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尔主政古巴的七年及前景

毛相麟 杨建民

2006年7月31日，古巴领导人菲德尔·卡斯特罗主席因肠道出血接受手术治疗，决定把最高行政职务暂时移交给其弟劳尔·卡斯特罗。2008年2月24日，劳尔在古巴全国人民政权代表大会上当选为国务委员会主席兼部长会议主席，正式接替菲德尔的行政职务。在2011年4月16－19日召开的古巴共产党第六次代表大会上，劳尔又当选为古共中央第一书记。至此，古巴完成了党和国家最高领导职务的顺利交接。

劳尔主政初期的经济社会形势和政策措施

劳尔生于1931年6月3日，是菲德尔的胞弟，比其兄小5岁。他们两人都曾在古巴哈瓦那大学学习。劳尔在其兄影响下走上革命道路，于1953年参加古巴人民社会党 (即共产党)领导下的社会主义青年联盟，追随其兄积极参与了历次重大革命斗争，成为其兄的亲密战友，是古巴革命的主要领导人之一。他在武装斗争中展现了杰出的领导才能，为夺取革命政权的胜利做出了重大贡献。

从古巴革命胜利到2006年7月底以前，劳尔一直是古巴党、政、军的第二把手。作为菲德尔的副手，他的主要任务是协助菲德尔工作，但也有分工：菲德尔统领全局，主管意识形态和外交，劳尔则主要负责军队和各省的工作，并参与领导经济工作。在长期的工作中，劳尔最大的贡献就是把古巴军队建设成为一支精干的队伍。劳尔还是变革的倡导者，强调发展经济，注重民生，认为“芸豆与大炮同样重要，甚至比大炮更重要”。他既坚持原则，又灵活务实，勇于批评和自我批评，一贯为人低调，不轻易公开露面，默默地为其兄分忧解难①参见幺素珍《劳尔·卡斯特罗——贡献独特的古巴领导人》，载《当代世界》2005年第5期。。

尽管古巴自1959年革命胜利后不久就受到美国的政治孤立和经济封锁，但其社会主义建设仍然取得了巨大成就，特别是顶住了1989－1991年苏东剧变的强烈冲击，度过了最困难的时期。然而，过去古巴的发展过分依赖苏东国家，主要靠经济上的大量负债和贸易上的优惠条件来维持。为应对苏东剧变的冲击，古巴采取了一系列应急性的政策措施，但没有触及经济体制的根本问题。20世纪90年代后期，古巴经济发展开始出现危机，到2006年已面临严重的问题：一是社会不平等现象加剧，居民收入差距达到4：1，哈瓦那有20%的人生活在贫困线下，全国有56%的人住房条件不好;二是政治和经济管理过度集中，抑制了民众的参与度和社会管理的积极性;三是经济发展缓慢，基本消费需求长期不足，机构管理效率低下，腐败问题抬头，人们对未来日益缺乏信心②Rafael Hernández，Reform/Revolution in Cuba：The Current Transition，Seminar on Discussions of Socialism in an International Comparison，Beijing，September 16－17，2010.。

为应对危机，劳尔在2006年8月开始代政到2009年全面领导党和政府期间，完成了以下几件大事：

1.实现了最高领导人的平稳交接，调整了领导班子。无论是在劳尔代政期间还是在权力正式交接过程中，古巴都没有出现任何问题，从而保持了社会的稳定和社会制度的连续性。

2.进行了全民性的社会调查。为了解下情，劳尔自代政伊始便派专人深入基层搞调查。他在2007年“七·二六”全国起义日发表的讲话，激发了人们思考问题、发表意见的积极性。他还动员全国上下展开热烈的大讨论，就古巴当前的问题及解决办法广泛征求意见。这次大讨论为未来的变革奠定了思想基础。

3.提出了新的执政理念。劳尔在“七·二六”讲话中提出，古巴应“进行必要的结构和观念上的变革”，表明党和国家的工作重心开始从政治思想斗争向经济方面转移。在此后一年内，劳尔解决了不少经济领域中亟待解决的问题。例如，半年内将国家拖欠农牧民共计5.5亿比索的账目全部还清，允许农民自由出售余粮等;个体经济也因政府放宽了控制而活跃起来;先后取消了一些“过度的”限制，鼓励农民以租借方式耕种国家闲置的土地。在2008年4月28日召开的古共五届六中全会上，劳尔强调，粮食生产是党的干部的首要任务③Raul Castro Ruz.Las Conclusiones del VI Pleno del Comité Central del PCC，el 28 de abril de 2008.http：//www.cubadebate.cu/categoria/raul－castro－ruz/page/6/.。

