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宏洲
中国古代文论之于当代文学创作:缺席与入场
高宏洲
中国古代文论在历史上扮演的一个重要角色是指导文学创作实践,但是经过20世纪初的 “文学革命”后,中国古代文论丧失了这一功能,变成了学者们整理国故的一部分。造成中国古代文论不能滋润当代文学创作的主要原因有古今文学传统的演变、作家与批评家身份的剥离、文学教育主旨的转变、研究方法的单一等。因此,要实现中国古代文论对当代文学创作的滋润作用,必须实现古与今的贯通、培养创作与批评相结合的复合型人才、文学教育主旨的多向开拓、研究方法“二重历史化”等。
古代文论;滋润;文学创作;缺席;途径
高宏洲,山西大学文学院讲师,文学博士。(山西太原 030006)
中国古代文论的一个重要传统是总结前人或者自己的创作经验探讨如何创作优秀的文学作品,但20世纪的西学东渐冲击了这一传统,中国古代文论先后变成了学者们整理国故的一部分和文艺学专业的一个重要研究方向,我们与当代文学创作之间横亘着一条深深的鸿沟。今天,应当研究造成中国古代文论不能指导当代文学创作的原因,探求中国古代文论作用于当代文学创作的恰当方法。
研究中国古代文论会发现一个奇特的现象,中国古代文论很少有能与康德、黑格尔的著作相媲美的那种建构宏大体系的著作。一些论者将其原因归结于中国古人逻辑思维能力的薄弱。这种解释似是而非,其实根本原因在于中国古人缺乏建构宏大体系的志愿和动力,或者说,现实生活没有逼迫他们去建构宏大的体系。他们的志愿另有所属,就是总结前人或者自己的创作经验探讨如何创作优秀的文学作品,陆机、刘勰、韩愈、柳宗元、白居易、欧阳修、苏轼、黄庭坚等皆可作如是观。但是,20世纪的西学东渐冲击了这一传统,当代文学创作实践主要靠吮吸西方文学和文论的“洋奶”度日,这可以当代著名作家莫言的成长为代表。莫言在《我为什么写作》中说:“80年代的时候正好是我们这一批人恶补西方文学的时代。在‘文革’前后,或者说在70年代、60年代、50年代这三十年之间,中国人的阅读面是非常狭窄的。除了读中国自己的作家写的红色经典之外,还可以读到苏联的小说,当然也可以读到东欧、越南的一些小说,总而言之是社会主义的小说,当然还可以读一些经典的,像托尔斯泰的小说、法国的批判现实主义的小说。但是在这几十年当中,西方的现代派的作品,像法国的新小说、美国的意识流,尤其是到了60年代拉丁美洲的爆炸文学、魔幻现实主义,我们基本上是不知道的。80年代初期思想解放,三十年来积累下来的西方作品一夜之间好像全部都到中国来了。那个时候,我们真的有点像饥饿的牛突然进了菜园子一样,大白菜也好,萝卜也好,不知道该吃哪一口,感到每一本书似乎都是非常好的。这样一种疯狂的阅读也就是一种恶补,它产生的一个非常积极的作用是让我们认识到小说的写法、技巧是无穷无尽的。”[1](P114)莫言谈到自己的成长历程很少言及中国古代文论绝不是偶然的,主要原因是中国古代文论没有对其创作产生实质性影响。当代文学创作向西方文学和文论借取智慧自有其合理性,但是完全割断中国古代文学和文论传统单向度地依靠 “洋奶”必将导致 “营养不良”。西方的“洋奶”尽管别有风味,但中国人难免发生水土不服的现象。一些学者诊断当代文学创作的病症在于缺乏思想的“根”,这是有道理的。
可以毫不夸张地说,中国古代文论中蕴含着丰富的能够启迪和滋养当代文学创作的智慧,如果善于 “创造性转化”必将为当代文学创作注入新鲜的血液。比如,中国古代文论强调作家情志的修养对文学创作的意义;强调外物对作者感兴作用的“比兴”、“感物”、“物以情观”、“情景交融”;强调作家的才、胆、识、力与事物的理、事、情的相互碰撞;强调“发愤抒情”、“不平则鸣”、“穷而后工”对于创作的意义;强调作品内容与形式完美结合的“文质论”、“风骨论”等。中国古代文论讲究作品的“通变”、“因革”、“复变”、“自得”、“自成一家”;文学创作技巧的“技进于道”、“点铁成金”、“脱胎换骨”、“活法”、“妙悟”等。中国古代文论追求作品的 “不朽”、“有益于天下”、“言必中当世之过”;“知人论世”、“以意逆志”的“知音”式品评鉴赏;“只可意会,不可言传”、“言有尽而意无穷”的艺术表达等等。这些都对文学创作有着重要的指导意义。
