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5年初西北根据地形成原因探析

2013-02-01 13:53魏德平
中国延安干部学院学报 2013年4期
关键词:刘志丹特委西北

魏德平

(西安电子科技大学 党委宣传部,陕西 西安 710071)

西北根据地的发展对中国革命曾产生过重要影响。土地革命后期,中共领导的其他根据地纷纷遭受重大挫折,当地红军被迫先后战略转移,进行长征。但是,由陕甘边根据地、陕北根据地为主发展起来的西北根据地却“在刘志丹、谢子长同志领导下,于一九三五年二月成立了西北工委和西北军委,达到了完全统一。谢子长同志负伤去世后,红二十六军和红二十七军两军在刘志丹同志统一指挥下,粉碎了第二次反革命围剿,解放了延长、延川、安定、靖边、保安六座县城,把两个苏区连成一片,创造了大片革命根据地,成为中央红军和各路红军北上抗日的立足点和出发点。”[1]

尤其值得强调的是,当时“硕果仅存”的西北根据地为转战中的中共中央和中央红军改变遭受围追堵截的困顿境遇起了极其重要的作用。当时在西北实地考察的《大公报》特约通讯员范长江发表于1935年11月9日的通讯报道写到:“此次毛泽东以不及万人之疲惫的徒步之师,截击与追击之者,不下数万人,如跟踪以入陕北,不但毛泽东一路将散亡大半,即刘志丹之老家,亦将大受影响。然而政府军追过环县以北后,此寥若晨星之民众,皆避不见面,使政府军之饮水粮秣,皆无法解决,道路亦无人引导,陷于进退失据之苦境中。彭德怀于洞悉此种情况后,乃集结其饥疲的红军约五千之众,于陕北边境上作猛烈反攻,追击军乃不得不相继退下,未敢再行深入。此种反攻之动作,或为‘老毛不弱’的表示,而其反攻之可能,不能不归功于刘志丹之民众组织基础。”[2]72

西北根据地为中国革命建立的功绩,毛泽东没有忘记。1945年4月21日,中共七大召开前夕,毛泽东作了《中国共产党第七次全国代表大会的工作方针》的报告。毛泽东在报告中高度评价了西北根据地:“有人说,陕北这地方不好,地瘠民贫。但是我说,没有陕北那就不得下地。我说陕北是两点,一个落脚点,一个出发点。七大在陕北开会,这是陕北人的光荣。陕北已成为我们一切工作的实验区,我们的一切工作在这里先行试验,在这里开七大,在这里解决历史问题。”[3]297既然这块根据地在中国革命中发挥了如此重要的作用,就有必要对其加以深入研究。那么这块根据地形成的主要原因是什么?1935年初西北根据地内实现党政军的统一是历史的偶然,还是蕴含着必然的趋势?这是本文将要试图回答的问题。

现在关于西北根据地形成原因的研究和解释,主要认为是当时军事斗争形势的需要。《陕甘宁边区革命史》讲:“1934年,陕甘边根据地粉碎了敌人的八路围攻,取得了九战九捷的光辉胜利。同年秋,陕北根据地也取得了粉碎敌人第一次反革命‘围剿’的伟大胜利。不久,敌人对陕北根据地的第二次反革命‘围剿’已部署就绪。形势的变化,迫切要求统一两个根据地的领导,以便粉碎敌人的反革命‘围剿’,进一步发展游击战争,把两个根据地连成一片。”[4]16-17郭洪涛回忆:“1934 年 10 月,中央驻北方代表派巡视员黄汉(即张子华)同志来陕北视察工作。当时陕北特委只有我和李铁轮同志在清涧特委机关,其他同志都在外地工作。鉴于当时敌军压境,我军力量比较薄弱,我曾向黄汉同志建议,将陕北的红军一、二、三团组成一个主力师,消灭敌人分散的兵力;并将红26军42师一部迅速调来陕北,和陕北军民一道开展反二次‘围剿’的斗争。由于谢子长同志伤势很重,仍在养伤,无法担任军事领导工作,我还建议调刘志丹同志北来统一指挥。”[5]58当时陕北根据地军事领导人之一的高朗亭曾回顾,中共陕北特委和陕甘边特委在中共中央驻北方代表巡视员黄翰的建议下,商讨两地共同反对国民党军事“围剿”努力的历程,并详细介绍了刘志丹、谢子长关于联合斗争粉碎国民党“围剿”的主要战略部署和斗争策略。[6]251-252这些记载虽然在具体史实上各有侧重,语言表述上亦有差异,但是都强调了国民党军事“围剿”,造成陕甘边根据地、陕北根据地军事危机是直接促成两个根据地逐渐走向统一,形成西北根据地的主要原因。

