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海燕 刘雪芹
张爱玲小说中的“太太”文化探究
伍海燕 刘雪芹
张爱玲的小说多以描述民国时期上海中产阶层的旧式生活为主,大家族的生活中少不了“太太”这样划分社会阶级、具有表明身份与性别的称谓。张氏笔下的“太太”多来自于旧式的官宦贵族、新兴资产阶级、少量外来移民等,这类群体的女性虽然处于旧式的社会性别权利之下,但经济生活富足、自身文化素养较高、新事物接受能力强等。尽管如此,“太太”们依附于丈夫的生活本性和难以剥除的民国身份仍然被知识分子们挖掘并批判。
太太 中产阶级 经济 文化 生活
“太太”这一性别称谓始源于宋明时期,开始只表示对位高权重的人士配偶的尊称,胡应麟在《甲乙剩言》中写道:“明朝部民呼有司眷属,唯中丞以上得称太太。”随着时间的推移和社会的进步,这一称谓的限制条件也有所放宽,何良俊在《四友斋丛说》中记载:“凡士大夫妻,年未三十即呼太太,前辈未有此。”至清朝之时太太称谓开始广泛兴起,太太不光是身份的敬称,更是丈夫在交际场所对妻子的合理介绍。到了民国时期这一称谓更是有“平民化”的发展趋势,此时的太太摆脱了以往只有丈夫从政才可称谓的限制,“只要是有身份、有地位、有财富的男性的妻子都可以为太太,甚至北方许多地方贫苦老百姓的妻子,也常常享受太太的荣称”。[1]179
张爱玲的小说是立足于民国时期的上海来描写的,借助自身“中产阶层”的社会地位优势,她从都市生活的角度为我们塑造了众多具有历史象征意义或时代发展特色的太太。张氏认为,“太太,社会的栋梁。她自身成为一种制度,代表三纲五常,治安风化”。文章以张爱玲的小说为背景,旨在研究该小说背景下“太太”的社会阶级性、经济生活、文化素养、娱乐及其与“新女性”的比较等。
称谓作为日常交际所必不可少的语言,能够对人的身份和社会阶级进行恰当的划分。荷兰语言学家冯·戴伊克认为:“社会分层像社会共有的知识一样,主要依靠话语在社会上再生。”周晓红也曾指出:“19世纪末20世纪初现代意义上的中产阶层产生,其中上海等现代大都市成了中产阶级适宜的温床。”[2]62
张爱玲的小说在写作过程中遵循了她独有的美学原则“参差的对照”,她认为“既是‘普通人’的传奇,自然缺乏‘超人式’的完美,参差对照的写法较近事实”。这里的“普通人”,从张氏的角度分析,“只能是与其站在同一社会、历史维度上的城市中产阶层,以及向此一阶层过渡的旧家族人”。[3]181由此可见,张氏小说中的太太们,大多属于社会的中产阶层。
太太们很少会出去工作,大多赋闲在家。她们不属于社会的劳动者,之所以能够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大多在于他们的丈夫职业稳定,收入颇丰。这些丈夫们一般从事政府官员、商人、投资家、外资企业的职员等,以及部分封建旧家族的子弟。他们中前者已经顺利跻身社会中产阶层行列,更能适应资本主义下的经济环境。这类社会群体的太太们生活也更加富裕,她们住在阔绰的宅院内,喜欢流行的妆容和服饰,对西方的文化和产品也格外感兴趣。
经济上的优势是太太们消费能力的重要保障,纵观民国时期的许多作品我们都可以发现,太太们的衣着装扮都是别具心裁的。“艾许太太看见娇蕊身上的衣料说好,又道:‘上次我在惠罗公司也看见像这样的一块,桃丽嫌太深没买。我自己都想买了的……’”(《红玫瑰与白玫瑰》)民国时期的上海还流行这样一句话:“一切外国的流行品,没有太太们的提倡,就难以发达,太太是不用劝导,不用介绍,她们都会自动购买。”太太们洋货消费和推销能力由此可见一斑。
