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清嘉定的地域环境与竹刻中心的形成

2013-02-18 14:23冯贤亮
关键词:竹刻嘉定

冯贤亮

(复旦大学 历史系,上海200433)

一、引言

自唐宋以降,中国的经济重心逐渐转移到了江南。韩愈曾说过,“当今赋出于天下,江南居十九”[1],已显示出江南的地位在整个帝国中的重要性。不过在唐代,这个江南的范围是很大的,相当于江淮以南、南岭以北的整个东南地区。开元二十一年(733),朝廷将原来的“江南道”区划,细分为江南东、西两道和黔中道三部分。其中,江南东道(简称江东道),包括了浙江、福建二省以及江苏、安徽二省的南部地区。[2]到了北宋,江南的粮食生产是国家的一大重要依赖,当时将平江(苏州)、秀州、湖州、常州四地,称作全国的粮仓。当时开始流行的谚语“苏湖熟,天下足”,正是这方面的一个反映。而江南社会经济地位在全国的真正奠定,南宋应当说是一大关键时期。随着宋室南渡,大量移民南迁,包括众多的富商巨贾、文人墨客、官僚士夫以及皇亲豪族皆避居江南。时人称:“靖康之乱,中原涂炭,衣冠人物,萃于东南。”[3]这都给江南的发展带来了绝佳的社会政治条件,整个江南地区体现了与以往不同的环境特征。而且在南宋以后,江南地区的农业仍得到了持续发展。直到明清时期,这种发展达到了极盛。

嘉定是江南地区的一个小县。在秦代,就属于会稽郡所辖的娄县,在隋唐时期,则属于昆山县。到南宋嘉定年间,由于社会经济的发展,平江府(苏州)地方要求从昆山县境划出五个乡,增设新县。嘉定十年(1217)底,新县就正式成立了,县名用的是年号“嘉定”,目的是要以重镇慑。后来在明清时期,嘉定地方先是在弘治十年(1497)割出了西北境分隶太仓州①万 历《 嘉定县 志》 卷一《 疆域 考·建 置》 ,万历 三十 三年刊 本。,后在雍正二年(1724),析出东境置立宝山县②《 清世 宗实录 》卷 二十四 ,“ 雍正二 年九 月甲辰 ”条 。,但是嘉定县一直存在,且稳定至今。

嘉定县从明代开始就属于苏州府管辖,苏州是江南社会经济的一个重心。所以无论明清,嘉定县都是整个帝国财赋重地的一个部分。明朝人早已指出,江南地区有“财赋之薮”的称誉,是与当地“民稠而勤,使地无遗利”的风习有着必然的联系。③[ 明]赵士桢 :《 倭情屯 田议 》,丛 书集 成初编 据“ 艺海珠 尘” 本排印 本, 第1-10页。当然,朝廷对于江南社会生产的重视,也是与其欲保证这个赋税抽取重地的目的分不开的。

从社会生产上说,江南的土地在明代中后期已经开发殆尽[4],田种稻,地栽桑,山种茶,水荡养鱼虾,国家征赋无所不及,所以出现人与水争地的现象是必然的。除了太湖周边与一些大的河流附近的淤地被占为私有,进行开垦外,滨江沿海因水位差异而时有盈缩的沙滩地也列入国家征赋的范围。④[清 ]顾 炎武: 《天 下郡国 利病 书》原 编第 七册“ 常镇 备录” 引《 巡抚路 御史 疏》, 四库 善本丛 书馆 借涵芬 楼影 印昆山 图书 馆所藏 稿本 景印本。成化初期邢公宥任苏州知府时,陂荡已经征税,使民心颇怨。当时人曾作了一个讽刺诗:“量尽山田与水田,只留沧海共青天。渔舟若过闲洲渚,为报沙鸥莫浪眠。”⑤[ 明]冯梦龙 :《 古今谭 概》 卷三十 一《 口碑部 》, “量田 ”条 ,明刻 本。道出了地方百姓心中的怨恨之情。

明代后期有人曾作了这样一个比较:苏州府共一州七县,额田仅9万顷,岁征粮额达270万,带耗共税粮350万;而淮安府两州九县,额田达18顷,岁征粮只36万。松江府只领有三县,岁输税粮则有120多万,北直隶八府十八州一百一十七县,岁输税粮也不过120万。赋税的轻重悬绝与地区差异,于此可见一斑。⑥[明]徐复祚编次:《花当阁丛谈》卷一,“赋法”条,借月山房汇钞本。清初昆山人顾炎武曾引录明人丘浚的《大学衍义补》说:“以今观之,浙东、西又居江南十九,而苏、松、常、嘉、湖五府又居两浙十九也。”[5]清代前期的上海人叶梦珠讲得更为明确:“吾乡赋税,甲于天下。苏州一府,赢于浙江全省;松属地方,抵苏十分之三,而赋额乃半于苏,则是江南之赋税,莫重于苏、松,而松为尤甚矣。”[6]吴伟业也认为,东南这区区一隅,“赋税居天下之半”。[7]

