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景琦
说起美狄亚,人们最先想到的是古希腊神话中为帮助阿耳戈英雄伊阿宋盗取金羊毛而不惜背叛祖国和家人的科尔喀斯公主以及希腊最负盛名的悲剧大师欧里庇得斯笔下遭到丈夫伊阿宋背叛、最终杀子惩夫的“复仇妻子”的形象。实际上,从神话中走出的美狄亚在过往的几千年历史中一直没有走出人们的视野,后世对她的重述和改写也一直没有间断过。而在这众多的重述和改写过程中,美狄亚也在不断地变换着自己的形象和身份,从“女神”到“女巫”,从“弃妇”到“恶妇”,从“杀子凶手”到“基督圣母”,从“女性主义者”到“替罪羊”。可以说,作为西方文学传统的古老母题之一,美狄亚的故事本身也已经成为一段“永恒的神话”。[1](P158-166)
国内学术界对美狄亚的研究主要始于20世纪90年代,且研究热度一直持续到21世纪的今天。研究焦点主要集中在美狄亚的“悲剧主题”和“复仇主题”之上。许多学者热衷于将美狄亚与其他文学人物进行比较以揭示中西文化差异,还有一些学者以美狄亚为依托着眼于对人性和心理的探究。当然,随着女权主义的发展和女性意识的觉醒,更多的学者把精力投向了对女性本身的研究,包括女性地位变迁、女性形象“妖魔化”和女性对男权社会的抗争等方面。然而,在这众多的国内学术研究中,却鲜有通过对美狄亚形象和命运的分析来积极探讨如何重塑女性主体地位方面的文章。因此,本文以希腊神话和欧里庇得斯戏剧中的美狄亚故事为研究对象,通过对美狄亚帮助伊阿宋盗取金羊毛、美狄亚被抛弃和美狄亚杀子惩夫这三个经典事件的分析,试图揭示出女性主体地位复归的根本途径,即女性对创造力的主体拥有。在此,创造力集中体现为对整个人类社会的贡献力。它不仅包括女性在人类繁衍生息中的生命创造力,也包括女性在人类社会生产和社会政治生活中的创造力。
按照马克思的观点,在实际生产中,“主体是人,客体是自然,”并且“作为主体的人必须是出发点”。[2](P88)由此可见,作为主体的“人”是相对于客体的“自然”或“物”而言的。而且,在一定社会关系中,主体是能够而且实际从事着自由自觉活动的人。也就是说,“作为主体的人一定能够自作主张、自主活动,能够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为何如此,结果如何”。[3]在神话故事中,美狄亚就显示出作为主体的自主自觉和独立自由的特性。她对伊阿宋一见钟情。为了追求一心向往的爱情,她自觉自愿地对伊阿宋出手相助,而且她也清楚自己将要承担的后果,即背叛父亲、割断与亲人和祖国之间的纽带。美狄亚的大胆行为是出于对爱情和理想生活的自由追求,而这大胆行为背后的支撑是她对自己内在力量的自信——拥有并且能够施展自己强大的创造力。
首先,美狄亚展现出生命的主体创造力。众所周知,在“只知其母,不知其父”的原始社会中,女性被认为是唯一的生育主体,肩负着人类繁衍的重任,因此能成为一家之长甚至一族之长,地位远在男性之上。对生命的创造是女性主体地位得到认可的一个关键因素。在帮助伊阿宋盗取金羊毛的过程中,美狄亚虽然还未结婚生子,但她却独自完成了创造新生命的奇迹。当伊阿宋成功取回金羊毛,篡夺伊阿宋父亲——埃宋——王位的叔父珀利阿斯食言,没有归还王位并且杀害了埃宋。为了帮伊阿宋报杀父之仇,美狄亚首先要赢得珀利阿斯女儿们的信任,让她们相信自己拥有返老还童的魔力。“美狄亚杀了一头老公羊,剁成小块,然后放在滚烫的水里,用各种魔草将它煮烂。一会儿,锅里跳出一头小羊羔。”[4](P142)而小羊羔的出生被视为生育的一种变体,是美狄亚生命创造力的一个有力证明。美狄亚以独立创造生命的行动,不仅赢得了伊阿宋对自己生育主体地位的认可,而且也赢得了伊阿宋对她的爱慕甚至崇拜之心。
