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利成
(绍兴文理学院 人文学院,浙江 绍兴 312000)
语言与文学
“严陵钓台集”的兴盛与文献价值
章利成
(绍兴文理学院 人文学院,浙江 绍兴 312000)
从北宋元祐年间开始,明、清各代都有收集严子陵钓台题咏的总集出现。对这些总集的版本进行梳理并探究“严陵钓台集”兴盛的原因,发现主要有三个较显著的因素:一是严子陵钓台题咏之多;二是有一批热心于编辑地方文献的地方官员;三是严州具有良好的刻书条件和刻书传统。“严陵钓台集”是中国地方性总集的重要组成部分,以《严陵集》为代表的宋代“严陵钓台集”更是较早的地方性总集的代表,保存了大量的地方性文献,对当下地域文学研究有着重要的文献价值。
钓台集;严陵集;版本;文献价值
地方性文学总集在唐代就已出现,其开端是殷璠所编辑的《丹阳集》,但在唐代此类总集的编撰还只是个案,并未形成一种社会风气,它的大量涌现则是在宋代,特别是作为南宋刻书业中心的吴、越、蜀,尤其兴盛。如孔延之的《会稽掇英集》、袁说友的《成都文类》、李庚的《天台前集》、郑虎臣的《吴都文粹》等。有些甚至出现了续集,如在孔延之《会稽掇英集》之后,有丁隧的《会稽掇英续集》、黄康弼的《续会稽掇英集》。在李庚《天台前集》三卷之后,林师蒧编续集一卷,其子林表民增辑别编六卷。可见当时编辑地方性总集的风气已兴起,而此时的严州亦出现了董弅的《严陵集》,收集有严州地区的诗文。在《严陵集》之前,北宋元祐年间桐庐县令郑琡已收集了南北朝至北宋期间有关严子陵钓台的题咏,并编辑出版有《钓台集》。《钓台集》所收作品以咏严子陵为中心,而严子陵跟严州又密不可分,是严州文化的一个重要方面,故很多题咏严子陵的作品同时又涉及严州。由此,《钓台集》与《严陵集》所收诗文有很多是相同的,它们同为严州的地方性文学总集。自郑琡的《钓台集》之后,各种“严陵钓台集”如同雨后春笋般出现在严州大地上。从宋到清,“严陵钓台集”主要有12种。笔者在考察“严陵钓台集”版本流传的基础上,探究“严陵钓台集”兴盛的原因及其文献价值。
宋、明、清三代,严州地区都曾有人收集严子陵钓台题咏并编成总集出版,版本多样且繁芜,现按朝代,将其大致分三个阶段考察如下:
第一阶段是宋代。这一时期,主要有《钓台集》《钓台新集》《钓台续集》《严陵集》。北宋元祐八年(1093),郑琡编辑了《钓台集》。据嵇曾筠《浙江通志》记载:“元祐八年,县令郑琡集古今诗文二百余篇,名曰《钓台集》。”*嵇曾筠等监修,沈翼机等编纂:《浙江通志》卷四十九,见《文渊阁四库全书》第520册,台北:台湾商务印书馆1983年版,第347-348页。清人陆心源《宋诗纪事补遗》亦云:“郑琡,元祐八年,知桐庐县,尝刊《钓台集》。”*陆心源:《宋诗纪事补遗》卷二十八,见《续修四库全书》第1708册,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年版,第592页。到了南宋开禧年间,舒城、王旉又编集了《钓台新集》。明孙能传《内阁藏书目录》云:“《钓台新集》二册,宋开禧间舒城、王旉编集钓台形胜题咏碑文。”*孙能传:《内阁藏书目录》卷八,见《续修四库全书》第917册,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年版,第115页。嵇曾筠《浙江通志》根据《内阁书目》的记载,亦认为开禧年间舒城、王旉编辑有《钓台新集》六卷。*嵇曾筠等监修,沈翼机等编纂:《浙江通志》卷二百五十三,见《文渊阁四库全书》第525册,台湾商务印书馆1983年版,第753页。王旉、舒城称自己所编的“钓台集”为《钓台新集》,可见他们当时见过另外一个“钓台旧集”,而此“钓台旧集”很有可能就是郑琡的《钓台集》。