瓯海关十年报告(1892 – 1901 年)①

2013-01-14 09:07王海霞李碧芸赵肖为
关键词:鸦片会馆温州

王海霞(译),李碧芸(译),赵肖为(校)

WANG Haixia1 (transl), LI Biyun2 (transl), ZHAO Xiaowei3 (rev)

(1.瓯江学院;2.外国语学院;3.生命与环境科学学院,温州大学,浙江温州 325035)

(1. College of Oujiang; 2. School of Foreign Studies; 3. College of Life and Environmental Sciences,Wenzhou University, Wenzhou, China 325035)

(一)贸易回顾——过去这 10年所取得的进展并不大。概览所回顾年段各位税务司的贸易报告可以看到,1892年贸易兴旺,利润可观——净值大于以往任何一年。到当年为止,1893年在商业上表现最佳。一家洋行在本地开张;并且营运一艘汽船经由福州和厦门往返于温州和香港之间,但是试水8个月后停航了。1894年,茶叶出口大增,但是其它主要商品的出口量大都严重缩减。1895年因税收创下最高记录而引人注目。除茶叶出口衰减之外,1896年令人满意。1897年,各类贸易都有进展。到当年为止,1898年的贸易值创最高记录,税收为历史第二佳绩。1899年,方方面面取得整体性扩张,总税收超过以往任一年度。如果由勇于进取的商人合理开发,辅以改良厘金制度,本地区的资源应当能够产出更大的成果。然而,1900年尽管开局不错,由于北方动乱,全年的贸易状况糟糕:税收大幅下降,茶叶出口减少,米价高涨,贸易萧条。1901年比上年略有好转,但不及1899年的盛况。

(二)贸易与贸易值的变化——本口贸易没有发生需要记载的变化。苏门答腊煤油于 1896年首次出现在我们的贸易册,进口总量42 000加仑;此后持续攀升,1901年达266 200加仑。1894 – 1896年间新增另外3款商品:日本、上海和宁波棉纱。

1901年本口全部贸易的总值达1 466 918关平两,而1892年为704 719关平两。1901年来自国内口岸的洋货进口净值705 369关平两,而1892年为409 850关平两,增率72%。增长主要来自糖、俄国和苏门答腊煤油、铁丝鞋钉、日本人参和海带、染料与扇子,而棉织品和毛织品、公班土、美国煤油、日本火柴与印度棉纱减少了。整个10年间来自外国的进口货值很小,自1896年以来就不曾直接进口。来自香港或日本的洋货在上海转载,再运到温州。

这10年中,棉织品总进口量799 163匹,毛织品32 701匹。而1882 – 1891年间分别为861 660和57 265匹。

不计为了弥补本地粮食歉收而从上海输入46 443担大米所值的112 609关平两,1901年土货进口净值275 911关平两,而1892年为109 660关平两。土棉纱、豆类、麻绳和土火柴所取得的增长最瞩目,而药材和红枣下降了。

1896年,印度纱线进口量增至1 914担,但是由于无法与土货竞争,此后逐渐萎缩至1901年175担。土货不仅价格低廉而且无需缴纳子口税就能运入内地。

土火柴和日本火柴在本地的消费量很大。前者更受青睐,因为它们更便宜,并且能够在任何干燥表面上擦出火。而日本货只能在火柴盒上擦火,有时盒子会受潮。日本货零售价每罗32分,中国货每罗24分。

复出口的规模很小,这10年中洋货总值累计12 024关平两,土货总值9 777关平两。

1901年,输往国内港口(主要是上海)的货值366 900关平两,恰好是1892年的2倍。大部分的增长归功于绿茶、木板、柑桔和木杆,而红茶、棕及棕制品的外运量下降。自 1898年以来,没有直达外国的船运。

绿茶首次出现于1893年,出口量1 121担;1901年为6 044担。

茶叶仍然是主要出口商品。1891年外运总货值101 760关平两,1901年达到157 219关平两,约占全部出口贸易的43%。下表(单位:担)显示1892 – 1901年间的茶叶出口情况。

