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歌德小说《亲和力》中的神话色彩

小说《亲和力》是歌德晚年所创作的一部自己很满意的作品，发表于1809年。在这部小说中歌德的博学可见一斑，体现了作者多个领域的知识，如化学、植物学、建筑学、教育学等。同时，作品中涉及很多迄今仍具有现实意义的问题，如人与自然的关系、贫穷问题、艺术与艺术家的关系及婚姻与爱情的矛盾。这部作品的内容极其丰富，笔者着重探讨作品中体现的神话色彩。

神秘色彩贯穿整部作品的始终。小说中很多事件的发生似乎是冥冥中注定一般，无法用理论知识解释。这种神秘色彩主要体现在人物的塑造及一些具有象征意义的物品中。

首先，在人物的塑造方面表现出了神秘主义色彩。

亲和力最早是属于化学领域的一个概念，是特指一种原子与另外一种原子之间的关联特性，歌德把它挪用到了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上，喻指两人对彼此不可抗拒的吸引力。夏洛蒂与爱德华是一对夫妻，他们原本与世无争，平静地生活着。而豪普特曼上尉和奥狄莉的到来打破了这种平静，不可抗拒的亲和力的作用开始显现。爱德华与奥狄莉相爱了，而豪普特曼上尉与夏洛蒂也相互吸引。婚姻与爱情的矛盾便由此产生。

每一个人物都尝试用自己的方式去解决这种矛盾。在这个过程中，宿命论在人物思想中得到了体现。夏洛蒂原本是很理智的，但是她却多次产生了不祥的预感，随后这些预感也逐一应验。比如，在豪普特曼到来之前，她曾和丈夫说：“你这个打算和我的情感相抵触，有一种预感告诉我，它不会带给我们任何好处。”再如，在孩子出生之后，夏洛特禁止奥狄莉带孩子去水边，她总觉得不妥。而在孩子溺水身亡的不幸发生之后，她对于灾难发生的反应也体现了宿命论的思想。她安慰豪普特曼说：“有些事情是执拗的命运促成的。理性和操守，责任感和一切神圣的誓约要阻挡它都是徒劳的。某些事情的发生在命运之神看来是完全合理的，尽管我们认为似乎并不合理；不论我们采取什么态度，命运最终总是强行实现自己的意志。”她认为，不幸的发生全是因为她为挽救婚姻所作出的努力，因为这违背了命运的意志，不幸才会发生。

在爱德华与奥狄莉身上也有很多不可理解的事情。比如在第一次与奥狄莉接触之后，爱德华对夏洛蒂说：“倒是个讨人喜欢挺有意思的姑娘。”但事实上，奥狄莉在前一天晚上一句话都没说lysZiUSiLDF7y02ryr/Viw==。另外，两个人都有轻微的头疼病，奥狄莉是在左边，而爱德华是在右边。即便是在这样一件小事上两人也形成了对称，实在无法不让人惊奇。后来当爱德华需要誊抄一份出让农场的契约的时候，奥狄莉自告奋勇接下了这个任务。因为契约很长，所以奥狄莉连晚上都没有休息。当爱德华校对那份契约时，他大吃一惊。头几张写得非常细心，是出自一只纤细的女人的手。接下来笔画似乎变了，变得流畅，奔放了。当他扫视着最后几页的时候，不由大吃一惊。“天哪，”他失声大叫，“这是怎么回事，这是我的笔迹呀！”尤其结尾部分完完全全像他亲笔抄写似的。在这份誊抄的契约中两人合二为一。在音乐演奏中两人的默契表现也是在爱德华与夏洛蒂之间不存在的。所有迹象都表明爱德华与奥狄莉的亲和力。