但是,如果把西北根据地形成的原因仅仅或主要归结于为了克服军事危机,似有些勉强和说理不充分,难以令人完全信服。诚然,当时军事上面临的严峻形势确实是双方谋求统一,共同对敌的直接原因。但是,更应该注意的是在西北革命发展历程中,中共因军事原因曾多次尝试加强对西北革命的统一领导,然而由于种种原因,联合斗争的努力,最后都没有实现,例如“三甲塬缴枪事件”和“阎家洼子会议”(本文后面有详细论述)。因此,西北根据地形成原因除了当时陕甘边、陕北双方都面临军事压力,需要联合斗争外,还应该有其他一些重要原因有待发掘。笔者认为,在探析1935年初,西北根据地形成原因时,还应该关注陕甘边、陕北根据地主要领导人关于西北革命意见日趋一致,西北革命逐渐形成了比较成熟的干部队伍,陕甘边、陕北根据地受到党内错误路线干扰相对减弱等因素的综合作用。为了进一步说明这些原因,笔者不揣浅陋,粗拟此文,求教于方家,更希望抛砖引玉,进一步推进对这个问题的研究。

一、严峻的军事形势推动陕甘边、陕北根据地谋求联合反“围剿”

1934年下半年,陕甘边根据地和陕北根据地不同程度地面临国民党大规模“围剿”的军事压力,在敌我双方力量对比悬殊的不利条件下,为了避免遭受分割包围,被逐个击破,进而打破国民党军事“围剿”,两块根据地的领导人加强了推进统一领导,谋求联合对敌的努力。

1934年下半年,陕甘边和陕北根据地面临着严峻的军事压力,敌我力量对比悬殊,反“围剿”任务相当艰巨。参加当时反“围剿”的原红二十六军战士刘懋功回忆:“1934年10月,蒋介石不甘心第一次对陕甘边和陕北革命根据地‘围剿’的失败,再次调动陕、甘、宁、晋、绥5省6个师共5万余兵力,对陕甘和陕北根据地发动第二次‘围剿’。”[7]12时任陕北特委组织部长、陕北红军游击队总指挥部政委的郭洪涛对当时严峻军事形势也有回忆:“1934年秋冬,反动头子蒋介石陆续调集了六个师的兵力,发动对陕北根据地的二次‘围剿’。敌军除原有的井岳秀部一个师外,又调高桂滋部一个师,深入绥德、清涧、赤源苏区;井在延长驻一个连;调杨虎城部冯钦哉一个师到苏区南线;后又调山西阎锡山部孙楚、李生达两个师,到吴堡、绥德沿黄河一线;调傅作义部一个骑兵师,到府谷、横山沿长城一线。”[5]58相比之下,中共当时在西北的军事力量就十分弱小,处境十分艰难。“当时,我陕甘边、陕北、神府根据地被敌军分割,互不连接,主力红军虽有二十六和二十七两个军的番号,但实际兵力不足3000人,即使加上地方游击队3000余人,合起来也还不足敌军的十分之一,武器装备更无法相比。”[7]18

面对国民党军队日益严峻的军事“围剿”,陕甘边、陕北根据地的领导人也在主动谋划反“围剿”的方针策略,积极进行互相沟通协调,加强了统一指挥、联合对敌的军事部署工作。在谋划双方联合对敌上,陕北根据地和谢子长的态度比较积极主动。1933年12月,“谢子长同志回到陕北后,根据陕北党和群众工作基础较好,地形也较为有利等条件,曾经主张红26军的主力一部到陕北配合陕北游击队活动,以利于扩大和发展红军部队。”“在成立陕北游击队总指挥部,取得打进安定县城的重大胜利后,谢子长和我(指郭洪涛——引者注)又决定率领一、二、五支队和赤卫队共600余人,到南梁与红26军汇合。以取得红26军的帮助,配合陕北游击队打击敌人。1934年7月两军汇合后,在南梁附近的阎家洼子召开了联席会议,参加会议的有谢子长、刘志丹、高岗、张秀山、习仲勋、王世泰、贺晋年、龚逢春和我,以及陕甘边区红26军42师3团连以上干部和陕北三个游击队的队长、政委。”“阎家洼子会议决定42师3团到陕北和陕北红军游击队一道活动以及有关人事调整等”。[5]45,47“为了贯彻阎家洼子会议关于协助陕北游击队,粉碎敌人对陕北的第一次‘围剿’,发展和扩大革命根据地的决议,8月初谢子长率红三团和陕北游击队一、二、五支队,由南梁根据地出发北上,8月15日到达安定县西区,拉开了反‘围剿’斗争的序幕。”[8]171-172

