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德凌(济宁学院 中文系,山东 曲阜 273155)
严粲字坦叔,一字明卿,号华谷,邵武人,著有《诗缉》传世。《诗缉》作成之后,严粲因“友朋训其子若弟者竟传写之,困于笔劄,胥命锓之木”,[1]9故于南宋淳祐八年(1248)刻板行世,其后各代皆有重刻。目前《诗缉》传本比较重要的是明味经堂刊本、《四库全书》本等。《增订四库简明目录标注》著录:“《诗缉》三十六卷,宋严粲撰。明赵府居敬堂刊本,明味经堂刊本。近年刊本甚劣,错误极多。”[2]62王懿荣附录曰:“味经堂即赵府本,此误。”[2]62由此可知,邵懿辰所著录的明赵府居敬堂刊本、明味经堂刊本是一个版本,明赵府居敬堂刊本即明味经堂刊本。《四库全书》所用《诗缉》版本乃是直隶总督采进本。本文以北图珍本丛刊中影印的味经堂本《诗缉》 (下文简称赵府本,《诗经要籍集成》中所选《诗辑》版本同)为底本、以上海古籍出版社影印的《四库全书》本《诗缉》(下文简称《四库》本)为校本进行对校,并举部分典型事例以考辨两个版本之优劣,从而为研究《诗缉》的学者提供版本上的参考。
经过笔者对赵府本与《四库》本《诗缉》的对比校勘,发现《四库》本《诗缉》可谓版本精善,错讹极少,而赵府本错讹有近千处之多,究其实真可称之为“刊本甚劣,错误极多”,其目录部分的错误即多达30余处。严粲在目录部分采用《毛诗序》的说法,于每首诗题目后引用《毛诗序》首句来标示诗歌主旨,赵府本目录引用《毛诗序》错讹之处甚多,例如《毛诗序》 云“《击鼓》,怨州吁”,[3]299《四库》 本目录同,赵府本目录却云“怨舟吁”,[4]7“州”误作“舟”。又如 《毛诗序》 云“《鹑之奔奔》,刺卫宣姜”,[3]315《四库》本目录无误,赵府本却云“刺卫宣公”,[4]7“宣姜”误作“宣公”。再如《毛诗序》云“《葛藟》,王族刺平王”,[3]332《四库》本目录同,赵府本目录却云“《葛藟》,王俗刺平王”,[4]8“王族”误作“王俗”。《毛诗序》 云“《权舆》,刺康公也”,[3]374《四库》 本目录作“《权舆》,刺康公”,[1]4赵府本目录却缺漏“刺康公”三字。
赵府本《诗缉》正文部分的错讹更多,其中有录诗歌正文之误,也有引文之误,还有些严粲本文之误。赵府本录诗歌正文之误颇多,例如《四库》本《匏有苦叶》曰“士如归妻,迨冰未泮”,[4]54赵府本却云“士如归妻,迨冰始泮”,[4]56“未”误作“始”。《四库》本《柏舟》曰“汎彼柏舟,在彼中河”,[1]68赵府本却云“汎汎柏舟,在彼中河”,[4]71“汎彼”误作“汎汎”。《四库》本《墙有茨》曰“中冓之言,不可读也。所可读也?言之辱也”,[1]69赵府本云“中冓之言,不可读也。所可读也?言可辱也”,[4]72“言之辱”误作“言可辱”。《四库》本《定之方中》曰“定之方中,作于楚宫”,[1]74赵府本云“定之方中,作于楚丘”,[4]77“楚宫”误作“楚丘”。《四库》 本《狡童》曰“维子之故,使我不能息兮”,[1]118赵府本云“维子之欲,使我不能息兮”,[4]122“故”误作“欲”。《四库》本《南山》曰“雄狐绥绥”,[1]129赵府本云“雄狐缓缓”,[4]133“绥绥”误作“缓缓”。《四库》本《小雅·伐木》曰“嘤其鸣矣,求其友声”,[1]211赵府本云“嘤其鸣矣,求其友矣”,[4]218“友声”误作“友矣”。
