挤掉破坏性的GDP

成思危

过度追求投资拉动GDP就像抽鸦片，长此以往结果相当危险。

党的十八大报告指出，要适应国内外经济形势新变化，加快形成新的经济发展方式，把推动发展的立足点转到提高质量和效益上来。这是继续推进我国经济沿着科学发展道路前进的重要目标和战略举措。中央领导讲话也强调保持经济增长，继续实施积极的财政政策和稳健的货币政策，增强经济增长的内生活力和动力，增长必须是实实在在和没有水分的增长，是有效益、有质量、可持续的增长。对于推动经济发展立足点的转变和对经济增长认识思维的转换，有四个方面需要作深入解读。

转型阵痛

我国2011年实现GDP增长9.3%，备受国内外关注。2012年政府工作报告提出增速目标为7.5%，以目前情况来看，实现预期目标没有任何问题。

对于2013年中国经济增速的预测，经济界所持观点不同，“十二五”规划预计为7%。可以肯定的是，一个踏实的7%，比有水分的9%更好。关键问题在于，在现有思维模式下完成这个思维转变并非易事。我们要破除对GDP的崇拜，破除一切为了增长、增长就是一切的观念。因为要转型就要付出代价，要调整结构、淘汰过剩产能、去库存化、提高人民收入水平、加强社会保障体系建设以及培植现代服务业和战略性新兴产业，这些都会影响GDP的增长。

熬过阵痛期，才能踏踏实实地取得增长。整个社会强调又好又快发展，但结构调整始终难以全面到位。形势好的时候大家不愿意调，赚钱的时候不愿淘汰产能；形势转差又不敢调，怕影响社会就业和稳定。需要指出的是，不经过阵痛，不在短期内牺牲部分发展速度，永远难调到位。

实体经济

十八大提出牢牢把握发展实体经济这一坚实基础，实行更加有利于实体经济发展的政策措施，即保证实体经济在国民经济中的主体地位。国民经济核算体系有两类，一类叫MPS体系，又称物质资料生产体系，这是计划经济时代的产物；另外一种体系叫SNA体系，即国民经济核算体系，是世界通用体系。所以简单地说可以用MPS体系算出GDP，认为是实体经济的GDP，而整个SNA的GDP就包括全部的GDP了。

我国从1984年开始MPS和SNA并用，到1992年全部转成跟国际接轨的SNA体系了。照此计算，美国的实体经济占整个GDP的比例，近30年来由81%下降到42%，也就是说其实体经济的比例已经低于50%了。在此情况下，金融危机就发生了。所以美国现在也着力提高实体经济的比重，加强实体经济的竞争力。奥巴马于去年6月推动先进制造伙伴计划，旨在提高美国实体经济的竞争力，加强美国的创新，并且号召美国公司把生产转移回去。

近30年来，我国实体经济占整个GDP的比例从87%下降到70.5%，这种下降是正常的。预计到2020年，这个比例将降至65%左右。随着人民币的国际化和金融改革的推进，国内外经济一体化趋势日渐明显。我国银行业规模与世界水平相当，但证券业规模和世界水平相比仍有不足，保险业相对更差，所以我国证券业和保险业还需要进一步发展。值得注意的是，既要保持实体经济与整体GDP合理比例，还要防止虚拟经济过度膨胀损害实体经济。

虚实协调

目前我国经济中金融板块的利润过大，虚拟经济挤压了实体经济，银行贷款按照正常的贷款利率都贷不到，小额贷款公司的利率最高到30%，实体经济企业困难重重，这点尤其需要注意。虚拟经济从实体经济中产生，依附于实体经济，要注意两者协调发展。

发展实体经济需要保持投资合理增长，不能过多依靠投资。否则将造成产能过剩、库存挤压、投资效益降低、环境问题增多等一系列问题，实体经济投资产生的GDP有四种情况，第一种情况是相对高效的，投入以后五年或十年可以回收利润。

第二种情况是长效和低效基础设施的投资，这种投资回收期相对较长。而且基础投资要适当超前。目前诸多城市要上地铁项目，这并非绝对好事，因为一公里地铁需要5亿7亿元。虽然开工建设就能够马上拉动GDP增长，但按照目前情况来看，几乎所有城市地铁都在赔本运营，所以从长远来看，需要政府投入大量财政补贴。

第三种情况是无效GDP，投入之初可能会拉动GDP，拉动生产资料以及水泥、钢铁、玻璃等相关增长，也有一部分投资转化成GDP，但问题在于建成以后不能生产，不能发挥效益，不能产生后续GDP，同样造成浪费。

第四种情况是破坏性的GDP，诸如豆腐渣工程等，这种破坏性的GDP毫无作用。所以挤水分首先要挤掉破坏性和无效的GDP，一定要对长远和长效的GDP项目慎重审查。过度追求投资拉动GDP就像抽鸦片，长此以往结果相当危险。因为实际上投资的一部分水分和无效的东西被隐藏了起来。

合理的投资增长应该是不高于GDP的1.4倍，也就是说GDP投资增长率之比，应该是在0.7左右。我国上世纪90年代基本保持了这个比例，但进入21世纪以后，比例变为0.5，也就是投资是GDP的1倍，和合理比例相比偏高了。所以保持合理增长，提高GDP的质量，挤掉水分是必须要做的。

提高综合要素的生产力

科技进步不仅仅是科技创新，也包括引进技术。无论是自主创新还是外部引进，一定要提高劳动生产率，因为实体经济劳动生产率踏踏实实地创造社会财富。

欧债危机是国际性大问题，希腊、葡萄牙等国不能创造足够的财富支持政府高支出，所以只能借钱，以致无法偿还，被迫借新债还老债。希腊的第二产业的劳动生产率是德国的一半，葡萄牙是德国的三分之一，而他们的社会福利水平、人民消费水平和德国一样，这就是问题的根源。

中国第二产业的劳动生产率仅为德国的五分之一，所以需要大力提高劳动生产率，增加创造的社会财富。现在我国第二产业，每人每年创造的增加值大概是9万元，数值相当低，社会财富没有办法更多地分配给劳动者。

（根据作者在第四届中国经济前瞻论坛演讲录音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