二、地域环境与民生

其实在历史时期,江南的一些地方因土地“贫瘠”而民生艰难,并不被时人看好。像太湖中的马迹山、洞庭东山、洞庭西山等大小85座山,“地小而瘠,故物产甚寡,产亦无珍异”。[8]常熟西乡,因地势高仰,土质强硬,“耕治尤勤苦”;而在东乡,则是“地舄卥、土轻爨、农差逸”。⑦详参雍正《昭文县志》卷四《风俗》,雍正九年刻本。孝丰县处于太湖的上游山乡,县境的西部是所谓“瘠而险”。⑧光绪《孝丰县志》卷一《方舆志·风俗》,光绪三年修、光绪二十九年补刊本。靠近杭州的德清县,“地瘠土薄,耕种鲜获”。⑨康熙《德清县志》卷四《食货考·农桑》,康熙十二年抄本。沿海高阜的冈身地带,是灌溉不利、不适宜水乡作物种植的盐碱地带。像嘉定、上海、南汇、川沙、奉贤等县,大多存在着这样的地理环境,但也因这样的环境,却很适宜植棉。因此明清时期,这里棉田的种植比例高达60-70%,成了全国有名的棉产地。⑩这些地方土地瘠卤,不宜种稻。如在嘉定县,植稻面积甚少,种棉花的占了全境的十分之七;米粮若有不足,就取资他县。参[清]钱大昕:《潜研堂文集》卷二十二《记加征省卫运军行月粮始末》,上海商务印书馆1936年版,第319-321页。

地理环境的差异,可以营造出不同的生产习惯与民生。江南地方地狭人稠,可耕地比较缺乏,传统时代又以粮食生产为依归,赋税征调也以米为主,棉花种植与加工生产大多为副业。这样的生活背景,使得一般州县的乡民们都是“以田为命”,尺寸之地,则动必相争。[11][清]王永安纂、侯承庆续纂、沈葵增补:《紫隄村志》卷二《风俗》,康熙十七年修、咸丰六年增修,上海图书馆藏传抄本。嘉定县下辖的许多市镇,多在吴淞江之北,在吴淞江南的仅高桥、纪王二镇;纪王镇又地界松江府上海、青浦二县,乡村百姓以田土为性命,故牢守寸田尺土,也是动必相争,地方上常有的狱讼大半由此而起。[12][清]秦立纂:《淞南志》卷二《风俗》,嘉庆十年秦鉴刻本。该志为今天上海市纪王、诸翟两镇之合志。有限的土地上,就要依赖植棉业,以为家庭收入的重要补充。明代人就说,嘉定地方的民生,首藉棉布,“纺织之勤,比户相属”,这样,家庭所需租税、服食、器用、交际、养生、送死之费,都有了开销的来源。[13]万历《嘉定县志》卷六《田赋考中·物产》。

也因为嘉定县内的地形大多高阜,所以常会出现旱情。清朝咸丰六年(1856),江南地区再次发生了一次特大旱灾,并引起了大饥荒。当地人王汝润(1793-1868),撰有一部《馥芬居日记》,对该年的旱情有着比较详细的描述:[9]

是年之苦亢旱,春间无雨,黄梅又不雨,河水尽竭。余家太仓,航船不能通,停止二十余日。自七月十六日有潮水进内河,方能通。是年之旱,同于嘉庆十九年,而米价自二十八文长至三十八文。柴,自个七毫长至四、五文不等,较三年分稍好些。乡间苗存五分,木棉存三分。计雨数,自四月以来至六月初十方雨,约计一寸。七月初七,雨约七分。十四日,雨约计二分。县尊王佛云现在乡下堪荒,未知其如何结局也。……八月初五日,蝗虫蔽天,自西北至东南。初六日,城中仍有。……四扇旱荒,至秋不雨,故有此虫。莫大之灾,老年及见,不幸也。

王汝润感叹道,老年时节遇到这样的天灾,是一件很不幸的事。但谁都知道,江南地方更多的是水灾。由于气候环境的影响,江南地区雨水较多,嘉定地区又比较近海,每年常见的台风以及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出现的大风潮,对嘉定地区的棉花生产带来了严重的危害。风潮的到来,能轻易地将花铃摇落,由此使棉农的生活大受打击,也使国家派征的棉花不能按时按量的征交。每年农历的五、六月间,降雨时常过多,对生产不利;而八、九月间,禾稻登场,晚棉刚刚结铃,又忌怕当季会有的大风雨。①光绪《嘉定县志》卷五《赋役志下·蠲赈》,光绪六年尊经阁藏版。常常还有“海溢”,时间上就在这两个时段之间,尤以七月的发生为常,结果往往是人畜死亡极多,田庐多遭淹没。②同治《苏州府志》卷一百四十三《祥异》,同治间修、光绪八年江苏书局刊本。雍正十年发生的大潮灾,使嘉定县等地发生严重的大饥荒③[清]萧鱼会、赵稷思纂:《石冈广福合志》卷四《杂类考·祥异》,嘉庆十二年刻本。,一直让后世记忆深刻。[10]