其次,美狄亚展现出在社会生产方面的主体创造力。在漫长的原始社会,生产力十分低下,为了维持人类的生存,男性通常从事野外狩猎活动,而女性则在住地附近进行采集工作。相较于男性的狩猎收获,女性的采集成果被视为一个更加稳定可靠的食物来源。随着女性对农业的发明,人类随处流浪的生活就此结束,更重要的是,人类从此有了更加稳定的生存保障。正是因为女性在最初的社会生产领域占据着如此重要的地位,才使得她们受到高度尊敬,拥有无可置疑的主体身份。在一定程度上,美狄亚会让人们想起早期农业社会的妇女,因为她善于使用魔力药草并精通制作魔药。采集药草和制作魔药的过程实际上就是一种社会生产活动,而药草和魔药又与救死扶伤相关,如同食物一样,是维持人类生存的保障。在故事里面,美狄亚正是通过使用自己的魔药拯救了伊阿宋的生命。在伊阿宋的眼里,她已然成为自己生命的保护者。
再者,美狄亚展现出在社会政治生活方面的主体创造力。位于黑海东岸的科尔喀斯是美狄亚的故乡,是希腊人眼中的蛮夷之地。在此,虽然以男性为主导的父权制社会已经确立,但是由于文明的滞后,还留有原始社会的痕迹,女性并未完全退出历史舞台。因此,作为受人尊敬的女巫和赫卡忒神庙的女祭司,美狄亚仍然可以出现在社会生活中,“拥有着影响男权统治的魔力”[5](P1-2)。具体到金羊毛故事上,就是拥有强大的王位创造力。作为伊俄尔科斯城邦王位的合法继承人,伊阿宋理所当然地想要夺回王位;而其叔父珀利阿斯为了保住篡取的王位,则极力想要除掉伊阿宋。因此,双方为了各自的目的达成约定,只要伊阿宋从科尔喀斯夺回金羊毛,珀利阿斯就会将王位归还给他。在此,金羊毛具有鲜明的象征意义,等同于王位。毫无疑问,夺取金羊毛的道路必定是艰辛无比,伊阿宋单靠自己和阿耳戈英雄的力量很难完成这一艰巨的任务,必须依靠强大的外力,此时,美狄亚的作用就凸显而出。赢得美狄亚,就代表着取得金羊毛,即赢得王位。由于美狄亚的出手相助,伊阿宋不仅成为享誉希腊的英雄,而且更加接近王位。因此,在此意义上,美狄亚是王位的创造者。也正是出于这一原因,在盗取金羊毛的过程中,伊阿宋反而成为美狄亚的依附者。
由于谋害了珀利阿斯,美狄亚和伊阿宋被国王的儿子赶出了伊俄尔科斯城邦,不得不流亡到科林斯。欧里庇得斯的戏剧《美狄亚》的故事就是从这里拉开序幕的。在戏剧的开始部分,那位精通巫术、充满智慧、敢作敢为的科尔喀斯美丽公主美狄亚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被丈夫抛弃、即将被国王克瑞翁赶出城邦的极度伤心的妻子美狄亚。实际上,自从来到科林斯以后,美狄亚就努力像希腊妇女看齐,远离社会事务,安心在家中相夫教子,“事事都顺从她的丈夫”[6](P97)。作为“顺从妻子”的美狄亚就此失去了自由意志和独立人格,变得不再是一个独立的个体,逐步丧失了自己的主体性,成为丈夫的依附者。随着主体性的丧失,美狄亚就再无法掌控自己的命运,最终沦落为一名可怜的弃妇。而造成美狄亚主体地位丧失的深层原因就是她失去了对创造力的主体拥有。
首先,美狄亚失去了生育主体地位。人类从群婚制走向一夫一妻制,男性作为父亲的身份被确定下来,而且男性在人类繁衍中的作用也被确认。随着私有制的产生,父权制取代了母权制,男性更是从女性手中抢走了生育主体的地位。美狄亚的故事发生时,科林斯正处于希腊英雄时代,男性占据着独裁统治地位,女性则已经退出了历史中心舞台。此外,戏剧《美狄亚》还反映了创作者欧里庇得斯的生活年代——希腊黄金时代。在这一时期,虽然希腊民主达到顶峰,但随着男权社会统治秩序的巩固和发展,女性已沦落到社会的最底层,即便是在家中也毫无地位可言,“丈夫在家中也掌握了权柄,而妻子则被贬低、被奴役、变成丈夫淫欲的奴隶,变成生孩子的简单工具了。”[7](P52)因此,尽管美狄亚为伊阿宋生下两个儿子,但她已不再是生育主体,而仅仅是“生育工具”,是伊阿宋“种子的培育者和保护者。”[8](P91)作为丈夫的伊阿宋则自视为生命延续者,对女性表现出不屑与不满,“愿人类有旁的方法生育,那么,女人就可以不存在,我们男子也就不至于受到痛苦。”[6](P104)