谢子长负伤不能正常指挥陕北根据地军事斗争后,陕北根据地迫切需要一位军事领袖加强领导,继续推进反“围剿”的军事斗争。1934年“8月26日,谢子长率领部队攻打河口镇时负了伤,一颗子弹从他胸前扫过,将左边的三根肋骨溜了一道深沟,鲜血染红了他的衣服。”[9]286到了 10月份,谢子长已经“伤势红肿流脓,咳嗽气喘,不能睡觉和休息。”[10]286由于伤势不断恶化,谢子长已经不可能正常指挥陕北根据地日益严峻的反“围剿”军事斗争。在这样的形势下,高朗亭回忆:“为了粉碎国民党对陕北根据地的‘围剿’,中共陕北特委和陕甘边特委接受中共中央驻北方代表巡视员黄翰的建议,双方约定陕甘边军事委员会主席刘志丹、中共陕甘边特委书记惠子俊和陕北特委书记崔田夫、组织部长郭洪涛,到安定召开联席会议,商讨两地共同反对敌人‘围剿’的战略方针。”“刘志丹于1935年1月20日到达陕北根据地中心赤源县的水晶沟。元月21日,刘志丹由白坚陪同探望了谢子长的病情。据白坚生前对我讲:刘志丹、谢子长在成立中共西北工作委员会(以下简称西北工委),统一陕甘边、陕北党的领导方面;在成立中国工农红军西北革命军事委员会(以下简称西北军委),统一指挥红二十六军、红二十七军和两个根据地的红军游击队方面;在战略指导方针、战术原则,集中两军主力兵团形成拳头,开展较大规模的运动战方面;各路游击队向外发展,扩大根据地,围困敌人据点,限制敌人外出抢夺烧杀、骚扰人民群众方面;选择我军主要打击对象为国民党八十四师,以及高举反帝抗日旗帜,争取瓦解白军政策方面;在根据地内进行土地革命,没收地主的土地和分配土地等方面,双方交谈的意见完全一致。只是在西北军委主席人选上,谢子长同志提出要刘志丹同志担任,刘志丹同志再三推让,要请谢子长同志兼任西北军委主席。两人谦让良久,最后谢子长说,我是军事特派员,就决定你担任西北军委主席。”[6]251-252刘志丹、谢子长在反“围剿”问题上达成的共识,直接推动了陕甘边、陕北根据地联合行动,反击国民党军事“围剿”斗争的深入发展。

在刘志丹、谢子长等西北革命领袖的领导和推动下,陕甘边、陕北根据地在反“围剿”斗争中配合日益密切,逐渐整合了中共在西北的军事力量,为西北根据地的诞生奠定了重要的军事基础。

二、陕甘边、陕北根据地主要领袖对西北革命的认识趋于一致

中共西北革命领导人在开创和领导陕甘边、陕北根据地的过程中,在总体革命目标一致的前提下,由于对革命形势、路线、策略等有不同认识,曾出现过一些分歧,甚至对立,造成了比较严重的后果。但是,1934年下半年以后,陕甘边、陕北根据地主要领导人在推动西北革命发展上的观点和认识渐趋一致,为双方统一,建立西北根据地打下了政治基础。