赵府本《诗缉》把一些诗歌的章句也搞错了不少,例如《燕燕》一诗,据《毛诗传笺》共四章,每章六句,《四库》本即作“《燕燕》四章,章六句”,[1]47赵府本却误作“《燕燕》 四章,章四句”;[4]50又如 《载驰》一诗,据《毛诗传笺》共五章,一章六句,二章四句,一章六句,一章八句,《四库》本作“《载驰》五章,一章六句,二章四句,一章六句,一章八句”,[1]80赵府本误作“《载驰》五章,章六句”。[4]83《四库》本“《河广》二章,章四句”,[1]92赵府本误作“《河广》四章,章四句”。[4]94
赵府本《诗缉》有很多引文之误,如引《毛传》、郑《笺》之误,《大明》毛传曰“天子造舟,诸侯维舟,大夫方舟,士特舟”,[3]507《四库》本所引无误,赵府本作“传曰:天子造舟,诸侯维舟,大夫方舟,士时舟”,[4]353“特舟”误作“时舟”。又如 《蝃蝀》郑笺曰“朝有升气于西方,终其朝则雨,气应自然”,[3]318《四库》本《诗缉》引作“笺曰:朝有升气于西方,终其朝则雨,气应自然”,[1]76赵府本作“传曰:朝有升气于西方,终其朝则雨,气应自然”,[4]79“笺”误作“传”。《日月》郑笺曰“之人,是人也,谓庄公也”,[3]298《四库》本引作“笺曰:之人,是人也,谓庄公也。”[1]48赵府本作“笺云:之人,是人也,谓人也”,[4]50“庄公”误作“人”。《淇奥》笺云“会,谓弁之缝中,饰之以玉,皪皪而处,状似星也”,[3]321《四库》本所引无误,赵府本作“牋云:会之,谓弁之缝中,饰之以玉,皪皪而处,上似星也”,[4]85“会”后衍一“之”字,“状”误作“上”。
又如引《正义》之误,《兔爰》孔疏曰“《释器》曰‘繴谓之罿。罿,罬也。罬谓之罦。罦,覆车也’”,[3]332《四库》本所引无误,赵府本引作“繴谓之罿。罿,罬也。罬谓之罦。罦。《释器》曰‘繴谓之罿。罿,罬也。罬谓之罦。罦,覆车也’”,[4]103衍“繴谓之罿罿罬也罬谓之罦罦”十二字。《清人》孔疏曰“成二年《左传》……郤克伤于矢,流血及屦,未绝鼓音’”,[3]338《四库》本所引无误,赵府本引作“疏曰:《左传》成二年……郤克伤于矢,贯余手屦,未绝鼓音,曰:‘余病矣!’”,[4]115“流血及”误作“贯余手”。《鹿鸣》孔疏曰“饮有酬宾送酒之币,食有侑宾劝饱之币”,[3]405《四库》本亦云“疏曰:饮有酬宾送酒之币,食有侑宾劝饱之币”,[1]204赵府本却云“疏曰:饮有酬宾迭酒之币,食有侑宾勤饱之币”,[4]211“送”误作“迭”,“劝”误作“勤”。《四库》本引《小雅·伐木》“疏曰:《礼记》注云:‘称之以父与舅,亲亲之辞也’”,[1]212赵府本作“疏曰: 《礼记》注云:‘称之以父与父,亲亲之辞也。’”,[4]218“与舅”误作“与父”。
再如赵府本《诗缉》引《吕氏家塾读诗记》之误,《诗记》释《谷风》“泾以渭浊”曰:“此卫诗而远引泾渭者,盖泾浊渭清,天下所共知”,[5]76《四库》本所引无误,赵府本引作“《诗记》曰:此卫诗而远泾引渭者”,[4]59“远引泾渭”误倒作“远泾引渭”。《诗记》释《泉水》曰:“泉水即今卫州共城之百泉也”,[5]82《四库》本所引无误,赵府本引作“吕氏曰:泉水即今卫州洪城之百泉也”,[4]64“共城”误作“洪城”。赵府本《诗缉》引朱熹《诗集传》之误亦复不少,《诗集传》释《硕人》“手如柔荑”曰“茅之始生曰荑”,[6]36《四库》本所引无误,赵府本引作“朱氏曰:柔之始生曰荑”,[4]87“茅”误作“柔”。 《诗集传》 释 《扬之水》曰:“天子乡遂之民供贡赋、卫王室而已”,[6]44《四库》本所引无误,赵府本引作“朱氏曰:天子卿遂之民供贡赋、卫王室而已”,[4]101“乡遂”误作“卿遂”。《诗集传》释《小雅·四牡》曰:“臣劳于事而不自言,君探其情而代之言,上下之间可谓各尽其道矣”,[6]100《四库》本所引无误,赵府本引作“朱氏曰‘臣劳于事而不自言,君探其情而伐之言,上下之间可谓各尽其道矣’”,[4]213“代”误作“伐”。
