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与脏腑关系探讨

杨文晨，于智敏

(中国中医科学院中医基础理论研究所，北京 100700)

惊，《中医辞海》:“①遇事易惊或无故自惊的简称;②中医术语，七情之一。［1］”惊，一般因突受外界刺激引起，内心原无思想准备;作为病因，意为突入起来的外来刺激，又可是一个紧张恐惧、夜不安寐等症状群。

陈无择《三因极一病证方论》将“惊”归为七情之一:“有喜怒忧思悲恐惊，七者不同”，并提出七情“喜伤心，其气散;怒伤肝，其气击;忧伤肺，其气聚;思伤脾，其气结;悲伤心胞，其气急;恐伤肾，其气怯;惊伤胆，其气乱。［2］”其中多数观点为学界公认，但“胆主惊”历代医家却有不同的看法。惊究竟与哪些脏腑相关呢?

1 惊与心

1.1 惊从外来，心先受之

《素问·举痛论》:“惊则神无所倚，虑无所定，故气乱矣。［3］”突然受惊会有“心头一紧”的感觉就是“神无所倚，虑无所定”。《素问·经脉别论》:“惊而夺精，汗出于心。”王冰注:“惊夺心精，神气浮越，阳内薄之，故汗出于心也。［4］”人在受惊时出现的全身冷汗等，皆是受惊之后的第一反应。

1.2 心经受邪，惊自内生

刘河间:“惊者，心卒动而不宁也。［5］”《素问·六元正纪大论》:“少阴所至为惊惑，恶寒战栗，谵妄。”吴昆注:“少阴主火，火生于心则惊。［6］”《伤寒论》:“伤寒脉浮，医以火迫劫之，亡阳必惊狂，卧起不安。”成无己:“汗者，心之液。亡阳则心气虚，心恶热，火邪内迫，则心神浮越，故惊狂，起卧不安。［7］”

1.3 心阳不足，易生惊悸

内外触动，化为惊狂。《伤寒论》第六十四条:“发汗过多，其人叉手自冒心，心下悸，欲得按者，桂枝甘草汤主之。”成无己注:“发汗过多亡阳也。心下悸欲得按者，与桂枝甘草汤，以调不足之气。［7］”悸者，心自动也，遇事易惊。惊悸常同时见到，故《伤寒论》惊悸并称。心悸者遇内外因触动可化为惊狂重症。《素问·奇病论》:“肾风而不能食，善惊，惊已心气痿者死。”吴昆注:“肾邪陵心，令人善惊……惊已而心气萎者，是谓神亡，死之属也。［6］”《伤寒论》:“伤寒脉浮，医以火迫劫之，亡阳必惊狂。［3］”

2 惊与肝

《素问·金匮真言论》:“东方青色，入通于肝，开窍于目，藏精于肝，其病发惊骇。”张志聪注:“春时阳气上升，故其病亦如气之震发而为惊骇也。［8］”

2.1 肝性静，受邪而阴阳相薄，发为惊狂

《素问·刺热》:“肝热病者，小便先黄，腹痛多卧身热。热争则狂言及惊，胁满痛，手足躁，不得安卧。”《灵枢·阴阳类论》:“三阳一阴，太阳脉胜，一阴不能止，内乱五藏，外为惊骇。”张景岳注:“肝木生火，而膀胱以寒水侮之，故太阳脉胜。一阴肝气虽强，不能禁止，由是而风寒相挟，内乱五脏，肝气受伤，故发为惊骇之病。”《素问·至真要大论》:“病生胠胁，气归于左，善太息，甚则心痛否满，腹胀而泄，呕苦，咳哕烦心，病在鬲中，头痛，甚则入肝，惊骇筋挛。”张景岳注:“金强侮肝，故为惊骇筋挛之病。［9］”肝病时常伴惊骇，而肝火过盛，上扰心神，也能致惊。吴昆曰:“热甚则与脏气相薄，邪正分争，气并于肝则肝实，令人狂言及发惊骇。［6］”

2.2 惊自外来，亦可伤肝

《素问·大奇论》:“肝脉骛暴，有所惊骇，脉不至若喑，不治自已。”张志聪注:“言肝脉之来疾而暴乱者，必有所惊骇故也。此言因惊骇，而致肝脉暴乱，非东方肝木，其病发惊骇也。［8］”

3 惊与肺

3.1 肺为心之盖，肺有病变，干于心则可生惊

《素问·刺疟》:“肺疟者，令人心寒，寒甚热，热间善惊。”张景岳注:“肺者心之盖也，以寒邪而乘所不胜，故肺疟者令人心寒。寒甚复热而心气受伤，故善惊如有所见。［9］”

3.2 肺主气，惊则气乱，可出现肺病

《素问·经脉别论》:“有所惊恐，喘出于肺。”张景岳注:“惊恐则神气散乱，肺藏气，故喘出于肺;心藏神，故淫气伤之。”人受惊时呼吸会加深加快，表明惊吓与肺的功能也有一定的联系［9］。

4 惊与脾胃

4.1 阳明热盛，或干于肝，或干于心，皆可至惊

《素问·厥论》:“阳明厥逆，喘咳身热，善惊衄呕血。”吴昆注:“阳明主肌肉，其脉循膈中，故善惊。［6］”《灵枢·热病》:“热病嗌干多饮，善惊，卧不能起。”张志聪注:“脾热盛则及于胃，故善惊。［8］”

