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恩格斯关于斯拉夫民族历史命运论断的再思考

2013-03-22 08:44
大连大学学报 2013年5期
关键词:斯拉夫恩格斯欧洲

孙 军

(中共大连市委党校 统战与文化教研部,辽宁 大连 116013)

对恩格斯关于斯拉夫民族历史命运论断的再思考

孙 军

(中共大连市委党校 统战与文化教研部,辽宁 大连 116013)

泛斯拉夫主义是19世纪初期在中东欧斯拉夫人中间出现的,为谋取各斯拉夫民族文化自决和民族独立而形成的政治运动。恩格斯从无产阶级革命的全局利益出发,对泛斯拉夫主义运动持有反对的态度,并对斯拉夫民族的地位、作用和未来命运做出了诸多否定性的论断。正确评价恩格斯在1848年革命中对斯拉夫民族历史命运做出的论断,不仅有助于我们全面理解经典作家的民族理论,而且对于我们认识当代世界的民族问题也有着重要的现实意义。

恩格斯;泛斯拉夫主义;民族运动

从19世纪中叶起,欧洲主要国家相继爆发社会革命,波兰、奥地利、匈牙利、南斯拉夫等传统多民族国家也被卷入这场革命之中,进而引发了大规模的民族独立运动。在对这些国家的历史与现状进行细致的考察之后,恩格斯独立撰写了大量关于民族运动的理论著述,集中探讨了无产阶级革命与民族解放运动之间的关系。在这些文章中,恩格斯盛赞了德国、波兰和马扎尔人的革命的民族运动,并对这些运动给予理论指导。但是对于泛斯拉夫主义的民族运动,恩格斯则旗帜鲜明地加以反对,并对斯拉夫民族的地位、作用和未来命运作出了诸多否定性的论断。这些论断不仅在当时被第二国际的机会主义者片面解释和歪曲,即使在今天,也被很多研究者认为有偏颇和值得商榷之处,认为恩格斯忽视了斯拉夫民族有争取独立自主的历史趋向。本文认为,正确评价恩格斯在1848年革命中对斯拉夫民族历史命运作出的论断,不仅有助于我们全面理解经典作家的民族理论,而且对于我们认识当代世界的民族问题也有着重要的现实指导意义。

19世纪中叶的欧洲,由于各民族内部的阶级分化程度尚不足以使相对弱小的无产阶级成为推动社会革命的主导力量,因此这一时期欧洲的政治斗争,主要还是围绕国家和民族之间展开。正如英国学者康纳所言,“是一些民族,而不是阶级,在进行阶级战争。”[1]151848年欧洲革命的主要特征即是民族问题的重要性得以持续凸显,甚至成为制约革命全局和发展进程的关键因素。对于广大被压迫民族来说,革命的目标既要消灭封建专制制度,又要推翻异族压迫,争取民族独立。“1848年革命的目的,到处(法国除外)都是既要满足自由要求又要满足民族要求。”[2]464在这样的历史背景下,民族问题的重要性引起了马克思和恩格斯的高度重视。“《宣言》发表后几个月里事态的发展促使马克思和恩格斯写下了大量的论述这方面问题的文章。”[3]30

这些评论文章当时主要发表在《新莱茵报》上,这份报纸是马克思、恩格斯在欧洲大革命期间用以发动和组织革命力量、宣传革命思想的主要武器和阵地,由马克思亲自主持编辑工作。在《新莱茵报》的组织里,由于国际问题的讨论主要由恩格斯负责,所以大多数关于民族运动的评论都是由恩格斯负责撰写。[3]40在这些文章中,恩格斯站在国际工人运动的立场之上,着眼于世界无产阶级革命的整体利益,对各民族之间复杂而微妙的关系做了大量的论述,并以“是否真正代表革命要求”和“是否有利于打击沙俄、普鲁士和奥地利三国结成的神圣同盟”为原则,对这些民族独立运动的性质做了划分,进而区分出革命的民族运动和反革命的民族运动两种类型。1848年革命就是“强迫欧洲的一切民族表明态度:是拥护这次革命,还是反对这次革命。”[4]337恩格斯认为,在这场革命中,波兰、匈牙利、意大利等国所爆发的民族解放运动是革命的,他们的斗争直接削弱了沙俄、普鲁士和奥地利等欧洲几大反动势力;而捷克、斯洛伐克和南部斯拉夫人等中东欧地区的广大斯拉夫民族尽管也是被压迫民族,但是他们的民族运动因为受到“泛斯拉夫主义”思潮的干扰和影响,已经不带有任何的革命色彩,在事实上充当了封建专制势力镇压和摧毁革命的主要工具,成了“一切革命民族的压迫者”,因而被恩格斯定性为反革命的民族运动。这种将“民族”整体性地视作革命或反动、进步与黑暗的分析视角,与马克思恩格斯在《共产党宣言》中对阶级作用的强调形成了鲜明的对比[3]30。