在王旉、舒城编《钓台新集》之后的嘉定年间,郡守谢徳舆又续编有《钓台续集》。有关《钓台新集》的记载首见于南宋藏书家陈振孙的《直斋书录解题》,其云:“《钓台新集》六卷、《续集》十卷,郡人王旉集。续者郡守谢德舆子上也。”*陈振孙著,徐小蛮、顾美华点校:《直斋书录解题》卷十五,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年版,第454页。《直斋书录解题》与《钓台续集》成书时间相近,其记载大体可信。因此,元代马端临《文献通考》、清代嵇曾筠《浙江通志》都沿袭陈振孙的这一说法。从以上分析可以看出,郑琡的《钓台集》、王旉的《钓台新集》、谢德舆的《钓台续集》这三者之间的关系,很可能是后者在前者的基础上不断补充的过程。
另外,在王旉《钓台新集》、谢德舆《钓台续集》之前的绍兴年间,董弅编有《严陵集》九卷,《四库全书》有收,为范懋柱家天一阁藏本。后《严陵集》九卷被收入《丛书集成初编》,1985年由中华书局出版,成为通行本。前五卷皆诗,第六卷诗后附赋二篇,七卷至九卷则皆碑铭题记等杂文。所收严州诗文,上自谢灵运,下至南宋之初。包含内容较为广泛,作家“未尝至而赋咏实及此土”*董弅:《严陵集》,见《文渊阁四库全书》第1348册,台北:台湾商务印书馆1983年版,第525页。者亦收录,《四库全书总目提要》因此批评它“未免假借附会,沿地志之陋习”。*永瑢:《四库全书总目》卷一百八十七,北京:中华书局1965年版,第1696页。从董弅所作的序来看,编辑《严陵集》本身就是他修《严州图经》的副产品,因此,董弅的这种做法实可谅解。其序有云:“弅与僚属修是州图经,搜访境内断残碑版,及脱遗简编,稽考订正,既成书矣。因得逸文甚多,复得郡人喻君彦先,悉家所藏书讨阅相示,又属州学教授沈君傃,与诸生广求备录。时以见遗,乃为整比而详择。”*董弅:《严陵集》,见《文渊阁四库全书》第1348册,台北:台湾商务印书馆1983年版,第525页。董弅因修撰《严州图经》而无意间收获了许多严州逸文,这是促使他编辑《严陵集》的最直接的动因。随后,他才有意识地借阅郡人喻彦先家所藏之书,为编辑《严陵集》主动寻找材料,又在教授沈君傃与诸生的共同努力下,完成《严陵集》。另外,从董弅的序言中还可以看出,在此之前有《桐江集》一书的存在,因其“止载桐庐一邑之文,而又繁冗不伦”,所以“人不甚传”*董弅:《严陵集》,见《文渊阁四库全书》第1348册,台北:台湾商务印书馆1983年版,第525页。,董弅有可能见过此书,并吸纳了里面的一些内容。《严陵集》在流传的过程中,后人亦对其有过稍许的改动。《四库全书总目提要》有云:“惟弅序作于绍兴九年,而第九卷中有钱闻诗《浚西湖记》,作于淳熙十六年,上距绍兴九年凡五十一年。又有陈公亮《重修严先生祠堂记》及《书瑞粟图》二篇,作于淳熙乙巳,《重修贡院记》一篇,作于淳熙丙午,亦上距弅作序之时凡四十七八年,则后人又有所附益,已非弅之本书,要亦宋人所续也。”*永瑢:《四库全书总目》卷一百八十七,北京:中华书局1965年版,第1696页。但纵观《严陵集》全书,绝大多数作品在董弅编书之时已有,后人增添的作品毕竟还是少数。
第二阶段是明代。这一时期“严陵钓台集”的版本更为繁多。今《四库全书总目提要》录有万历四年(1576)陈文焕编的《钓台集》六卷和万历十四年(1586)杨束编的《钓台集》二卷。另外,还有弘治年间邝才编的《钓台集》十卷,正德年间童琥编的《钓台拾遗》和嘉靖十四年(1535)吴希孟编的《钓台集》八卷。明代“严陵钓台集”的编辑始于弘治中严州府推官龚弘,但未完成,邝才在龚弘的基础上,续成《钓台集》十卷刊行。嵇曾筠《浙江通志》云:“《钓台集上下卷》,郡推官龚弘编纂,未就,迁秩去,同知邝才毕功捐梓,时弘治元年。有莆田彭韶、郑纪,邑人胡拱辰序。”