本地区有7家茶行,温州6家,平阳1家,只有1家做绿茶生意。根据以前的贸易报告判断,茶叶生意似乎获利不多。比如去年,收成虽然很好,但是价格低到根据成本估价18关平两的1担茶叶在上海收到的报价才12关平两左右。茶园面积每年略微增大,但是生产成本太高,以致茶叶贸易裹足不前。本地牙厘局对每担绿茶课税1.60元,工夫茶和毛茶90分。茶叶通过福建省边界时要课以重税;进入温州时南门牙厘局①译注: 原文为“South Gate Likin Office”, 按说应是厘卡(Likin Station, Likin Barrier). 据1877年瓯海关贸易报告[参见: 温州大学学报: 社会科学版, 2012, 25(1): 103-116]和瓯海关十年报告(1882 – 1891年) [参见: 温州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2013, 26(1): 105-116]记载及本报告第十一部分“灾难性事件”描述, 牙厘局(Likin Office)位于北门外的江滨.还要收税;道台对出口茶叶一律再征收每担总计360文的茶引。1901年每担茶叶价格:工夫茶,一等19关平两,二等13 – 16关平两;绿茶,一等24关平两,二等14 – 18关平两;毛茶,7关平两。因此,出口税占价格最高的茶叶销售所得的10%以上,约占价格最低的茶叶销售所得的29%。后者按每担2关平两征税,即,按申报重量的8折计税。

第二重要的出口商品是木板,货值42 176关平两。

柑桔位列第三,其贸易在太平时期稳定。

另一种重要商品是木杆。1901年外运数量34 567条、货值17 284关平两,而1892年分别为18 712条和5 279关平两。

内地贸易扩张了。1892 – 1901年间运入内地的洋货办理了28 516张半税单照,总货值576 518关平两,而上10年为260 149关平两。主要商品是煤油(产于美国、俄国和苏门答腊)、棉纱、洋布、洋标布、铁丝鞋钉、海带和糖,市场依旧,即:北边的台州、黄岩和乐清,西边的龙泉、松阳和处州,南边的平阳和瑞安。3 668担中国棉纱(办理了968张半税单照,货值71 765关平两)运入内地,主要输往平阳、瑞安和乐清。

红 茶 绿 茶 毛 茶1892年 3 009 4 682 1893年 3 976 1 121 6 386 1894年 3 362 1 903 9 014 1895年 3 831 5 405 11 349 1896年 3 256 3 117 3 095 1897年 2 511 4 700 6 098 1898年 1 692 6 743 4 612 1899年 2 297 7 502 4 486 1900年 1 863 5 722 3 152 1901年 991 6 044 6 062

没有发放外运半税单照。

(三)税课——1892年总税收36 996关平两,1901年45 981关平两,增率接近25%。1899年最高,总税收达64 574关平两;但将其与1900和1901年的总税收比较时必须注意到,从1900年 7月到现在,轮船招商局的“普济”号汽船悬美国旗往来本港,因而不能运载鸦片。与 1899年相比,1900年鸦片税厘减少9 449关平两,1901年减少14 256关平两。

(四)鸦片——洋药——1901年白皮土仅进口2箱,而1892年为25箱。公班土是唯一眼下在本地拥有市场的鸦片,1892年进口101担,而1901年只有28担,主要原因就是上文所述的温州汽船悬美国旗。右表(单位:担)显示这10年中洋鸦片的进口量。实际消费比之超出部分或者由官府汽艇或者经陆路从宁波或福州运入,但是,由于据称都贴有海关标签,所有鸦片已在其它通商口岸缴纳进口税。

白皮土 公班土 刺班土 合 计1892年 25 101 126 1893年 34 104 1 139 1894年 7 77 1 85 1895年 5 59 64 1896年 5 98 103 1897年 108 108 1898年 1 126 1 128 1899年 8 148 3 159 1900年 3 71 74 1901年 2 28 30