“泛斯拉夫主义”思想的产生有其深刻而复杂的历史背景。斯拉夫人并非某个具体的民族实体,而是对操印欧语系斯拉夫诸民族的统称,也是欧洲大陆各民族和语言集团中人数最多的一支,主要分布在欧洲东部和东南部。斯拉夫人不仅语言各异、信仰有别,而且有着错综复杂的历史恩怨,并不具备形成统一的斯拉夫民族的条件。但是由于受到资本主义生产关系发展和法国大革命的影响,从19世纪初开始,居住在中欧、东南欧地区的斯拉夫人的民族复兴意识逐渐增强,随之掀起了要求废除封建剥削、摆脱异族统治、争取独立的民族运动。泛斯拉夫主义正是在这一背景下产生。最早是在斯拉夫人的知识分子中间出现了热衷研究斯拉夫各族语言、历史和文学艺术的高潮,以此凝聚斯拉夫人的民族精神,表现共同的斯拉夫意识。随着欧洲1848年民主革命的风起云涌,特别是在捷克人和南方斯拉夫各族的资产阶级自由派窃取了民族运动的领导权之后,作为一种民族文化思潮的泛斯拉夫主义很快转变为政治运动,并开始显露出它的反动性。他们利用斯拉夫人对德意志人和匈牙利人的仇视,反对与德国和匈牙利的民主革命运动采取联合行动,将虚构的斯拉夫人的“民族特性”看得高于一切,进而提出要在保全哈布斯堡王朝的框架下建立一个所谓的“各民族平等联邦”。其实质在于将狭隘的民族要求置于民主革命的纲领之上,阻挠欧洲的民主革命运动。这就是所谓的“泛斯拉夫主义”思潮。

1848年6月,第一次斯拉夫人代表会议在布拉格召开。这次会议,正式提出了泛斯拉夫主义的政治主张,泛斯拉夫主义运动从此在欧洲活跃起来,并引起了恩格斯的高度警觉。从1849年1月开始,恩格斯在《新莱茵报》上用大量篇幅对泛斯拉夫主义思潮作了彻底批判,严正批驳了“泛斯拉夫主义”者试图“开历史倒车”,复辟封建专制,破坏工人运动的反动实质,及时澄清了欧洲民族独立运动中出现的这种思想混乱。

(一)泛斯拉夫主义是缺乏历史和实践基础的社会思潮。恩格斯将斯拉夫民族看作是“丧失了自己的民族特性”的残存民族。从历史上看,这些残存民族在被征服以前从来没有建立过独立的民族国家。在《民主的泛斯拉夫主义》一文中,恩格斯详细列举了奥地利境内斯拉夫人和南方斯拉夫人的历史,以证明这些民族在长期的历史演变中,不仅未能形成一个“坚固、独立并且有生命力的民族”,而且“从达到文明发展的最初阶段即最低阶段的时候起就陷于异族统治之下,或者只是由于异族的压迫才被强迫提高到文明发展的最初阶段的民族”[4]328。