但这些智慧在当代文学创作实践中基本是缺席的,没有被当代作家充分地吸收和转化。今天,必须研究造成古代文论不能作用于当代文学创作的原因,探求实现古代文论作用于当代文学的恰当方法。由于古今剧变,要中国古代文论直接指导当代文学创作必然有一定的难度,但不能因此而搁置中国古代文论对当代文学创作的意义。笔者主张用“滋润”来探求中国古代文论对当下文学创作的意义。滋润既是由中国古代文论的特殊历史境遇决定的,也是它较好地发挥潜能的恰当姿态。笔者不同意部分学者提出恢复古代文论话语权的论断,因为让当代文学完全听凭古代文论发号施令不仅难以付诸实践,而且也难以创造出具有世界意义的作品。相反,滋润可以使古代文论成为一个活水源头,不断地沾溉当代文学创作。
解决问题如同医生看病救人一样,只有知道了病症的根源才能对症下药,药到病除。要实现中国古代文论滋润当下文学创作的意义,必须搞清楚造成中国古代文论缺席当代文学创作的原因。笔者认为造成中国古代文论不能滋润当代文学创作的原因主要有几方面。
第一,古与今的断裂。
20世纪的西学东渐,使中国固有的文化和文学传统遭遇了严峻考验。实践证明,在与西方文化和文学传统的对抗和较量中,中国固有的文化和文学传统最终败下阵来。经过一系列的文化和文学革命以后,中国固有的文化和文学传统从原来的话语中心被抛掷到历史的边缘,并且是在严厉的声讨和批判中进行的。这种转变具有革命性,表现在几个方面。
首先是文化形态的转变。中国古代文化的主要形态是经史子集,明清以后四书五经扮演主要角色,程朱理学成为国家意识形态。“五四新文化”运动后则代之以西方的民主、自由和科学。由于中西文化在形态上截然不同,造成激烈冲突,一些学者甚至认为两者水火不容,最终导致对西方文化的崇拜和对中国传统文化的贬斥。
其次是文体形态的演变。众所周知,诗文是中国古代文学传统的主导文体,是士大夫言志载道的主要媒介。词曲、小说虽然也取得了辉煌成就,但在主流士大夫眼中却是不登大雅之堂的游戏之作,只有思想比较异端或激进的李贽、金圣叹等人肯定其价值和意义。西化以后,文体形态发生了革命性的转变,传统的小说和戏曲成了主导文体,诗文创作被边缘化。即使是小说和戏曲的创作样式也以学习西方文学经典为主,而不是中国传统的小说和戏曲。中国古代文论主要是针对诗文创作立言的,虽然也有对小说和戏曲创作经验的探讨,但是比较薄弱。古今文体地位的更替导致古代文论很难对当代文学创作产生实质性影响。
再次是文学功能的质变。在中国传统社会,文学主要扮演教化社会的功能。但是新文化运动后,文学主要发挥启蒙和审美教育的功能。尽管二者在某些方面不无相通之处①,但由于教化的内容和采取的方式不同,使得二者当时以敌对姿态登上历史舞台,这集中体现在陈独秀、胡适等对中国传统文学观的严厉批判上,在他们看来传统的教化观是落后的、封建的,是麻醉人民精神的鸦片。古今文学功能的转变凸显了传统文学与现当代文学之间的对立。
最后是语言形态的转变。中国古代文论主要用古文或骈文撰写,“新文化运动”后代之以白话文,语言形态的转变增加了现代人与古代文论的距离。当代作家如果未经过专门的训练或长期的濡染,很难进入古代文论的堂奥,古代文论也就很难进入当代作家的知识结构和精神世界。
第二,作家与批评家身份的分离。
