸟尿疗料奶奈来赖内雷磊楼篓漏妞纽拗留柳六男难蓝懒烂黏年捻念连脸炼暖卵乱狼朗浪娘粮两亮能嫩冷拎林领宁玲岭另农弄龙论。

二、苏属江淮官话n、l分混类型

（一）n、l不混

调查结果显示，扬中、泰兴、盐城市区、滨海、阜宁、建湖、涟水、沭阳、泗洪、灌南、东海、南通市区、如皋、如东等14个市县基本上能够区分n、l发音，区分方法与普通话大概相同，总体上比较有规律地分别直承古泥、来母，表现为：泥你腻奴努怒女拿哪那呢捏聂挪诺虐孬挠恼闹鸟尿奶奈内妞纽拗男难黏年捻念暖娘能嫩宁农弄等41个字声母为n，梨里卢卤路驴吕绿拉辣乐裂螺罗洛略捞劳老涝疗料来赖雷磊楼篓漏留柳六蓝懒烂连脸炼卵乱狼朗浪粮两亮冷拎林领玲岭另龙论等55个字声母为l。

调查还发现，泰兴、如东、东海三地方言中，n和齐齿、撮口韵等细音韵母相拼时实际音值为［ȵ］，表现为：拿哪那奶奈孬挠恼闹呢内挪奴怒努男难能嫩农弄暖诺等23个洪音韵母字声母为n，泥你腻鸟尿妞纽拗女宁娘黏年捻念捏聂虐等18个细音韵母字声母为ȵ，梨里卢卤路驴吕绿拉辣乐裂螺罗洛略捞劳老涝疗料来赖雷磊楼篓漏留柳六蓝懒烂连脸炼卵乱狼朗浪粮两亮冷拎林领玲岭另龙论等55个字声母皆为l。

（二）n、l相混

在苏属江淮官话中，除上述14个方言点能够比较清楚地区分n、l外，其他27个方言点n、l出现不同程度的相混，具体可分为以下四类：

1.n、l合为l

这种类型共有14个方言点，占27个n、l相混方言点的52%，分别是南京市区、江宁、江浦、六合、溧水、句容、宝应、兴化、响水、盱眙、金湖、泗阳、连云港市区、灌云等地。调查中还发现，连云港市区和灌云两地n、l虽基本上合并为l，但是l的实读有轻微的鼻化。举例如下：泥=梨=l，恼=老=l，男=蓝=l，娘=粮=l。

2.n、l合为n

这种类型主要分布在泰州市区、姜堰、大丰、射阳、海安等5个方言点。举例如下：泥=梨=n，恼=老= n，男=蓝=n，娘=粮=n。其中，大丰和海安两地n和齐齿、撮口韵等细音韵母相拼时实际音值为［ȵ］，即恼=老=n，男=蓝=n，泥=梨=ȵ，娘=粮=ȵ。

3.n、l多混为l

镇江市区、江都、仪征、高邮、淮安市区、洪泽、扬州市区等7个方言点，n、l相混比较明显，但多数情况下混为l。镇江市区n、l相混实态表现如下：你里女吕捏裂虐掠鸟料留年连娘亮林宁玲弄龙等字声母为n，奴路拿辣呢乐挪罗闹劳奈来内楼男蓝暖卵狼能冷能农等字声母为l。

仪征、高邮、洪泽、淮安市区的n、l相混总体上可视为自由变读。淮安市区n、l实读还受到所辖字韵母所属阴声韵、阳声韵还是入声韵具体类型的影响，具体表现为：拿哪那奶奈孬挠恼闹呢内挪奴怒努来赖捞劳老涝雷磊楼篓漏卢卤路螺罗泥你腻鸟尿妞纽拗女梨里疗料留柳驴吕等48个字韵母为阴声韵，声母皆为l；诺捏聂虐拉辣乐洛六裂绿略等12个字韵母为入声韵，声母亦皆为l；男难能嫩农弄暖蓝懒烂冷狼朗浪龙卵乱论宁娘黏年捻念拎林领玲岭另粮两亮连脸炼等36个字韵母为阳声韵，声母皆为n。

