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医药治疗癫痫的研究进展

● 孔美珠 陈少玫

癫痫(Epilepsy)是神经内科的常见病、多发病，现代医学认为目前用于临床的抗痫药能使80%左右的患者病情得到控制，70%左右的患者病情得到完全缓解［1］，但往往仅是对痫性发作的抑制，能防止癫痫灶的形成，不能影响癫痫的自然进程［2］。并有一部分患者使用当前抗痫药尚不能得到有效控制，且多数抗痫药不良反应较大，患者依从性差。中医药治疗癫痫具有悠久的历史及丰富的经验，具有整体调节、疗效肯定、副作用小等优势，越来越受到医学界普遍关注。现将近年来此方面的研究进展综述如下。

1 病因病机的研究

近年来，众医家对癫痫病因病机的研究报道颇多，总体来讲不外乎风、火、痰、瘀四大病理因素，病机总以痰、瘀、风、火蒙蔽清窍为主，但各有其侧重点。云少民［3］认为痰在癫痫发病中具有主导意义，该病病机为肝风内动，痰随风动，风痰上扰，心神被蒙;或因肝风素旺，火动生风，煎熬津液，结而为痰，风动痰升，阻塞心窍;或因气滞痰浊，致瘀血阻脑;若发作日久，则耗伤肝肾精血，脑失所养，虚风内动。董树生［4］认为临床上不论是肝郁气滞血瘀，或是脾胃虚弱，化源不足，血脉空虚，运行滞缓而瘀血内积，或阴虚火盛致津伤血燥而瘀血内结，或内寒充斥，寒凝血瘀，或脉络外伤，瘀血内停等，都有“瘀”的存在，因此在癫痫的治疗上，总以治瘀为主。白海侠［5］认为痰瘀是致痫之本，痰瘀滞气，气机阻遏失畅，则内旋上逆即谓“内风作崇”而致痫证发作。刘云山［6］认为痰与痫关系最为密切，而痰之来源，主要是脾胃功能失调所致，故其认为癫痫治疗应以健脾化痰扶正为法。孔祥军等［7］认为其病机关键在于“气机失调，挟痰上蒙清窍”，其病因多与情志因素有关，由于肝气不舒，肝失疏泄，气机不畅，则郁而生风，气失宣降，则水失输布，聚湿成痰，因此气机失调日久，则夹痰上蒙清窍以致痫发。

2 中医药治疗

2.1 临床研究

2.1.1 辨证论治 中医药治疗的精髓在于辨证论治，近年的文献报道也以此为多，具体有:

2.1.1.1 从痰论治 自隋唐以来，治痰被诸医家认为是治痫之大法，并一直沿用至今。近几年来，从痰论治癫痫方面的报道更是层出不穷。张天文［8］认为癫痫主要因素责之于痰，并且痰涎贯穿癫痫始终，有“无痰不作痫”之说。小儿脏腑娇嫩，形气未充，肺、脾、肾不足，肺失治节，脾失运化，肾失蒸化，水液代谢障碍，停聚为痰，痰阻经络，上逆窍道，脏腑气机失常，阴阳不相顺接，清阳蒙蔽而作痫。临床上多从痰论治，将小儿癫痫分为痰浊壅盛、痰火壅盛、风痰蒙窍、痰瘀互结、脾虚痰盛五证，分别用涤痰汤合白金丸、礞石滚痰丸合龙胆泻肝汤、定痫丸、涤痰汤合通窍活血汤、涤痰汤合六君子汤加减治疗。朱良春［9］认为癫痫多因痰作祟，并常用自拟加减顺气导痰丸(组成:法半夏、陈皮、茯苓、白矾、郁金、石菖蒲、胆南星、制香附、炒枳壳)治疗癫痫，临床治愈者甚多。陈敏［10］在临床上以自拟祛痰定痫汤(基础药物:胆南星、制半夏、白茯苓、橘皮、炙甘草、苦杏仁、明天麻、嫩钩藤、紫丹参、川芎、僵蚕、地龙、全蝎、石菖蒲、广郁金、远志、白芍药)随证加减治疗癫痫患者，取得很好的疗效。

2.1.1.2 从瘀论治 无论是跌扑撞伤、难产或是其它疾病导致血络受损，还是癫痫本身缠绵难愈而致“久病多瘀”，瘀本身就是癫痫的一个常见病理因素，临床治疗上，亦有诸多医者据此展开治疗。刘漩等［11］总结其导师马融教授的经验，提出脏腑受损，元气不足，无力推动血液的运行，致血液瘀滞，日久痰瘀互结，阻于脉络为小儿癫痫发作的根本病机，遂常采用补阳还五汤加减治疗，疗效明显。郄一兵等［12］认为血瘀而经络不通是引起痫病发生的直接因素，故用以活血化瘀为主要功效的自拟通窍活络汤加减(赤芍、川芎、桃仁、红花、丹参、当归、五灵脂、葛根、全蝎、地龙、天麻、甘松、牛黄、麝香)治疗癫痫患者26例，总有效率达 92.3%。王冰［13］运用血府逐瘀汤加减(柴胡、枳壳、赤芍、生甘草、桃仁、红花、当归、生地黄、川芎、牛膝、干地龙、桔梗)，治疗因外伤血脉破损，血溢脉外，脑脉瘀阻，清窍失养所致癫痫40例，与卡马西平合拉莫三嗪为对照，结果具有统计学意义。