本地大多数鸦片吸食者贫穷不堪,只能吸食土药;家境较好者吸食混合烟,主要由公班土和土药掺和而成;极少数人富得能够享用不掺杂的印度鸦片。每包3斤重的公班土,1892年的价格为22元,1901年32元。70%的进口公班土在本地消费,30%销往瑞安和平阳。右表(单位:关平两)显示1892 – 1901年间每担洋鸦片的平均价格。

土药——除泰顺县外,温州府全境都种植罂粟,特别是瑞安、平阳和乐清县;玉环岛和毗邻的处州府也有种植,尽管普遍程度有所不及。对于后两个地方,几乎无法得到可靠的统计数据;而一般认为,本府各地种植罂粟的耕地面积不等,偏远地方占5%,像瑞安、平阳和乐清这些贸易重镇的周边达50%。每亩地估计产出生鸦片2 – 3斤,年总产量约4 000担(具体情况列于下表,年总产值按每斤3元估算)。

本地种植的土药在国内销路很好,每年所产的足足一半(即2 000担)就地消费,其余一半由福建省和杭州均分。由罂粟制得的鸦片有两种形式——薄浆和厚浆。后者制成3斤重的饼状,用箬叶包装。前者装在陶罐里在本地零售;若要运到别的地方,就用木桶包装。

1896年,从上海来的汽船输入1担四川鸦片;但它并非为了本地消费,而是立即发往福建。1901年,第二包(重量 58斤、货值247关平两)到岸;尽管风味比本地土药更佳,价格也低得多,但是这批货没有市场,只卖出一半。其它省份所产的土鸦片输入温州仅此两次。

数量(担) 货值(关平两)瑞安县 1 225 367 500平阳县 775 232 500永嘉县 775 232 500乐清县 1 000 300 000玉环厅 225 67 500合 计 4 000 1 200 000

关于征税,当前的做法是名义上每担鸦片收取 60关平两,然后发放半税单照,有此单照,本省之内无需缴纳任何其它形式的税赋,而且此单照理论上应该在别的地方同样有效,能够免除任何其它税赋。农民无需为了获得种植鸦片的特许而纳税,只要为其土地缴纳基本的钱粮就可以种植最适合于他们的作物。

以前,本省的土鸦片主要由民船输往台湾,其中一部分途中在厦门就售出;但是后来,福建和杭州成了主顾。输往福建的鸦片要么从本城、玉环岛和平阳县的小港口出发走海路;要么取道运河发往瑞安和平阳县的桥陡门,再经陆路运到靠近福建边界的桐山以最终售出。输往杭州的鸦片首先发到宁波——要么从乐清县的大荆出发,取道台州走陆路;要么从温州、大荆或玉环由民船承运,途经乍浦;要么选择第三条途径,溯瓯江上至处州府然后转运到宁波。剩下从宁波到杭州这一程通过运河船运。

任何意欲涉足鸦片生意的人原先都必须领取执照,不论种植还是经销。前者应当为打算种植罂粟的土地再纳定额的田赋,就像现在所有的农田不管种植什么庄稼都要缴纳钱粮一样。若要在省内将鸦片从此地贩到彼地,经销商首先应当向离购货地最近的牙厘局提出申请,缴纳通行费(费率固定,不计远近)后发予通行证,凭证可以将鸦片转运至目的地,无需再纳任何其它税项。

本府所产土鸦片叫做“土浆”,同样地,产自台州府就叫“台浆”。上述两种鸦片的价格大约每担300元。

(五)兑换——出于商业目的,本口的银价完全根据温州汽船离开上海当日报纸所公布的上海金融市场的兑换率进行调整。

本地平常通用的标准货币是图案清晰的鹰洋,商家按100关平两兑152元的固定换率向海关银号缴税。1两曹平银值1.50元,1元现在兑换930 – 970文,而1892年的换率为1 000 – 1 050文。同样地,1关平两现在只值1 415 – 1 475文,10年前1两纯银可换得1 520 – 1 600文。

