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制造回归与中国制造升级异曲同工

2013-03-27 17:37姚丽芳首都经济贸易大学
对外经贸实务 2013年10期
关键词:差距制造业

■ 姚丽芳 首都经济贸易大学

美国制造业回归的深层原因主要是通过重振制造业,调整国内产业结构,同时缩小日益扩大的贫富差距;中国制造业的升级同样是为了优化经济结构,缩小收入差距,让人民共享改革开放的丰硕成果。美国制造业回归与中国制造业升级不是只有对抗,双方的相互影响、相互作用,也将促进两国工业的发展与提升。由于创新是中美双方实现各自目标的相同选择,是中美在制造业发展方面的异曲同工,尽管双方贸易摩擦加剧,但竞争中有合作,只有深化双方的合作,才能实现双赢。

一、美国制造业强势回归

2009年,美国政府提出再工业化战略,强调重振制造业,税收、外贸以及投资等政策均向制造业倾斜,先后推出“购买美国货”、“制造业促进法案”、“五年出口倍增计划”、“内保就业促进倡议”等举措,修订了北美自由贸易协定、美韩自由贸易协定、美国哥伦比亚自由贸易协定,取消了原先把业务转移到海外的美国公司所享受的税务优惠等。通过多项政策推动制造业回归,突出制造业在国民经济中的核心地位,重塑竞争优势,巩固其全球领导者的地位。

促使制造业回归的政策渐显成效,一些海外的美国企业相继将生产线迁回本土,或在美国投资兴建新厂,制造业的回归声势显著。苹果公司决定在美国组装一款Mac笔记本,而这个公司一直在中国城市大小的工厂里生产各种配件和产品;汽车业巨头福特公司陆续从中国、日本和墨西哥撤回部分岗位,公司宣布,从2014年底起将在俄亥俄州组装2.0升Eco-Boost引擎,承诺到2015年在美国本土投资1600亿美元,新增1.2万个工作岗位,现已完成新增就业计划的一半以上;英特尔公司75%的产品将在美国国内生产,带动本土高薪岗位4.4万个。消费品巨头佳顿、工程机械制造商卡特彼勒等越来越多的美国企业也都在考虑或已将原先位于海外的生产基地搬回美国本土,越来越多的制造业产品正在摇身变为“美国制造”,就连咖啡连锁店星巴克也开始把其陶瓷杯的制造从中国转回美国中西部。从2010年起,已有200多家美国企业把一度迁出的生产线迁回美国,美国制造业重振的图景,以不同方式体现在19个州,北部汽车业蓬勃发展,波音引领的航空航天业在南部发展壮大,轮胎业在中间狭长地带扩张,各州与地方政府均高度重视产业扶持,以灵活的激励策略鼓励制造业复苏。

有利的发展环境和政策吸引美国企业生产回迁的同时,也吸引许多著名外国制造企业在美设厂。据国际投资组织测算,2007年到2012年间,流入美国制造业的外资总额达4930亿美元,比2001-2006年增加1630亿美元。根据美国商务部经济分析局统计,2010、2011和 2012年美国制造业的增长速度分别为6.9%、2.5%和6.2%,这三年制造业对经济增长的贡献分别为75%、28%和71%,制造业在国内生产总值中的占比由2009年的11.0%稳步上升至2012年的11.9%。

据美国工业创新组织2013年5月公布的数据,2010年至今,美国新增52万个就业岗位,其中5万个是由在美或回美的企业提供。美国总统奥巴马明确表示,要“让美国成为新增就业和制造业的磁场”,要确保下一场制造业革命发生在美国。

二、调整产业结构、缩小收入差距是美国制造业回归的深层原因

(一)产业结构失衡是美国金融危机发生的重要原因

依靠钢铁、金属和汽车制造等制造业,美国从20世纪初期成了全球头号制造业大国,并在这个宝座上坐了一个多世纪。20世纪五、六十年代,美国制造业创造的产值占GDP的27%以上,制造业是美国经济的支柱,世界第一的制造业体系是成就其世界超级大国地位的重要经济基石。但是,从20世纪80年代起,美国资本追求利润最大化,大力推动经济全球化,利用国际化分工调整的有利时机,把传统制造业纷纷转移到其它生产成本更低的国家或地区,国内产业结构重心转向以服务业为中心的第三产业,制造业在美国国内被称之为“落后产业”,淘汰这些产业被视为完成后工业的标志。