不过总的来说,江南地方的生活远较中国其他地方好过。明清时期,江南地区的商品经济十分繁荣,其表现就是出现了许多乡村市场的中心地市镇,从明代以来一直蓬勃发展。在嘉定,据正德《姑苏志》的记载,县境内已有九市六镇,即州桥市,新桥市、新泾市、广福市、真如市、娄塘桥市、封家浜市、纪王庙市、钱门塘市、瓦浦市、罗店镇、南翔镇、大场镇、黄渡镇、江湾镇与清浦镇(高桥镇)。到了明代后期,市镇又有了新发展,有则是市升格成了镇。万历《嘉定县志》记录县境内已有三市十二行十七镇,包括练祁市、钱门塘市、封家浜市、殷家行、陆家行、刘家行、吴家行、蒋家行、赵家行、南翔镇、娄塘镇、新泾镇、罗店镇、月浦镇、外冈镇、广福镇、大场镇、真如镇、杨家行镇、江湾镇、清浦镇(高桥)、徐家行镇、安亭镇、黄渡镇、纪王镇、葛隆镇。明代前期至后期的变化,是很明显的。但由于行政区划的调整,有些镇在后来划入了别的县境,如真如、江湾等就属于新设的宝山县。所以一般而言的嘉定县的主要市镇,就是南翔、黄渡、安亭、方泰与外冈等,而以南翔为最繁盛。[11]南翔镇,一名槎溪,过去是一个花布的集散大镇,自京沪铁路开通后,由南翔至上海30里,交通便利[12],对其商业贸易有不少的促进。

到清末民初,嘉定地方的商业仍很兴盛。县城沿着横沥,规模稍大,人口约有七万三千,城内生活有电灯、电话设施。城内的肉铺、鱼行、药号、豆腐店、杂货店、茶馆等,共有十余家,十分热闹。④吕舜祥修、武嘏纯纂:《嘉定疁东志》(不分卷),“市集”,1948年云庐油印本。工业品中,以黄草制品与竹刻最著名。黄草工业盛行于东乡的澄桥、徐行镇一带,工人据说有二万多,主要生产提包、拖鞋等黄草制品,销售江、浙各地。竹刻产品包括文具、日用品、玩赏品三大类,很多以精致见称。此外出名的,还有棉织品(棉布毛巾)、酒类、薄荷等产品。县境内的大量市镇因此颇为繁兴。根据民国年间嘉定地方政府的统计,还可以进一步对该县境内所辖各主要市镇的集市贸易情况作出比较,以示各地的差异:⑤民国《嘉定县续志》卷一《疆域志·市镇》,民国十九年(1930)铅印本。

南翔镇:宣统初建马路自南街迤西直达车站,交通极便;云翔寺前东街、南街最繁盛,大小商铺四百数十家,晨间、午后集市两次;

纪王庙镇:市街南北二里强、东西二里弱,大小商店二百余家,以大街中市及林家巷最热闹,布商、靛商向为各业最;

江桥镇:市街南北半里余,商店三四十家,十之九在上海界,在本间者只北棚街一段,占全镇十之一;

诸翟镇:市街约半里、东西一里余,以紫隄街为热闹,大小商肆百余家;

马陆镇:市街南北一里余、东西不足半里,中段稍热闹,商店四十余家;

石冈门镇:市街南北约一里,商店三十余家,每日一市;

戬滨桥镇:市街东西约一里,商店三四十家,每日一市;

娄塘镇:市街南北一里半、东西二里余,大小商店百数十家,以中段大北街、小北街、品泉里等处最殷盛,每日集市一次;

唐家行:街道南北不足一里、东西一里余,居户商店只十余家,每日两市;

陆渡桥市:市街南北、东西两条,各半里余,全市大小商肆六十余家;

朱家桥市:街道南北半里、东西一里弱,桥南北两段较热闹,商店三十余家,每日早市一次;

外冈镇:市街南北约一里、东西逾二里,大小商店百余家,以三元桥至中杨桥为最殷盛,每日市集一次;

葛隆镇:市街南北约半里、东西极短,商店五六十家,每日早市北段较热闹、昼市南段热闹;

方泰镇:街道南北半里强、东西一里弱,以南北街之香花桥至昼锦坊为繁盛,大小商店百余家,每日一市;