4.打造了宽松的内外环境。劳尔代政后，在政治上也表现出宽容态度，鼓励人们表实情，说真话，对当局公开提出批评。在司法方面，古巴关押的“政治犯”人数不断减少①Economist Intelligence Unit(EIU)，Country Profile—Cuba 2008，February 25，2008，p.12.。在对外关系方面，政府采取了普遍缓和的政策。2007年，有6个国家同古巴建交，从而使与古巴有外交关系的国家增加到186个。2008年2月28日，古巴签署了搁置多年的两项国际人权条约，受到国际社会的好评。劳尔还多次向美国伸出橄榄枝，表示愿在平等基础上同美国谈判解决两国间的分歧问题。

在上述政绩中，最引人注目的是劳尔提出的新治政理念，这预示着古巴将进行举国期盼的振兴经济变革。

古共六大和第一次党代表会议

按照古共党章规定，党的全国代表大会应每五年召开一次。但是，自古共五大于1997年召开后，十余年一直没举行新的党代会。劳尔主政后多次发表重要讲话，强调经济变革的必要性，并在广泛调研和充分酝酿的基础上明确提出了“更新社会主义模式”的问题。同时党和政府也采取了一系列经济变革的具体措施，为全面更新社会主义模式做准备。2010年11月8日，劳尔宣布将于2011年4月召开党的六大，集中解决更新社会主义模式的问题，然后再专门召开党代表会议，讨论和解决党的组织问题。古共中央随即公布了《经济社会政策纲要 (草案)》，供全党和全国人民讨论。2011年4月16－19日，古共六大举行，主要取得如下成果：

1.通过了《党和革命的经济与社会政策纲要》，主要内容包括：古巴将继续以计划经济为主，同时也考虑市场取向;国有企业是社会主义所有制的主要形式，同时承认和鼓励合资企业、合作社、小农、土地承包与租赁、个体劳动等其他所有制形式，使所有制多样化;继续保持免费医疗、免费教育等革命成果，但将减少过度的社会开支和不必要的政府补贴;逐步取消低价定量供应日用必需品的购货本制度;调整就业结构，减少国有部门的冗员;扩大个体劳动者的活动范围，向其提供银行贷款，并允许其进入原材料批发市场;继续吸引外资、寻求资金来源，以遏制生产部门的资金流失;重新安排国家所欠外债的偿还期，严格履行承诺，以改善国家的诚信状况;创建更加先进的金融制度，控制货币政策，逐步取消货币双轨制;放松对房屋买卖的限制，以解决严重的住房不足问题;给农业更大的自主权，以减少对进口的依赖，并增加和巩固商品、劳务的出口等②《党和革命的经济与社会政策纲要》原文，见古巴共产党网站http：//www.pcc.cu/。。党代会还决定设立一个常务委员会，负责协调和监督《纲要》的实施，并决定建议人代会修改宪法，使改革政策获得行政和法律上的支持。

2.选出了新的中央委员会，确定了新的领导班子。劳尔当选第一书记，完成了党的最高领导人的新老交替。新的中央委员会由115名委员组成，比五大时减少了35人;委员中有59名是新人，大多是中青年;增加了妇女和有色人种在中央委员会中的比例。中央政治局成员由五大时的24人减少到15人，其中12人是上届委员。党的最高权力机构的重组，为古巴党政领导模式的更新提供了组织保证。

3.确定了领导干部任期制。古共领导层的老龄化问题一向十分严重。劳尔提议，要限定党和国家领导人的任期，高级领导人的任期最多为两届，每届五年①劳尔的中心报告、闭幕词和古共六大其他文件，见古巴共产党网站http：//www.pcc.cu/。。值得提及的是，菲德尔是全世界社会主义国家第一代最高领导人中唯一一个践行退休制度的人。