在中国古代,由于文学长期扮演着撬开仕途的敲门砖作用,所以士人非常重视文学创作和文学欣赏的能力,文学家与批评家往往是一身兼二任。许多士人既是创作的能手,又是批评的“疏凿手”,如刘勰、韩愈、白居易、欧阳修、苏轼、黄庭坚、严羽、叶燮、沈德潜等。但是,随着20世纪西方学科体系的引进和知识结构的改变,批评家与作家渐行渐远。“民国时期”的许多作家由于从小受过传统文化和文论的熏陶,是从传统文化和文论中走出来的,所以大多对古代文化和文论有较深的修养和研究,如鲁迅、郭沫若、茅盾、钱钟书等。但是新中国成立后,随着学科的进一步细化和西方文论的进一步专业化、抽象化、本质主义化,文学理论越来越偏离创作实践,有的完全变成批评家自导自演的话语操练。在学科化和专业化的浪潮中,中国古代文论最终归属于文艺学学科,更脱离了文学创作实践。当代一些学者甚至认为古代文论是独立自足的,其不关心文学创作也是理所当然。由此可见,身份的转变导致研究者对古代文论价值诉求的转变,古代许多鲜活的创作经验变成了当下研究者解剖相关文学观念的冷冰冰的对象。尽管一直有学者呼吁中国古代文论的现实意义,但由于呼吁主要停留在文艺学的学科建设上,而未落实于创作实践,所以收效甚微。笔者认为漂浮在文艺学学科上的古代文论犹如无源之水、无本之木难以落地生根,只有内化于创作和批评实践中的古代文论才能获得新生命。文学理论的过度专业化和学科化是20世纪特定时期的产物,已经呈现出许多局限。文学理论要克服这些局限必须回归文学创作实践,加强与文学创作的联系,实现创作与批评之间的交互影响。中国古代文论研究也概莫能外。
第三,文学教育主旨的转变。
在中国古代,由于文学创作是士人入仕的敲门砖,所以大多数士人都能舞文弄墨,是宽泛意义上的作家。他们从小研读的书目主要包括道德修养和文辞表达两部分,对于文学创作而言二者一体两面、相辅相成。尽管利禄式的科举考试不一定能培养出伟大的作家,但是社会上普遍的重文风气培养了士人坚实的写作基础,文学创作成为文人士大夫的必备素养,是他们表达志向和抱负的主要工具。因此,当时的文学教育主要以培养士人的创作能力为主,而不以传授文学知识和培养文学研究能力为主。而学科化的文学教育主要不是培养学习者的创作能力,而是培养他们运用理性、科学的方法研究相关文学现象,获得文学知识的能力。尽管在研究过程中必然会涉及文学创作的经验,但是由于目的不在此,相关研究成果很难转化为作家创作的智慧。如果把传统的文学教育命名为创作实践型的话,学科化的文学教育可以被称为知识传授型,两者间本质性的差别典型地体现在原北京大学中文系主任杨晦先生 “中文系不培养作家”的名言中。长期以来,中文系对学生创作能力的忽视已经产生了严重后果,许多作家对中文系避之唯恐不及,比如青年作家韩寒拒绝复旦大学中文系的盛邀,蒋方舟进了清华大学的新闻与传播学院而不是中文系。中文系不培养作家,隶属于中文系中国语言文学一级学科下的中国古代文论不培养作家更是不言而喻了。从学科的角度来看,中国古代文论从属于文艺学专业,是文艺学的一个重要研究方向,主要研究中国古人的文学观念和审美趣味,而不是探讨古代文论对当代文学创作的意义。
第四,研究方法的单一。
概括地说,中国古代文论研究主要可以采取两种进路:一种是知识型的,即以了解古人对文学创作的看法为主,通过研究获得一些相关的文学知识;一种是智慧型的,即通过了解古人对文学创作的态度和方法来丰富研究者的头脑,帮助研究者解决自己时代所面临的文学问题。整体而言,20世纪的中国古代文论研究主要采取第一种研究进路。一个世纪以来,学界对古代主要的文论家几乎都进行过研究,今天要找一个未引起大家注意的有分量的古文论家非常困难。学界基本准确地概括了每个文论家的主要范畴和核心观念以及他的思想脉络和学术渊源。这些只要随便翻阅一下相关的论文和著作就会一目了然。与此相反,采取第二种进路的研究却一直非常薄弱,甚至还未进入大多数研究者的学术视野。即使部分学者意识到这个问题的重要性,但是由于方法不当至今未产生实质性成果。相对而言,第一种研究进路取得的成果比较固定,因为作为客观知识形态的古文论理论上具有固定的答案,学者很难新见迭出。第二种研究进路取得的成果是开放的,因为每个古文论研究者都可以在固定的对象上 “焕发”出新意。正如刘勰所说“是以往者虽旧,余味日新,后者追取而非晚,前修久用而未先”[2](P22)(《宗经》)。当下的古文论研究必须采取第二种研究进路,只有这样古文论研究才不会被穷尽,否则就会遭遇后来者难有处女地去开垦的研究瓶颈,古代文论也不能实现其当代意义。追求历史的真相具有一定的学术价值,但是,探求历史对当下的借鉴作用更具有现实意义,不能以追求历史真相为借口遮蔽其现实意义。