安亭镇:以长滨为嘉定、青浦两县分界、以顾浦东陆泾及安亭泾为昆山、嘉定分界;市街南北约一里、东西约半里,大小商店合计一百五十余家,三分之二在嘉定县境内;

黄渡镇:跨吴淞江南北分属青浦、嘉定,南岸市街属青浦、北岸属嘉定,东西街长约二里,大小商店二百余家;

钱门塘市:街道南北甚短,东西不及半里,商店三四十家,每日一市;

望仙桥市:市街南北一里弱、东西不足半里,商店三十余家,每日早市一次;

陆家行:以茜江为界西属青浦、东属嘉定,嘉定境内的市街一段商店只四家,每日集市二次;

新泾镇:街道东西一里,商店二十余家,每日早市一次;

徐家行:市街南北约一里,商店二十余家,每日早市一次;

吴家行:市街东西半里,商店不足十家;

广福镇:市街东西约一里,商店二三十家;南北约半里,商店二十余家;每日早市一次;

罗店镇:与宝山以界泾桥为界,商市皆在宝山地内,桥西属嘉定境内的有民居及商店三四家。

由于地局水乡,嘉定城乡之间的交通十分便利。传统的人力舟船运输十分兴盛,航班船的定期往来,都给城乡民众带来了许多方便。一些偏僻乡村,也因此有了与外界沟通的更多便利,也带动了城乡经济的发展,而经济的发展反过来也会促进交通的兴盛。到了晚清,新式交通开始在江南推行。在同治末年的嘉定县,已经有从内河驶往吴淞江的新式小火轮,当时都属专门雇佣。后来出现了搭客、装货兼有的轮船,则是从上海开往苏州的,中途会经过黄渡等。晚至光绪二十一年,青浦商人创办了上海到朱家角镇的现代化轮船业务,在黄渡的千秋桥边就设有码头,每天停靠一次,用以搭客载物。①[清]章圭瑑纂:《黄渡续志》卷一《建置·交通》,民国十二年章氏勤生堂铅印本。县境东部的澄桥、曹王、徐行、新庙、吴行、范桥六乡地区,都有航船经过,航班是从罗店到嘉定、嘉定到刘河,沿途居民得以乘船、寄物;到民国时班船兴起,曹王庙到嘉定的河段还有绍兴人经营的“脚划船”。②吕舜祥修、武嘏纯纂:《嘉定疁东志》(不分卷),“交通·航运”,1948年云庐油印本。而靠海的望仙桥乡,曾是著名的渔村,航船的班次较多。从这里出发的航船,有嘉定航(隔两天一班)、苏航支船(两天一班)。路过的航船,民国四年兴起较多,包括:苏嘉航(2艘,每五日一次)、昆嘉航(1艘,每三日一次)、沪嘉航(2艘,每五日一次),都是专运货物不载客;钱嘉航(隔两天一次)、安嘉划船(每日两班)、天嘉划船(每日一次),这三种人货兼载;外安接班船(每日两班)、钱安接班船(每日二班),都是专门搭客,可以附载行李。③杨大璋纂:《望仙桥乡志续稿》(不分卷)“建置志·航行”,上海博物馆藏民国十六年稿本。陆路交通方面,因有京沪铁路横过南境,设有南翔、黄渡、安亭等站;汽车公路从县城通往宝山的罗店,与沪太汽车相衔接,南翔则有专线汽车通往上海。④吕舜祥修、武嘏纯纂:《嘉定疁东志》(不分卷),“市集”,1948年云庐油印本

交通的便利,使各类乡镇中的外来商贩众多而活跃。仅以嘉定县区内而言,布商主要集中在南翔、娄塘和纪王;靛商活动以黄渡、诸翟邨、纪王镇、封家滨为主;棉花商贩多聚集于县城东门外;米商则集中在西门外;盐、典各商与大铺户等有些不同,他们往往是“侨客”,临时寓于县城或市镇中。⑤光绪《嘉定县志》卷八《风土志·风俗》,光绪六年重修、尊经阁藏版。他们都对嘉定地方的产业经济注入许多活力,也带动当地经济与外界的频繁交往,丰富了商品市场的内容,从而满足人们多样化的生活需求。

三、物质文化与人生追求

在明清时期,文化、生活水平处于全国领先地位的,当属太湖平原无疑,其中尤以苏州府为最。历史悠久的嘉定,文风久盛。在整个明清时期,嘉定就出过3个状元和134个进士、979名举人。文人士大夫们对于生活享受的追求,对闲适的生活空间的努力营建,又影响到整个社会的风气。明代中后期人谢肇淛在《五杂俎》中,有这样一段话:“田园精足,丘壑可怡;水侣鱼虾,山友麋鹿;畊云钓雪,诵月吟花;同调之友,两两相命;食牛之儿,戏着膝间;或兀坐一室,习静无营;或命驾扶藜,流连忘返。此之为乐不减真仙,何寻常富贵足道乎!”[13]这在任何人看来,都是曼妙至极的愉悦境界,也都反映出当时人对于人生追求的主要层面。地主、名宦、豪绅、巨商等有力人物,建造的园林、别业,远比今天看到的要多得多。尽管造价昂贵,但这种对园林的偏好,在当时有风靡之势。

