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卜荪诗学在中国的本土化

　　摘要：文章在文化全球化的语境中了阐述了燕卜荪诗学在中国的本土化过程，并从诗学理念和诗学实践两方面分析了燕卜荪诗学在中国本土化产生的成果，体现了中国现代诗人和学者参照汉语的实际特点和中国传统文化，突破燕卜荪诗学文本批评的局限性，成功地实现了燕卜荪诗学在中国的本土化。
　　关键词：燕卜荪诗学；诗学理念；诗学实践；本土化
　　一、引言
　　十九世纪末二十世纪初，伴随着民族存亡的焦虑，中国本土文化产生了史无前例的危机，学者们迫切地将目光投向外界、投向西方，引发了西学东渐的高潮。随着中西文化的不断交流，人们开始意识到西学不能简单的拿来，而应与本土精神接轨，唯有如此，才能实现中国诗学的新生。燕卜荪诗学不但对中国现代诗学理论与实践产生了影响，而且其理论自身很快被本土化。燕卜荪诗学在中国的本土化体现在两个方面：一方面是与中国传统诗学的取长补短，建构了中国现代新诗理论；另一方面是与中国诗歌传统的融合，衍生出富有现代色彩的中国新诗。
　　二、燕卜荪诗学的本土化过程
　　与其他通过间接译介传入中国的文学批评不同，燕卜荪诗学在中国传播的一个最重要的特点是：燕卜荪曾亲身到中国的高等学府任教，通过教学的方式直接传播了他的诗学思想。
　　自1937年起，燕卜荪先后两次来华任教，传播其文化思想与文学批评观念，实践朦胧诗学与中国现代诗学的直接对话。而且，燕卜荪的朦胧诗学在一定程度上与中国的传统诗学存在同质性，易于理解与接受。作为新批评的领军人物，他的朦胧理论从二十世纪30年代就开始影响中国。当时，朱自清、钱钟书、叶公超等学者都运用燕卜荪的朦胧诗学来诠释中国古典诗歌。40年代，袁可嘉将中国学者对燕卜荪诗学的关注推向了一个高峰，提出了“新诗现代化”的主张。
　　从50年代到70年代，新批评在港台地区蔚然成风。在台湾，夏济安创办《文学杂志》，首次引进新批评的理论和方法。而颜元叔则是最有影响力的新批评译介者，他翻译过布鲁克斯和韦姆塞特的《文学批评简史》等著作。在香港，李英豪《论诗的张力》一文甚至成为60年代阐述现代主义诗歌的理论依据。八十年代，由于新批评在大陆又“重出江湖”，燕卜荪诗学又一次席卷中国学界，译介作品相继问世，对于燕卜荪及其诗学的研究也日趋深入。
　　三、燕卜荪诗学的本土化成果
　　中国文学批评在二十世纪初以不可逆转的趋势向现代转换，其根本原因在于语言这个文化的载体在此时发生了变革，以白话文取代文言文的语言革命促使中国诗学批评现代化的发生。文论的转换还在于西方文论的影响，其中，燕卜荪诗学就是为中国诗学在文学观念和诗歌创作方面的变革注入的新鲜血液。
　　1.诗学理论的本土化
　　中国传统诗学的现代转换，不是简单的以新换旧、以西化中，而是在传统与现代的对抗性要素之间，在可变性与不可变性之间，进行新的话语阐释。“朦胧”是燕卜荪在《朦胧的七种类型》一书中提出的核心概念，“所谓朦胧，在普通语言中指的是一种非常明显的，而且通常是机智的或骗人的语言现象，是任何导致对同一文字的不同解释及文字歧义，不管多么细微” 。燕卜荪认为文学语言的多义性与朦胧的特性，是文学语言区别于科学语言的显著标志，也是诗之为诗的一个基本要素。
　　时任西南联大中文系主任的朱自清就对燕卜荪的朦胧说很感兴趣，朱自清在《诗多义举例》中运用燕卜荪的朦胧诗学理论对中国古诗进行了全新的阐释。朱自清关于诗歌语言的“多义性”是在燕卜荪的“朦胧”理论的基础上提出来的，但是，朱自清的“多义”是一种创造性的理论重构。他认为分析诗歌的意义“要以切合为准” 。而燕卜荪在分析诗歌时则大大超出语境的范围，所以容易造成诗歌意义的混乱。此外，朱自清在诗歌分析中运用考据的方法，超出了燕卜荪“细读”的程度，在诗歌分析中基本上是每句必考，才能得出对诗歌言简意赅的理解。
　　袁可嘉对于“朦胧”的理解和运用就是受到了燕卜荪的影响。燕卜荪提出的“朦胧”自始至终都与语言的多义性、复杂性、可包容多种理解等密切相关。从袁可嘉的诗学理论来看，他受燕卜荪诗学的影响很深。袁可嘉在燕卜荪的朦胧诗学的影响下，在《论新诗现代化》 一书中论述了“朦胧”的五种类型，并且举了大量诗例予以证明。在朦胧理论的论述之后，袁可嘉对中国现代诗歌理论最突出的贡献在于提出了“新诗现代化”理论，建构了中国现代诗歌批评新的理论范式。
