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 珍,李 宏
(陇南师范高等专科学校 体育系,甘肃 成县742500)
“白马人是个自周秦以来历史上形成的有共同语言(即白马语)、共同地域(即西汉水流域至白水江流域延及川甘交接地至川西平武地区一带居住地)、共同经济生活以及共同特色的文化(音乐、舞蹈、宗教崇拜、丧葬、婚俗等),生理和心理素质特别而又稳定的共同体.”[1]白马人现今主要生活在甘肃省陇南市文县铁楼乡及石鸡坝乡、甘南州舟曲县博峪乡和四川省绵阳市平武县白马乡及木座乡、阿坝州九寨沟县勿角乡及草地乡村寨,人口约两万人.[2]由于地理环境的相对封闭、历史文化传承模式的相对单一,使这个民族保存了较为古朴原始的文化遗产.就民族传统体育项目而言,或活动形式独特,或与当代体育项目有互鉴意义,弥足珍贵,这些体育项目大部分在民俗节日举行,寓于歌舞表演之中.
白马语中的“搭底板”即汉语“打毽子”之意.这项体育活动具有参与面广、场面热闹、男女老少皆宜的特点.白马人用鸡毛、布块、铜钱、竹管、锯木面掺沙子,制成颜色多样的鸡毛毽子.相比现在比赛通用的15g左右的毽子,白马人自制的毽子要重许多,重约50g,这也是白马人特别的玩法所决定的.白马人玩毽子,既不用脚踢,也不用膝顶,也不借助其他工具,而是用手拍,玩的方法也完全不同于传统意义上的踢毽子.比赛的方法是:选一块平地,中间划一个长约4~6米、宽约2~3米的比赛场地,中间划一条分界限.比赛的形式有单打和双打两种,具体可以分为男、女单双打或男女混合单双打.开局前先练习热身,比赛正式开始,一方击出毽子到对方区域,对方再击回来,如果击毽不过中线或击出底线、边线者算败,计对方一分.比赛规程有三局两胜制和五局三胜制两种,每局打几个也较随意,由双方赛前临时商定即可.比赛结束时的惩罚很有意思,负方将头伸过界线让胜方拔头发,胜方仅象征性的拔掉负方1~2根头发以示胜意.当然,负方常常要耍赖逃跑,然后整个赛场上就沸腾了,围观的群众开始帮助胜者围追负者,如果被抓住,则加倍多拔头发以为惩戒,直到败者痛的直叫方才罢手,大家捧腹大笑,比赛换人,继续进行,直到尽兴结束.
“搭底板”这项体育项目有两个突出特点,一是群体性,大家轮流比赛,选手和围观者的角色常常在不断转换,实际上围观者更是比赛过程中不可或缺的角色.二是娱乐性,比赛的胜负不重要,关键在于锻炼身体,娱乐大家,放松心情,消除农作的疲劳,故而受到白马人的钟爱.
白马语中的“扯保打沙”与汉语所指的“拔河”相似.该项目具体的比赛方法是:两人相距4米,在距离相等的中间(即2米处)划一条分界限,再向外约40厘米处各划一条横线为比赛场地,然后用一根麻绳或藤条制作的绳将其两端系牢做成绳圈.比赛中,双方各执一端套在颈上,经胸部穿过腋下.比赛开始后,力强者将对方拉过分界线左右40厘米的横线为胜.比赛规程为三局二胜制.比赛场地如图1所示.