*嵇曾筠等监修,沈翼机等编纂:《浙江通志》卷二百五十三,见《文渊阁四库全书》第525册,台湾商务印书馆1983年版,第753页。邝本《钓台集》十卷刊行之后,新安程敏政受提学宪副郑君廷纲、太守李君叔恢之托,在邝本的基础之上,重新刊定,加入新旧记文铭赞诗辞六十余篇。程敏政在《书钓台集后》一文中对此事有详细记载,其云:“近过严州,始得观同守邝君时用所刻《钓台集》十卷,则诚完矣。然犹若有遗阙者,提学宪副郑君廷纲,太守李君叔恢托予订之。因增入新旧记、文、铭、赞、诗、辞六十余篇。”*程敏政:《篁墩集》卷三十八,明正德二年刻本。在程敏政之后,正德年间童琥编有《钓台拾遗》四卷。是书黄虞稷《千顷堂书目》卷八和万斯同《明史》卷一百三十四均有著录,但其影响远不及程敏政本。随后的嘉靖年间又出现了吴希孟编的《钓台集》八卷,由严州府推官李克校刊。现北京大学图书馆存有吴希孟编的《钓台集》两卷,为电子版。该集清人丁丙的《善本书室藏书志》有详细的介绍:“此集乃霍少宰韬属东阳令吴君希孟编,成于嘉靖十四年,前于文焕刻时四十一年。疑因弘治间程敏政本重加补刊,以成此书。四库独未著录,似乾隆间传本已稀也。一卷为传、碑、记,二卷为对论、题跋,三卷为祭文、铭、赞、辞赋,四卷至八卷为各体诗。后来杨束即本此复加删补。今一展卷,严濑清风千载如接矣。前有霍韬、廖道南序,后有徐阶跋。”*丁丙:《善本书室藏书志》卷三十九,见《宋元明清书目题跋丛刊》(九),中华书局2006年版,第900页。那么,根据丁丙的说法,邝、程、吴、杨本“严陵钓台集”之间存在着这样的发展关系:
邝才本→程敏政本→吴希孟本→杨束本
这与《四库全书总目提要》中对杨束《钓台集》二卷的记载,似乎有些不太吻合,其云:“《严光钓台诗文》,宏治中严州府推官龚宏始辑录而未成,同知邝才乃续成十卷刊之。后新安程敏政为增补记文铭赞等六十余篇。至万历四年,知府陈文焕又属教谕刘伯潮重编。万历十四年,束复删补以成此本。始末凡经五人,故体例颇不画一,所载碑记等既不尽存其年月,所载诸诗亦不尽著其原题。且其目则列卷一至卷四,而其书止有上下二卷。”*永瑢:《四库全书总目》卷一百九十三,北京:中华书局1965年版,第1756页。按此说,邝、程、陈、杨本之间又存在着如下关系:
邝才本→程敏政本→陈文焕本→杨束本
嵇曾筠《浙江通志》也认为杨束本是在陈文焕本的基础上编辑的,其云:“《钓台集上下卷》,万历丙子,知严州府事陈文焕命教谕刘伯潮厘正缉编,更选近时之题识者汇附。乙酉桐庐令杨束重刊,知严州府事郑锐序。”*嵇曾筠等监修,沈翼机等编纂:《浙江通志》卷二百五十三,见《文渊阁四库全书》第525册,台湾商务印书馆1983年版,第754页。今北京大学图书馆藏有陈文焕属刘伯潮编的《钓台集》两卷,为杨束重刻本。这就证实了杨本来源于陈本,至于丁丙说的杨本是基于吴本而来的,唯一的解释是陈本是以吴本为基础而编订的。这也符合丁丙所说的乾隆间吴希孟本已经稀少,四库未著录,所以并不知陈本其实以吴本为基础。这样,我们可以大致推断出,从邝本到陈本之间的发展脉络:
邝才本→程敏政本→吴希孟本→陈文焕本→杨束本
杨束编的《钓台集》二卷收录在《四库全书存目丛书》中,1997年齐鲁书社出版,成为通行本。
第三阶段为清代。较前两代,清代编的“严陵钓台集”较少,仅光绪年间严懋功编的《桐江钓台集》十二卷和清末汪光沛编的《严陵钓台志》八卷,但规模较前代庞大。《桐江钓台集》十二卷收录钓台诗八百四十八首,词二十七首,赋十二篇,文六十八篇,从考九十六则,上自南北朝,下迄清朝,为《钓台集》中收集诗词最多之版本。今浙江图书馆藏有民国十五年(1926)出版的《桐江钓台集》铅印本,上海图书馆藏有民国23年(1934)出版的《桐江钓台集补遗》。汪光沛所编《严陵钓台志》八卷,分为六十四类,收录六朝至清代诗文词。据书后编者的跋记载,该书成于宣统二年(1910),但并未立刻付梓;至民国十二年(1923),又增加了一些新的内容方刊行。今浙江图书馆有藏,为稿本。另外,从汪光沛《严陵钓台志》的序言中可知,清永康胡凤丹曾续刻《严濑志》,只是“其书罕见”,可推断汪光沛见过此书,并有所借鉴。