(六)贸易差额——下表(单位:关平两)比较了这 10年中进港货值(减去进口税和各种费用)和出港货值(加上出口税和各种费用)以及贸易逆差。

(七)人口——本口华、洋人口在数量、组成、特性或职业方面均无发生特别的变化。

1900年10月,英国驻宁波领事受命负责本地领事事务。他定期来温州作短暂逗留,总部继续设在宁波。

1897年8月,唯一在本口开设分行的洋行撤离了。

(八)道路、街道照明等的改善——我们与其它口岸之间仍然没有电报通讯,最近的电报线在大约210英里外的兰溪。

(九)进港水道——在所回顾的年段里,水道没有发生实质性变化。因为北航道水浅,船只还是更喜欢走南航道。吃水不超过 12英尺的船只在任何潮位都能够到达下游锚地,而在小潮期达到高潮之前约2小时溯江而上,不会遇到困难。

(十)新增助航设施——没有增置,眼下似乎也无任何需要。目前唯一在用的助航设施是海港内的象岩信标,以前本地用以指示其它浅滩的信标应地方当局因甲午战争而提出的要求于1894年拆除了。

年 份 到岸时的进口货值 装船时的出口货值 入 超1892 468 607 218 550 250 057 1893 536 939 366 837 170 102 1894 482 711 315 734 166 977 1895 568 248 553 591 14 657 1896 697 134 374 832 322 302 1897 842 023 399 420 442 603 1898 904 089 524 109 379 980 1899 1 035 901 571 473 464 428 1900 1 064 849 358 743 706 106 1901 1 011 590 434 438 577 152

(十一)灾难性事件——1895年8月,由于持续的酷暑炎夏,本地惨遭许多疾病的蹂躏,不少人染上霍乱。10月,疫情扩散到洋人中,一周之内,同住在中国内地会一座屋子里的4名洋人和5名华人被霍乱夺去性命。

1901年8月2日夜,“台风”来袭,瓯江涨到异常高位,淹没了两岸好几英里之内的乡下地区,财产毁灭巨大。下游锚地附近的灵昆岛发生堤岸决口,人员伤亡惨重。本地官绅先发派棺木埋葬死者,后捐米捐钱救济灾民,帮助他们重整家园、补种庄稼。温州城里的损失也不小。

1900年6月28日,天降豪雨,处州及周边地区受淹。洪水冲垮3座城门,城内损失严重;地势低洼的街道积水深达 20英尺。庄稼颗粒无收,百姓苦不堪言。然而,当地官府提供了部分救助,浙江巡抚也下拨20 000贯赈济灾民。

1898年春,百姓流露出或多或少的不满情绪,其原因一是大米短缺引发米价上涨,二是新任税官征收土鸦片厘金的某些举措。然而,没人料想会出乱子。5月19日上午约11点钟,开往宁波的汽船刚刚离港,时值当局试图强征省里当时准备推行、不得人心的钱粮,本城闹市的所有商铺毫无征兆地突然罢市,一伙人聚集起来要去衙门讨米并抗议征收新税。衙门位于城区南部,所以洋人居住的城区北部未见骚乱迹象。大约下午4点,消息传来说,暴民接连侵入并劫掠了道台、知府、知县和土膏局衙门①译注: 原文为“the yamêns of the Taotai, Chih-fu, Chih-hsien, and Native Opium Taotai”, “the yamên of Native Opium Taotai”的字面意思是“烟土道台衙门”. 而相关中文资料的记载为“土膏局” [参见: 胡珠生. 温州近代史[M].沈阳: 辽宁人民出版社, 2000: 151].,不过这伙人只毁损官员的私有家具和衣物,不破坏诸如官府档案之类的任何公产,小心翼翼地避免犯事。直到那时,无人受伤。到了晚上,道台发布公告,这对平息事态发挥了明显的作用。但是,安全感来得太早了,因为星期天(22日)早上暴民再度聚集,突袭了镇台衙门隔壁的一户富有米商。镇台试图制止时遭到侮辱。最终,他的士兵不得不向人群开枪,死伤数人才将其驱散。百姓因此群情汹汹,以致洋人和所有本地守法良民人心惶惶,不知事态究竟如何发展。所幸百姓没有再次示威,因为令人切齿的钱粮取消了,拟议中的鸦片厘金也因主管征收的官员旋即离去而暂时搁置。与此同时,庄稼将熟,眼看收成很好,社会秩序终于恢复平静。整场骚乱没有显露排外情绪,有几位洋人虽然在暴徒中随意走动,但没有受到侮辱。