4.2 脾胃虚弱，肝木乘之，故惊

《素问·阳明脉解》黄帝问曰:“足阳明之脉病，恶人与火，闻木音则惕然而惊，钟鼓不为动。”《素问·大奇论》:“二阴急为病厥，二阳急为惊。”张志聪注:“二阳，阳明也。阳明者土也。土气虚寒，则阳明脉病，故发惊也。［8］”《素问·四时刺逆从论》:“阳明有余，病脉痹，身时热;不足，痛心痹;滑则病心风疝;涩则病积时善惊。”张景岳曰:“涩则胃虚而滞，故病积;胃虚者风木乘之，故善惊。［9］”

5 惊与肾、膀胱

5.1 肾主水，水饮凌心，发为惊悸

《金匮要略》:“水停心下，甚者则悸。［3］”《素问·评热病论》:“诸水病者，故不得卧，卧则惊，惊则咳甚也。”张志聪注:“胃络上通于心，阳气入阴，阴阳相薄，故惊恐也。惊则咳甚，是心气上炎而不下通也。［8］”《素问·奇病论》:“肾风而不能食，善惊，惊已心气痿者死。”张景岳注:“善惊者，水气搏于心下也。夫心不受邪，惊已而心气痿者，心受邪伤也。［9］”《伤寒论》:“太阳病，小便利者，以饮水多，必心下悸;小便少者，必苦里急也。”成无己注:“饮水多而小便自利者，则水不内蓄，但腹中水多，令心下悸。［5］”

5.2 心阳虚衰，肾气上冲，发为惊悸

《伤寒论》:“发汗后，其人脐下悸者，欲作奔豚，茯苓桂枝甘草大枣汤主之。”成无己注:“汗者，心之液。发汗后，脐下悸者，心气虚而肾气发动也。肾之积，名曰奔豚。发则从少腹上至心下，为肾气逆欲上凌心。［5］”奔豚症“气上冲胸，发作欲死”为典型的惊恐症状，此处“欲做奔豚”可以看做惊恐发作的前兆。

5.3 肾主恐，惊恐常杂合为病

惊恐伤肾，在突然或极度惊恐之下会出现二便失禁，这与肾开窍于二阴、司开合的功能有联系。恐惧则肾精消耗，引起遇事易惊等症状。《景岳全书》:“盖惊出于暂，而暂者即可复;恐积于渐，而渐者不可解，甚至心怯而神伤，精却则阴痿，日消月缩，不亡不已，此非大勇大断者，必不能拔去其病根，徒资药力，不易及也。予尝治暴惊者，十愈其八九;治恐惧者，十不得其一二。［9］”

6 惊与胆

胆与人体情志密切相关，胆气实则不易受惊。《灵枢·论勇》:“勇士者……其心端直，其肝大以坚，其胆满以傍，怒则气盛而胸张，肝举而胆横。”“怯士者……肝系缓，其胆不满而纵。［5］”认为胆气的虚实是人勇怯的重要区别之一。怯士饮酒之后“气上逆，满于胸中，肝浮胆横”，能“怒不避勇者”，则是胆气充实的缘故。

7 总结

7.1 惊与各脏腑都有联系，尤以心、肝、肾为主

陈无择所持“胆主惊”的观点可能主要源于《灵枢·论勇》，但其认为胆能“蓄惊而为病”，中医经典中并没有足够的证据支持。胆与肝相表里，故陈无择可能将部分肝的功能归结在胆上。

7.2 惊自外来，其影响是全身性的，引发的一系列症状与全身各脏腑都相关

“大惊卒恐，则血气分离，阴阳破散，经络厥绝，脉道不通，阴阳相逆，卫气稽留，经脉虚空，血气不次，乃失其常。”刘河间曰:五志所发，皆从心造。故凡见喜、怒、悲、惊、思之证，皆以平心火为主。《张氏医通·神志门》:“夫惊虽主于心，而肝胆脾胃皆有之。［10］”

7.3 惊所伤者，以心为先，以心为主

人受惊第一感觉当时“心惊胆寒”、“心神不宁”。而心为神之主，“悲哀忧愁伤心，心动则五脏六腑皆摇”，故惊可影响到全身各脏腑。

7.4 惊可由一脏或数脏引发

《证治准绳》:“肝藏魂，魂不安则为惊骇，为惊妄。肺藏魄，魄不安则惊躁。脾藏意，意不专则惊惑。肾脏志，志慊则惊恐，心惕惕然。胃虽无神，然为五脏之海，诸热归之则发惊狂。［11］”

［1］袁钟，图娅，彭泽邦，等.中医辞海［M］.北京:中国医药科技出版社，1999:1398.

［2］三因极一病证方论［M］.北京:中国中医药出版社，2007:133.153.194.

［3］中医四部经典［M］.山西:山西科学技术出版社，2008:9，58，66，69，78，81，83，132，182，232，266，397.

［4］张登本，孙理军，等.王冰医学全书［M］.北京:中国中医药出版社，2006:120.

［5］宋乃光.刘完素医学全书［M］.北京:中国中医药出版社，2006:96.

［6］吴昆医学全书［M］.北京:中国中医药出版社，1999:394，312，316.

［7］张国骏.成无己医学全书［M］.北京:中国中医药出版社，2004:8.

［8］郑林.张志聪医学全书［M］.北京:中国中医药出版社，1999:8，22，137，185，467.

［9］李志庸.张景岳医学全书［M］.北京:中国中医药出版社，2002:94，294，325，372，522，1100，1389.

［10］孙玉信主校.张氏医通［M］.上海:第二军医大学出版社，2006:260.

［11］陆拯.王肯堂医学全书［M］.北京:中国中医药出版社，2006:18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