另外，江都和扬州市区的n、l分派和实读存在如下规律，即声母在洪音韵母前多为l，声母在细音韵母前多为n。具体表现为：拿哪那奶奈孬挠恼闹呢内挪诺拉辣来赖捞劳老涝乐雷磊楼篓漏卢卤路螺罗洛男难能嫩农弄暖蓝懒烂冷狼朗浪龙卵乱论等字声母为l，泥你腻鸟尿妞纽拗捏聂女虐宁娘黏年梨里疗料留柳六裂驴吕绿略拎林领玲岭另粮两亮脸炼等字声母为n。不过，新近研究发现，新扬州话的n、l相混态势已经有所改变，出现了n、l区分的趋势，不再只有一个音位l，并且不再受韵母洪细的影响。［1］14

4.n、l多混为n

从目前调查结果看，这种情况只存在于东台这一个方言点。东台n、l是自由变体，但是n居多，且n遇到齐齿、撮口韵时读［ȵ］音。泥你女捏裂虐掠鸟料年娘宁弄龙奴路拿辣呢乐挪罗闹劳捞老涝奈来内楼男蓝暖卵狼能冷雷磊等字声母为n，梨里疗料留妞纽柳六裂驴吕绿略拎林领玲岭另粮两亮连脸炼等字声母为ȵ，楼篓漏卢卤螺等字声母为l。

江淮官话可分为洪巢、通泰和黄孝等三片。其中，苏属江淮官话包含洪巢和通泰二片的部分区域。苏属江淮官话洪巢片主要分布在南京、镇江、扬州、盐城、淮安等地，苏属江淮官话通泰片主要分布在泰州、南通部分地区、盐城南部及扬州东部边缘地区。

综合看来，苏属江淮官话通泰片大部分地区能区分n、l声母，即便相混，多数为n，只有兴化市为l。苏属江淮官话洪巢片大部分地区n、l相混，且多数合并为l，但在盐城及其附近地区能够区分n、l。

苏属江淮官话介于北方方言中原官话和吴方言中间，而北方方言中原官话和吴方言多能够区分n、l。因此，苏属江淮官话的部分地区，尤其是靠近北方方言中原官话和吴方言的地区，往往能够区分n、l。

三、苏属江淮官话n、l分混原因

（一）承接古音

在普通话和很多现代汉语方言中，n、l的界限非常清晰，而且往往与古泥、来二母呈现比较井然的规律性对应，这与它们直接继承中古的发音特点密切相关。

2）进入循环。逐条读取存在列表img_path的路径，循环的结束条件为所有路径都读取完毕。循环中的操作为：读取当前循环是路径下的图片，用img存储。依次对img进行灰度转化，高斯平滑化处理，阈值分割，对大小进行归一化处理，归一化为40行，20列，最后把归一化的结果转化为1行，800列的向量，把它加入到列表samples中，相应的，把i/25的整数部分加入到标签列表labels中。最后做i=i+1；循环结束后进入步骤3）；

苏属江淮官话中，有14个方言点n、l不混，总体来说正是对中古泥、来的直接继承。虽然，在这样一个古今演变和纵向递接过程中，会有少量的特例出现，但总体上还是基本符合音系的系统演变规律的，即在这14个方言点，基本上古泥母今读为n，古来母今读为l。例如盐城，总体上n、l不混，但也有些个别例外，例如盐城老派方言中，宁声母为l［2］98，然而，这并不影响其n、l不混的主要音系特征。

（二）韵母形态

1.阴阳

人们习惯上将韵母分为阴声韵、阳声韵和入声韵三种类型。阴声韵一般指没有鼻音的韵母，如a、ai、ao、iao、ei、ui等；阳声韵一般指有鼻音的韵母，如an、ian、ang、iang、un、en、eng等；入声韵是指有入声韵尾的韵母。