长久以来,温州以帮会猖獗出名,这些帮会通常由顽劣鲁莽之徒纠合而成。1900年,居住在平阳县的洋教士从一张扔进他们院落的纸条注意到其中一个帮会,纸条上写着帮会头目的姓名,扬言他们要灭洋除教。当此之时,山东拳民兴风作浪。但是几乎无人关注这张纸条,虽然从中可以察觉同样的因素在本地麇集发酵的一些端倪。1900年初,这个平阳帮会以“神拳会”闻名,其计划详情开始广为流传。4月,逮捕一个在帮会中担任头目的道长,但又释放了。这样的宽大助长了其嚣张气焰。

6月,唯一留守平阳的洋教士意识到,准备大肆屠杀洋籍和本地基督教徒的传言越来越多。得知八国联军攻击大沽炮台和听说外国军舰被歼、洋教牧师被杀后,已经风闻于温州的上述传言变得愈加令人惊悚,怂恿百姓杀洋人的布告贴到洋人的房屋上。7月上旬,形势看上去如此危急,以致全部洋人搬到城外的江心屿居住。

7月8日,温州的传教士得到道台口信:北京传来命令,征募拳民加入官军。到了下午,有人来通知传教士,省里已经下达公文急报,传谕总督保护洋人的公告,洋人及其财产都要善加保护,但眼下最好离开本口。翌日,汽船到港,鉴于官府没有发布公告以缓解忧虑,也由于本口孤悬无援以及听说北京洋人被屠杀,于是决定所有洋人撤出温州。7月12日,他们乘“普济”号汽船离开。

大约这时,拳民在平阳县的活动开始猖狂。他们烧毁教堂和教徒的房屋,抢掠财物,凌辱所有落在他们手中的人,一位布道者和几名本地基督教徒遇害。洋人在平阳城里的房屋也遭洗劫和捣毁;但是官府能够在温州城里维持秩序、保护财产。

海关职员乘坐回程的汽船于7月21号返回,同船还有新任镇台和知府,他们奉抚台严令,防止温州城发生任何动乱。因本地官府的人事变动,事态暂且趋于平稳。士兵驱散了暴徒,排外的前任知府不得不悄然离开本口。但是,本地百姓爱戴他,他们抗议如此羞辱地将他撤职,一大群暴民聚集在街上阻拦他离去。黑云再度如此压城,以致海关职员——当时本口唯一的洋人——认为重登“普济”号乃明智之举,于是 24日乘船离去。可是,他们当天下午在海上遇见一艘海关缉私艇,换乘此船回来了。

事情并未了结;但是,巡抚调换,以及北京局势趋缓和朝廷出逃的消息,逐渐开始产生影响,整个温州府平静下来了。洋教士于1900年12月下半月重返温州,再作冯妇,他们对平阳拳民造成财产和其它损失所提出的赔偿要求由地方当局分3次支付(最后一笔于1901年3月交付),共计16 218元。

1898年8月27日夜11时许,温州城外发生一场惨烈的大火灾,烧毁了许多华人房屋,轮船招商局码头与洋关所坐落的大街之间大约100栋房屋不到1小时化为灰烬。大火当时侵到洋关隔壁的牙厘局,但是,洋关本身逃过一劫,比较而言未受损失,这在一定程度上是因为一些水龙及时赶到现场,主要是因为鸦片仓库坚固的后墙,它挡住了东边扑来的凶猛火势,烈焰在这里肆虐了好几个小时。

(十二)……

(十三)科举考试——这10年中,温州府有4人在北京举行的科举考试中取得功名。他们是:陈祖绶1892年考中进士,现任安徽宿松知县;项芳兰和胡调元1894年考中进士;黄庆澄1894年考中顺天举人。