综上所述,从北宋到清末,“严陵钓台集”主要有12种。虽然版本多样,但它们内在有着连贯性、继承性,大多是在已有集子的基础上进行删补修订而成。正是因为有历朝历代编撰者辛勤劳动的成果,今后人才能有幸一睹千百年来严陵钓台的题咏,“严陵钓台集”不仅是严州的宝贵文化财富,亦是中国文化的宝贵财富。
以上简略考察了12种“严陵钓台集”的版本情况,相信还有很多“严陵钓台集”已被历史所遗忘。“严陵钓台集”的数量非常可观,而促成“严陵钓台集”兴盛的原因也是错综复杂的,概括来讲,主要有以下几点:
其一,严子陵钓台题咏之多,其中不乏佳作。严子陵钓台题咏是编辑“严陵钓台集”的直接原因,也是基本条件。在宋以前,严子陵钓台就小有名气,南北朝时的谢灵运、沈约、任昉,唐时的李白、孟浩然、白居易等都曾涉足此地并留有诗文。但是严子陵钓台真正被人熟知,则是在北宋范仲淹建严先生祠堂之后。因为范仲淹的关系,严子陵钓台的知名度一下提高了。慕名前往的文人墨客络绎不绝,并留下了大量的诗文。清人严懋功在《桐江钓台集》序中就有感慨:“自古胜境名迹,大都地以人传。至以钓台垂名,则史志所载实为繁夥,如陕西宝鸡县渭河南岸之周吕尚钓台,山东濮州之庄周钓台,江苏淮安之汉韩信钓台,福建闽县之东越王余善钓龙台,湖北武昌县江滨之吴孙权钓台,安徽贵池县西玉镜潭之梁昭明太子钓台,江苏宜兴县之梁任昉钓台,湖北大冶县东道士袱之唐张子和钓台,京师阜成门外之金王郁钓台,是皆卓著寰区,有令人慨慕无穷者。其他钓游所在因以留名者,乃更不可胜数。然其间得诸传记、形诸歌咏者,惟吕尚、韩信、任昉诸钓台较为著称,而终不若桐庐钓台之名之尤著。”*见申屠丹荣、申屠时荣编注:《富春江文集》,杭州:浙江人民出版社,1992年版,第399页。现今去严子陵钓台,可以看见一道亮丽的风景——富春碑廊,碑上刻着历代文人墨客遗存的严子陵钓台题咏。一方面,严子陵钓台题咏的大量出现,为编辑“严陵钓台集”提供了素材;另一方面,“严陵钓台集”的编辑刊刻,也扩大了严子陵钓台的影响力。
其二,有一批热心于编辑地方文献的地方官员。对于严州来讲,严子陵是其地方文化的一个重要方面,在范仲淹修建严子陵祠之后这种文化的重要性就更为突出,而编辑“严陵钓台集”则成为地方官员弘扬当地文化的一个重要方面。从历代“严陵钓台集”编者的身份来看,基本为地方官员,这也是一个不争的事实。如:鄭琡,元祐年间桐庐知县;董弅,绍兴年间严州知州;谢德舆,严州知州;邝才,成化二十年(1484)严州同知;吴希孟,嘉靖十四年(1535)桐庐县令;刘伯潮,万历四年(1576)教谕;陈文焕,万历年间严州知府;杨束,万历八年(1580)桐庐知县。由此可见,地方官员的支持是“严陵钓台集”能够顺利出版的一个重要保障。然地方官员基本为外地人,对严州的了解毕竟有限,故“严陵钓台集”的完成有时还需要当地热心乡贤的支持。如,董弅编《严陵集》时就得到了郡人喻彦先的支持,将家藏书籍供以参考。当然,地方官员除了编辑地方性总集之外,有些还编有其他地方文献。如,董弅修《严州图经》;杨束、曾延邑人、罗昌龄等修《桐庐县志》四卷。地方官员在修地方志的同时,难免会收集到一些地方文学作品,这也成为他们编辑地方性总集的一个不可忽视的原因。