数不数胜的大小园林,曾遍布江南城乡,构建起了一道重要的风景线。仅嘉定县城及其所属南翔镇,著名的就有江园、唐园、迈园、嘉隐园、张园、杞园、檀园、漪园、三老园等十余所。①光绪《嘉定县志》卷三十《名迹志·第宅园亭》。一般园林的建设费,少则白银千两,多可至万金。

嘉定城内还有保存完全的中国第四大孔庙、明代始建的著名花园“秋霞圃”等。而在孔庙之外,隔横沥相望,是一个汇龙潭公园。该园因明代万历十六年(1588)开凿的汇龙潭而得名。过去,潭的四周有新渠、野奴泾、唐家浜、南杨树浜、北杨树浜5条溪流,汇聚于明天顺四年(1460)所筑的应奎山下,素有弹龙取珠之象,现在仍有遗迹可寻。根据民国《嘉定县志》记载,那时汇龙潭湖面十分宽畅,中有应奎山,树木丛茂,风景甚佳。遇端阳节,就在这里举行龙舟比赛。清末时,在这里同时举行比赛的有六、七艘龙舟,有青乌、绿白、百子、老黄龙等名称;比赛的日程也往往依据龙舟的多少来确定。每天龙舟遍游四门,晚上也有全身燃灯的龙舟,称为“夜式”。相传在太平天国起义前,这种“夜式”多达数倍,可以想见当时的盛况。每逢立夏节,赛舟人先用一个竹竿插在柱上,然后焚烧香烛、锭帛,这叫做“立咒”,如同宣誓要做某事一样。比赛开始时,再由好事者抓阄以排定先后次序。获得第一的,当然以此为荣,作为领头,轮流竞赛,每年都是这样。每当比赛举行的时候,苏州画舫(俗称灯船)大多到这里来营业,一些富商豪客都来游玩,各地卖艺的也聚集在这里。大概要过十天,比赛才会结束。[14]

在经济上发展到一定水平,自然会导向更高的物质享受与休闲生活追求。从明代以来,江南奢侈之俗,无论是大的城市,还是偏僻的小村落,都有增无减。②徐泓:《明代社会风气的变迁一一以江、浙地区为例》,《第二届国际汉学会议论文集:明清与近代史组》,台北:中研院历史语言研究所,1989年,后收入邢义田、林丽月主编:《社会变迁》,“台湾台者中国史研究论丛”,北京:中国大百科全书出版社2005年版,第292-318页;林丽月:《禁奢与崇奢:明清消费观念的思想文化史考察》,收入《近代国家的应变与图新》,台北:唐山出版社2006年版,第29-35页。如昆山县等地的生活风尚“日骛新异”,一些趋时的时髦者“竭蹷勉应”。[15]嘉定县虽土地瘠薄,然而“俗之勤且俭者日非”,从道光末年开始,地方上“渐趋华竞”,“浮薄少年”因衣食稍裕,出行动辄乘坐车轿;就是乡村务于耕织的百姓,生活也颇习华靡,“非茶肆听书,即酒家醵饮”。③光绪《嘉定县志》卷八《风土志·风俗》。昆山人龚炜就说过,这种奢风的流行,已经使许多生计贫寒的人家都已“耻穿布素”了。[16]

明代中后期杭州人张瀚也早已指出:“民间风俗,大都江南侈于江北,而江南之侈尤莫过于三吴。自昔吴俗习奢华、乐奇异,人情皆观赴焉。……吴俗之侈者愈侈,而四方之观赴于吴者,又安能挽之俭也。”所谓的“侈”,就表现在奢侈品的精巧与昂贵方面,颇令时人惊叹,所谓“矧工于器者,终日雕镂,器不盈握,而岁月积劳,取利倍蓰。工于织者,终岁纂组,币不盈寸,而锱铢之缣,胜于寻丈”;其制造的精巧细玩,已达到这样的境地:“盈握之器,足以当终岁之耕;累寸之华,足以当终岁之耕织也。”可见其价值的不一般。[17]此后,唐甄(1630-1704)作了进一步的概括:“吴地胜天下。典籍之所聚也,显名之所出也,四方士大夫之所游也。”④[清]唐甄:《潜书》上篇上《无助》,康熙间王闻远刻本。有学者认为,到明代后期,江南的奢侈品生产已在全国处于了领先地位。[18]

