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从容

2012-12-31 00:00:00岳少峰
美文 2012年21期


  岳少峰
  陕西眉县人,1954年4月生人,现供职于西安市某机关。
  猛不丁想起说从容,不是一时的心血来潮,也不是别出心裁,以示自己的不同凡响。而是如今满世界都充斥着浮躁,社会的各个阶层、各个方面,或多或少、或深或浅都受到浮躁的感染和浸润,呈现出诸多社会病态而又“集体无意识”。甚至连令人神往、体现社会良知和文化精神担当的高等学府,浮躁也为害甚烈,“师与弟子”均呈现出交互共振的浮躁和精神迷失。学术造假愈演愈烈,为金钱折腰,高雅殿堂已无学术尊严可言。所以浮躁作为一种社会病,它无孔不入。从微观讲,它影响人们的思想方法、生活方式、价值取向,日益蚕食着人的良知,冲击着人的道德底线;从宏观讲,它助长唯主观意志论和精神决定论,毒化社会风气,甚至会使我们重大的经济政治决策,偏离科学民主的正确轨道。所以,当下清算浮躁积习,唤回理性从容的生活方式就显得尤为迫切。
  实事求是地说,浮躁这个具有古老基因的“精神病菌”,如同虱子、跳蚤,几乎是和人与生俱来的,它寄生在人们大脑的沟壑里,一旦气候适宜,它就有如浮云,飘然而至,兴风作浪,干扰我们正常的思维和判断。由于浮躁,我们的欲望膨胀,急功近利,只知索取,付出了葬送子孙基业的沉重代价;由于浮躁,我们赋予自身过多的精神重负,充满了目的性的急切期盼,从而导致内在和外在的双重紧张,苦心行役,为名所缠,为物所累,俨然精神囚徒;由于浮躁,滋生并助长了社会的原罪:对人不知感恩,对物不知珍惜,对事不知尽心,对己不知克制,对社会缺乏担当,将自己定格为唯利是图、见利忘义的小写的人;由于浮躁,我们健忘了社会人生、“天地万物之理皆在从容,而卒于急卒”,“事从容则有余味,人从容则有余年”(明·吕坤)的慢生活道理;由于浮躁,我们休眠了对社会人生的审美趣味,赤裸裸地将灵魂(精神)称斤论两,以市场交换原则为唯一尺度来裁量畸轻畸重、孰高孰低,以至于弥留莫乱,找不着北。说者并非神经过敏,危言耸听。问题是在这普世化求速求快的酝酿发酵过程中,浮躁已被衍生泛化为一种病态心理和社会风习,而且有愈演愈烈之趋势,它大可以误国害政,小可以毁业误人。在当前经济社会发展总体向好的形势下,我们很有必要从容一点,抽点时间,静一下心,打理一下行囊,清理一下思想,总结一下经验,立足现在,展望一下未来,然后再继续迈出稳健的步伐,切忌盲目乐观、头脑冬烘,粗放式经营,以破坏环境为代价,去一味追求发展速度、追求GDP总量而轻视经济社会发展质量的“洋冒进”!
  说者之所以如此煞有介事的呼吁,是因为我们这个民族太过于健忘,历史的悲剧往往以喜剧的形式重演。诚如狄德罗所言:“说人是一种力量与软弱、光明与盲目、渺小与伟大的复合物,这并不是责难人,而是为人下定义。”人的这种与生俱来的双重性和弱点告诫我们,在日常生活和工作中,有必要提醒大家,务必始终保持对浮躁行为的高度警惕与防范。面对经济全球化、全球一体化和高技术信息化、数字化等等对传统社会的冲击波,以及令人目眩的动辄玩穿越、虚拟且能以假乱真的生活现实,人类自身的确应有理性的冷静和自觉,要学会以科学的认识论来自我约束,从风驰电掣的快节奏中解脱出来,莫让虚拟、穿越的神速迷惑了我们的双眼,在躁进中错失了路途的风景和应有的历史况味,使浮躁挤兑销蚀了改革开放所取得的丰硕成果。在克服浮躁方面,其实我们的古人是很智慧的,早就告诉我们:“欲速则不达”、“事缓则圆”、“非宁静无以致远”。让我们秉持科学理论,在科学发展、可持续发展中,引入绿色发展的先进理念,在努力实践中,重新找回那流落到荒野他乡的从容和淡定;重新找回慢速度、慢节奏、慢生活那堪称智者的生活方式,从而真正做到既自强不息的作为,又厚德载物般包容,最终实现人与自然、人与社会、人与人的和谐,使我们的人民乃至民族、国家,不仅仅停留在功利境界的层面,而要有所提升,努力实现从必然王国到自由王国的跃升,从容不迫地信步前进,在国际政治舞台上,充分展示令人敬重的优雅、成熟和大气的大国风范。毋庸置疑,从容的处世智慧说来容易,切实做到却比较难。因为从容不仅仅是一种行为方式,也是一种禀赋修养,还是一种独特素质,更是一种仰之弥高、做人处事的智慧和境界。大量的事实告诉我们,一人、一家、一国倘若失去从容的雅致,为浮躁所驱役,言行失态,举措失当,无不付出沉重的代价。