从现状来看,这些斯拉夫民族所处的文明发展阶段也不尽相同。波兰和捷克有着相对发达的现代工业和文化,克罗地亚和保加利亚则几乎处于“游牧性质的野蛮状态”[4]201。奥地利的斯拉夫人则在历史、文学、政治、贸易和工业方面都依赖于德国人和马扎尔人。居住在土耳其的斯拉夫人则在很大程度上已被土耳其人所同化。而由于长期的动荡迁徙,斯拉夫民族早已处于四分五裂之中,并不存在整片的土地和集中的人口,到处是和别的民族混居杂处。恩格斯据此认为,幻想依据所谓虚构的斯拉夫人的民族特性,而重新分割领土,显然有悖于政治上趋向集中的历史发展方向。

在语言方面,斯拉夫民族也并不存在所谓的“共同语”。现存的10个至12个斯拉夫民族的语言,是由同样数目的方言组成的,这些方言大部分互不相通,并且已经变成了“真正的民间土话”。除了少数例外情形,这些方言都是以非斯拉夫的语言作为自己的标准语。以至于恩格斯嘲笑说,在1848年布拉格召开的斯拉夫人代表大会上,“那些发言人都无法讲一种大家都能听懂的共同的斯拉夫语言。……于是,这些可怜的斯拉夫族狂热分子……最后不得不用与会人都懂的唯一语言,即可恨的德语来表达意见。”[5]402

(二)泛斯拉夫主义运动是反革命的民族运动。恩格斯认为,泛斯拉夫主义运动的出现,混淆了民族运动的正确方向,掩盖了民族运动的真正敌人,自觉或不自觉地站到了民族运动和民主革命的死敌沙皇俄国和奥地利当局一方,共同维护起封建君主专制。“泛斯拉夫主义的浪潮,在德国和匈牙利的斯拉夫人地区,到处都掩盖着所有这些无数的小民族力求恢复独立的企图,到处都与欧洲的革命运动相冲突,同时,斯拉夫人虽然自称为自由而战,却总是(除了波兰的一部分民主派之外)站在专制主义和反动势力一边。”[5]430

以匈牙利的斗争为例。在1848年革命中,马克思和恩格斯极其重视匈牙利人民争取独立的斗争,并将其看作是欧洲革命重新进入高潮的标志。在这一过程中,恩格斯注意到当时分布在奥地利帝国境内的众多民族,尤其是斯拉夫民族的政治态度对于匈牙利革命的成败有着重要影响。事实证明,正是在如何处理匈牙利的民主革命与民族独立的关系问题上,各斯拉夫民族和马扎尔人之间产生了原则性的分歧。“泛斯拉夫主义”者无视斯拉夫民族由于历史和阶级所形成的差异和矛盾,到处把虚构的同一民族的特性凌驾于革命之上,幻想成立所谓的斯拉夫人国家,反对匈牙利和德国的民主运动,从而在斯拉夫人与德国人和马扎尔人之间制造了深深的“民族对立”。在恩格斯看来,这种“不顾各族人民的历史状况和社会发展阶段而硬要把它们联合起来建立各族人民普遍的兄弟同盟的理论”[4]326,是注定要陷入空想和失败的。

(三)泛斯拉夫主义是沙皇俄国推行扩张政策的理论工具。恩格斯反对泛斯拉夫主义的另外一个重要原因,还在于这一运动恰好迎合了沙皇俄国对外扩张的侵略野心。恩格斯注意到,活跃在中东欧地区的泛斯拉夫主义运动的背后,始终浮现着“俄罗斯帝国这一可怕的现实”,“这个帝国的一举一动都暴露出它想把整个欧洲变成斯拉夫族、尤其是斯拉夫族的唯一强有力的部分即俄罗斯人的领土的野心”[5]401。这样一来,原本产生于中南欧斯拉夫人知识分子中间的泛斯拉夫主义,在被俄国的上层人物利用之后,就成为沙皇俄国对外推行侵略扩张政策的政治纲领。恩格斯更是一针见血地指出,由俄国人操纵的泛斯拉夫主义的直接目的,就是要“建立一个由俄国统治的,从厄尔士山脉和喀尔巴阡山脉直到黑海、爱琴海和亚得里亚海的斯拉夫国家。”[4]201