受韵母阴阳类型影响，从而造成n、l特殊分派的主要有淮安等地，“［l］在阴声韵和入声韵之前发［l］音，在阳声韵之前发［n］音，出现机会互补，统归为一音位”。［3］也就是说，在淮安方言中，蓝=男=nan，亮=酿=niang，女=吕=lü，你=里=li。

在实际发音过程中，阳声韵均是由元音过渡到鼻音收尾。鼻音韵母无论是带舌尖鼻音n还是带舌根鼻音ŋ，在韵母由元音发音至结尾时，都需要让气流从鼻腔中通过，这与声母n的发音方法极为相近，而l的发音气流是从口腔中经过，因此n和阳声韵结合时更加容易发音，这就使声母n、l在与阳声韵结合时读音更容易混读成为n。在语流中，无论n、l声母出现在何处，往往都会受到韵母阴阳的影响。

2.开合

按照韵母开头元音的发音唇形和舌位的高低一般可将韵母分为四呼，即开、齐、合、撮四呼。开口呼和合口呼往往又合称为洪音，齐齿呼和撮口呼往往又合称为细音。

在苏属江淮官话中，约有10个方言点n、l分混受到韵母开合的影响。其中，镇江市区、仪征、泰兴、大丰、东台、东海、海安、如东等8个方言点，n、l在细音前实读音质多为［ȵ］，如你里鸟料年连两娘裂捏虐略等字。但是，扬州市区和江都两地，声母n、l在洪音韵母前发l音，在细音韵母前发n音，例如：拿闹内奴来老雷卢男能农暖冷龙卵等字声母为l，女你年捏里连裂娘妞扭等字声母为n。

细音韵母齐齿呼和撮口呼的元音发音相似，都需要舌尖抵住下齿背，而n、l的发音则需要舌尖抵住上齿龈，因此声母和韵母结合时，就需要舌尖的快速转换，由于n发音时气流需要从鼻腔中通过，n和韵母元音的区别更大。发音时，区别较大的声母和韵母结合在一起，更容易区分各自的读音，从而更自然地由声母向韵母运动，最终完成发音。因此，n、l与细音结合时，n的发音更加容易，所以往往会出现声母n、l在细音韵母即齐齿呼和撮口呼前发n音的现象。

（三）自由变读

声母n、l的实际分派也有可能受语流音变的影响，例如仪征、高邮、淮安等方言点。语音的自由变读又受到语流的影响，在实际语流中，当前一个音节与后一个音节相近或相似时，发音器官会受到惯性的作用或者受到省力因素的影响，发音时的口腔形状和发音部位往往不用做出很大的改变就能够发音，再加上语义上的停顿、说话时的轻重缓急，使得发音出现了偏差，且渐渐形成了习惯，进而产生n、l在特定语流中的自由变读，久而久之产生了相混现象。

（四）音系制约

对称是生活中普遍存在的一种现象，指的是在一定的变化条件下，事物出现有规律的重复。简单地说，就是将事物按标准进行两相对照，如果出现重合或相似就是对称。

语音系统中，对称表现非常明显。仅就普通话21个声母而言，根据发音部位和发音方法分类，唇音和舌音对称，唇音内部和舌音内部对称。［4］声母n、l分别是舌尖中浊鼻音、舌尖中浊边音，n、l的发音部位是舌尖中音，在这一点上n、l并不是对称关系。从发音方法上看，清音和浊音因为声带不振动和振动的关系成为对称关系；但是n、l同是浊音，所以n、l在清浊这一点上也不属于对称。从气流通过的部位这一角度看，n的气流从鼻腔通过，l的气流从口腔通过，但是鼻音只有m、n和ŋ，其余的全是气流从口腔中经过的发音方式，这样的状况也不能称为对称。因此，n、l总体上处于一种非对称的分布状态。而音系格局往往要求，处于同一个音系中的系列发音，最好处于对称性分布状态，这样音系既可以保持尽可能的稳定，同时又可以保证足够的内部区分。但是，声母n、l在发音部位和发音方法的角度上呈现非对称状态，即没有表现对立的特性，从而缺少互补的特点，所以很容易出现相混状况。