据联合国工发组织的统计数字,虽然在全球制造业中美国的份额一直不低于1/5,但美国制造业占GDP的比重却在逐年下降,2007年,美国制造业占GDP的比重下降为11.7%,有些重要制造业日趋“空心化”,20世纪90年代后,服务业产值占GDP的比重在70%左右。在次贷危机之前,美国金融、房地产服务业的利润总额占美国企业利润总额的40%以上,取代制造业成为对美国GDP贡献最大的行业。过低的制造业比重无法长期支撑庞大的虚拟经济,结果引发2008年的金融危机。危机之后政府不得不进行结构调整,重振制造业,复苏经济。

(二)美国收入差距扩大,呈现明显的两极分化

虽然美国的生产率自2000年以来得到巨大提高,但大多数美国人并没有从中受益,社会财富越来越多地集中在极少数人手中,两极分化越来越严重。根据美国国会预算办公室的研究报告,从1979年到2007年,美国最富的1%人口的收入增加了2.75倍,而最穷的20%人口同期收入只增加18%。研究还发现一个反常的现象,收入越低的阶层,增幅越小。美国统计局2010年收入、贫穷及医疗保险年度报告指出,有260万人加入贫穷行列,贫穷人口总数增加到4620万,是自1950年代以来的历史新纪录。2011年政府政策的研究机构布鲁金斯基金会(Brookings Institution)的研究显示,在过去10年间,贫穷人口在主要都市的郊区成长53%,比城市快得多,是城市的2.25倍。奥巴马总统在2011年12月的一次讲话中也指出:“机会的差距越来越大,中产阶级已经缩小。”。经合组织报告称美国贫富差距在发达国家中位列第四,社会两极化趋势加强。

美国收入差距扩大的一个原因是科学技术和金融业的快速发展,使一些人借此获得了很多社会财富,Facebook的创始人扎克伯格在不到八年时间里从一介穷学生成为身价超过300亿美元的全球第六大富豪,就是很典型的一个例子。收入差距扩大的另一个原因是企业外包,美国本土制造业出现空心化,失业人员大量增加,中产阶级走向衰落。

(三)美国制造业回归有更深层的战略考虑

从短期看,制造业回归有利于增加就业,推动经济复苏,保持社会稳定。从长期来看,没有制造业外包,也就不会伴随有资本、技术和管理等的扩散,是有效遏制中国在较短时间内完成工业化进程的重要手段,是国家层面的重要宏观战略之一。

制造业回归也是维护社会稳定,保持高福利、高消费模式的必要手段之一。美国于1935年建立起现代意义上的社会保障制度,是罗斯福新政的重要组成部分。随着经济社会的发展,美国的社会保障机制日趋完善,内容丰富,种类繁多,范围广泛,社会保障体系由社会保险、社会福利、社会救济组成。社会保险主要包括养老保险、医疗保险、失业保险、残疾者保险、幸存者保险等项目。社会福利是指一系列对低收入阶层和贫困的社会成员进行救助的项目,仅联邦政府为穷人设立的福利项目就有100多种,且伴随着GDP的增长,政府对穷人福利的支出不断相应增长。社会保障是美国社会经济社会发展的“稳定器”和“安全网”,最大限度地调节了美国社会各阶层及利益集团的关系。在高福利、高保障的制度下,人们没有后顾之忧,形成了高消费的现象,即使在因网络泡沫崩盘进入短暂衰退的2001年,居民消费依然保持着增长。据《金融时报》报道,2007年8月信贷泡沫破灭时,美国总债务已飙升至GDP的350%,家庭债务则与GDP几近持平,毫无疑问,重振制造业,增加就业,增加居民收入,维持高福利,同时维持高消费,这是美国政府推动经济发展的战略选择。