在上个世纪30年代初期,在开创和领导西北革命的过程中,中共在西北的武装力量也曾试图加强联合斗争,实现统一领导,发展和壮大中共在西北的实力,但是由于某些领导人在一些重要问题上存在分歧,甚至是比较严重的对立而未能实现这个目标。1931年10月,刘志丹领导的南梁游击队和以白锡林、阎红彦等领导的晋西游击队会合。11月中旬,在甘肃平凉做兵运工作的谢子长也来到这支部队。“12月下旬,陕西省委派荣子青来部队,传达省委关于成立西北反帝同盟军的决定。1932年1月1日,在宁县柴桥子,队伍改编为西北反帝同盟军,谢子长任总指挥,刘志丹任副总指挥,杨重远任参谋长。”但是,“两支游击队合编不久,部队发生了一起本不该发生的‘三甲塬缴枪事件’。有人以贯彻省委反右倾机会主义,清洗部队内部不纯分子为由,缴了包括刘志丹在内的整个二支队三个大队的枪,解散了二支队,逮捕了刘志丹,开除了刘景范,开枪打死了二支队一大队队长和三大队副队长。吓得师储杰带着100多名游击队战士,投奔了杨虎城部。这个事件使刚刚发展起来的人民武装受到严重损失。”[11]39-40

西北革命中潜伏和存在的分歧一直未能得到比较稳妥的解决,直到1934年7月下旬,陕甘边、陕北根据地主要领导在阎家洼子会议上对一些重大问题仍然存在比较严重的分歧。参加阎家洼子会议的原陕甘边根据地重要领导人张策事隔数十年后回忆这段往事的时候心情依旧难以平静:“在这个会议上传达了和陕甘边特委并无上下级领导关系的北方局的‘指示’,对二十六军和陕甘边特委提出了许多批评,给二十六军和陕甘边特委戴了五顶大帽子:‘右倾机会主义的领导’、‘逃跑路线’、‘梢山主义’、‘枪杆子万能’、‘浓厚的土匪特色’等。我那时虽然不大晓得其中的是非曲直,但我知道,自从一九三三年陕西省委被破坏后,陕甘边特委一直没有上级党的领导,而且这期间,中央和北方局都没有派人来这里检查过工作,就是我们的邻居陕北特委,也没有派人来过这里。那么这些批评到底来自何人何地呢?这不能不使人感到奇怪。”[12]49

阎家洼子会议上暴露的矛盾和分歧在会后并没有得到妥善解决,反而愈加明显。郭洪涛回忆:“宣读这两封信(指中共中央驻北方代表孔原对陕甘边根据地和红26军的批评——引者注)后进行了讨论,由于当时没有识别出这是‘左’倾路线的错误指导思想,只认为是来自上级的批评,大家没有提出异议。我在会上发言也盲目地拥护这两封信的内容。会后,龚逢春同志整理了记录,并将这个记录送给了中央驻北方代表。我回到陕北特委以后,根据指示信内容和会议讨论记录,写了《红26军长期斗争的主要教训》一文,刊登在《西北斗争》刊物上,也送了上级。这篇文章拥护了上海临时中央局及北方代表的错误观点。”[5]46-47“《红 26 军长期斗争的主要教训》中说,红26军‘一贯的拘泥于逃跑主义与窜梢林主义’,把杜衡强令红2团南下失败的责任,加到后来的陕甘边特委领导头上;把红4团在狭窄的平原地区,在与敌人绝对优势兵力进攻下,退出渭北苏区(约二三十里的三元武字区),说是‘逃跑主义’;对王泰吉同志领导的骑兵团起义说成‘纯粹是革命高潮下的投机’;把陕甘边游击队总指挥部在极端不利条件下退出照金根据地,说是‘右倾机会主义的领导’;对红26军在华池、关中、安定、保安一带所建立的游击队,说是‘招兵买马拉拢土匪流氓的发展’;还说‘陕甘边区游击运动,在富农路线的脱离群众的领导下,断送了边区的游击运动’;陕甘边特委‘对于政治形势的估计不足和一贯右倾’等等。”[11]75-76

1934年9月5日陕北根据地某主要领导人致信中共中央驻北方代表,对陕甘边根据地以及刘志丹本人进行了严厉的批评和指责:“四十二师一贯的是军事乱窜,不能在艰苦的群众工作中完成西北苏区的任务。渭北与照金苏区的失败,二十六军不能扩大,都是政委不能把握中央路线的原故。虽然联席会议暂时要我代理四十二师政委,但是我在军事上较有把握,在政治上非常困难。联席会一致的要求中央派军、政同志领导四十二师,把老右倾同志另外调换工作,才能是根本转变二十六军的办法。在困难中马上派一担负师政委的同志来。”[13]232-233从历史上的分歧、矛盾以及这封信中可以看出陕北特委这位重要领导人对刘志丹和陕甘边根据地是存在一些较深成见的。在这样严重的矛盾和分歧之下,陕甘边、陕北根据地要谋求统一,是不现实和比较困难的。