2.1.1.3 痰瘀并治 很多医家认为，在癫痫的发病过程中，痰瘀常互结为病，近几年更不乏痰瘀并治治疗癫痫的相关报道。陈园桃［14］认为痰浊瘀血互结阻络闭窍、阴阳气血不相顺接，致元神失养、神机失用为中风后癫痫发病机制，故选用化瘀定痫方(当归、川芎、桃仁、红花、赤芍、圣地、生南星、天竺黄、石菖蒲、全蝎、蜈蚣、单身、钩藤、制半夏、茯苓、陈皮、僵蚕、青龙齿)治疗癫痫36例，结果临床痊愈21例，显效4例，有效6例，无效5例，总有效率86.1%。田振华［15］则应用具有祛痰化瘀、止痉宁痫之功的中药制剂“胆星宁痫颗粒”与苯妥英钠对照，治疗各种中医证型的癫痫226例，结果显示与对照组比较有显著性差异。

2.1.1.4 从肝论治 宓丹［16］根据临床经验总结癫痫多由惊恐所致，惊则气乱，气的运行失常必导致肝的功能失常，肝失疏泄，则肝气郁结，气郁化火，火郁生痰，火升风动，夹痰上蒙清窍以致痫发，从疏肝理气出发，用自拟柴胡止痫汤加减治疗原发性癫痫30例，总有效率为94%。张瑞荔［17］根据《内经》记载:“诸暴强直，皆属于风……诸风掉眩，皆属于肝……风胜则动”的理论，认为癫痫的发病机理与肝之关系甚为密切，在临床上将38例癫痫患者分为肝风挟痰、肝火痰热、肝肾阴虚、肝旺脾虚四型，并运用中药自拟方(柴胡、白芍、川芎、茯苓、法夏、石菖蒲、陈皮、竹茹、钩藤、全蝎、黄芩、丹参、龙齿、天麻、甘草等)随证加减治疗，总有效率达97.4%。冯武雄［18］基于“治痫先治痰，治痫先理气，理气痫自愈，痰痫自安”的治疗原则，用愈痫汤治疗癫痫32例，结果总有效率100%，明显优于服用西药的对照组。

2.1.1.5 从脾论治 脾为生痰之源，痰浊上蒙则可发为癫痫，故常见从脾论治癫痫的报道。胡金梅［19］认为痫症的病机是本虚标实，运化失常，津液为病，痰气交阻，上蒙心窍而成，治疗上当缓则断其生痰生源，急则畅其排出之路，防止交结它症，故临床上从益气利湿、健脾化痰入手，用自拟方(黄芪、当归、苍术、白术、太子参、麦冬、茯神、赤芍、白芍、酒军、川芎、天麻、柴胡、炒枳实等)治疗癫痫26例，结果显效18例，有效4例，无效4例。宋启劳等［20］认为小儿癫痫的发病机制为小儿脾常不足，脾失健运，湿聚成痰，痰浊内生，阻于脉络(含脑络)，致使气血运行失常，气机不相顺接，阴阳失调，引动肝风而见发作，故应健脾益气，涤痰熄风，临床上用自拟消痫汤(党参、白术、石菖蒲、远志、钩藤、琥珀)治疗儿童癫痫40例，有效3l例，有效率 77.5%。郭亚雄［21］也认为儿脾常不足，运化薄弱，易聚湿生痰;又小儿肝常有余，易疏泄失常，木乘脾土，感邪或情志不遂则易引动肝风，风痰上逆，横窜经络，阴阳不相顺接，清阳蒙蔽而发作，治疗重点在于健脾气、化痰浊，临床上自拟以健脾化痰为主要功效的止痫汤治疗小儿癫痫140例，总有效率达93%。

2.1.1.6 分期论治 临床上，许多医家就癫痫“反复发作”的特点，提出分期论治的观点。王国三［22］将癫痫分为急性发作期及非急性发作期，分期论治，认为急性发作期以痰扰心窍为关键，治疗重在清心豁痰开窍;非急性发作期尤以肾虚是癫痫发病之根，治疗以调补气血为主，并注重温阳补肾。凃晋文［23］把癫痫分为发作期与静止期两个阶段，发作期以祛邪为主，针对风、火、痰、热、瘀之不同而分别用药，予涤痰、熄风、祛瘀、定惊治疗;静止期以本虚为主，治疗以扶正治本为主，按脾、肾、心气虚的不同，予健脾、补肾、养心之法以改善体质，减少发作次数。

