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白云 彭青云 李 燕
(1.3.江西师范大学,江西南昌 330022;2.湘东镇人民政府,江西萍乡 337016)
近几十年来,“public history”在国外已经成为一门显学。大众史学①在国内也有所发展,相关的著作日益丰厚。由于学者们的研究视角有异,因此,在对史学大众化的理解上存在着不同看法。大体说来,学术界对史学大众化的评价就是两种观点:第一种是肯定其中的积极因素。有论者认为“在上世纪八十年代中后期的‘史学危机’的声浪中,我国的史学工作者检讨了过去的研究工作,认为历史学之所以受到大众的冷遇,主要原因之一在于史学背离了大众。”[1]之后一些学者的论著也认同史学大众化的必要性,并对此充满期待。第二种是批判其中的消极因素。有论者指出了史学大众化遭诟病的地方。②部分学者同样有这种质疑。这些学者的研究,为我们进一步探讨史学大众化奠定了基础。本文试图通过对史学大众化过程中出现的大众史学热现象成因和影响的分析,进一步揭示史学工作者在其中应该承担责任,进而探寻大众史学以及整个历史学的发展方向。
中国是文明古国,已有几千年有文字可考的历史。自先秦时期起,中国史学历经童年、成长、变化、近代化几个主要阶段。历史上涌现的众多的优秀史家和丰厚的成果,都侧面表明了史学在传统社会中的优势地位。但是,近代以来,历史学在学科设置或是社会影响等方面都缺乏重视。专业史学在表达内容和传播方式上所受到的限制,一定程度上导致历史学与大众渐行渐远,变得冷僻。无论是中学的“副科”头衔还是在高校处于冷门专业的遭遇,或是历史专业的本科毕业生不容乐观的就业前景,这些都是历史学的残酷现状。怎样才能在实现自身发展的同时促进历史学的健康发展,作为学术界新生力量的学生们也和史学工作者一样,试图在困境中寻求出路。完整的历史学科应该包含专业史学和大众史学两个部分。近年来引发前所未有关注的史学热潮,为此提供了新的视角。
电视上以历史为题材的影视作品的热播,学者对历史的大众化解读类节目居高不下的收视率,一版再版的历史通俗读物,以及网络上一波接一波的热潮,大众史学呈现出“风景这边独好”的繁荣景象。③在中国,虽说有讲史的传统,可是这股热潮还是带来了不小的意外。为何能取得如此强烈的社会反响,这是个发人深省的文化现象。根据马斯洛的需要层次论,只有当较低一层次的需要得到基本满足之后,高一层次的需要才会产生。当下的中国大体上已经走出了温饱阶段。国人希望更高层次的成长需要④能得到满足。在教育、科技水平普遍提高的情况下,作为基础学科的历史学迎来发展的新契机。专业史学如教科书般的研究成果与大众有着天然的隔阂,那些“自下而上”的史学流派,则缩短了这种距离。加之,网络、媒体等多元化的传播方式,历史学的受众层次、传播范围大为扩展。当然,由于演奏者不同,“史学热”中既有精彩的乐章也存在不和谐的音律。
中国的历史学似乎一开始就带有一丝“专业”的色彩。自从抱有科学化的目标后,史学工作者对专业的追求更加严苛。无论是专业史学还是大众史学,都将还原历史真相作为基本要求。但是,由于历史的材料的特殊性,即使是专业史学也不能成为纯粹的科学。史学大众化,由于是以普通大众或者历史爱好者为服务对象,而其对历史的认知更多在于历史知识的传播,并非深入的学术研究。因此各界尤其是专业史学界对史学大众化的进程以及大众史学的发展褒贬不一。笔者曾就史学大众化与一名老师⑤交流,他的评价是:“恶紫之夺朱也,恶郑声之乱雅乐也,恶利口之覆邦家者。”(《论语·阳货篇》)他或许有些情感因素在其中,但也确实代表了一种声音,即:怀疑史学大众化是否是颠覆历史学的信号。这不能视为杞人忧天,毕竟史学大众化过程中确实出现了某些不安因素。
历史学由于学科的特性,难以形成明确、统一的观点。这并不是史学工作者的过错,却常成为他人攻击的目标⑥。除了历史以外,没有一种学问是以奇特与否为轻重的标准的。正因如此,市面上出现了不少极力迎合“时尚”而红极一时的标榜历史的作品。放眼时下,许多打着历史旗号的书籍和影视剧,或鼓吹权谋文化,或宣扬历史上的糟粕,或把历史当成插科打诨的笑料,似乎我国的历史充满了莺歌燕舞、男欢女爱。[4]低俗化与通俗化的混淆,无形之中阻碍了历史学的健康发展,冲击了史学工作者的坚持。史学工作者也应对偏重专业史学,忽视大众史学的传统有所反思。历史学同其他精神产品一样,都可以也必须讲究社会效益。史学工作者的专业知识能促进史学更真实地走向大众。在普及书籍和影视作品逐渐成为当今大众了解历史知识的重要途径形势下,如果史学工作者仍排斥通过新媒介传播的不同方式和大众打交道,那么历史学只会在困境中挣扎。
20世纪90年代以来,各个学科的学者纷纷介入历史学界,历史学变成了不同学科诠释各种现象的“殖民地”和最大的“公共领域”。这种表达有着与生俱来的悲剧色彩。在笔者看来,史学热就像一锅沸腾的汤。各种调料都有,史学工作者就是那最基础的盐。移植其他学科的方法到历史学之中,对改变多学科交叉背景下中国历史学的现状的作用还有待考察。坚持学科本位的意识才是关键,来自本学科之外的较难以消化的创新性结论是带有风险的。在促进大众史学发展过程中,史学工作者要想真正起到主导作用,就必须坚守主体地位,积极担负起责任和使命。如果受过专业训练的历史学家不去承载这些功能的话,那么,其他很少受到指导与较多偏见的人,将会给出一些毫无事实根据的解释。这并不是否认非专业史学工作者的作用。只不过,大众已经确定的历史认知,是很难改变的,即使是一种错误的认识。所以,在大众的历史认知形成初期,必须强调史学工作者的责任,即灌输真实的、正确的历史知识。