粗略看,“扯保打沙”与“拔河”都是人数相等的双方对拉一根粗绳以比较力量的对抗性体育娱乐活动,然而,细考之,二者之间的差异性很大,首先,国际通行的“拔河”是集体项目,而白马人的“扯保打沙”则是单人竞赛;其次,二者的作用力方式不同,“拔河”是比赛双方身体后仰相向,而白马人的“扯保打沙”则是比赛双方身体前倾相背;其三,“拔河”是双手握绳向后缒拉,而白马人的“扯保打沙”则是颈挂绳圈向前牵引.由此可见,二者最初的发生原理一定不同.据考证,“拔河”这个名称唐代才有,隋代以前叫“拖钩”(施钩)或“牵钩”,渊源于春秋晚期楚国的“钩强之备”.[3]据《墨子》记载:“公输子自鲁南游楚,焉始为舟战之器,作为钩强之备,退者钩之,进者强之,量其钩强之长,而制为之兵.楚之兵节,越之兵不节,楚人因此若执函败越人”.[4]由此可知,“钩强”是公输子发明的舟战器具和战术,敌舟逃跑时,用钩具绳索将其拖住不让逃脱,敌舟进攻时,用工具进行抵拒,不让其靠近.渐渐地,从训练士兵演变为民间游戏,突出了第一层“钩”的意义,且从“拔河”之名或许还透露出其当时与“河”的关联.白马人没有文字,只有语言,白马语“扯保打沙”的称呼也是难觅其踪,但从其形式而言,比赛双方手脚都着地,相背而行,近似牛拉犁的动作,有些远古农耕人力牵引犁地的孑遗,这也更符合白马人在大山深处的生活状况.
“臭楼沙”,又叫“打臭”,是白马人特有的体育娱乐项目.游戏方法趣味横生,先选择一平坦地面为活动场地,然后在场地中央挖一中心坑(“白马人”叫“罗锅”),意为“牛圈”,再在距中心坑约2米的四周挖若干坑,坑约多少由参加人数而定.以寄生在松树、杉树上的寄生包为“牛”,置于中央坑.比赛场地如图2所示.
比赛开始,参加者每人持一根一端带拐弯的木棍,在规定的距离轮流将寄生包击入中心坑,意为“赶牛入圈”,以击球的棍数决胜负,击球次数少者为胜,反之为负.成绩最差者即击球次数最多者须担任“赶牛者”这一角色,其余人员各守住一个坑,且承担两个任务,其一是用木棍设法阻止“赶牛者”将牛赶入中心坑;其二是守住自己的坑,在“赶牛者”击牛后,首先会用棍杵其他人守的坑,如杵到,应由失去坑者担任“赶牛”.若“赶牛者”将牛赶入中心坑,所有参赛者必须换坑.瞬时,“赶牛者”趁机抢占任何一坑,而最后一个失坑者则该“赶牛”.若两人同时抢占一坑,可以猜拳定先后.拳式:拇指为“土帝”,食指为“鸡”,小指为“蚂蚁”.蚂蚁蛀土帝,土帝吃鸡,鸡吃蚂蚁.[5]
从比赛过程看,这项体育项目更具游戏的意义,具有浓郁的白马人生活气息,显然是从原始打猎活动中升华而来的.白马人世代生活在溪流纵横、森林茂密的崇山峻岭之中,温和的气候、优越的自然环境为野生动物繁衍提供了良好的条件.白马人作为历史上氐、羌后裔,[6]狩猎(他们称之为“打野物”)一直是他们生活中最重要的部分,所以呈现在游戏中也是必然的.
白马语中的“阿哇”即汉语“打秋千”之意.秋千起源于北方少数民族地区,“是在狩猎采集等生产劳动过程中创造出的一种嬉戏活动,后传入中原”[7],成为很多民族都喜欢的娱乐活动.杜甫有诗云:“十年蹴鞠将雏远,万里秋千习俗同.(《清明二首》其二)可见,全国各地“打秋千”的方式大体相同.白马人的秋千架,是用长约5~7米的4根木柱作为支架,每2根小头交叉用藤条捆好,大头分开固定在相对斜栽地上,在顶端交叉处横架一根木杠,并将其固定在支架上.横杠中穿入两个坚实的藤圈,圈内绑一根用4~6根藤条扭成的绳,绳端与木板相连,秋千架便搭成.秋千架搭好之后,要举行隆重的仪式,首先,集中全寨男女老少在秋千架四周唱祈求神灵保佑、平安吉祥之类的歌,这与中国古代人认为荡秋千可以“摆疥”(医治疾病),对于女孩子而言也可以“释闺闷”的寓意是相通的.(《金瓶梅词话》第二十五回)然后,由搭架人试着荡秋千,其次是年长者(以示尊长),过后便是男女青年们边唱边荡.