由于刘志丹等顾全中共在西北革命利益的大局,缓和并逐渐化解了党内存在的矛盾和分歧,也感动和教育了党内不同意见者,推动了陕甘边、陕北根据地统一的步伐。随着形势的发展,曾于9月5日致信中共中央驻北方代表批评陕甘边根据地和刘志丹的陕北根据地某主要领导人此时对刘志丹及陕甘边根据地革命活动的认识有了根本性变化。11月14日,这位领导人再次致信中共中央驻北方代表对刘志丹和陕甘边根据地给予了高度肯定和好评:“红二十六军最近已彻底地转变脱离群众的倾向,坚决的开展布尔什维克的群众工作获得很好的成绩,建立了陕甘边区、庆阳、保安等的群众组织。游击战争也日益扩大。关中游击队有一倍的发展,保安、庆阳中部的游击队都有扩大。十月革命节正式召集群众代表大会,建立苏维埃政府。最近骑兵团向南发展,步兵团向北行动,和陕北独立师汇合解决敌人的弱点。”[14]232

此时,伤病已经十分严重的谢子长和刘志丹关于西北革命的认识渐趋统一,并给刘志丹以鼎力支持,进一步加快了陕甘边、陕北根据地统一的步伐。“关于调刘志丹同志北来统一指挥军事的问题,黄汉同志给陕甘边特委写了信。这封信由陕北特委送请谢子长同志看过,他同意后派出交通送给了陕甘边特委。”[5]59“1935 年 1 月下旬,两个根据地的领导人谢子长、刘志丹在陕北安定(今子长)会晤,分析了当时西北地区的斗争形势,并就统一两个根据地的领导、统一两支革命武装的指挥以及粉碎国民党对根据地的第二次‘围剿’的方针问题,充分交换了意见,取得了一致的认识。”[15]281

在开创和领导西北革命的过程中,虽然由于种种原因,造成了部分领导人之间的分歧和误解,在一定时期,坚持正确道路的领导人甚至遭受到了严厉的指责和残酷的打击,尤其是刘志丹曾长期遭受中共党内不公正的对待。但是,刘志丹等妥善地处理了党内存在的这些问题,维护了陕甘边根据地的发展,促进了西北革命根据地的统一。

三、西北革命逐渐形成了比较成熟的干部队伍

正确路线确定后,干部就是决定性因素。中共在创建和领导陕甘边、陕北根据地的过程中,在经历了外部敌人的镇压、“围剿”以及内部“左”的和右的错误的干扰和影响后,逐渐锻炼出了一支比较成熟的根据地干部队伍,为西北根据地的创建奠定了组织基础。

西北革命在早期的探索和斗争中,由于缺乏正确理论指导,没有经验,受当时中共中央“左”或右的错误影响等原因,没有形成一支比较成熟的干部队伍,导致革命多次遭受重大挫折。总体上讲,刘志丹对西北革命的探索是符合实际并具有远见卓识的,但是在一些重大事件上由于缺乏成熟干部队伍的有力支持,他的正确主张,在党内军中得不到贯彻执行,因而多次受挫。“1933年6月7日,杜衡在耀县北梁主持召开中共陕甘边特委和红二团党委联席会议,讨论根据地和红二团下一步行动。……对红二团放弃照金根据地,南下渭华地区的谬论作了系统的阐述。……概括起来,杜衡为他的错误主张提出了4个理由:一是敌人力量大,群众基础差,部队天天跑着打游击,照金根据地很难扩大,而渭华地区有渭华起义的影响,党的基础好,群众觉悟高,有小游击队活动,红二团可以得到接应;二是渭华以南地形险要,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便于防御;三是渭华地区人口稠密,物产丰富,便于扩大红军;四是可以得到入陕红四方面军和陕南红二十九军的支援,切断陇海铁路,直接威胁西安。”[16]37会上,“以志丹、金理科等为一方,反对南下,主张坚持陕甘边根据地,以桥山中段为依托开展活动,发展和巩固根据地。杜衡不等志丹等把话说完,蛮横无理地给志丹等扣上‘一贯右倾’的大帽子。对于杜衡形‘左’实右的夸夸其谈,与会者感到疑惑不解,但又说不出道理来。对于杜衡的个人专断,事实上也难以限制,南下渭华的错误主张最终形成。”[8]82