（五）方言辐射

江苏位于我国东部沿海，历史悠久，经济文化发达，外来人口量大且成分复杂，方言之间的互相影响也比较明显。n、l的发音分混情况就是其中的表现。

南京是六朝古都，其历史、政治、经济等诸方面的地位，使得它在很长时间内持续对周边地区产生影响，其方言特征势必也会随之辐射到周边地区方言中去。南京话中只有声母l，并没有出现n，这样的特点在其周边地区多多少少都存在着。再如扬州，由于其历史名城的地位，扬州话音系中的n、l分混表现也影响到了周边地区，镇江话就和扬州话的n、l分混规律近乎相同，可见扬州话的影响。

（六）推普政策

新中国建立以后，随着政治、经济、文化的发展，民族文化的统一，普通话开始推广并逐渐普及。推普政策的持续实施和强化，教育事业的大力推动，使各地年轻一代在学习方言的同时，较多地受到了普通话的影响和渗透，并因此产生了比较明显的方言新老差异。现代南京话和扬州话n、l分派表现上就出现了比较突出的变化。新南京话音系中n、l已经出现了能够区分的趋势，扬州话也出现了n、l区分的走向。

四、结语

本文考察苏属江淮官话这一特定区域中的n、l分混状况，并进行系统分类和探究。苏属江淮官话n、l分混情况复杂，总体上有n、l不混和n、l相混两类。其中n、l相混又有四种情况：n、l合为l；n、l合为n；n、l相混多为l；n、l相混多为n。引起这种复杂分混实态的因素主要有以下六个方面：古音演变带来的规律性分化，韵母阴阳、开合的实际形态，语流音变引起的自由变读，语音系统对称性特征的制约，中心城市方言强势辐射等社会因素，推普政策影响。

［1］陆勤.近五十年来扬州方言语音变化研究［D］.南京：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2003.

［2］蔡华祥.盐城方言研究［M］.北京：中华书局，2011.

［3］卜玉平.淮阴方言同音字汇［J］.江苏教育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1998（4）.

［4］苏锡育.论普通话语音系统的对称美［J］.韶关学院学报，2002（11）.

A Survey of n,l Division and Confusion State of Jianghuai Dialect in Jiangsu Province

GU Jing-song,YE An-qi
(School of Humanities,Changshu Institute of Technology,Changshu 215500,China)

There are two types of n,l division and confusion state of Jianghuai dialect in Jiangsu province.The n,l confusion has four states:n,l combine into l,which ismainly distributed in Nanjing and the surrounding areas;n, l is combined into n,which ismainly distributed in Taizhou,some east counties and cities of Taizhou;most n,l is combined into l,which ismainly distributed in Zhenjiang,Yangzhou and other regions;most n,l is combined into n,which is mainly distributed in Dongtai outstandingly.There aremany reasons,which cause the complex n,l di⁃vision and confusion state of Jianghuai dialect in Jiangsu province,such as the different evolution paths of the ini⁃tial consonant ni and lai in mid-ancient;the yin and yang,kai and the type of the final consonant;the daily lan⁃guage flow inertia;the symmetry of voice system;the radiation ofmighty dialect;the popularization of Mandarin, and so on.

Jiangsu province;Jianghuaidialect;initial consonant;n,l division and confusion

H 172.4

A

1008-2794（2013）01-0104-04

2013-06-15

常熟理工学院2013届本科毕业设计（论文）重点资助课题（团队）“江苏方言语音语法研究”（TD1302），课题指导老师邓根芹、顾劲松，课题组成员包括叶安琪、季雨梅、周怡婷、张少波、李咪、赵丽春。本文由顾劲松执笔，采录学生论文部分研究资料。

顾劲松（1974—），男，江苏涟水人，讲师，博士，主要研究方向为汉语方言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