　　钱钟书从修辞和美学这两个层面阐述了关于“朦胧” 的理论。从修辞方面来看，钱钟书在《管锥篇》中提出了著名的“比喻有两柄而复具多边” 的理论，与燕卜荪的“朦胧”说有异曲同工之处。即本来在一般意义上讲比喻，只取事物的一点或一边来作比，但是“朦胧”却可取事物的多个方面来作比，从而效果更佳。从审美方面来说，“朦胧”可形成独特的美学效用，钱钟书提出“句法以两解为更入三味”、“诗以虚涵两意见妙” ，这是“朦胧”的另一种表达。钱钟书所定义的“朦胧”是与燕卜荪的“朦胧”相沟通而得出的界定，既有作为一种修辞手段的普遍性，又有“朦胧”的美学效用，极大地丰富了“朦胧”的理论内涵。
　　2. 诗学实践的本土化
　　燕卜荪诗学在中国的本土化不仅体现与中国传统诗学的取长补短促成中国现代诗学的范式转换中，而且还体现在与中国传统诗歌元素的融合，生成中国现代新诗的具体实践中。
　　在创作主题方面，燕卜荪的玄学与中国的现实结合在了现代诗人的诗作当中，从开始的抒发个人情感转变为后来的关注人类灾难，摒弃了诗歌中情绪的张扬，以非常冷静、客观的方式表达对生命宇宙的无限思考，体现了“玄学”的倾向，但又现实为切入点。卞之琳的《断章》通过瞬间的感受，表达了诗人对于客观事物事物之间互为依存、互为转化的哲理关系的思考。此外，曹葆华的《生命之歌》也在浓重的意象中隐藏着对人生的哲学思考。九叶诗派追求艺术与现实之间的平衡。他们在诗歌中运用大量的客观物象来抒发情感。郑敏的《树》赞扬了失去自由的人民“树”一般的生命力与抗争精神，在礼赞抗争精神的同时，也包涵了对社会底层百姓的深切同情。
　　在写作手法上，燕卜荪所讲授的现代诗人的创作技巧都融入了诗人的诗歌实践中。第一，诗歌的智性化和朦胧的语言特征是燕卜荪诗歌中引人注目的内容，杜运燮的《井》表现了现代敏感智者的孤寂和深沉，穆旦的《园》包含了多种含义，前面四节对于“园”几乎没有定解，直到最后一节才可把“园”理解为“家园”、“校园”等，总之，这首诗用词极为含混。第二，反对直白的诗歌语言，因为诗的语言不同于日常语言，必须具有陌生化的效果，其方法就是用多种修辞手法使诗的含义丰富起来。第三，让科学术语和外文入诗。西南联大诗人自然而然地吸收了这种方法，后来的很多诗人在创作时也运用了这种技巧。
　　中国现代新诗不是从天而降的，而是在二十世纪初西方诗学理论与诗歌创作的参照下发展壮大起来的，其中，燕卜荪这位著名的英国现代诗人就起到了重要的作用。中国现代诗人“借助西方新奇语言以发掘现代汉语的表现力，创造新奇或奇幻的氛围。这等于回答了汉语现代性方面的一个重要问题：现代汉语有能力追踪世界性新潮” ，由此可知，正因为燕卜荪在向中国传播西方现代诗歌理论，才能进一步推动中国诗歌的现代转换。
　　四、结语
　　燕卜荪诗学影响了中国现代诗学的理论重建，但它没有完全颠覆传统的诗学理念，而是在与中国传统文化的不断交流与对话中慢慢适应了中国的文学水土，在诗学理论上唤起了从语言载体论到语言本体论的自觉，在诗歌创作上实现了从词句模仿到诗学重建的创作革新。燕卜荪诗学并不像人们所认为的那样，是一个陈旧过时的话题，它在各种理论的传承与超越中，仍然发挥着不可或缺的作用。燕卜荪的意义，绝不仅止于顶着红通通的鼻子给同学们讲莎士比亚，更在于他本人就是一位优秀的现代诗人，在于他的以“朦胧为优秀诗歌的根本要素” 的文学观念。
　　注：本文系湖南人文科技学院校级科学研究项目“威廉·燕卜荪诗学在中国的传承及本土化”阶段性成果之一，课题立项批准文号院通[2010]66号，课题编号：2010QN24。
　　参考文献：
　　[1][英]威廉·燕卜荪.朦胧的七种类型[M].周邦宪等译，北京中国美术学院出版社，1996：1.
　　[2]朱自清.朱自清说诗[M].上海古籍出版社，1998：181.
　　[3]袁可嘉.论新诗现代化[M].上海三联书店，1988：91.
　　[4]钱钟书. 管锥篇.[M].北京中华书局，1979：36.
　　（作者单位：湖南人文科技学院外语