白马人荡秋千分单人荡和双人荡,比赛多为单人荡.比赛过程分为三个阶段:第一阶段规定在五分钟内踢到悬挂的铜铃3次以上者方能参加第二阶段的比赛;第二阶段同样是在规定的时间内踢到铜铃的次数多者才能取得决赛权;第三阶段不计时间,表演者根据个人的技能随意发挥,精彩者为胜.
白马语中的“卡则”,意为摔跤.摔跤是世界上最古老的格斗技艺之一,在我国有着悠久的历史,各民族的玩法不尽相同.作为白马人民传统的体育活动,“卡则”有着浓厚的民族特色.白马人的“卡则”,方式原始,过程简单.摔跤手的服装一般不穿紧身的跤衣和宽大的跤裤,仅系腰带.摔跤前,双方用右手抓住对方的腰带,两脚叉开站稳,两臂交叉顺肩至腰相互抱住,双方即开始交锋,不限时间,不许抱腿和跪腿摔,仅靠腰、背、臂之力,以提起对方旋转摔倒在地为胜.禁用脚勾、脚绊,严禁手攻.
可以看出,白马人的“卡则”纯属斗力而不斗巧,这与现代成熟的摔跤项目有较大不同,体现了白马人尚武、乐观与憨厚的性格.每逢节日祭祀、宗教活动或丰收时节,青年们都会积极参加此类较力活动.
除此之外,白马人还有许多娱乐活动,如每年的腊月初八,男女老少会手拉手围着篝火跳“火圈舞(圈圈舞)”,正月十五到正月十七“驱鬼”时,会举行盛大的“火炬接力赛跑”,接着是声势浩大的歌舞表演——“池哥昼(跳曹盖)”和“十二相舞”,如此等等.白马人是多节日的民族,每逢节日,他们便载歌载舞,开展各种独特的娱乐活动,而传统体育项目的因子多蕴含其中.白马人开展的其它项目和活动时间见表1.
表1 白马人开展的其它项目和活动时间
随着社会的发展和各民族的交融影响,现代流行的体育运动如篮球、羽毛球、乒乓球等也开始在白马人的生活中盛行.
“白马人”传统体育项目具有独特的面貌,尽管有些项目样式很简单、很古朴,但其中积淀了该民族久远的历史信息,从中也可以看出我国民族传统体育的发展轨迹.其魅力一方面体现出其本身形式的独特性与体育运动的科学性,丰富了我国传统体育类型;另一方面,它也承载着单纯体育项目所不能呈现的文化语码,具有浓厚的民族文化内涵,因此需要加大力度保护.这种传承与保护,是对我国民族传统文化的延续,也是对白马人本身的民族特色风俗的保护,民族传统体育的发展不仅是其民族特色的象征,也是对其民族探索的新路线.
要逐步转变白马人根深蒂固的传统思想,改变他们原始、古朴的生活方式,让他们更多地走出大山,接触外面更为广阔的社会,把他们的原始的狩猎农耕生活转变为科学的生活方式.同时要处理好发展与保护的关系,有些体育项目不仅具有科学性,还富有娱乐性,包含有丰富的历史文化信息,可以走进学校课堂,成为我国优秀民族传统体育项目,并需要避免外来文化与生活方式的渗透而使之变样.为此,必须结合白马山寨地域、文化特征,深人开发其民族的传统特色,进行可行性论证,多元化开发其传统体育活动.
[1]蒲向明.陇南白马人傩舞戏现状考察——兼及“池哥昼”源流考证[J].甘肃高师学报,2012(3):12.
[2]唐光孝,罗光林.北川羌族与平武白马藏族当前文化现象之比较[J].中华文化论坛,2005(2):122.
[3]张固也.唐代拔河新考[J].民俗研究,2010(4):96.
[4](清)孙诒让.墨子间诂.诸子集成(第4册)[C].中华书局,1984:291.
[5]杨志荣,刘文.阿坝藏族羌族自治州民族体育志[M].成都:巴蜀书社,1993:103.
[6]蒲向明.白马藏族及其传统文化刍论——以陇南白马藏族为中心[J].四川民族学院学报,2013(1):12~13.
[7]张晓红.秋千、寒食与清明[J].文史知识,2010(4):7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