值得一提的还有爱德华与夏洛蒂的孩子。他们在一起的那晚，因为两人各自想着豪普特曼与奥狄莉，所以孩子长得并不像爱德华与夏洛蒂，而是像豪普特曼与奥狄莉。当爱德华从战场上归来，看见孩子时，他说：“这个孩子是双方婚姻破裂的产物。”但是这种婚姻破裂只是精神上的，而非肉体的，因此孩子与豪普特曼和奥狄莉相像就不得不说是一种神秘主义了。此处，孩子也承载着双重含义：其一，他是爱德华与夏洛蒂的孩子；其二，他象征着两对情侣的结合，即爱德华与奥狄莉和夏洛蒂与豪普特曼。因此，孩子的死既意味着夏洛蒂与爱德华婚姻的破裂，又象征着两对情侣结合的无望。

其次，几件具有象征意义的物品上面也体现出了神秘主义色彩。

小说中有几样物品具有象征意义，它们既体现着神秘主义色彩，又推动着情节的发展。第一件是一个杯子。在别墅工程的奠基礼上，一个泥瓦匠因为兴奋，把一个杯子抛到空中。本来应该掉下来打碎的，可它却被一个好事者接住了。于是人们看见杯子上刻着一个E和一个O。它是爱德华年轻时家里人为他定制的酒杯之一。这对于爱德华就意味着，他和奥狄莉的关系是早就注定了的。从此以后，爱德华每天都用这个杯子喝酒。在奥狄莉死后，他仍然用这个杯子，直到有一天他突然发现，他用的其实早不是原来的杯子了。真正的杯子已经碎了很长时间。他这才意识到，为什么他没能和奥狄莉在一起，他的命运早通过那个杯子反映出来了。

第二件具有象征意义的物品是一株梧桐。爱德华偶然间发现他种下这颗梧桐时恰逢奥狄莉出生；多年后他同样是在这颗梧桐下在奥狄莉生日的那天向她表白。这一切都没有人计划，可就是这样巧合。

第三件是院落里的一个池塘。爱德华向奥狄莉表白是在梧桐树下，池塘边；豪普特曼向夏洛蒂表白也是在池塘边；后来爱德华与夏洛蒂的孩子小奥托也是溺死在池塘里。也就是说，这个池塘既是两对恋人爱情开始的地方，又是他们爱情终结的地方。

以上种种是这部作品中明确体现出来的神秘主义色彩。究其原因，首先必然要看作品所产生的时代。歌德生活于1749到1832年间。在这八十多年中产生过四个文学流派：启蒙运动、狂飙突进、古典主义及浪漫主义。歌德是狂飙突进及浪漫主义的代表，但是在他晚年时期，德国的文学界处于浪漫主义时期。当时浪漫主义者深受叔本华悲观主义及宿命论思想的影响，叔本华坚信预感的力量。而歌德的《亲和力》中，人物命运从一开始就被注定，这是典型的宿命论思想，显然歌德也受到浪漫主义的影响。这种影响不仅体现在《亲和力》中，在《浮士德》中也不难发现。

其次，这与歌德本人的经历有关。在物质上歌德一生都很富足。陶尔斯滕·福尔克曾对歌德的感伤主义思想做过深入研究。他在其作品中提到，歌德一直都生活在沉重的沮丧情绪中，他常常怀疑自己的创作天分，就如同一生都在寻找幸福的“浮士德”。因此他在晚年时期，作品中的感伤情绪愈发明显。当对很多问题的探求都无法得到解答时，他转而求助于命运。因此，《亲和力》中主人公无法解释的事件，无法解决的问题，都会用命中注定来解释。

笔者仅从作品中体现的神秘主义这个视角出发，探讨了作品中是如何体现神秘主义及其背后的原因。《亲和力》是一部巨作，内涵极其深刻。歌德本人也说过，要理解这部作品，至少要读三次。作品中谈及的问题涵盖了自然地理文化教育等方方面面，因此对作品的研究与探讨可以从多个视角进行。

参考文献：

[1]Hans Meyer：Goethe——ein Versuch über den Erfolg，Insel Verlag，1973.

[2]Thorsten Volk：Melankolie im Werk Goethes，Max Niemeyer Verlag Tübingen，20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