三、优化经济结构、改善民生是中国制造业升级的重要推动力

(一)资源环境约束促进经济发展方式的转型升级

过去30多年,我国经济年均增长约10%,经济规模跃升到世界第二位,2010年我国制造业产值占全球制造业总产值的比重为19.8%,略高于美国的19.4%,成为世界第一,打破了美国连续110年占据世界制造业产值第一的历史。但我国制造业的发展主要是依靠大量投入劳动力和资源的粗放型经济发展方式,结果造成资源约束趋紧,环境污染越来越严重,生态恶化日趋严峻。以资源为例,我国铁矿石和铝对外依存度超过50%,铜达到71%,钾盐超过80%,石油对外依存度接近60%。虽然近年实施节能减排,能源利用效率仍偏低。我国国内生产总值约占世界的8.6%,但能源消耗占世界的19.3%,单位国内生产总值能耗是世界平均水平的2倍以上,这种发展模式显然是不可持续的。

多年来,在国际产业结构调整过程中,我国积极承接国际产业转移,在长三角、珠三角、环渤海湾等地区形成了较强的生产制造能力。出口对国民经济的拉动作用显著,而且出口贸易顺差不断扩大,但制造业的总体水平还不高,仍处于世界制造业产业价值链的中下游。出口产品缺乏核心技术,多是附加值低的加工贸易产品,综合竞争力不强,从中获利微薄,“中国制造”只是在中国粗加工和装配而已,不能算作完整的中国产品,设计、技术和品牌等都是美国的和其他发达国家的。据上海海关的一项实地调研表明,我国生产的惠普笔记本电脑出口到美国后,市场售价约为1000美元,其中美国公司在销售环节就获利 169.6美元,我国企业得到的加工费仅为 30.3美元,只占售价的 3%。虽然近年来中国出口产品的总体技术含量不断提高,但是技术竞争力总体水平仍然比较低,据中国社会科学院的最新测算,我国的竞争力排名在世界第30名左右,但是与美国、日本、德国、法国、英国等国家相比差距仍然比较大。

随着工业化、城镇化进程加快,能源需求呈刚性增长,我国国内资源有限,资源环境瓶颈约束更加突出,而且又面临劳动力红利逐渐消失带来的人力资源约束。所以,加快经济增长由粗放型向集约型的转变,加快经济结构调整,加强自主创新,提高出口产品附加值,形成资源节约型、环境友好型发展方式,显得尤为迫切。

(二)收入差距扩大制约经济发展

在我国经济长期高速增长的同时,改革发展成果并未公平地惠及全体人民,居民收入在增长的同时,收入差距持续扩大。据国家统计局测算,1979—2011年,国内生产总值年均增长9.9%,财政总收入年均增长14.7%,超过同期城乡居民收入年均7.4%的增速,2011年我国城镇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与农村居民人均纯收入之比为3.13:1。2012年我国基尼系数为0.474,超过国际警戒线。如果把城镇居民按收入水平划分为五等份,低收入组人均可支配收入为10345元,而高收入组人均可支配收入为51456元,差距近5倍;而农村居民低收入组人均纯收入为2316元,高收入组为19009元,差距为8倍左右。还有工资水平的地区差距、行业差距、群体差距、岗位差距更加拉大了居民的收入差距。

收入差距扩大导致社会发展进入矛盾多发期,威胁社会的稳定,而且较低的收入致使以出口带动经济增长的模式转化为依靠内需拉动经济增长的方式难以实现。为此必须加快改革收入分配制度和政策,公平且较快地增加居民收入,提高广大人民群众的生活水平,实现小康社会的奋斗目标。“十二五”规划中,我国政府首次将居民可支配收入的预期增长目标设置得高于国内生产总值的增长目标,并首次提出要实施就业优先战略。党的十八大报告提出“到2020年,实现国内生产总值和城乡居民人均收入比2010年翻一番”的新目标。2013年5月25日,国家发改委出台收入分配改革实施细则。这些目标的制定都是要改善民生,让人民共享改革开放的丰硕成果。

四、美国制造业回归与中国制造业升级相互影响、相互促进

(一)中国制造业的升级助力美国制造业回归

我国政府实施的收入倍增计划,工人们的工资和福利正以每年15%到20%的速度增长,美中之间工资差距将缩小。据估计,两国工人的工资差距将从2006年的每小时17美元下降到2015年的7美元。中国相对于美国低成本的劳动力优势将逐渐消失。过去20年,中国工厂工人的平均生产率已提高十倍,但仍不及美国的三分之一。美国劳工统计局的数据显示,从2003年至2011年,美国单位劳动力成本平均每年下降约1.6%。美国工人队伍更具灵活性,政府对制造业企业又给予补贴,制造业劳动力成本正在下降。加之美国的页岩气革命,令天然气价格大跌,减少了美国工业对传统能源如石油的依赖,能源耗用量很大的制造业越来越容易得到廉价能源,营运成本大大降低。美国制造的竞争优势因此大增,吸引海外企业回到美国。