赵府本《诗缉》也有不少严文之误。《四库》本《诗缉》严粲释《静女》曰“此荑信芳美而且异于常荑矣,然未足以比女色之美”,[1]65赵府本作“此荑信芳美而且异于常荑矣,然未足以此女色之美”,[4]68“比”误作“此”。《四库》本《诗缉》严粲释《河广》曰“《河广》之诗言‘谁谓河广?一苇杭之’,则是作于卫未迁之前矣”,[1]91赵府本作“《河广》之诗言‘谁为河广?一苇杭之’,则是作于卫未迁之前矣”,[4]94“谁谓”误作“谁为”。 《四库》 本 《诗缉》严粲释《小雅·鹿鸣》曰“杜甫云‘圣人筐篚恩,实欲邦国活’,得古人用诗之意矣”,[1]204赵府本作“杜甫云‘圣人篚篚恩,实欲邦国活’,得古人用诗之意矣”,[4]211“筐篚”误作“篚篚”。《四库》 本 《诗缉》严粲释《大雅·文王》曰“王者遵先代之後,不变其服,亦因以为戒也,故呼成王忠荩之臣而告之”,[1]345赵府本作“王者遵先代之後,不变其服,亦因以为戒也,故呼成王忠尽之臣而告之”,[4]350“忠荩”误作“忠尽”;又如《四库》本《诗缉》严粲释《大雅·文王》曰“史迁因诗书有受命之语,因谓文王受命称王而断虞芮之讼,汉儒又杂以谶纬之说,则亦诬矣”,[1]342赵府本作“史迁因诗书有受命之语,因谓文王受命称王而断虞芮之讼,汉儒又杂以谶讳之说,则亦诬矣”,[4]347“谶纬”误作“谶讳”。《四库》本《诗缉》严粲释《氓》曰“《内则》注又云收发结之,故毛以为结发”,[1]89赵府本作“《内则》注又云收结发之,故毛以为结发”,[4]92“发结”误倒作“结发”。《四库》本《诗缉》严粲释《载驰》曰“伤许之小,力不能救,思归唁其兄”,[1]78赵府本作“伤许之小,力不能救,思归唁其兄,唁其兄”,[4]81衍“唁其兄”三字。《四库》本《诗缉》严粲释《小雅·鹿鸣》曰“然后忠臣嘉宾得尽其心矣”,[1]204赵府本作“然后忠臣嘉宾尽其心矣”,[4]211赵府本误脱“得”字。
当然,《四库》本也有少许几处讹误,亦在所难免,可以忽略不计,例如《山有扶苏》一诗,赵府本作“松,名木也。其材可为栋梁,以乔言之,则又高竦而挺特’”,[4]108“挺特”《四库》 本误作“挺持”,[1]116《四库》本下文曰“山有乔高之松木挺特而秀拔’”[1]117可证其误;又如《大明》一诗,赵府本作“《论语》以其子妻之,女亦称子”,[4]353《四库》本作“《论语》以其子妻之,女亦称”,[1]347“称”后误脱“子”字。
由上可知,目前传世的赵府味经堂本、《四库全书》直隶总督采进本《诗缉》两相比较,以《四库全书》本为精善,错讹极少,可谓善本;而赵府味经堂本甚为拙劣,究其实算不上善本,如果使用此本作为研究之用的确差强人意。
[1] (宋)严粲.诗缉[Z]//四库全书.台湾:商务印书馆影印文渊阁本,1986.
[2] (清)邵懿辰,邵章.增订四库简明目录标注[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79.
[3] (唐)孔颖达,等.毛诗正义 [Z]//十三经注疏.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7.
[4] (宋)严粲.诗缉[C]//北图珍本丛刊.北京:国家图书馆出版社,1988.
[5] (宋)吕祖谦.吕氏家塾读诗记[C]//丛书集成初编[C].北京:中华书局,1985.
[6] (宋)朱熹.诗集传[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