其三,严州具有良好的刻书条件和刻书传统。宋代庆历年间,毕升发明了活字印刷术,宋代刻书业由此日益发达。其时,南宋迁都临安,又使得毗邻都城的严州得到快速发展,刻书业极为繁荣。据朱睦卿先生考证,仅南宋在严州刻的善本书就不下80种,爱国大诗人陆游的《剑南诗稿》就刻于严州。良好的刻书条件,为“严陵钓台集”的出版提供了客观条件。南宋之后,政治中心虽发生了改变,但尚有许多名著在此地刊刻,如青柯亭本的《聊斋志异》等。故顾志兴《浙江出版史研究》称“建德素有刻书传统”。*顾志兴:《浙江出版史研究》,杭州:浙江人民出版社1991年版,第164页。因此,在宋之后的明清年代亦刊刻了较多的“严陵钓台集”,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历代“严陵钓台集”是地方性总集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而宋代的“严陵钓台集”更是地方性总集的先驱。地方性总集虽然在唐代就已经出现,但到了宋代,这种新的总集类型才真正确立下来,并被后代所继承。宋代地方性文学总集的先行者是熙宁五年(1072)孔延之的《会稽掇英总集》二十卷,它同时也被称为“宋人总集之中最为珍笈”者。*永瑢:《四库全书总目》卷一百八十六,北京:中华书局1965年版,第1694页。21年之后的元祐八年(1093),严州出现了郑琡所编辑的《钓台集》,虽规模和影响远不及《会稽掇英总集》,但亦属于较早的地方性总集。而南宋绍兴年间董弅所编的《严陵集》则与孔延之的《会稽掇英总集》、袁说友的《成都文类》、李庚的《天台前集》以及郑虎臣的《吴都文粹》一起代表了宋代地方性总集编撰的最高成就,后人常把他们相提并论。如陈文述《颐道堂集·松陵诗征序》云:“古来总集诸家,自名都大邑,以至一邱一壑,得有心人裒辑成编,皆足以藻饰河岳,表章人物。如孔延之《会稽掇英总集》,元好问之《中州集》,汪泽民之《宛陵群英集》,李庚之《天台集》,林表民之《赤城集》,董棻之《严陵集》,指不胜屈。”*陈文述:《颐道堂集》,清嘉庆十二年刻道光增修本。又清人刘文淇《海陵文征后序》有云:“萃一郡一邑之诗文以为集者,六朝以来已有之。而其书多不传,其传者,北宋孔延之《会稽掇英总集》,南宋董弅之《严陵集》。”*刘文淇:《青溪旧屋集》卷六,清光绪九年刻本。从这些序中亦可以看出,后人在编撰诸如《松陵诗征》《海陵文征》这些地方性总集时,视《严陵集》为代表的宋代地方性总集为楷模。因此,后人也好把自己编辑的地方性总集与宋人相媲美,如清代顾景星在其《白茅堂集》中称《黄鹤楼集诗》为:“犹王旉之集钓台,李庚之集天台,田孳之集桃花源也”*顾景星:《白茅堂集》卷三十四,见《清代诗文集汇编》第76册,上海古籍出版社2009年版,第557页。。这也足以见得《钓台集》和《严陵集》在后代人心中的地位。
历代“严陵钓台集”不仅对地方性总集的编撰有着重要的意义,又因其保存了大量地方性文献,对于地域文学的研究亦有重要的文献价值。从上世纪80年代中后期开始,文学地理学逐渐成为热门学科。文学研究注重地域性,成为当下文学研究的一个发展趋势。在这类研究中地方性总集发挥着举足轻重的作用。关于总集的功用,《四库全书总目提要》总集类序中有很好的概括,其云:“文籍日兴,散无统纪,于是总集作焉。一则网罗放佚,使零章残什,竝有所归。一则删汰繁芜,使莠稗咸除,菁华毕出。是固文章之衡鉴,著作之渊薮矣。”*永瑢:《四库全书总目》卷一百八十六,北京:中华书局1965年版,第1685页。总集的一大价值在于使原本散落的文章得以规整,省却了研究者资料整理的工作。“严陵钓台集”作为地方性总集亦具有这样的功用,后人研究严子陵钓台题咏可直接查找这些现存的版本,并以此为研究基础。这些地方性总集保存了当时当地一些作家的作品,在时间的推移中,不少人的集子已经失传,他们的部份诗文全赖总集得以流传。《四库全书总目提要》充分肯定了《严陵集》这一文献价值,其云:“然所录诗文,唐以前人虽尚多习见。至于宋人诸作,自有专集者数人外,他如曹辅、吕希纯、陈瓘、朱彦、江公望、江公著、蔡肇、张伯玉、钱勰、李昉、扈蒙、刘昌言、丁谓、范师道、张保雝、章岷、阮逸、关咏、李师中、庞籍、孙沔、王存、冯京、刁约、元绛、张景修、岑象求、邵亢、马存、陈轩、吴可几、叶棐恭、刘泾、贾青、王达、张绶、余辟、刁衎、倪天隐、周邦彦、罗汝楫、詹亢宗、陈公亮、钱闻诗诸人,今有不知其名者,有知名而不见其集者。