19世纪上半叶,沙皇俄国作为欧洲反动势力的顽固堡垒和总代表,既是维护1814—1815年维也纳体系的支柱,也是镇压1848年欧洲革命的宪兵,是欧洲各国革命最凶恶的敌人。自1789年以来的欧洲大陆,“实际上只存在着两种势力:一种是俄国和专制,一种是革命和民主”。[4]18如果不能推翻沙皇俄国的专制统治,中东欧各被压迫民族争取实现民族独立的解放运动就不能成功。因此,恩格斯明确指出,“我们的对外政策很简单:支持一切革命民族,号召革命的欧洲对欧洲反动派的强大支柱——俄国,进行一场普遍的战争。”[6]187

需要指出的是,恩格斯在谈到那些在泛斯拉夫主义运动中发挥了反革命作用的斯拉夫民族时,也对斯拉夫民族的民族特性以及在未来社会发展进程中的历史命运做了论断。尤其是在谈到斯拉夫民族在欧洲革命进程中充当的这种反革命的历史角色时,恩格斯使用了很多带有强烈感情色彩的贬义性词汇。诸如“反动民族”、“落后民族”、“残存的民族”、“被历史拖着走的小民族”、“没有前途的民族”、没有历史的“垂死的民族”等表述常常见诸这一时期恩格斯的评论文章之中。本文认为,正确认识恩格斯对斯拉夫民族作出的这种消极评价,必须站在马克思主义的立场之上,立足于19世纪欧洲工人运动的客观实际和恩格斯本人民族思想的发展轨迹,只有这样,才能对恩格斯的相关论断得出切合历史实际的认识和评价。

(一)历史地看待民族问题,将泛斯拉夫主义与斯拉夫民族争取民族独立的正当权利区分开来。具体的、历史的分析方法是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研究社会现象或社会形态的基本方法论原则,在民族问题上也是如此。马克思和恩格斯不仅一般地揭示了民族的历史属性,将其视作有着自身发展规律的“一种自然历史过程”,而且把对民族问题的认识和处理自觉放置于具体的历史背景之中。列宁将其看作是“马克思主义理论的绝对要求”,并且高度赞扬了恩格斯在对待斯拉夫民族运动上所持有的马克思主义立场,认为恩格斯在1848年对待各斯拉夫民族运动的这种立场和政策是各国无产阶级的典范,是一切马克思主义者解决民族问题及评价民族运动的光辉范例。列宁此论当显公允。正是在斯拉夫民族问题上,恩格斯始终遵循历史唯物论的分析方法,将泛斯拉夫主义运动与斯拉夫民族争取民族独立的正当权利明确地区分开来。

1848年革命期间,在资产阶级自由派窃取民族运动的领导权之前,恩格斯对由民主派领导的斯拉夫民族的解放运动给予了高度关注。恩格斯不仅在文章中热情地赞扬和支持斯拉夫民族的革命运动,而且明确指明了斯拉夫民族争取民族解放的条件和途径,即只有通过彻底的反帝反封建的民主革命才能有胜利的可能。以波兰为例,革命爆发以后,恩格斯始终坚定捍卫着波兰人民的利益。他在《法兰克福关于波兰问题的辩论》中指出:“争取波兰独立的斗争同时也就是反对宗法封建的专制政体而争取土地民主制(东欧民主制的唯一可能的形式)的斗争。”[2]391布拉格的起义爆发以后,恩格斯又坚定的站在捷克人民一边。他称赞这是一次真正人民群众——人数众多的产业工人和农民的起义,是革命的民主性质的起义。与此同时,恩格斯还在其所领导的《新莱茵报》上号召压迫民族的德国人民支援被压迫的斯拉夫人的解放斗争,特别是支持波兰人民恢复祖国统一的运动。因为德国的革命是同斯拉夫人的解放运动紧密联系在一起的。“德国将来自由的程度要看它给予毗邻民族的自由的多少而定。”[2]178

上述论述充分表明,在泛斯拉夫主义运动兴起以前,恩格斯以一名无产阶级革命家的全部热情,支持被压迫的斯拉夫民族的革命斗争和解放运动,极力维护斯拉夫人的民族利益。因此,客观认识恩格斯对斯拉夫人历史命运作出的论断,必须基于欧洲1848年革命的历史背景之上,深刻把握民族解放运动与民主革命之间的从属关系,将泛斯拉夫主义鼓吹者的政治态度与斯拉夫人争取民族独立的正当权利区别看待。