六大之后不久，古共又于2012年1月28－29日召开第一次全国代表会议，专门讨论党内工作问题，通过了《古巴共产党的工作目标》等文件。会议重申，古巴共产党是古巴社会和国家的最高领导力量，是有组织的先锋队，是马列主义和马蒂思想的党，是古巴唯一的政党，其主要使命是团结所有爱国者建设社会主义，保卫革命成果。会议提出了党的以下工作目标：(1)领导和监督六大通过的《纲要》的实施，使党的各级组织把落实《纲要》、完成经济计划和政府预算作为工作重点;实行党政分开，消除党对政府和行政机构的干预;加强同违法乱纪、腐败等罪行的斗争。(2)加强全民族的团结，密切党群关系;加强对非国有部门工作者的政治思想工作，与对个体户的偏见做斗争;反对敌人鼓吹自私自利等各种破坏活动;继续发展和运用马列主义学说，使马列主义与时俱进;各种传媒要以多种形式反映古巴现实，客观宣传党的政策。(3)确保干部具有牢固的专业基础、模范的表现和优秀的道德与政治品质;从基层提拔与群众有密切联系的、具有实际工作经验的干部。(4)加强对教育、文化和科研部门的政治思想工作，特别是加强对青年的政治思想工作，发掘这些部门的人才，使他们更好地为人民服务②参见《格拉玛报》，http：//granma.co.cu/。。

古共六大和第一次全国代表会议是古巴社会主义建设进程中的里程碑，标志着古巴党和人民在探索社会主义发展道路上迈出了关键的一步，开始进入一个新时期。这个新时期的主要任务，就是根据古巴国情更新社会主义发展模式。

两会后古巴政治经济变革及成效和问题

古共六大闭幕后，古巴更新社会主义发展模式的进程向纵深发展。

2011年5月，政府宣布对个体户减免一部分税收。8月，全国人大决定在两个省进行将省政府与省人大分开的试点工作。从9月起，先后将糖业部、旅游部、国家邮电总局等几个政府机构改制为企业集团。10月，实行买卖汽车合法化。11月，银行可向个人发放小额贷款，外国人可以居住为目的购买房产，限购两套。12月，将部分小型国营企业 (如理发店等)承包给原店职工，允许农民把产品直接卖给酒店和餐馆，国营商店开始向居民出售建房所需的原材料，同时政府宣布释放2991名犯人，其中包括7名政治犯。

2012年2月，政府开始向建房和修房的困难户发放补贴款。3月，部长会议批准了建立非农牧业合作社的试点计划，将部分中小型国营企业改制为合作社。7月，全国人大制订新的税收法，体现了对农业生产者和个体户的优惠政策。10月，政府颁布法令，废除本国公民出国需获政府许可的制度。12月，全国人大决定修改劳动法，加强对劳动者权益的维护。

2013年1月，政府启动更新国营企业管理体制的试点工作。2月，在第八届全国人大会议上，52岁的迪亚斯·卡内尓当选为国务委员会第一副主席，这被视为古巴领导层实现年轻化的突破性举措。3月，财政和价格部发布第85/2013号部令，规定凡符合有关要求的境内法人，均可申请享受海关税收优惠，即临时进口免税和出口退税。5月底，政府宣布向公众提供网络服务，并于6月4日开放了118家公共网吧，提供国际网络、内部网络和国际电子邮件三种服务。6月5日，政府发布242号决议，宣布将重组批发行业，包括金属类商品、建材商品等，以更好地服务消费者。7月7日，劳尔在八届全国人大一次会议的开幕式上，呼吁全国人民加入到反对社会违纪行为的斗争中来，被传媒视为发起了“精神文明”运动①Prensa Latina，News release，July 7，2003.。

上述变革措施迅速取得成效。2012年，古巴GDP增长率为3.1%，虽未达到3.4% 的计划目标，但高于2011年的2.7%②http：//www.granma.co.cu/2012/12/14/nacional/artic07.html.。2013年的增长目标是3.6%，然而上半年实际只增长了2.3%，在这种情况下，政府宣布将全年预期增长目标下调至2.5－3.0%之间③http：//cu.mofcom.gov.cn/article/jmxw/201307/20130700184883.shtml.。变革的成效还特别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1)非公有经济不断发展。个体经营者人数从2010年11月的14.4万人增至2011年底的39.1万人，非国有部门人员占全部劳动力人口的比重从2010年的16%增至2011年的22%④Maria Isabel Dominguez，Updating the Cuban Economic and Social Model and Its Impact on the Social Structure and Social Policy，paper for China－Cuba’s fifth seminar，on 3－6 December，2012.，货物及劳务盈余相当于国内生产总值的1%⑤Economist Intelligence Unit(EIU)，Country Report—Cuba，October，2012，p.10.，个体经营者和承包土地农户的生产效率大大提高，农贸市场和旅游市场呈现繁荣景象。(2)精简机构有序推进。自2011年1月4日起，国有部门正式开始裁员，2011年完成14万人的裁员任务，计划到2015年共裁员50万。(3)农业产量显著提高。2011年1－9月，农业产量同比增长7.2%，但国有部门和私人部门的情况大不相同，前者产量明显下降，而后者产量大幅增长。(4)税收、物流和金融改革向非公有经济倾斜。例如在上世纪90年代，个体户每周都会被检查账目，如发现从黑市购买原材料，就会被勒令停业，而现在对个体户的政策则要宽松得多。