其次,美狄亚失去了在社会生产中的主体地位。到了原始社会末期,由于生产工具的发明和生产力的进一步发展,男性在畜牧业和农业活动中的作用日益增大。当男性成为社会经济活动的主导者时,其社会地位也就自然上升并凌驾于女性之上。随着私有制的建立和阶级社会的出现,女性更是被排除在社会生产这一“公共领域”之外,其活动范围被限制在属于“私人领域”的家庭。而这正是当时科林斯妇女生活的真实写照。美狄亚来到科林斯后,入乡随俗,安心于家庭琐碎事务,相夫教子。她不仅放弃了令人尊敬的科尔喀斯女祭司的高贵身份,也放弃了给自己带来荣耀的使用魔药的本领。此时的美狄亚在经济生活中已然失去了独立性,成为依附于丈夫的家庭女仆,没有了独立意志和独立人格,自然也就失去了作为主体的社会和家庭地位。
再者,美狄亚失去了在社会政治生活中的主体地位。当妇女的生活被圈定在家庭私人领域之后,男性先是抢夺了“公共经济生活领域”,进而霸占了“公共政治生活领域”,成为社会的统治者。因此,宙斯成为希腊神话的主神、众神之王以及宇宙统治者;耶和华成为希伯来神话中缔造世界和主宰宇宙的唯一神;而中国神话则有了统治天界、人界和地界的玉皇大帝。在男权统治的科林斯,美狄亚不再是地狱和冥月女神赫卡忒的代言人,不再是神通广大的女巫,她的光芒和异于凡人的天赋被压制。更可悲的是,她在政治生活方面的创造力已渐渐消失。当年,美狄亚几乎帮助伊阿宋触及伊俄尔科斯城邦的王位,虽然最终功亏一篑。夫妻二人流落到科林斯后,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整日忙于琐碎家务的美狄亚已无法帮助伊阿宋完成心中的梦想。但伊阿宋对于王位的渴望依然强烈。因为王位是他荣誉的保障和出人头地的证明,他得“生活得像个样子”[6](P104)。而此时,科林斯公主克劳刻的出现再一次点燃了伊阿宋的希望,于是他毅然决然地抛弃了美狄亚并转投到克劳刻的怀抱。在伊阿宋和克劳刻公主之间,不排除有彼此的爱慕之情。但从伊阿宋的角度来看,更多的还是一种对克劳刻身份的利用。只有通过与克劳刻联姻,他才能提高自己的门第,过上富贵的生活并生出一些“高贵的孩子”来保障他自己的家庭,更重要的是,换取到他梦寐以求的国王宝座。由此可见,随着王位创造力的转移,美狄亚的位置也就此被克劳刻所代替。
美狄亚的主体地位失落了,但这是暂时的。因为美狄亚毕竟不是平凡的希腊女子。她来自于蛮夷之地科尔喀斯,有着“暴戾的脾气”、“压抑不住的灵魂”、“凶猛傲慢且仇恨的性情”。同时,她保留着作为女性的骄傲。因为,在科尔喀斯,女性仍然享有着较高的社会和家庭地位,“母亲”的形象是该城邦所处文明的“精神支柱和力量源泉”[9]。这一点可以从美狄亚的悔恨中得到印证。当面临被抛弃和被驱逐的命运时,美狄亚想到的是母亲而非父亲,她悲叹道:“我没有母亲、弟兄、亲戚,不能逃出这灾难,到别处去停泊。”[6](P97)因此,虽然美狄亚曾一度放弃了自身的独立与自由,但面对不公的命运时,她作为女性的主体意识再一次被激发。她要为夺回自身主体地位而战。
对美狄亚而言,要重新确立自己的主体地位,就必须向压迫女性的男权中心政治宣战。所以,她要复仇,以此来打破男权统治秩序。她首先用浸了毒的袍子和金冠害死了克劳刻公主,使伊阿宋赢得王位的希望再度破灭。在害死克劳刻的同时,美狄亚也报复了迫害她的国王克瑞翁,令其同女儿一同葬身于毒火之中。这直接导致了科林斯王位的变更。然后,她更是将复仇的宝剑直插伊阿宋的要害,亲手杀害了她和伊阿宋的两个儿子。俗话说“虎毒不食子”。作为母亲,面对自己可爱的儿子时,美狄亚也曾心软并想过放弃。但经过痛苦的思想斗争,复仇的想法最终还是战胜了对孩子们的怜爱,“——我到底是怎么了?难道我想饶了我的仇人,反遭受他们的嘲笑吗?”[6](P117)因为,只有通过杀子,才能切断父子之间的血缘联系,阻止父亲的生命、地位、荣誉、财产等等的一切在其子嗣中延续,这无疑是对父亲最大的打击。同时,美狄亚也向男权社会宣告,母亲也是生育的主体,是生命的掌控者,“我生了他们,就可以把他们杀死。”[6](P118)