(二)恩格斯对“泛斯拉夫主义”的批判,是基于对欧洲一切形式的泛民族主义思潮危害性的深刻认识。“泛斯拉夫主义”受到恩格斯的批判,还在于其本质上是一种与马克思主义民族观相对立的泛民族主义的社会思潮和政治运动。所谓泛民族主义,是以历史上同源或同一民族为依托,利用语言、宗教和文化习俗等方面的同一性,宣扬历史上曾有过的帝国辉煌,图谋实现大民族国家或建立大民族共同体[7]。在马克思、恩格斯生活的19世纪,泛民族主义思潮不仅影响到欧洲的社会政治秩序,更会对欧洲各国的民族解放运动和民主革命造成不可低估的危害。这一时期,恩格斯在很多著述中,对被压迫国家的民族主义运动和民主革命之间的关系做了实事求是的分析。他认为,在19世纪中叶,欧洲大陆普遍爆发革命的社会历史条件下,分析和评判某个具体国家的民族解放运动,不能单纯从狭隘的民族主义视角出发,而应该站在无产阶级革命全局的立场,观察这种民族运动是否符合时代发展和人类社会进步的历史潮流。泛民族主义思潮的危害性,正在于将所谓民族的“民族特性”看得高于一切,甚至凌驾于革命之上,从而将民族运动引入歧途。尽管这样的“民族主义”运动可能打着“民族解放”和“民族独立”的旗帜,但在实际效果上,却自觉或不自觉地充当了某些反动势力谋求封建复辟的动员工具。从这个意义上说,恩格斯反对一切形式的民族主义,既反对泛斯拉夫主义,也反对泛普鲁士主义或泛日耳曼主义。

由于泛民族主义带有强烈的理想主义色彩,并且主张改变既有的民族归属和主权国家界限,因此也成为民族分离主义可资利用的理论依据。当前,世界范围内的民族分离主义运动常与泛民族主义思潮交织在一起,成为冷战后世界民族问题的突出特征。西班牙的恐怖组织“埃塔”一直坚持泛巴斯克主义,主张法国和西班牙的巴斯克人独立出来,建立统一的巴斯克国家。在部分蒙古人中间,则存在着以现存蒙古国版图为核心,试图统一俄罗斯和中国境内的蒙古族人的“三蒙统一”运动。长期困扰中国安全的“东突”民族分裂活动,更是在国际上泛伊斯兰主义和泛突厥主义两股思潮的双重影响下直接产生的。因此,恩格斯对以“泛斯拉夫主义”运动为代表的泛民族主义思潮的批判,不仅对当时欧洲各民族的独立运动起着积极的指导作用,即使在当代世界,对于我们坚持无产阶级的爱国主义和国际主义,识别和反对披着各式宗教和民族主义外衣的民族分离主义思潮,也有着重要的现实意义。

(三)恩格斯对斯拉夫民族的认识经历了一个发展过程。由于恩格斯对生产力发展和进步的经济形态的高度重视,使他在评价斯拉夫民族历史命运的过程中,也做出了某些激进、甚至值得商榷的论断。恩格斯过于看重各民族所处在的文明发展的不同阶段,并以社会形态发展水平的高低作为评价各民族是否具有“生命力”和能否独立建国的标准。于是在斯拉夫人的问题上,恩格斯以“没有具备为独立和维持生命力所必需的历史、地理、政治和工业的条件”和“没有成熟到能够进行革命”为理由,将斯拉夫人称为是“被历史拖着走的小民族,必然要成为反革命的民族。”[4]334恩格斯一度认为,这些在奥地利统治下的南方斯拉夫民族在未来的历史发展中已经不能起到任何进步作用,注定要遭到灭亡,而不能作为独立的民族存在。在《民主的泛斯拉夫主义》等文章中,恩格斯还把德国人对斯拉夫民族的侵略活动视作是“先进民族”向“落后民族”传播文明的过程,虽然过程很“残酷”,但在客观上却推动了历史进程,扮演了“历史工具”的角色。