清楚了古代文论难以滋润当代文学创作的原因,接下来就应该开出诊治这种病症的良方。笔者认为当下的古代文论研究必须在几个方面实现突破。
第一,古与今的贯通。
中国古代文论目前归属于文艺学学科,是文艺学学科的一个研究方向,这种学科化的研究格局使古代文论成了无根的漂浮物,古代文论要实现滋润当代文学创作的意义必须找到生根发芽的落脚点。笔者认为一个可行的方法是贯通横亘在古与今之间的鸿沟。20世纪特殊的历史境遇导致古今断裂,但是时过境迁,今天有责任和义务通过学术研究弥缝两者间的断裂。弥缝不是忽视古今间的差异,或者简单地恢复古代文论传统,而是通过学术研究解释造成古今断裂的原因,在古今贯通的历史视野中将古与今整合起来。古与今的文学和文论传统尽管在形态上存在显著差异,但是历史的长河已经将它们连接在了一起。况且,对于未来的文学和文论发展而言,它们都将属于过去。我们应该在瞻望文学和文论未来发展的视域中整合古代文论和现当代文论,使它们共同为当代和未来的文学创作服务。只有这样,古代文论才能落地生根,摆脱“失语”的尴尬处境,成为活在当下的历史财富。
第二,培养作家与批评家相结合的复合型人才。
创作与批评本是一对孪生子,但是当下两者却呈现紧张关系。作家无视批评家的“逆耳忠言”,批评家不知作家需要怎样的“苦口良药”。笔者认为造成这种紧张关系作家和批评家都有责任。首先,部分批评家走上了邪门歪道,所写批评玄之又玄,充满空洞抽象的术语和理论。不要说注重情感体验的作家看不懂,就是从事这一行业的硕士、博士、教授都看不懂。这种风气可能与过分迷恋西方文论的哲学化有关,应该引起学界反思,因为同是德国人的著名作家歌德却对德国人重思辨的作风不以为然[3](P134)。批评家将如此艰深晦涩的理论传达给作家,作家一头雾水,对其创作实践起不到什么作用。这就不能怪作家们无知,要怪批评家给作家的不是 “磨刀石”,而是烟雾弹。批评家要说服作家,前提是对相关的文学问题有透彻的了解,能够帮助作家解决困扰其创作的疑难。如果批评家不能诊断出作家创作的症结,凭什么要求作家对自己唯命是从?其次,作家对部分批评家的失望导致对理论的普遍不信任,这也是不恰当的。错误的理论虽然无助于创作,但是不能因此而对理论本身加以拒斥。拒斥正确的理论就相当于拒斥“磨刀石”,那样作家的笔锋是否锋利就只能听天由命了。实现作家与批评家良性互动的方法之一是培养作家兼批评家或批评家兼作家的复合型人才。作家兼批评家,其对文学的看法往往更深刻,能触到文学创作中的实质性问题。批评家兼作家,其批评可能更切实,更具操作性与实践性。证诸古今中外的文学史,作家兼批评家或批评家兼作家的复合型人才是可能的,如韩愈、欧阳修、苏轼、歌德、巴尔扎克、托尔斯泰等。如果做到这一点,研究古代文论的学者就可以批评当代文学,当代作家也可以向古代文论借取智慧。
第三,文学教育主旨的多向开拓。
当下中文系或文学院的主要功能是传授客观的文学知识和培养从事文学研究的人才,不以培养作家为根本职责。笔者对这种现象并不赞同。普通人包括刚入学的大学生对中文系或文学院的认识有偏差,以为中文系或文学院就是培养作家的。为了纠正这种认识偏差,说“中文系不培养作家”有一定道理,我想这也是杨晦先生说“中文系不培养作家”的初衷。但不能把一时的“声明”当作永恒的真理,不敢越雷池一步。笔者认为在当下的文学生产环境下,文学院承担培养作家的任务已经刻不容缓。比较近现代作家与当代作家的成长环境对我们的论题不无裨益。近现代由于大学的学制未完全普及,社会上从事文学创作的人非常多,社会为文学青年营造了浓厚的创作氛围,文学青年比较容易走上创作的道路。但随着社会分工的细化和学科体制的普及,今天要在社会上接触较好的文学创作氛围非常困难。首先,现在的小学和初高中教育主要是基础教育,文学教育所占比重很小,加上高考压力,文学教育主要是传授文学知识和培养应试作文能力,离真正的文学创作非常遥远。