当时陕甘边根据地其他反对杜衡南下创建渭华根据地的党政军领导人也因主张缺乏支持而无法实现。北梁会议后不久,杜衡又召开了二台子会议进一步讨论陕甘红军主力行动问题。参加了二台子会议时任渭北游击队政委的张秀山回忆:“杜衡召集红2团负责干部和渭北游击队总指挥部的负责同志开会,讨论红2团南下开辟渭华根据地的问题,这就是二台子联席会议。二台子会议是在一个院子的大门外大树下面召开的。参加会议的有杜衡、王世泰、刘志丹、汪锋、李杰夫、黄子文,渭北游击队是我和黄子祥,还有高锦纯等一些连队指导员。……我讲了渭北根据地的有利条件和实际需要,总的意思是不同意红2团南下渭华的主张。最后我几乎是恳求地说:‘红2团应该留下,帮助渭北游击队开辟这块根据地。渭北地区的群众基础好,党的力量也很强,周围的一些民团是可以消灭的,渭北根据地也是可以巩固和扩大的。而红2团孤军深入白区,敌情不明,不利于红军发展。建议部队返回照金根据地。’杜衡指责我:‘你到渭北才几天,就有渭北本位主义思想。’会上只有渭北游击队总指挥黄子祥支持我的意见。我们的意见没有被采纳。”[11]51

这次冒险的军事行动给当时红军和陕甘边根据地带来了灾难性的后果。“南征以来,几经遭劫,部队不断减员,加之,秦岭的天时地理无一不对我军构成威胁。白天,战士们隐蔽在梢林里;夜晚,下山在老乡家找点吃的东西。本地老乡非常好,但他们生活太苦了,想接济红军又无能为力,只好挤出一些包谷面和洋芋送给部队。战士们经过一个多月的艰苦战斗,衣服破烂不堪,几乎遮不住羞丑,鞋子烂得无法穿,干脆打赤脚片走,竹桩、树茬扎破脚板,用破布一裹,继续行军。不少战士在饥饿和疾病的折磨下,遗骨终南山中。”“志丹身患疮疾,深山老林中,身体完全垮了。在山中多亏蒲永胜找吃、找喝,搀扶行动,他才一直坚持到同我们不期而遇。”[8]96-98期间鼓吹创建渭华根据地的杜衡却借口向省委汇报工作离开部队,随即在西安被捕叛变。“红2团的失败是杜衡‘左‘倾机会主义造成的严重恶果,是陕甘红军历史上最严重的一次失败。”[11]52

南下创建渭华根据地失败后,在残酷事实的教育下,陕甘边根据地的党政军干部、战士和群众认清了以杜衡为代表的“左”倾路线的危害,也比较深刻地认识到刘志丹主张的正确性。在陕甘边根据地广大党政军干部的支持下,刘志丹的革命思想开始发挥主导性作用。1933年“11月3日,红军临时总指挥部和陕甘边特委在甘肃省合水县包家寨召开了具有重大历史意义的联席会议。”包家寨会议经过热烈讨论,确定了建立红二十六军四十二师,建立三路游击区和建立南梁革命根据地等三项重大决议。“关于建立南梁革命根据地。与会者听取了刘志丹关于建立南梁革命根据地的具体计划,一致表示赞同。大家认为,南梁地区具备三个有利条件:一是早年志丹和子长在这一带闹革命,影响很大,同时群众很多是外地难民,深受封建压迫之苦,有强烈的革命要求,便于发动;二是南梁地区位于桥山山脉中段,而桥山山脉北起盐池、定边,南至照金根据地,连接陕甘宁18个县,山大沟深,梢林密布,地形复杂,交通阻塞,便于我军回旋,打击敌人;三是南梁是陕甘两省交界处,敌人统治力量薄弱,虽有小股土匪和地方反动武装,但都不敢与红军对垒。所以,南梁地区是建立根据地比较理想的地方。”[8]138-140