古巴变革进程中存在的主要问题是来自各方面的较大阻力，特别是来自人们的旧观念的阻力。彻底转变观念，全面认识市场的作用，处理好市场与计划的关系，是保证变革进程不走回头路的关键。但古巴的变革进程也有很多有利条件，比如人心思变，通过变革摆脱贫困已成为多数人的共识;变革方向明确、决心大，并有菲德尓的积极支持和劳尔的坚强领导;变革初见成效，逐步形成变革与经济发展的良性互动。

国际环境和对外关系对古巴变革的影响

首先是美国对古巴变革的影响。美国对古巴长达50多年的经济、贸易和金融封锁，非常不利于古巴的变革，不仅如此，美国还时刻企盼能借古巴变革引起社会动荡之机，颠覆古巴现政权。奥巴马上台，美国的对古政策曾一度松动，但没有实质性的后续行动。劳尔主政后，多次表示愿同美国改善关系，但美方反应冷淡。在少数具体问题上，美国虽然出于舆论压力和实际需要同古巴有所接触，如恢复海上货运直航问题、恢复直接通邮问题等，但其对古巴的敌视政策并无丝毫改变。

古巴国内的经济社会变革方兴未艾，奥巴马在2011年9月28日的一次讲话中却称，他“还没有看到哈瓦那采取步骤，能足以证明应该取消禁运”，他在“等待来自古巴的信号，例如释放政治犯和保障基本人权”，并挑衅性地敦促古巴“参加到数十年前在拉丁美洲赶走大多数独裁者、而今横扫阿拉伯世界的民主变革的浪潮中来”，认为“在古巴发生同样事情的时候已经到了”①http：//www.reuters.com/article/2011/09/28/us－cuba－usa－obama－idUSTRE78R6OX20110928.。2013年5月30日，美国政府发布的报告中，继续将古巴诬为“支持恐怖主义的国家”②Efe：News release，Washington，May 30，2013.。美国官方在不断攻击古巴的同时，还公开资助推翻古巴现政权的活动。当古巴政府在2010年7月释放了一批犯人后，美国国务院立即发布公告，宣布支持任何旨在颠覆古巴革命的计划，将以50万美元资助释放出来的犯人③http：//news.xinhuanet.com/world/2010－07/13c12330084.htm.。据古巴人民友协主席塞拉诺揭露，美国政府曾于2011年6月要求国会拨款2000万美元，用于在古巴国内进行颠覆活动④http：//world.people.com.cn/GB/14872792.html.。

美国政府如此粗暴地干涉古巴内政，不仅遭到古巴人民的坚决反对，也受到美国国内许多媒体的批评。美国福布斯网在2013年1月16日刊发的文章中说，“美国 (对古巴)的官方立场是过时的、虚伪的，其效果是适得其反的”，“现在是美国结束对古巴毫无意义的禁运的时候了”⑤http：//www.forbes.com/…/its－time－for－the－U－S－to－end－its－senseless－embargo－of－cuba.。美国政府之所以采取如此顽固不化的敌视政策，主要出于两种思维：一是对社会主义制度的仇视，二是从历史上传承下来的殖民主义心态。这两种思维将长期存留于美国执政者的头脑中，从而阻碍两国关系正常化的发展。

除此以外，国际环境的其他方面都较有利于古巴的社会变革。目前，拉美和加勒比地区已有10多个左翼政府，其中明确提出社会主义口号和目标的有5个国家。2004年12月，委内瑞拉和古巴共同发起建立了具有反美色彩的地区性组织“美洲玻利瓦尓替代计划”(后改称“玻利瓦尓美洲联盟”)，现有8个成员国。古巴同委内瑞拉一直保持密切的政治经济关系。查韦斯去世后，其接班人尼古拉斯·马杜罗继续奉行与古巴友好的政策，延续了两国间的战略联盟关系。2012年3月29日罗马教皇本笃十六世访问古巴后，不指名地批评美国对古巴的经济封锁，认为这样的惩罚措施“不公平地加重了该国 (古巴)人民的负担”①http：//world.huanqiu.com/2011/2012－3/2569303.html.。近年来，古巴与俄罗斯的关系逐步恢复，2013年2月双方签订协议，俄方部分勾销了古巴约300亿美元的债务。新世纪以来，中国同古巴的关系日益成熟，不断取得新发展。总的来看，古巴的外部环境是有利于其国内变革的。