对恩格斯上述观点的认识,我们必须坚持实事求是的历史态度。一方面,应当承认,恩格斯关于斯拉夫民族没有前途的论断是不够科学和严谨的。某些弱小民族的生命力在当时的社会条件下可能没有充分发挥出来,可是随着历史的发展,这些民族的生存条件也在发生变化,民族运动也有趋向进步的可能。遗憾的是,恩格斯没有注意到这一历史趋向。相反,他认为,资本主义历史发展的基本趋向是集中,弱小民族会在这一过程中丧失自己的独立性,而被更大的和具有更强生命力的民族所并吞。恩格斯在这里忽视了弱小民族也有争取民族独立,建立自己国家的要求。另一方面,我们也应该看到,在19世纪中叶,恩格斯对民族现象的认识和民族问题的研究还处于起步阶段,思想体系还不够完善。尽管这个时候随着《共产党宣言》的发表,马克思主义的民族理论已经诞生,但是接踵而来的欧洲革命风暴,使恩格斯以全部的精力投身到这场革命运动之中。紧张的革命活动使恩格斯在主观上没有足够的条件对民族问题进行深入的理论思考,很难集中精力对民族的一般理论,以及某个具体民族的情况作出专门研究。再加上实践经验的不足,这就很难避免在特定的历史条件下对某个民族的历史命运作出不够准确的论述。随着理论研究和革命实践的深入,恩格斯在晚年已经开始更正自己早年在斯拉夫民族问题上的某些观点。他在1882年2月7日致考茨基的信中指出,“1848年革命的实际任务之一,是恢复中欧那些被压迫、被分割的民族,因为一般说来当时他们是有生命力的,特别是已经成熟得可以独立了。”[8]260

还需要注意的是,即使在19世纪中叶的时候,恩格斯在斯拉夫民族的历史命运问题上也没有完全否决任何可能性,而是始终持有辩证的观点。“如果斯拉夫人在他们受压迫的某一个时期开始新的革命历史,那末他们仅用这一点就足以证明自己是有生命力的。从这个时候起,革命就会要求他们求得解放,而德国人和马扎尔人的局部利益就会在欧洲革命的更重要的利益面前消失。”[4]334恩格斯的意思是说,斯拉夫民族一旦“加入到革命民族的行列中来”,主动干预了历史进程,推动了民主革命的向前发展,那么这些民族争取民族解放的独立运动就是值得肯定的。“二战”结束以后,捷克斯洛伐克、南斯拉夫等斯拉夫民族在苏联和本国无产阶级政党的领导下,相继获得独立,并走上了社会主义的发展道路。这些斯拉夫民族后来的历史命运,无疑为恩格斯在斯拉夫民族问题上留有余地的论断做了最好的注解。

[1]WalkerConnor.TheNationalQuestioninMarxist-Leninist Theory and Strategy.Priceton University Press,Princeton,New Jersey.

[2]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65.

[3][澳]伊恩·卡明斯.马克思恩格斯与民族运动[M].柯明,译.武汉:湖北人民出版社,1983.

[4]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6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61.

[5]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

[6]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7]栗献忠.跨境民族问题与边境安全刍议[J].学术论坛,2009(3).

[8]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5卷[M],人民出版社,1971年。

Rethinking on the Engles'Theory about Slavdom Historical Destiny

SUN Jun
(The Party School of the CPC Dalian Municipal Committee,Dalian 116013,China)

Pan-Slavism was born in central and East Europe in the early nineteenth century,and was a kind of political movement for national self-determination and independence.From the overall interests of the proletarian revolution,Engles took an attitude against the Pan-Slavism movement,and made many negative judgments on the Slavonic status,role and fate in the future.The correct evaluation of Engels'point of view about Slavdom historical destiny in the 1848 revolution,not only helps us to fully understand the national theory of Marxism classical writers,but also has important realistic meaning for our understanding of ethnic issues in the contemporary world.

Engles;Pan-Slavism;National movement

A72

:A

1008-2395(2013)05-0136-05

2013-06-12

基金课题:辽宁省社会科学规划基金项目(L11BMZ002)

孙军(1982-),男,中共大连市委党校统战与文化教研部,法学博士,主要从事统战理论与民族问题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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