影视片断在营造历史情境方面具有得天独厚的优势,其“软迫力”能在潜移默化中树立大众的历史观,可以成为文化普及的媒介。然而,未经史学工作者加工的影视作品,有时会是一种误导。作为历史学者,出于学术责任,绝不能坐视腐朽历史观的抬头,坐视错误的历史认识的泛滥,坐视青少年误以为屏幕上荒唐无聊的搞笑游戏就是历史真实。当然,这并不意味着历史事实与文学艺术创作是绝对的对立。只不过,作为最有资格向社会提供真正历史视角的人,史学工作者如果只注重追求在专业史学上的成就,而忽视促进大众史学发展的任务,实际上是在回避一种更为广泛的社会责任。历史学是可以更精彩的。博学于文、行己有耻是史学工作者基本的行为准则。运用高新技术、因势利导的专业性解读,为大众提供一个更为多样化、高层次的文化服务市场则是新媒体时代下的新要求。
所谓的史学危机,通常意义上是指专业史学的发展困境。然而,大众史学尴尬境遇则加剧了这种情形。作为一门包容力较强的学科,历史学不拒斥其他学科的渗透。但是,与其借助其他科学的力量,不如侧重于发展自身。专业史学与大众史学相辅相成,才是促进历史学发展的良方。由于多方面因素,史学形成了一股热潮。然而,史学走向大众任重道远。史学大众化的进程要靠社会各界的共同努力。留给笔者的思考不仅在于繁荣背后的隐忧,更多地在于明确史学工作者在此期间的地位与作用,以及该肩负的学术责任和社会责任。
面向大众的宣传普及是一项弘扬历史文化的基础性工作,学校教育与社会教育都很重要。大众与史学并非是两条不相交的平行线,大众需要史学来提升历史涵养,而史学也只有扎根于大众的土壤,才能枝繁叶茂。即使,至今史学界对许多疑问难以给出明确的答案。但是这并不妨碍史学工作者对专业的追求,以及在促进大众史学的发展过程中发挥着无可取代的作用。历史学总有一天可以应付我们日常的需要。史学工作者应该保持乐观态度,本着对大众负责、对历史负责的精神,力求为大众带来一场史学盛宴,进而实现完善自我、服务大众的双赢目标。当然,在此基础上,让大众汲取丰富的学术和精神养料,树立正确的历史观,了解历史的著述方法,则成为大众史家,更高的追求,就像蒲公英广播种子一样,等到风来的时候,处处都可能发芽。
注 释:
①这里的“大众史学“概念,来自周梁楷.大众史学的定义和意义[A]//人人都是史家:大众史学论集第一册[C].台中采育出版社,2004:32.大众史学意指:(一)history of the publics,大众的历史;(二)history for the publics,历史是写给大众阅听的;(三)history by the publics,历史是由大众来书写的。笔者更侧重于第二层含义。
②许海云.从西方史学的文化视角看我国当前的“史学大众化”[J].社会科学战线,2006(6):231-235.“史学大众化”中的种种“戏说”、“正说”之作,堂而皇之地大肆篡改历史,甚至一些戏说作品还大有语不惊人誓不休之势,故意以“怪”、“歪”、“乱”的思路来编造历史、解释历史,以达到“出奇制胜”的效果。进而言之,即使是一些专业的历史评述作为迎合社会上某些人的趣味需要,也出现了大量不应有的失误,所言所论远离真实的历史,造成对大众的“误导”,这成为“史学大众化”最遭诟病之处。
③电视剧方面以《康熙王朝》、《雍正王朝》等代表;电视栏目以“百家讲坛”、“文化中国”为表现突出;《明朝那些事》让当年明月成为的是出版方面的佼佼者。期间涌现出许多文化名人,如:于丹、易中天、黄仁宇、阎崇年、纪连海、蒙曼等。
④全国十二所重点师范大学联合编写.心理学基础[M].北京:教育科学出版社,2008年第二版:68-70.在马斯洛的需要层次论中,成长需要主要包括:求知的需要,审美的需要以及自我实现的需要。
⑤该老师是北京大学的博士,算是专业史家的一个代表。
⑥史学工作者难以理直气壮的回应质疑,间接放任了“朕不接见史学家”、“气死历史学家”等狂言。“史上最牛历史老师”袁腾飞也只能以:“我不看电视,尤其是历史剧。一分钟一个错误太让人受不了了。”无奈的回避。
[1]任奇正.史学与公众的统一[J].史学理论研究,1997,(4):34-39.
[2]白寿彝.中国史学史[M].北京: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2004:1-5.
[3](美)鲁滨孙,何炳松(译)新史学[M].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11:6.
[4]司马卒.别忘了,梁任公先生的话[A].王兆成.历史学家茶座(第三辑)[M].济南:山东人民出版社,2006:5.
[5]杨念群,黄兴涛,毛丹.新史学:多学科对话的图景[M].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3:2.
[6](英)约翰·托什,吴英(译).史学导论-现代历史学的目标、方法和新方向[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7:288-289.
[7]王子今.虚构要有合理度[A].王兆成.历史学家茶座(第二辑)[M].济南:山东人民出版社,2005:19-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