不是吗?历史上大家耳熟能详的西楚霸王项羽,他在关键时候一朝骄躁,决策失当,不仅将江山拱手送给汉高祖刘三,而且迎接他的是霸王别姬、乌江自刎,死无葬身之地。以至于一千二百多年后,北宋的政治家、思想家苏轼不无遗憾地指出:“项籍唯不能忍,是以百战百胜,而轻用其锋”、“观夫高祖之所以胜,项籍之所以败者,在于能忍与不能忍之间而已矣。”(《留侯论》)同样,东晋时的秦主苻坚,亲自率领号称百万大军,列阵淝水,在军力占绝对优势的情况下,一朝骄躁失序,以致八公山上草木皆兵,于风声鹤唳的慌乱中,不敌谢玄的八千精兵,一败涂地,最终成为令万世哂笑的历史悲剧人物。倘若不是健忘的话,上世纪中叶我国那场“超英赶美”的非理性“大跃进”,举国上下一起躁动,盲目追求钢铁、粮食产量“放卫星”,结果导致数以万计生灵涂炭的历史悲剧,谁能不说它是人为的浮躁冒进招惹的祸殃呢?所以我们说,从容是铅华冶尽、澡雪精神之后理性智慧的左右逢源,而浮躁则是头脑发热之后的弱智演绎的荒诞不经。每当浮躁大昌其道、以激情或革命的形式发酵成为一种弥漫社会的流感病毒时,往往预示着喜剧的开局离悲剧的结局就不远了。
  在社会实践层面要做到从容淡定,起码要有三个基本支撑点:一是科学精神,它主导人去求真,要达到认知上的自信;二是宗教精神,它主导人去求善,使人努力超越自我,对国家社会要有责任和道义担当;三是人文精神,它主导人去求美,知道如何作为,亦即有所为有所不为。若要把从容做到极致,就不仅仅有认识价值,还有更高层面的审美价值。
  从社会学的视角观之,从容不是“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房上霜”的明哲保身,也不是“躲进小楼成一统”,看庭前寒来暑往,观天际云卷云舒的高蹈出世,更不是“看破浮生过半,半之受用无边。半中岁月悠闲,半里乾坤宽展。——(李密安《半半歌》)的侏儒哲学。它是具有审美价值、成熟儒雅的超然状态,即所谓不怒自威,以一人而驱万人之兵。倘若一定要列举个案实例来诠释之,那么,西方哲人苏格拉底可算一例。他在面对被宗教专制统治者判处死刑时,神情泰然,有如赴一场约会,又好像是一次远行时的告别,他的从容镇静令当执者心惊胆寒。我国魏晋时“竹林七贤”之一的嵇康也是一例,他被司马昭之流加害,东市临刑,面对死亡和三千前来拜师的粉丝,犹气定神闲地抚琴而歌。我党早期领袖瞿秋白坦然面对敌人的屠刀,临刑前沉着镇定,整衣宽带,放喉高唱《国际歌》,直令行刑的刽子手们敬畏有加。为了民族解放和今天的美好生活,无数革命先烈出生入死,抱定革命理想:“换得江山春色好,丹心不怯断头台。”——这些古今中外的风流人物,他们彻悟名利荣辱、成败生死,其超然物外,一无挂碍的襟怀和言行举止,正是对从容内涵的生动诠释。他们远去的背影和人格魅力,不仅有幽深绵长的审美况味,其思想精神的光焰,更有照亮芸芸众生心灵世界、昭示他们向上向善的造化之功。至此,我想我们对何谓从容应有基本的认知:从容是一种超凡脱俗的达观自适;从容是“卒然临之而不惊,无故加之而不怒”(苏轼),为信仰而超越生死的淡定;从容是一种在场情境下超越自我,以自由之思想,旷世之人格、特立独行的与世态度;从容是建立在对客观事物超常判断、准确认知的前提下,从必然王国迈入自由王国既合规律性又合目的性、智慧幽雅的生活方式和行为方式。总之,从容是一种历史使命感赋予的道义担当,它充满着不可言说的方法论智慧和哲学意蕴。
  如此这般说来,从容似乎成了非常之人的专利,与普通百姓无涉?否。以上例子只不过是为了富于质感的说明从容的内涵,因而选取了历史典籍中把从容做到极致的典型案例,也就是从容的最高境界即哲学和审美。其实我们共同生活在一个层级化的社会里,改革开放,发展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社会深刻转型,各阶层人等都有一个艰难的心理调适过程。在这个过程中,大人物有大人物的担当,小人物有小人物的营生,生活和工作中的烦恼各有不同。所以,在这里我要特别指出的是,对于我们每个人来说都是一样的:浮躁离我们很近,从容离我们并不遥远。关键是在于你在一举手一投足之间的取舍选择了。倘若你选择了浮躁,你就选择了罪与罚;倘若你选择了从容,你就选择了智慧、尊严和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