(十四)……

(十五)秀才等的数量与人口①译注: 原文如此: “Number of Hsiu-ts‘ai, etc., and Population”. 而第七部分“Population”也关于人口, 但是, 其内容似乎关系不大.——本府院试录取秀才160名;全省乡试录取举人104名。1892年以来,有4人中举。

温州城及其近郊的人口估计现在有80 000,大约半数的男人目不识丁,而能读会写的妇女仅2% – 3%。

(十六)自然条件与物产——温州府群山环绕,但土地肥沃,垦殖充分。处州周边的自然条件很相似,而土地更加丰饶。一条溪河流经温州城,它在内陆蜿蜒120许里,为内地货物的输出送进提供了便利的水运通道。本地溪流和运河如此纵横交织,货物运输几乎全靠船只,没有驮畜和马车。

温州的天然产物主要有茶叶、柑桔、木材、罂粟和明矾。茶叶产于瑞安、平阳和乐清;柑桔产于永嘉,瑞安也有出产。木板、木杆、木炭和木柴来自处州,当地乡下几乎所有的人都忙于在山上栽树。罂粟主要种植在永嘉、瑞安和平阳。通常是根茎、树皮、枝条及爬虫的药材大部分出自泰顺和处州的山区。明矾产自平阳,主要由民船输往宁波。

除了农业,温州和处州的主要工业有制作绸缎床罩、棕席、锡镴器皿、女用纸伞及其伞架、皮革家具、酒、冻石雕刻和布,绸缎床罩在本地颇有名气。处州府青田以冻石雕刻著称,平阳则因土产棉布闻名。

本口工业众多,但所需的资金都不大,除了女用纸伞等几项产品之外,其产品在我们的贸易册中也不是主要出口商品。顺着大街一路前行,便能看见工匠们在织丝、制钉、铸锡镴器皿、做家庭家具、编竹器、打银器、将烟草切成马上可以吸食的烟丝、用空的煤油罐制作锅碗瓢盆,但是,看不到进步。本地人似乎缺乏进取心,他们没有改良其产品的意识,不会尝试新事物,商品总是一成不变,除非洋人提供模仿的实样。他们仿制得非常成功,但是,如果没有新的订单,他们就止步不前。织丝雇用大量的人手,织出的绸缎质量上乘,结实耐洗。不论彩色还是素白,零售价每英尺20分。1匹通常长100英尺、宽17英寸。在本地居住过的那些洋人都很喜欢这种绸缎,但是出了本口它几乎无人知晓。银匠也能相当好地复制洋货,可惜市场没有需求;木器的情况同样如此,桌子、托盘等可以制作得比宁波的类似产品还要好。

(十七)民船贸易——约 30艘沙船主要贸易于温州、宁波、乍浦、台州和镇江之间,她们每年航行10来次。20许艘闽船贸易于温州、福州、兴化、泉州和漳州之间,每年航行6 – 7次。约 40艘叫做乌梭、白底和尖头的民船(都属于鱼税船)从事鱼类贸易,穿梭于温州、玉环、坎门和蒲洲之间。2艘客运的航船往返于瑞安。几艘到青田和处州的梭船通常运盐。

每艘次宁波或台州民船必须向永嘉知县缴费2 100文,二府1 700文,城守900文。福建民船每艘次向上述衙门各缴1元。

温州建造的民船现在按4个不同的字(即:永、静、常、庆)注册。“永”字船注册费15元,“静”和“常”字船9元,而“庆”字船7元。每年必须续牌,“永”字船手续费7 600文,“静”和“常”字船4 500文,“庆”字船3 500文。

(十八)本地钱庄——温州有4家钱庄,都同宁波、上海和杭州做交易,办理活期和定期存款,发放贷款,开具汇票。另有30家小银号,可以印发钱票,兑换铜钱,也办理抵押贷款业务,年息 15% – 30%。