劳尔主政古巴的前景展望

在今后很长一个时期，以下两个因素将不利于劳尔主政的古巴：一是美国的经济封锁和西方国家要古巴放弃社会主义的压力，二是自然灾害频发造成的客观困难。对于前者，古巴将坚决予以抵制，劳尔曾坚定地表示：大家选我当主席不是为了在古巴复辟资本主义，而是为了捍卫、维护和继续完善社会主义②劳尓·卡斯特罗在第七届古巴全国人民政权代表大会第三次会议上的讲话 (2009年8月1日)，http：//www.cuba.cu/gobierno/rauldiscursos/2009/esp/r010809e.html.。关于后者即自然灾害频发的问题，的确是一个长期制约古巴发展的不利因素。据古巴官方统计，1988－2008年期间，古巴共遭受16次飓风袭击，造成经济损失达205.64亿美元;旱灾造成的经济损失达13.5亿美元③引自古巴驻华大使白诗德在中国社会科学院拉丁美洲研究所的讲演《对目前经济状况的评估及需要解决的问题》，2011年11月15日。。因此，古巴决策者在领导变革进程和制定规划时，必须充分考虑到这一不利因素。

从近期看，古巴的更新进程不可逆转。更新社会主义模式的问题虽然是在古共六大召开前夕才正式提出的，但古巴的变革进程实际上从2006年劳尔主政后就开始酝酿和进行了。七年多以来，变革的成果已初步显现，人们已从变革中开始得到实惠，看到了希望。到2015年，在国有部门裁员50万人的最终目标实现后，将会有数十万人转入个体经营者行列，形成一个相当规模的国内市场，市场效率也将释放出来，经济将进一步好转。从宏观经济的发展走向看，由于受苏东剧变的冲击，古巴GDP在1989－1993年间下降了35%，从1994年才开始缓慢回升，到2004年才同1989年持平。近年来，古巴计划体制的弊端日益凸显，2009－2012年的GDP年均增长率仅为2.3%，远远低于1994－2008年的4.6%。古巴领导人已清楚地意识到，要达到和超过GDP年均增长4.6%的目标，就必须更新经济发展模式，特别是发挥个体经济的作用，因此其变革的趋势在短期内是不可能逆转的。

从中期看，在未来五至十年，古巴面临的主要挑战是最高领导层的交接班问题。按照古共六大通过的决定，主要领导干部实行任期制，届时不仅劳尔将退下来，其他第一代革命领导人也都将退下，因此古巴届时将面临两大难题：一是能否顺利实现权力交接，二是能否选好接班人，把真正优秀的领导者选拔出来。古巴领导人在几年前曾肯定地说，对接班人问题有充分准备，但事实证明准备仍不足。劳尔在古共六大的中心报告中，也坦诚地谈到了这一失误，并表示将引以为戒。

从远期看，主要的挑战将是：如何在正确理论指导下，将古巴的现代化进程沿着社会主义道路持续不断地推向前进。目前，古巴领导人仍强调要坚持计划经济，不搞市场经济，但同时又要求人们排除偏见，大力发展个体经济，不走回头路。这样的理念和政策在近期甚至中期还基本可行，但是，当个体经济发展到相当规模、经济情况全面好转后，还要不要继续前进、如何继续前进的问题，将不可避免地摆在古巴领导人和国人面前，而按照目前的理念和政策，是无法应对这一挑战的。如果古巴领导者不能随着变革进程的推进在理论上与时俱进，实现新突破，那么便很难避免在现代化进程中出现停顿甚至倒退的可能。直言之，社会主义究竟应不应该搞市场经济的问题，对古巴共产党来说是一个涉及理论和实践的重大问题。笔者相信，在深入总结古巴50多年来社会主义建设的经验教训和认真吸取其他社会主义国家经验教训的基础上，古巴共产党人最终是能够做出自己的正确结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