在美狄亚的复仇过程中,我们再次看到了一位心思缜密、有勇有谋的睿智女子形象。实际上,美狄亚的名字已成为“女巫的代名词”,她不仅从太阳神赫利俄斯那里学会巫术,而且还担任传授一切巫术的赫卡忒女神神庙的女祭司。在科学极度落后的原始社会、奴隶社会和封建社会,由于巫师具备一定的科学、文化、历史和艺术等方面知识,被视为知识分子的前身,而女巫由于能占卜未来,掌握某些秘方,使用春药、毒药、致幻剂,从事接生和助产等工作,所以又被视为“现代药剂师、医师、助产士的前身”[5](P139)。所以,美狄亚算是当时社会上少有的女性知识分子和一流药剂师,是精英女性的代表。也正是凭借着自身所拥有的知识和智慧,美狄亚才能做到深思熟虑并精心策划,最后成功实施了自己的复仇计划。首先,美狄亚明确了复仇的方式,即害死克劳刻公主及国王,并亲手杀害自己的两个儿子。复仇的手段可谓血腥暴力,但却因此而撼动了男性一手遮天的社会“公共领域”以及男性自视的生育主体地位。其次,美狄亚设法为自己赢得复仇的时间和机会。面对国王克瑞翁的驱逐令,美狄亚依靠母子亲情为自己赢得了宝贵的一天时间。随后,美狄亚放低姿态,恳求伊阿宋带领儿子去拜见克劳刻并献上礼物——一件精致的袍子和一顶金冠。这样,美狄亚引领着伊阿宋一步步地走进自己设计好的圈套,如愿地献上浸了毒的礼物,成功地实施了复仇的第一步。
美狄亚的复仇行动意在打破男权中心的统治秩序,其最终目标则是要重新确立女性的主体地位。可以说,美狄亚的复仇过程就是通过找回原有的创造力以重获主体身份认可的过程。从伊阿宋身上,美狄亚已经深刻地认识到儿子对父亲的意义所在,这一点在雅典国王埃勾斯身上同样得到了印证。已进入中年的埃勾斯苦于无子,于是前往德尔菲阿波罗神庙求子,得到晦涩难懂的神示,在去找庇透斯请教的路上经过科林斯,并偶遇美狄亚。从埃勾斯身上,美狄亚再度看到了自己的价值,“你从我这里发现了个多么大的好处,因为我可以结束你这无子的命运,凭我所精通的法术,使你生个儿子。”[6](P109)对埃勾斯来讲,儿子不仅意味着自己生命的延续,而且意味着自己财产、荣誉和王位的延续。毫无疑问,美狄亚开出的条件令人无法拒绝。于是,通过再次展示自己在生命和社会生活中的创造力,美狄亚不仅如愿地找到了避难所,而且在埃勾斯心目中赢得了一个极其重要的位置,就如同当初她赢得伊阿宋的青睐一般。最终,我们看到美狄亚带着复仇后的快感,乘着祖父赫利俄斯送的龙车,载着两个儿子的尸首,出现在科林斯空中。等待她的将是一个充满希望和创造力的全新生活,“从今后诗人会使我们女人的生命有光彩,我们获得这种光荣,就再也不会受人诽谤了。”[6](P101)
从以上分析可以看出,古希腊神话和欧里庇得斯的戏剧共同谱写了一部美狄亚的命运交响曲,从帮助伊阿宋盗取金羊毛到被丈夫抛弃再到杀子复仇,美狄亚的人生经历可谓跌宕起伏。虽然故事讲述的是美狄亚的个人命运,但它却反映出女性整体的社会处境。女性作为主体被社会认可和尊重,还是失去自己的主体地位沦落为男性的依附,关键就在于女性是否拥有并展现出在生命、社会生产和社会政治生活中的主体创造力。对当代女性而言,当男女两性在人类繁衍中的共同作用已被科学揭示之后,其地位的提升则更多地要依靠女性在社会生产和社会生活中所展示出的创造力。女性只有对人类社会的贡献力足够大的时候,才能得到整个社会 (包括男性在内)的仰视和尊重;只有成为自觉能动、个性独立、思想和行为自由的真正的“人”,才能建立自己的主体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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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4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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