丰富的物质生活和士大夫充裕的空闲,使社会日常休闲活动更趋多样和兴盛。清人王士禛在《分甘余话》中,就较为恰当地概括了江南的风俗好尚,包括斗马吊牌(赌博之风)、吃河豚鱼(民食好尚)、敬畏五通邪神(民间信仰)三大方面,风靡于社会的各个阶层。[19]在赌博方面,为斗蟋蟀而兴起的促织盆制造业,在苏州主要有陆墓邹、莫两家,都极工巧。时人评论,邹家二女大秀、小秀所造的促织盆,是当时最精妙的。[20]这种对于器物的偏好,其实较为普遍。王士性曾云:[21]

姑苏人聪慧好古,亦善仿古法为之,书画之临摹,鼎彝之冶淬,能令真赝不辨。……斋头清玩、几案、床榻,近皆以紫檀、花梨为尚。尚古朴不尚雕镂,即物有雕镂,亦皆商、周、秦、汉之式,海内僻远皆效尤之,此亦嘉、隆、万三朝为盛。至于寸竹片石摩弄成物,动辄千文百缗,如陆于匡之玉马,小官之扇,赵良璧之锻,得者竞赛,咸不论钱,几成物妖,亦为俗蠹。

这个所谓“寸竹片石摩弄成物,动辄千文百缗”,自然包括了嘉定县的竹刻,与以往悠久的棉业生产相比,竟然发展成为当地手工业制品中的代表,而闻名四方。[22]

四、竹刻的兴起与发展

虽然竹刻作为一门民间艺术,历史上很早就有,但其盛行,当在明代中后期。根据文献记载,嘉定就是当时一个重要的竹刻中心。[23]当地竹刻的创造者,被雅称为“竹人”,其杰出群体由乾隆时期的嘉定人金元钰之《竹人录》收入,而流芳后世。[24]所以,清代康、乾时期的常熟人王应奎就说过,“嘉定竹器为他处所无”的原因,在于“他处虽有工巧,莫能尽其传也”。[25]竹人们对于竹刻技艺的传承与发展,显然是嘉定竹刻成为明清时期中国民间工艺重要代表的原因所在。

在嘉定地方的特色土产中,竹子一类就有很多种,包括慈孝竹、护据竹、淡竹、紫竹、斑竹、石竹、水竹、山竹、燕竹、筀竹、凤尾竹、王侯竹、黄金嵌碧玉、碧玉嵌黄金、观音竹、黄姑竹等。①万历《嘉定县志》卷六《田赋考中·物产》。当中的多数,都可以成为竹刻的原材料。晚明以来的文人们,颇雅尚闲趣、文房用品等物,像茶器中的箬笼、竹篮、竹箱等[26],插香的香筒,湘竹、毛竹为主材的笔筒,以白竹、棕竹等为骨架的竹扇等[27],就很受欢迎。浙江秀水人沈德符(1578-1642)就说苏州一带制作的折扇,以紫檀、象牙、乌木作扇骨的,都为视为“俗制”;只有用棕竹、毛竹为之的,则堪称“怀袖雅物”。沈德符还指出,当时是轻扇面而重扇骨,“惟骨为时所尚”,名手所制的,一柄价格从一两至三两不等。[28]折扇的这一雅、俗之分,说明了时人对于竹扇的爱好程度。

从明朝的正德、嘉靖年间开始,有一二个雕刻家因兴趣所至,开始将竹雕刻成书枕笔筒之属,以充文房用品,当时也无所谓刻竹工业。一般说来,这一二个雕刻家,就是以嘉定人朱鹤(号松邻)为始[23]18,以刀为笔、以竹当纸,将雕镂玉石之技与书画之法汇于刻竹工艺。其子朱缨(号小松),也是书画全能,师承家法,刻古仙佛像于竹,据说可与唐代吴道子的画相媲美。朱缨的季子朱稚征(号三松),更是精乎其技,善画远山淡石,丛竹枯木,尤长画驴。他以画手行,刀法朴老可爱,影响后来者更以工细争胜。《竹人录》赞为“刻竹名家,至三松而技臻极妙”。朱氏祖孙三人并称“嘉中三朱”或“竹三松”。②嘉庆《太仓直隶州志》卷十七《风土下·物产》,嘉庆七年刻本。三人都是读书识、操履完洁,而且“以雕刻为游戏者”。③[清]王应奎:《柳南续笔》卷二,“竹器”条,第162页。嘉定竹刻的局面就此打开,刻竹为业者日众,有清人所谓的“争相摹拟,资给衣馔,遂与物产并着”之说。[29]直到明末,继承“三朱”的主要代表人物,有侯崤曾、秦一爵、朱幼芳、王永芒。④光绪《嘉定县志》卷八《风土志·土产》。