(十九)本地邮政——本城有7家总部设在宁波的信局,递送寄往宁波、上海和其它口岸或这些地方寄来的信件和包裹,费率根据路程远近和交通难易而定。信件或包裹寄往宁波的邮资70文,上海100文,天津200文,北京400文。内含提货单的信件每封200文;若内含钱币,寄往宁波每百元收取300 – 500文,寄往上海600 – 800文。寄往上海以远的邮件则由当地信局转递。官府和商家的邮寄量大时,通过协议邮资打折。邮资可以由寄件人或者收件人支付,但寄件人要在邮封上写明邮费全额预付还是部分预付抑或分文未付。由于通过大清邮政官局递送信件,本地信局现在比过去更赚钱。以前,它们不得不向每艘汽船支付每邮袋2 – 4元的运费。

(廿)……

(廿一)特别发展——就洋人而言,本地区在军事、金融、行政管理或其它方面没有特别的发展。

(廿二)传教工作——将近25年以前,本地建立英国偕我会分部,现有3位牧师和1位医生。该差会已经开办 1家设立门诊部的医院,男病房有12张床位,女病房有10张床位。1901年接诊量超过10 000人次。对住院患者的收费包含膳食、用药等的费用。门诊患者每人次固定收费 30分;虽说不敷工作费用,但这对大部分前来就医的患者所属的社会阶层而言已是一笔大数目。英国偕我会还开办了艺文学堂,教授中文、英文和数学,但是迄今为止规模很小;希望不久的将来能够盖起新楼,这样就可以招收比现在(约20名)更多的学生。艺文学堂至今亏本运作,尽管所有学生所付学费远高于本地学校。学费不久就要降低,寒门子弟因此有望入学了。该会在本地有 90个布道点,当地教会几乎都会提供聚会场地(通常是某位基督徒家的一个房间)及必需的家具、照明的灯油、取暖的柴火等一应物品。大多数教会每年捐献一小笔钱以支付非神职布道者的路费,他们处理着75%的教务。本地约有80位这样的非神职布道者,他们奔波教务,平均每里路能得到1分钱的报酬。差会的工作划分为7个教区,每个教区由1位本地职业牧师主持,有时候他会请1名或多名同事帮忙,他们都由差会付酬。

1867年,两位传教士在本地建立中国内地会,现有5位男性和8位女性洋籍工作人员。差会工作稳步发展,其间曾两度中断。一次因甲申教案,当时差会所有的建筑被毁;再一次则因庚子拳乱。主日礼拜在约50个地方(小教堂或者教徒出借的房间)举行。除了读经女,该差会有61位华籍牧师,以及大约1 000名华人教众。差会在温州城里的建筑包括1所刚办起印刷所的男子寄宿日校、1所女子寄宿学校、1家收容穷苦老人的救济院和1座能容纳400多人的小教堂,南门外还有1座可供300人做礼拜的小教堂。该差会的主要分支在平阳,有5位洋教士驻扎在那里。

两位隶属法国遣使会的洋教士在本地继续传播罗马天主教,3位华籍神父协理教务。2 000多名本地皈依者做礼拜,此外还有更多的新入教者。

百姓对洋人的态度在近些年的大半时间里发生了巨大变化,传教士受益匪浅。现在,本府基督教人口绝不少于15 000——耶稣教和罗马天主教大致上各占一半。

(廿三)会馆——温州城有4家会馆,即:台州会馆、江西会馆、福建会馆和宁波会馆。其中,宁波会馆最重要,因为本口的贸易主要掌握在他们手中。

“所有上述会馆的基本管理制度几无差别。从本地的商界大佬中推选会董,除了会董,还付薪延请一位有功名的能写会道之人充任经办司事①译注: 此处及以下共6段直接引语源自瓯海关十年报告(1882 – 1891年), 但是这一句有所出入. 原文为: “定期推选若干会董, 以组成议事会, 出任会首. 在大的贸易中心比如宁波, 每种大宗商品都有代表参加议事会, 而本地会馆常常由会员轮值管理. 最重要的职位是付薪延请有功名的能写会道之人所充任的经办司事.” [参见: 温州大学学报: 社会科学版2013, 26(1): 105-116]。担当此职,有权单独与官府会谈,被公认为会馆的正式代表。他是交涉的调解人,官府视其为会馆的法定代理人,为会馆争取利益,为会员索要赔偿,必要时为之上堂答辩,为之消弭官司;能帮助官府为慈善和偶发的非常事故从会馆征募捐款。不仅生意出现纠纷时会馆有权进行裁决,而且会员之间发生争吵时也会请其调停。”