(二)美国制造业回归加速中国制造业的升级

美国制造业回归给中国劳动力就业造成压力,也挤压了中国在美国市场的销售份额。对中国的出口企业造成很大影响,导致那些对国际市场依存高的外向型企业生产萎缩,利润下降,甚至亏损、停产或倒闭,工人失业。企业间的竞争越来越激烈,生存难度加大,企业为了生存,不得不转型或升级,加大研发力度,提升产品质量,提高生产效率和产品核心竞争力。许多外贸企业在创新技术、树立品牌等方面都显示出可喜的进步,如生产电子信息产品的海信集团依靠强大的研发团队,经过持续创新,形成以数字多媒体技术、现代通信技术、智能信息系统技术、制冷技术为支撑,涵盖多媒体、家电、通信、智能信息系统和现代地产的产业格局,近期推出采用38项创新技术的全球操作速度最快的智能电视。

据中国轻工工艺品进出口商会披露的信息,很多轻工外贸企业的研发投入已达到销售总额的3%至5%。原先以劳动密集型为主的产业,企业加工制造程度不断加深。如国内袜业产业转型效果显著,据诸暨市有关部门统计,诸暨市袜业中24家企业参加了2013春季广交会,参展规模较往年略有减少,但成交金额明显增长。参展的24家企业中,拥有自主品牌、自主设计的企业的成交情况及产品利润分别增长27%和35%,其中具有更多“创新”和“科技”的高档次运动系列、功能性保健系列袜品等高附加值商品备受青睐。

还有玩具出口一直在我国出口产品中占有相当的份额,金融危机对我国玩具企业发展带来重创,迫使玩具企业在压力下加速转型升级,奥飞动漫是一个典型案例,奥飞动漫企业由玩具制造出身,近年来把产业向更广领域延伸,打造大动漫娱乐全产业链运营模式,打造“跨内容跨媒体跨产业的大动漫产业生态系统”,成为国内首个动漫上市公司,也是上市公司中唯一拥有“电视频道”经营权的公司,且企业还与美国孩之宝公司成立合资公司,双方股权占比均为50%,共同运作国际市场。

(三)美国制造业不会全部回归本土

全球制造业分工的重新构建,未来将日益显著。美国制造的吸引力将会愈发强烈,但这并不意味着中国作为全球最重要制造业基地地位的终结。美国制造回归主要是高端制造业的回归,而不是中低端制造业,美国经济的增长仍然会以科技研发、金融业等高端服务业为主体。美国早已进入后工业化时期,中国仍处在工业化、城市化的发展阶段,中国制造业以中低端制造为主流。

美国企业当年纷纷将制造业外包,最看重的是发展中国家具有的低廉的劳动力成本,现在外包企业回归时也主要是估量生产的成本和收益,哪里生产成本低,就在哪里生产。金融危机后,低端制造业出现向越南、马来西亚、印度尼西亚等下一波新兴经济体转移,且这种转移有逐渐扩大的趋势。但是,应该看到这些国家在承接中低技术产业方面的能力还比较弱,相比之下,中国连续多年是全球吸引直接投资最多的发展中国家,制造业相对成熟,其作为全球经济制造业中心的地位很难被动摇,十三亿人口的大国作为世界最大的市场也很难被其他市场所替代。

由于跨国企业市场的全球化,美国生产的产品需要运输到中国销售,中国生产的产品也可能运输到美国市场,只要比较优势存在,贸易往来对双方都有利。我国政府提出的收入增长计划中,直接提高工资仅占其中一小部分,劳动力成本持续上升且超过美国在很长的一段时期内也不会成为现实。而且仔细算来,在美国本土制造运往世界各地进行产品的销售,成本会大大高于从中国生产销往亚洲、大洋洲的许多国家,所以美国制造业不会全部回归。同时,美国企业在中国进行投资或让其产品从中国出口到世界,这些也是美国在世界享有优势地位,掌控世界格局的方法和手段。制造业的全部回归将使这些化为乌有。美国不可能做出这样对己不利的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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