其次,随着知识的爆炸,现在一个未受过大学教育的作家想创作出一流的稀世之作非常困难。当然,由于目前的大学教育存在问题,我们也不能保证受过大学教育就一定能创作出稀世之作。我们的设想是如果大学的文学教育能够给文学青年提供适当的训练,这将给文学创作注入丰富的活水源泉。就整体环境而言,大学的文学院或中文系是孕育作家的最好摇篮,因为它拥有最专业的老师和最浓厚的文学氛围。目前文学院或中文系不能承担这一责任是它的局限,未必合理。因此,大学的文学教育不能再墨守成规,必须实现文学教育功能的分化,即文学教育不能只以传授知识和培养文学研究能力为唯一宗旨,应该向培养学生的创作能力、提升学生的人文素养、培养学生的健全人格、丰富学生的个体情性和精神世界等多向开拓。笔者不反对文学院以培养文学研究人才为主,但如果文学院能够发挥更大的作用何乐而不为呢?如果处理得当,文学研究与文学创作并不冲突,谁能否认歌德、巴尔扎克、托尔斯泰、韩愈、欧阳修、苏轼等既是伟大的作家又是伟大的批评家呢?
第四,研究方法的反思——“二重历史化”。
时易世变,今天必须反思以往古代文论研究方法的不足,探求新的研究方法,使其既能保证对古代文论的切实理解又有助于当下的文学创作。针对这一诉求,笔者提出古代文论研究的“二重历史化”[4]。所谓“二重历史化”主要指古代文论研究必须进行两次不同层面的历史语境的转换。第一重历史化主要指通过重塑古代文论在历史上存在的具体语境以“求真”,其正当性在“古”。这就是说,在阐释古代文论时要设身处地进行 “同情之理解”,追问古代文论产生的历史语境是什么,古人的问题意识是什么,古人借用的思想资源有哪些,古人是如何解决相关问题的,为什么如此解决?只有通过历史化的求真,才能把握古代文论的真面目。第二重历史化主要指在新的历史语境下,将古代文论的精神 “创造性转化”以“求用”,其正当性在“今”。古代文论毕竟是特定时空下的产物,要它直接为现实服务必将圆凿方枘,因此,古代文论要实现当代意义必须经过第二重历史化的推究。那么,如何进行第二重历史化的推究呢?首先,通过“第一重历史化”对古代文论有一个透彻的了解,如此认识到的古代文论必将是一个鲜活的东西,是凝结了古人几千年来认识和解决相关文学问题的智慧结晶。其次,充分意识到古今时代之变。认识到古今时代之变就逼迫我们思考如何在变换了的语境下重新赋予古代文论鲜活的生命力。古代文论的生命力不应建立在意识形态或民族主义之上,而应建立在它对一些文学问题的有效解决上。只有对当下的文学创作发挥实质影响的古文论才是鲜活的,才能历久弥新。今天必须转变古代文论研究知识化和专业化的单一趋势,寻求古代文论的当代意义。一些学者反对古代文论的现代转换是站不住脚的,问题不在转换本身,而在如何转换。笔者认为滋润式的转换就是一种可行的策略。
轻视传统是愚蠢的,忽视传统中蕴含的宝贵财富更是不理智的。古人云“不述先哲之诰,无益后生之虑”[2](P726)(《序志》),今天的古文论研究有职责负起开启古人的智慧滋润当代文学创作的历史重任。
注释:
①关于两者之间的关系,陈锡章做过深入研究,见《中国现代文学“启蒙”传统与古代“教化”文学的相关性论纲》一文,发表于《福建论坛·人文社会科学版》2001年第4期,第11-14页。
[1]莫言,等.郭凤岭编[M].北京:金城出版社,2012.
[2]范文澜.文心雕龙注[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58.
[3](德)爱克曼,辑录.歌德谈话录[M].朱光潜,译.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78.
[4]高宏洲.古代文论研究的“二重历史化”[J].安徽师范大学学报(人文社科版),2012,(3)
【责任编辑:张 丽】
I206.2
A
1004-518X(2013)07-0085-05
山西大学博士科研基金项目(11090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