借弅是编,尚存梗概,是亦谈艺者所取资矣。”*永瑢:《四库全书总目》卷一百八十七,北京:中华书局1965年版,第1696页。陈鹄曾根据《严陵集》收录了赵叔灵《南阳集》之外的五篇轶诗。同时,“严陵钓台集”为后人订正讹误提供了参考,如韩愈《寄皇甫湜》一诗中有“涕与泪垂四”之句,其中“四”字,有人认为是“泗”字,方崧卿据董弅的《严陵集》认为此为“四”字。
总而言之,历代“严陵钓台集”是严州文化繁荣的一个表现,是古人重视地域文化的一个见证。“严陵钓台集”留给后人许多宝贵的文化资源,需要后来者去珍惜它,并发扬光大。
(责任编辑孟莉英)
FlourishingandLiteratureValueofPoetryCollectionsonYanZilingFishingTerrace
ZHANG Licheng
(HumanitiesSchoolofShaoxingUniversity,Shaoxing,Zhejiang,312000,China)
From the Yuanyou Times in the North Song Dynasty till the Ming and Qing dynasties, there had all witnessed the publication of poetry collections on Yang Ziling Fishing Terrace. Based the study of these poetry collections, this paper describes the reasons for their flourishing. Firstly, there were a lot of poetries on Yan Ziling’s Fishing Terrace. Secondly, a group of local officials were enthusiastic in editing local literature. Thirdly, in Yanzhou there had good condition and tradition for carving books. Poetry collection on fishing terrace is an important part of Chinese local literature collection and the Yanling Collection in Song Dynasty is representative of early local literature collection. The collections have saved large quantities of local literature and have good literature values to regional literature study.
poetry collections on fishing terrace; Yanling Collection; version; literature value
2012-09-12
章利成,女,浙江富阳人,绍兴文理学院人文学院与浙江师范大学人文学院联合培养古代文学专业2010级硕士研究生。
I206
A
1671-2714(2013)01-0066-05
10.3969/j.issn.1671-2714.2013.01.0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