刘志丹的主张得到理解、支持并贯彻执行后,陕甘边根据地不断巩固,迅速发展。习仲勋后来回忆:“1933年冬天,红军横扫陕甘边的反动武装,以南梁为中心的陕甘边根据地也建立起来了。”“我们回到南梁以后,刘志丹提出了巩固和扩大陕甘边根据地的方针。陕甘边特委和四十二师师委决定以南梁为中心,广泛开展游击战争,按照‘狡兔三窟’的设想,建立三路游击区,逐步把南梁同关中地区的根据地和陕北游击区连接起来。红二十六军主力和游击队配合作战,不到一年就解放了陕甘地区10多个县的广大农村,拔掉了敌人成百的据点,摧毁了敌人的保甲制度,建立了工农兵政权。1934年秋,在梨园堡召开了陕甘边工农兵代表大会,正式选举成立了陕甘边苏维埃政府,建立了陕甘边革命军事委员会,刘志丹任军委主席,我任苏维埃政府主席。贫农团、农会、赤卫军、工、青、妇、儿童团组织也相继建立起来,实行土地革命。边区党政军发布了一系列政策和法令,从政治、军事、经济、文化到关心群众生活都有明确的规定。还办了军政学校,刘志丹任校长,我任政委,马文瑞、蔡子伟、吴岱峰等同志负责教学工作,培养军政干部,各乡办起了列宁小学,发展教育,扫除文盲。陕甘边银行发行了用布印的货币,建立了集市贸易,根据地经济日益稳定和繁荣起来。”[17]

刘志丹在领导陕甘边革命的实践中,培养出了一批党政军各方面的革命骨干,逐渐形成了一支成熟的干部队伍。这支成熟的干部队伍为刘志丹正确主张的执行和落实提供了保障,也是西北革命持续发展的重要推动力量。

四、陕甘边、陕北根据地受到党内错误路线干扰相对减弱

陕甘边、陕北根据地都是在中共的领导下曲折而艰难地发展起来的。没有中共的领导就不可能有陕甘边、陕北根据地的开辟、发展和壮大,因此长期具体领导陕甘边根据地的中共上海临时中央、陕西省委,领导陕北根据地的中共中央北方局以及中共中央驻北方代表的贡献是不可磨灭的,也是应该充分肯定的。但是也应该指出,上个世纪30年代以后,由于中共中央在政治上占统治地位的“左”的错误日趋泛滥,这直接影响到了陕甘边和陕北根据地的发展。这些上级领导机关在一些具体事件和时期有正确的领导,不过总体上讲,错误还是占主要部分。但是,到了1933年下半年以后,随着当时中国革命形势的变化,以及根据地党政军领袖对错误路线的抵制,党内错误路线对陕甘边、陕北两块根据地的影响力迅速减弱,为西北革命的发展创造了一个难得的外部环境。

刘志丹是独立探索西北革命道路的代表,但是由于受到党内错误路线的打压和排斥,其正确主张难以实现,革命实践屡屡受挫。1932年,习仲勋领导“两当兵变”失利后,辗转见到了刘志丹。刘志丹对他说:“几年来,陕甘地区先后举行过大大小小70多次兵变,都失败了。最根本的原因,就是军事运动没有同农民运动结合起来,没有建立起革命根据地。如果我们象毛泽东同志那样,以井冈山为依托,搞武装割据,建立根据地,逐步发展扩大游击区,即使严重局面到来,我们也有站脚的地方和回旋的余地。现在最根本的一条,是要有根据地。”“几年来,志丹走遍陕甘边区,下决心要搞一块红色根据地。但是,由于省委‘左’倾机会主义的错误领导,这个愿望始终没能实现。他走到哪里,就把建立根据地的道理说到哪里。苦口婆心,循循善诱,期望能说服他见到的每一个人。”[17]上述史实在一定程度上反映出了在遭受错误路线干扰下,刘志丹探索推动陕甘边根据地建设和发展的艰辛和困难。