2.1.1.7 其它治法 杨祥［24］认为癫痫病位主要则之于心，临床上常采用清心泻火为主治疗癫痫，疗效显著。马融［25］根据中医肾 －精 －髓－脑的密切关系及小儿“肾常虚”的生理特点，针对癫痫伴有认知损害的患儿，提出“益肾填精”为主的治法，选用具有抗痫与益智双重功效的茸菖胶囊，与卡马西平相对照，结果提示在癫痫控制方面两组无明显差异，而在认知损害改善方面实验组疗效优于对照组。

2.1.2 单味药治疗 近年来，针对单味药治疗癫痫的研究报道亦屡见不鲜。黄涛等［26］运用川芎嗪针静滴辅助治疗外伤性癫痫患者28例，结果治愈12例，好转13例，未愈3例，总有效率为89.29%，疗效明显优于对照组。祁金文等［27］通过阅读近年来的文献资料总结出朱砂、全蝎、石菖蒲、柴胡、芍药、丹参、刺五加、天麻、丹皮、莪术、胡椒、蝉蜕、僵蚕、蜈蚣、龙骨、牡蛎、石决明、狼毒、青阳参、月腺大戟、赭石、银杏叶等单独使用时均对治疗癫痫有效果。

2.1.3 针灸治疗 针灸是祖国医学的特色疗法，其在癫痫的治疗方面亦取得肯定疗效。焦宝娟、杨志新［28］选取双侧风池、曲池、足三里为主穴，以百会、印堂为配穴，每日1次，10次为1疗程，疗程间歇3天，治疗3～4疗程，针刺治疗癫痫患者38例，结果痊愈28例，显效9例，无效1例，总有效率达97.4%。颜万全［29］采用针刺(选取人中、筋缩、天柱为主穴)加穴位埋线的方法治疗癫痫20例，其中15例1个月治愈，5例半年治愈。

2.1.4 熏剂治疗 于华等［30］将250g生铁落等药物放入脸盆中加水煮沸，利用其产生的热气熏患者鼻脸面部及全颅，10分钟后再配合口服由红糖水配牛黄粉、朱砂粉、甘草粉的水，再持续熏2h至全身出汗，治疗40例，总有效率达97.5%。

2.2 实验研究 梁益等［31］通过对由氯化锂－匹罗卡品慢性点燃癫痫模型大鼠按低等、中等、高等剂量灌食全蝎醇提取物，并与灌食生理盐水的模型大鼠作对照，结果显示中剂量、高剂量组对癫痫发作级别及发作次数与对照组比较有统计学差异，低剂量组与对照组比较则无统计学差异。张丽萍等［32］对26只由戊四唑亚惊厥剂量腹腔注射诱导癫痫模型的大鼠灌服草果知母汤(由草果、知母、厚朴、半夏、黄芩等组成)，并与灌服苯巴比妥混悬液的模型大鼠作对照研究其对癫痫模型大鼠脑内海马区凋亡调控因子Bcl－2、Bax蛋白表达的影响，结果提示草果知母汤可有效地阻断癫痫发作，其抗痫作用可能与其干预癫痫形成中大鼠脑内凋亡调控因子Bcl－2、Bax蛋白表达有关。殷其改［33］研究银杏叶提取物对托吡酯导致的发育期癫痫大鼠学习记忆损害的改善作用，结果证明确有效果。

3 小结与展望

纵观近年来中医药治疗癫痫方面的文献，可知祖国医学在癫痫治疗方面取得可喜进展，不仅继承并扩展了治疗方法及手段，开始重视中药剂型的改革，提高患者的用药依从性，且在理论研究及临床研究的基础上，开始通过实验研究了解中药制剂的可能作用机制。但也存在一些不足，包括:科研设计不严密，样本量过少，临床研究多数无对照组。诊断及疗效标准繁杂，行业间无统一标准，从上述文献看，癫痫的诊疗标准来源有《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医药行业标准》、国际抗癫痫病联盟制定的诊断标准(1981年、1989年及2001年)、《癫痫病学》等5种之多，且诊断多根据临床症状，缺少客观指标及量化标准。疗效判定标准主要来源于《中药新药治疗痫证的临床研究指导原则》、1979年全国癫痫学术座谈会制定的标准、《神经系统药物研究指导原则》等。

今后的研究，首先要严密设计科研方案，遵从随机、对照、双盲的原则，对照药物选用公认有效的西药，需开展大样本的流行病学调查，总结癫痫的中医证候学分布规律。其次，制定统一的中医诊断、分型和疗效评价标准，客观评估中医药对癫痫的疗效。再次，加强实验研究，寻找中药治疗癫痫的可能作用机制。最后，由于癫痫是一种反复发作性疾病，服药时间长，应积极探讨中药胶囊、颗粒剂等制剂的应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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