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王 付
为医皆知附子温壮阳气,少有问津附子亡损阳气。运用附子辨治病证,附子温壮阳气,知其一也;附子亡损阳气,知其二也。运用附子既知其一又知其二,为其知也;仅知其一而不知其二,非其知也。
附子何以温阳,因其味辛性热也。阳虚寒证多凝滞,治以辛行散,以热温煦,即辛热合体以温阳散寒。如《本草经读》曰:“附子,味辛气温,火性迅发,无所不到,故为回阳救逆第一品药。”又如《本草正义》曰:“附子,本是辛温大热,其性善走,故为通行十二经纯阳之要药。”《神经本草经》云:“附子,味辛、甘、温、大热,有大毒;主风寒咳逆,邪气,温中,金疮,破癥坚积聚,血瘕,寒湿踒躄,拘挛膝痛,不能行走。”
附子何以亡阳,因其味辛性热也。味辛太过多耗散,性热太过多伤气,即辛热合体太过则亡损阳气。附子用量太过引起亡阳的症状表现,一是加重原有的周身肌肉冷痛或全身关节冷痛,肌肉冰冷或关节冰冷,肌肤不温;二是又增加畏寒更甚于前,如手足厥冷,大汗不止,面色苍白,脉微弱等。附子温阳为其常,亡阳为其变,知常达变,百用不殆;非用其常而用其变,乃亡损阳气故。何为常?治病因病变证机而选附子用量,药后病趋康复,为之常也;何为变?治病未能因病变证机而择附子用量,药后因辛热而耗损阳气,为之变,亦即量变导致质变。
温热方药治疗寒证,本应寒去病除,理之常也;温热方药误治热证假寒,本应热加病甚,乃理之常也。再则,温热太过能否亡损阳气,张仲景对此在《伤寒杂病论》中明确指出:“若重发汗,复加烧针者,四逆汤主之。”(29)“伤寒,医以火迫劫之,亡阳,必惊狂,卧起不安者,桂枝去芍药加蜀漆牡蛎龙骨救逆汤主之。”(112)“火逆,下之,因烧针烦躁者,桂枝甘草龙骨牡蛎汤主之。”(118)“火邪者,桂枝去芍药加蜀漆牡蛎龙骨救逆汤主之。”(第十六12)
“火邪”何以伤阳亡阳?《金匮要略论注》注释为:“乃火劫亡阳致神明散乱。”《伤寒杂病论字词句大辞典》:“‘火邪’是代表致病原因,而不是代表病变证机。同时也提示认识‘火邪’,仅仅是作为认识病因的一个方面,且不可认为桂枝去芍药加蜀漆龙骨牡蛎救逆汤能治疗“火邪”证机。”亦即用“火”法本以治病,但因用之太过则可亡损阳气。张仲景论:“医以火迫劫之,亡阳,必惊狂。”即火热之邪不仅能伤阴,更能亡阳;运用附子既能壮阳,又能亡阳,关键在于用量是否恰当;再则,辨析亡阳致病原因并不局限于寒邪,更有火热之邪。
“火邪”、“烧针”其本性为火热;附子大辛大热,亦为火热之性;“火邪”“烧针”用之不当则损伤阳气,附子用量不当也损伤阳气,亦即寒伤阳为之常,火伤阳为之变,知常达变,见本知源。
温热药辨治阳虚寒证,用量贵在切中病变证机,即可药到病除;若用量太过,势必引起病证表现与热药相格拒,即热药不得入阴,阴寒更甚,更因温热太过不得入阴而伤阳,以此加剧阳虚病变证机;温热药误治热证假寒,以热助热,势必导致邪热太盛而竭阴,阴竭无以涵阳,阳失阴化则亡,亦即热极生寒,物极必反。
中医之秘不在药而在量,确有一定道理。选用附子辨治阳虚寒证,欲取得最佳预期治疗效果,用量至为重要,用量不及则无济于病,太过则损伤阳气。《本草经读》和《本草正义》等均未明言附子温阳散寒与用量之间的内在关系,张仲景在《伤寒杂病论》中设方用附子辨治病证则有明确的定量参数:共有39方,以“枚”作为计量单位的有34方,其中用附子1枚者24方,用3枚者3方,经实物考查折算1 枚附子约5g[1],亦即张仲景治病用附子选择最佳剂量是在5g~15g之间。今遵循张仲景设方用附子量参数,对辨治病证取得最佳效果定有帮助。
如李某,北京人,男,37岁。主诉:周身冰冷5年余,曾在山西等地治疗1年余,观其方中用附子为200g,药后不仅周身冰冷未除且又病情加重,更增困倦乏力、嗜睡。笔者诊之病机亦为阳虚,拟处方为四逆加人参汤:生川乌(因无生附子,故以生川乌代)5g,干姜5g,人参3g,炙甘草6g。3剂,以水浸泡30分钟,先以大火煎至沸腾,再以小火煎煮10分钟,每天分3次煎煮,分早中晚服。二诊:困倦略有减轻,又以前方6剂。三诊:四肢冰冷较前减轻。之后,以前方治疗30余剂,诸证悉除。又如谢某,宁夏人,男,26岁,主诉四肢冰凉,小腿及脚抽搐3年余,在山西某地治疗3个月余,经山西某地大夫推荐到山东某地又治疗50余天,仍四肢冰凉、抽搐。经笔者诊之为阳虚,拟用四逆加人参汤(药量、煎煮及服用方法等同前),初服6剂,四肢冰冷略有改善,又服6剂,冰冷抽搐有减轻,用药共40余剂,诸证悉除。
附子温壮阳气,乃其常也,附子亡损阳气,乃其变也,胸有成竹,运筹帷幄。
[1]王 付.经方附子的煎煮与用量[J].中医杂志,2010,51(3):283 -28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