到了1933年下半年,由于种种原因,陕甘边、陕北根据地受到来自中共党内的错误路线干扰迅速减弱,这为西北根据地的形成创造了机遇。1933年7月,陕西省委遭到破坏,杜衡被捕叛变,其“左”倾错误对陕甘边根据地的干扰破产。“1933年7月28日,陕西省委在西安骡马市福盛楼饭馆以吃饭为掩护,开会讨论对西北抗日义勇军的工作部署和杜衡的错误,被叛徒程建文认出,遂带领特务来抓人。开完会,杜衡、肖章刚一出门便遭逮捕。正在算账的贾拓夫发现险情,随即机智地从后门跑掉。高岗也推开人群,绕道跑开脱险。”随后,“先后担任过省委书记、红二十六军领导人的杜衡、肖章(袁岳栋)被捕后,很快叛变革命,出卖了组织,致使敌人大肆搜捕,四处围剿共产党人。省委遂遭彻底破坏,陕西的革命斗争也遇严重挫折,跌入低潮”。[18]27陕西省委遭到破坏这毋庸置疑是中国革命的损失,但是这一变故也使根据地革命者认清楚了曾以积极革命面目出现并给根据地造成深重灾难的杜衡的真面目,促使他们开始反思,开始独立自主地探索新的革命道路。正是在错误路线干扰迅速减弱的有利条件下,刘志丹率部转战陕甘边的南梁地区,立足当地实际情况,开展武装斗争,建立革命政权,陕甘边根据地建设才取得了一系列成果。

谢子长在领导陕北根据地革命斗争的过程中,由于对实际情况有了越来越深刻的认识,也逐渐对中共中央驻北方代表的错误指示进行了实质性的抵制。谢子长返回陕北根据地后,带领陕北红军南征北战,取得了一些难得的成绩,但是还是受到中共中央驻北方代表的批评。1934年8月,陕北游击队在谢子长等的领导下,胜利粉碎了国民党对陕北根据地的第一次大规模“围剿”。“可是,中央驻北方代表事后却来信错误地批评陕北特委‘没乘胜攻打绥德、清涧、瓦窑堡城市’是‘没有掌握暴动艺术,空喊暴动,没有领导城市暴动’;‘过去一个时期,对群众斗争的机会主义的消极空喊。陕北没有领导工人罢工运动。显出乡下党的倾向’等等。后来北方代表又发来军事指示信,要陕北特委攻打绥德、清涧、瓦窑堡等城市。陕北特委和谢子长同志接到指示信后,认为是脱离群众实际的,没有传达和讨论。”[5]51

到了1934年11月14日,谢子长在致信给中共中央驻北方代表时,对中共中央驻北方代表对陕北根据地的指导提出了明确的批评。“我们对你的批评:(1)在帝国主义积极的侵略西北与国民党无耻的出卖之下,党对西北工作的领导表示着极度的不足与忽视。(2)我们和你的关系的不密切,除过关于政治路线的领导以外的那些适于某一时的指示,常常是我们工作的尾巴,并不是说你的指示不必要,你的指示不能适应我们紧急时代的需要,更有力的推动工作向前发展。”[19]232-233虽然,在理论上,谢子长对当时中共中央驻北方代表“左”的领导还没有彻底地认识,仍然认为其“政治路线的领导”是正确的。但是,在实践中,他对中共中央驻北方代表错误指示由实际抵制,到正面批评,在一定程度上排除了党内错误路线的干扰,推动了陕北根据地革命运动的发展。

风云交汇,孕育着西北革命的历史性巨变。当各种有利于西北革命发展的因素汇聚于1935年初的时候,陕甘边、陕北两块根据地实现统一的时机已经成熟。在刘志丹、谢子长等的支持和领导下,2月5日,陕甘边、陕北党政军部分主要领导人聚集赤源县周家硷,成立了西北工委和西北军委,初步实现了陕甘边、陕北根据地统一为西北根据地的历史性变革。此后,西北红军“在刘志丹的指挥下,粉碎了国民党7个师,32个团,共6万余兵力的进攻,歼敌正规军2000余人,民团5000余人,取得了第二次反‘围剿’的胜利。西北革命形势发生了更加新的变化,红军主力发展到5000余人,地方游击队4000余人,又解放了6座县城,苏区扩大到30多个县(比1942年陕甘宁边区还大),陕甘和陕北两个根据地连成了一片。”[11]81西北根据地的形成和发展,为推动西北革命,乃至中国革命的胜利都产生了积极的促进作用。在中国革命漫长而曲折的发展历程中,这块根据地为中国革命实现战略转移提供了“落脚点”,为中共领导的武装力量北上抗日创造了“出发点”,为中国革命取得全面胜利构筑了指挥中心。因此,继续加强和深化对这块充满魅力的根据地的研究意义深远。

[1]中共中央关于印发《五人小组对于解决西北历史争论问题的分析和方针》的通知(中共中央〔1983〕28号)[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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