“教育对于女性好比是一件贵重的装饰品,可以增加你们的身份,将来嫁一个阔丈夫,过一辈子舒舒服服的太太生活。”这是民国人普遍存在的观念。张氏小说中的太太们多受过教育,甚至是受过高等教育。小说中提及的太太共有60多位,其中受过良好教育的太太有19位,约占太太总人数的32%。受过高等教育(具有大学文化或海外留学背景)的太太有7位,约占太太总人数的12%。并且这些受过教育的太太们所属的生活群体基本都是社会的中上层阶级,太太们受教育后的优势也由此体现出来。
表一 张爱玲的小说中受过高等教育的太太一览表
结婚,是社会传统赋予女人的命运。太太们在结婚以后存在两种生活状态:一种是全职太太型,一种是公共交际型太太。如:《倾城之恋》中的徐太太、《赤地之恋》中的崔太太和周太太等,她们是传统太太角色的正面典范;如《红玫瑰与白玫瑰》中的王太太、《连环套》中的赛姆生太太等,她们是太太角色的反面派,为多数人诟病。
麻将、打牌在张氏小说中经常出现。“此后她们晚上打牌,就是小艾在旁边伺候着。打牌打到夜深,陶妈刘妈都去睡了,小艾常是靠在门上打盹,等到打完了牌,地下吃了一地的瓜子壳花生衣果子核,五太太便高叫一声:‘小艾!扫地!’”(《小艾》)“今天方家的客人相当多,已经有三桌麻将在那里打着。他们这几个年轻人都不会打麻将,爱咪便和世钧说:‘你们在这儿看着他们打牌也没什么意思,请你们看电影吧。我这儿走不开,你替我做主人,陪翠妹妹去。’”(《半生缘》)从此看出,平日里太太们喜欢通过打牌来交际和消磨时间的普遍性。除此以外,聚会、聊天、跳舞、看电影等也是太太们的消遣生活。
太太和新女性都是社会的中产阶级群体,她们中大多有着良好的教育背景,接受社会新思潮的影响。但从民族觉悟意识和个人人格独立方面,这两者存在明显的差别。太太们“服饰器用,炫耀于社会;增其浪漫奢靡,从下流而忘返”,她们是资产阶级丈夫的附庸,主要靠丈夫养活,关心的只是自身、家族的利益;如:《多少恨》中的夏太太,明知婚姻危机已至,为了保全自己的地位,宁愿委曲求全。新女性“思想学识,刻苦奋进,使家庭社会国家,青因之而新”,摒弃传统作风,有自己打拼的事业,她们有自己的收入、诉求、权利的伸张等。如:《都市的人生》中所描绘的苏青,有着自己热爱的事业,抛弃婚姻的枷锁,自由前行。从作品中对语言色彩来看,明显张爱玲是比较推崇新女性的生活方式的,这点在她的母亲、姑姑身上都有所体现。
“‘小资产阶级’是中国政治与文化语境中重要的关键词。”[4]41张爱玲小说较为全面地概括了“太太”们的社会阶级、经济生活、文化素养、娱乐生活、思想觉悟性等方面,是民国时期太太生活研究的重要蓝本。民国时期的中国,可谓是处于外忧内患之中,当大多数国民辛苦地在与艰难生活做抗争的时候,这些资产阶级太太们却享受着奢靡的生活,不理世事。这点受到了国家和社会的批判,政府甚至出台相关政令,要求废止“太太”这一称谓,以免这种旧社会的虚荣会影响到更多人的民族觉悟,以及底层民众更多的不满和反抗。
[1]侯艳兴.阶级、性别与身份:民国时期“太太”的文化建构[J].兰州学刊,2011(03):179.
[2]周晓虹.中国中产阶级:现实抑或幻象[J].天津社会科学,2006(02):62.
[3]叶中强.从家族走向中产阶层——上海城是社会史视野中的张爱玲[J].社会科学,2012(09):181.
[4]张广海.论何谓小资产阶级及其与知识阶级之关系——一项从民国辞书出发所做的考察[J].汕头大学学报,2012(04):41.
[5]洪越碧.从太太、小姐、夫人看妇女地位的改变[J].语文研究,1989(02):38-42.
[6]李明洁.称谓的文化含义——从“太太”的文化含义谈起[J].修辞学习,1996(6):13-14.
(作者单位:南京林业大学人文社会科学学院)
2012年度江苏省教育厅高校哲学社会科学项目,批准编号:2012SJB7400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