这些会馆的主要宗旨之一就是向困厄的同乡提供救助,让他们能够返回家乡。宁波会馆有一块地,用以暂厝客死同乡的棺木。待到合适的时候,棺木运回宁波,死者下葬到家族墓地入土为安。倘若其朋友贫穷而无力运回家乡,会馆购置墓地安葬之。

“宁波会馆对每艘民船按货值每千元收取会费2元,但每大包120斤原棉收取20分、每件鱼干收取44文。”1893年,向贸易商和店铺收取月费的做法废除。1899年,捐款重建宁波会馆。

“福建会馆按民船所载货值每千元收取会费2元。

“台州会馆对台州民船运来的每条木杆收取会费3文,每担木炭6文,每丈木板6文;生意不好时减半。

“江西商人控制着本城的陶瓷贸易,他们经陆路运瓷器到本口时,每篓向江西会馆缴纳 40文;从宁波由民船运来粗瓷器时,每元货值缴纳4文。

“本府在外地只有2家会馆,都在北京。”

(廿四)和(廿五)……

(廿六)贸易的未来展望——在所回顾的这10年中,本地所发生的事情,或者1901年底的状况和形势,都没有迹象表明,未来 10年的贸易将会发生任何巨大的变化。可能有所增长,但是,鉴于当前的税制和运输业,本口贸易似乎不可能迅速繁荣起来。商家资金奇缺,只能等到上海传来上趟汽船运去的货物卖出的消息,才发下批货。一艘海上汽船以及几艘悬中国旗老闸船偶尔来过本港;曾经两次尝试开辟别的汽船航线,都以失败告终。但是,除了这些之外,本港一直来不得不竭力利用好轮船招商局旗下的一艘船,她若不跑别的航线,每月来3趟。因此,轮船招商局实际上一直垄断着运输业,运费也一直因为没有强劲而持续的竞争居高不下;10年前的情况就已经如此。人们必须克服的另一障碍乃是不适的气候。温州地处山谷,也许因此有些年份雨量过多或发生干旱或旱涝交加。举一个例子:1900年7月上旬,人们祈祷老天放晴。8月初,官员却在祭雨了;稻谷绝收,于是不得不输入大米,其货值超过土货总进口的1/3。

一位多年驻扎本地的英国传教士应我所请非常热心地赐教了他对本口贸易的一两点看法。他认为,本口迫切需要一些能够为男女劳力提供众多就业机会的产业,这些劳力只要有工可做就会欣然接受。茶叶贸易朝这个方向有所进展,但仅积跬步。除非在未来10或20年的发展过程中获得别的促进因素,温州很有可能出现严重的经济问题。人口也在急剧膨胀,所造成的压力因一些人迁徙到上海、更多人迁徙到杭州和严州的山区、尤其番薯种植扩大而得到一定程度的疏解。10年前,城镇里很少有人拿它当口粮,现如今它正成为许多人的一种重要日常食物,而且更多的人几乎完全靠它果腹。这在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引进了本地人称作广薯的新品种,这种番薯个大、肉白,在无法种植其它作物的山顶也能快速生长——因此,山区许多近来相当长时间里鲜有人住的地方搭起很多的棚屋。需求增长得如此之大,以致10年前1个男人挑1担番薯卖不了1元,现在同样的钱只能买到半担多一点。鸦片也是一个与本地百姓的福祉息息相关的严肃问题。罂粟种植大幅扩大,鸦片吸食成比例增长。烟馆数量现在肯定比10年前多50%,本地日渐贫困毫无疑问在相当大程度上归咎于越来越多的钱花费在这种害人的毒药上。很多肥沃的麦田改种罂粟,居民原本就短缺的粮食供应因此雪上加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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