在当时的江南,竹刻工艺的发展已形成了两大派:一是“金陵派”,以濮仲谦为代表;二是“嘉定派”,就是朱松邻这一派了。张岱曾说濮仲谦:[30]

古貌古心,粥粥若无能者,然其技艺之巧,夺天工焉。其竹器,一帚一刷,竹寸耳,勾勒数刀,价以两计。然其所以自喜者,又必用竹之盘根错节,以不事刀斧为奇,则是经其手略刮磨之,而遂得重价,真不可解也。仲谦名噪甚,得其款,物辄腾贵。

濮氏这一派风格,和同属“金陵派”的李耀并称,不事精雕细琢,“只略施刀凿以见自然之趣”,显然与朱氏的穷极工巧之风,是很不相同的。[31]24无锡人钱泳(1759-1844)曾比较说“竹刻,嘉定人最精”[32]325,也应符合事实。

在“嘉定三朱”之后,嘉定竹刻名家亦代有其人,“形成专门艺术”,即在雕法上有三派:一是以深刻作浮雕或圆雕的朱氏刻法;二是以浅刻或略施刀凿即使成器的濮氏刻法;三是以留青为阳文花纹的张氏刻法。至于竹刻品,从初时的崇尚簪钗等服饰,渐为几案间的陈设用品所取代,品类更见繁备。[31]27此后的嘉定竹刻,更称盛极一时,那些精美的竹雕,大多成为文人们喜爱的斋头清玩,反过来进一步促进竹刻品的雅化。

整个清代,嘉定县城已成为竹刻工艺的一大中心。康熙年间,文人与鉴古家爱其所刻花鸟、人物、山水、草虫之精致,出重价以收求,于是嘉定之刻竹人,群起出其制品以应,从而促成了嘉定竹刻之工业。他们与晚明刻竹名家一样,大都精于书画,并依循应物造型、随类赋色的艺术思想,将诗、书、画、刀融为一炉,使大多数作品达到了所谓极物之体、尽物之神、得物之趣的境地,技法上日趋新颖而多样。⑤嘉庆《直隶太仓志》卷四十一《艺术》。倘以清初至乾隆朝而言,嘉定的竹刻大家富于技法创新而又启迪于后世的,有吴之璠、封锡禄、周颢、潘西凤四人。[31]28

就擅长竹根圆雕的封锡爵、封锡禄、封锡璋三兄弟而言,时称“三鼎足”。在康熙四十二年(1703),锡禄与锡璋被召入宫,“一时名流咸题咏,以志其遇”。其中封锡禄“天资敏妙,奇巧绝伦”,号称“竹刻王”,宫廷生活使其十分紧张,得了“狂阗”之症,被允准回乡休养,不久病逝故里。锡禄的三个儿子也擅长刻竹,其中一个叫封始岐的,后来曾受到乾隆的赏识,在宫中地位日高。[29]60,[23]56而从雍正朝至乾隆朝另一位十分杰出的竹刻名家施天章,是封锡禄的弟子,本来就是一个善画者,但“以竹刻名,巧若神助”,受到两朝帝王的重视。①嘉庆《直隶太仓志》卷四十一《艺术》。

早年师法“嘉定三朱”的吴之璠,也称吴鲁珍,其竹刻署名“槎溪吴鲁珍”,多次被传入宫,大获乾隆的喜爱。乾隆曾作诗道:“刻竹由来称鲁珍,藏锋写像传有神。技哉刀笔精神可,于吏吾当斥此人。”据说朝野因此而形成“吴之璠热”。[23]52他的竹刻品,十分精细,“得神得景,识者谓‘能变化前人’,争相宝重”。②[清]张承先纂、程攸熙订:《南翔镇志》卷七《艺术》,嘉庆十一年凤翥楼精校重印本。

在乾隆时代,嘉定刻竹者,即有自幼从师学艺、毕身研究,而竹刻工艺以此大进,名亦以噪。嘉定竹刻流派纷呈。或以工细见长,或以秀媚清雅为主,或以生动传神著称,风格各异,且各有所长,见之于史籍的著名刻竹家,不下五十余人。清人金元钰的《竹人录》与民国褚德彝的《竹人续录》,就保留了嘉定竹刻史上的代表人群。明代留传下来的朱氏竹刻品,据说“与古铜玉、宋磁诸器并重”,而被入贡宫廷内府。[32]325

而华北、华南之慕嘉定竹刻的,更是争相来购,于是嘉定城内就有了开设专营竹刻的店铺,后来营业发达,城内这样的店铺竟达十余家。道光之后,嘉定竹刻渐趋衰落,名家稀少。[33]35-36虽然从业者甚多,但与前人竹刻工艺相比已有“霄壤之分”。[32]325其间著名的,则以时家后裔为最。时以成、时大经父子,刻阴阳文山水,遵前人规矩,清劲洒脱。时大经长于刻花果、酒杯之类。所制插屏、联对、珠盒、翎筒、图章、盛盘、奁具,工巧精雅独具一格。所创贴黄(将竹黄翻贴在竹器之外)为前人所未及。光绪年间,张之洞将嘉定竹刻贡入宫廷,深获喜爱,遂将嘉定刻工三人,召入宫中,从事刻竹之艺。同时,海禁已开,外国人深入中国内地,有人觅购嘉定精致竹刻,带出外洋,可是当时为数还不是太多,所以并未成为海外商货之大宗。[33]36

而清代晚期的竹刻,能“自画自刻”的更少了,当时的名手如蔡容庄、袁椒孙,竹刻画稿已非自作,而求于画师了。[31]55总之,据民国地方志编撰者们的说法:③民国《嘉定县志》卷五《风土类·物产》,1930年刊本。

竹刻为艺术上精品,吾邑最负盛名。其为它处所不能媲美者,雕为刀法,普通所用,以刻字者为单尖,辟厚约分许,而削其一面,其口平,以角尖入竹,名曰行刀。而复以圆刀还之,则为圆柱形。削其一端为斜面状,而圆其锋,故所入处,其底不深而平,此其为用,能恰到好处。而字体之结构及转折之姿态,均能与书者相吻合,无牵强之弊。闽、湘各地,亦有竹刻者,然较之吾邑终不能及,即无此刀法也。讫于清季,作者渐稀。

由此可见,嘉定竹刻的刀法独树一帜,确实与各地不同。但到清末,这类刻工已很稀少。但民间一般竹刻的交易,在城镇中多在黎明或清晨在市上举行,俗谓“早市”。以竹刻为业的人们,可以早点交易完成,获得“一日之用”,也不影响其他正常的生产工作。④光绪《嘉定县志》卷八《风土志·风俗》。

而根据《工商半月刊》的一份报告,民国以来,嘉定竹刻开始倾向日用化,这样,竹刻制品就包括了文房用品、日用品与玩赏品三大类,销路以上海主,天津次之,国外则以日本、南洋等为多。在价格方面,高下悬绝,主要是依据刻工的精粗,其次是产品的式样。竹刻中最精细者,所刻人物、山水、花鸟、草木、鱼虫、宫室、亭榭,深刻四层,层层明析,笔笔清朗,远观近察,玲珑欲活。这类竹刻,每件价值约在千元;其次深刻二层,精细玲珑,神神酷肖者,每件值数百元;再次者,花纹凸出平面,阴阳正侧,明显传神,笔画精细,不紊不乱,每件价值为百元。但大多数嘉定竹刻品,都是平面而刻凹线花纹,刀路匀细、清晰、精致、滑泽而具神采,价值数十元。至于花纹粗劣的,价格就更低了。[33]36-42因此,也可以发现,嘉定竹刻到后来,高雅之作就越来越少了。

五、结语

地方经济的发展,当然与社会文化变迁紧密相关。江南虽号称水乡泽国,但区域内部的差异其实仍较明显,都会导致民众生活形态的很大不同。[34]

地理环境的局限,使嘉定等地的植棉压倒了稻作,棉田种植比例高达60%-70%[35],棉业成为当地的大宗生产,万历年间的地方官员们罗列的重要经济产品“货之属”,就是各类棉花、棉布,包括棉花、紫花、棉布、斜文布、药斑布、棋花布、诸暨布、紫花布、勝花纹布与衣絮等;棉花是所谓“通邑栽之”。①万历《嘉定县志》卷六《田赋考中·物产》。

竹刻业在当时虽然已有,但仍如后来的竹刻名家金西厓(1890-1979)所说:“明代中叶以前,未闻有以刻竹名者,自正德嘉靖以还,乃有三朱及李、濮”[31]16-17,并非真正是面向民间日用的“俗工”,故享用者甚寡。至清代康、雍、乾三朝,嘉定竹刻亦随国力的昌盛与文艺的繁兴而发展至鼎盛时期。竹刻名家辈出,不仅刻工高超,在书画、篆刻、诗歌等方面,大多都有很好的修养,颇受文人士夫的赏识,作品之精细高雅达到了很高的水准。[36]同时,由于宫廷推重与文人好尚的双重影响,都促进了明代以来嘉定竹刻业的鼎盛。嘉定地方的竹刻之风,深深影响到了苏州山塘。文人们常用的笔筒、棋榼、界方、墨床之类,都属文房雅玩,多以铁笔雕刻书画,有以竹里为之的,则称“翻黄”。[37]一般认为,竹刻都是以画手行,以刀法朴老为贵。②光绪《嘉定县志》卷八《风土志·土产》。而其后的发展变化则趋向民间日用,“精英化”因素衰退,商业化明显,销量甚广而雅作渐稀,不复康乾时代之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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